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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140514搬文】猛虎蔷薇(长/强强/契约联姻/大构架/西洋风)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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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郑允浩突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他在推开门之前还思虑了许多——若是他也被这意外惊吓到那便出言安慰,若是他并未认识到错处那便要稍加厉色,但如今看他这样的情绪和态度着实有些奇怪,就好像失手伤人的并不是他反而是自己一样。
“多琳的伤势并不重,”郑允浩走过去解开战甲的搭扣,看着他发白的脸色语气还是尽可能地放缓了,“我知道你也并非有意为之。”
他话语未落就听到金在中一声极轻的嗤笑,他一时间以为自己不过是将木柴在火中剥落的声音混淆,但当他垂眸去看着他的时候,才知道自己没有听错。
金在中冷冷地看着他,目光中遍布霜雪,表情简直就像回到了他们初见的那个寒冬的清晨,也是这样昏暗的室内,也是这样彼此隔着一张桌子的对望,一个面露疑惑,而另一个的脸上却写满了毫无温度的讥诮。
郑允浩随手将用铜线攒着的沉重袍子扔下,一声巨响中他将手猛然拍在了金在中面前的桌面上,他没有想到在这样的境况中他竟然胆敢对自己说出的话报以如此轻蔑的态度,本就被连月的征战磨去了气力和耐心,回来之后还要面对这样那样雪上加霜的意外,更是失去了原有温文的自控力。
面对他这样发怒的前兆金在中却也没有畏惧,他只是缓慢的一寸寸将视线下移转而看着面前的那只手,十指修长却有力,经脉在皮肤下面安静地蛰伏着,骨节匀称而分明。这是一双极美而又极危险的手,那枚代表着整个帝国最高权力的黑宝石戒指戴在他左手的无名指上,而在他右手尾指上,却有一圈浅淡到如果不是这样的距离,如果不是刻意去寻找的话,根本无法察觉的戒痕。
但存在的便是有的,即使再隐蔽再难以发现,也终究会有浮出水面的一天。
“你这是什么意思,”郑允浩见他这样不由心头火气,口气比先前也严厉得多,“此事你即使没有过错,但也并非与你无关完全不必负责——”
“怎么,要我负荆请罪还是干脆血债血偿?”金在中声音本就清冷,在此时的境况下听来竟如同冰水顺着耳膜一路流进脊髓,郑允浩略感悚然,凝眸一看才发现他放在双腿上的两手间还握着匕首,鞘上镶嵌的宝石凛然生光。
“没有人那么说我也未有那个意思。”郑允浩觉察到他言语中的情绪异样,微微蹙起眉,“只是你戴罪之身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擅闯圣殿本就犯了大忌,再加上贸然调兵出城还重伤皇族,这里面哪一项说出来不去管谁都是也该领罚的。如今我不治罪不过是说一句,你却一点悔过之心都没有,难道真要把你关上几日你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么!”
“您是王,”金在中虽然被他最后重顿的尾音震慑,却还是在刹那愕然之后反而将头仰地更高,语气无谓眼神却流露脆弱,“您要是想罚我,关到死还是直接绑上凯旋柱绞了我都无话可说。”


189楼2014-05-14 2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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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并且残酷地将之刨挖出来放在自己面前——看啊承认吧你早就觊觎你的长嫂,你跟嫁给你哥哥的人有着不可告人的奸情,你曾说过的话都是假的。
    而那个做出这一切的人,甚至都不想要,也不曾表达过任何需要解释的意思。
    他武断地下了判决,然后执行了他的惩罚。
    金在中根本不等郑允浩开口说什么就再次笑了起来,生性淡漠的他在这样的夜晚反而笑的很多,手指无意思地滑过匕首的边缘。
    “所以你现在的坐在这个位置上,真的……”他直视着郑允浩因他的话而突然危险的表情,轻描淡写地吐出最后几个字,“无愧于心么?”
    哥特式城堡的剪影在阴沉的天空中像是巨大的怪兽,晦暗的风从斑驳的石板路上拂过,将枯黄的草茎拨弄地四向倾斜。
    暗色的血从剑柄上不断地流淌下来,发出微微的腥臭味。少年稚嫩的脸有些发白,他皱了皱鼻子,将污浊的剑猛然塞回剑鞘中。然后他蹲下去在死者腰带下面找到了一枚银质的勋章,上面画着一横一竖之间由繁复玫瑰花纹攒成的十字架。他用手指摩挲了一下冰凉勋章上的纹路便将它反手揣进衣襟。然后他直起身子,从袖口掏出一块羊皮擦了擦手指,也将那枚血玉指环上的秽物都擦掉了。
    昌珉低头看了看那个被一剑削断喉咙的骑士,他的眼睛还惊愕地圆睁着,手里握着的火铳掉落在不远处,已然僵硬的右手大拇指上有一个环状的蛇形文身,仍然丝丝地吐着艳红的信子。
    几个时辰前还与自己并肩用火弩勇战敌军的骑士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具死尸,而凶手——恰恰他为之卖命的帝国储君,此时却站在他身边沉默地看着他,不发一言的脸平静地诡异,难以想象这是一个未满十二岁孩子能够露出的表情。
    天色越来越阴沉,好像要下雨了。
    昌珉返回翡宫的时候普莱正焦急地在前阶上眺望,微凉的夜风将独自返回储君的头发吹起来,凌乱地飘散在空中。
    “母亲怎么样了。”昌珉勒了马翻身下来,一天两夜的战争让他非常疲惫,眼睛混沌着,脸色惨白吓人。
    “午后醒了一会儿,阿顿什大人说还要修养一阵子,之后会不会落下毛病还不一定 。”普莱接过他的短袍喋喋说着,昌珉只是简单地点了点头,大步买进拱形的石柱门,普莱见他竟直接往内间走去,忙叫道,“殿下您不先用晚饭么!”
    “等等再说,”昌珉脚步不停,语气也比平日冷酷地多,“若是母亲醒了请让她等我一下,我有话说。”


    191楼2014-05-14 2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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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普莱被他言语间隐藏的锋芒震慑,呆滞半晌才发现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水滴不断敲打在门廊前凹凸不平的石砖上,发出长短不一的悲壮声音,宛如泣鸣。


      192楼2014-05-14 2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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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放肆,态度已经近乎挑衅,他似乎是打定了主意想激怒自己,似乎是打定了主意想让自己失态从而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
        金在中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就等着他的反应,他内心很希望郑允浩能暴怒的厉声反驳自己,但他却没有,他也很希望郑允浩能对自己解释一二,但他也没有。金在中看着他在自己眼前攒成拳的手抬了起来,于是他闭上眼睛等着一记重拳或是一个掌掴,但最终他也只是听到了郑允浩毫无感情的冷静声音。
        “随便你怎么猜测,“郑允浩压抑着内心所有的愤怒和狂躁淡然收回手转身,“现在我的国家危在旦夕我没有精力向你解释,你如果觉得我骗了你,如果质疑我怨恨我如果觉得我是个无恶不作才站在这里的人,那就请你回你原本该的地方去,不要再勉为其难地留在我身边了。”
        “没错,”金在中把咬紧的牙关松开,颤抖的双臂交缠起来,仍然不肯流露哪怕丝毫的弱势,“我确实早该……把这个位置空出来了。”
        郑允浩抬起的腿僵了一瞬才重重地朝地板上落了下去,他微微转过脸,冷笑的唇角在此时看起来异常尖锐:“早晚都无妨,总归也不过两年罢了。”
        接连的雷声让他的话语有些模糊,但在金在中听来却比炸响在天际的滚滚惊雷还要震耳欲聋,他猛地站了起来,匕首紧紧地握在指间。而郑允浩也突然意识到了自己在情绪无法控制的情况下说了什么,他重新转身看着金在中的脸,那人的表情像是绝望的野兽一般,好像下一秒就能怒吼着撕毁全世界。
        “你说……什么?”金在中从牙缝里迸出几个音节,脸色白地连血管的走向都一清二楚。
        郑允浩第一次在他面前有了想要退缩的怯懦想法,他不忍看着他悲哀到几乎心死的脸,但却又知道面对这样一个何等聪颖的人,继续撒谎才是最大的伤害。但他无法开口,他觉察到自己的舌尖撞击着牙齿,就像是生锈的刀刃摩擦着骨缝,让人浑身都钻心剜骨地疼,却连一声呻吟都发不出来。
        “两、两年?”金在中往后退了一步,高背椅被他撞地在地板上沉重地挪动了半寸,他恍惚着抓住面前的桌案,颤抖的指尖发青,“你从一开始……难道一开始你就……就跟沙翰拉约定、约定了……”
        他无论如何无法再说下去,突然间闯入脑海的猜测太过于可怕,他绞尽脑汁想要找到任何反驳的线索,却无法如愿,每一寸理智都在告诉他那就是事实,心里却在不顾一切地尖叫哭喊着拒绝接受它。所以他只能茫然地望着眼前那张不动声色的脸,希望他能说出哪怕是嘲笑自己过于多虑的话。
        “不是你父亲,我与你二哥当年曾有承诺,将在你二十岁生日时送你返回草原。”但那人却诚然说了事实,郑允浩面上虽然无谓,但却只有自己知道这字句都是如何地战栗着。他曾如何地后悔曾在当年许下这样无知的承诺,又是如何地向自己发过誓即使背信弃义,即使卓图会撕毁和约出兵与帝国反目也绝不会依言将他送还。但这些后悔,这些决然的想法,却在敌国的一次次进攻,自己的一次次惨败,那人的一次次重伤涉险,现实的一次次玩弄中令他迟


        194楼2014-05-14 2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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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疑了。
          也许回草原去,对他来说才是最好的。他应当回到故土活下去,总比耗在自己身边慢慢憔悴下去或者一夕惨死宫中要好得多。
          “呵,我就在想卓图分明不是大方的人,怎么会反复接济帝国黄金和火药。”金在中沉默半晌声音微哑地说,一双疲惫的眸子宛如死潭,“看来不管是父亲还是兄长,说到底最终还是一样的。”
          “我……”郑允浩犹疑,想要稍加解释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你们都一样,”金在中无声地裂开嘴笑了起来,他曾丰润的红唇干裂惨白,抬起握着匕首的胳膊直指郑允浩的鼻尖,“你们所有这些贪恋权利的人,果真都是一模一样的。”
          郑允浩因他的话语神情心下忽地骇然,伸手想抓他的腕,他却敏捷地扭身躲开了。
          “你说的对,”他望着窗外渐渐平息下去晨曦微露的天空,将匕首缓慢地插回腰间,“我没有理由留在你身边了,到这里来就是错的,现在……终于能结束了。”
          郑允浩的眼睛闪动了一下,不知过了多久,他最终也还是将手收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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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曦微露,昌珉走到城堡花园的外沿的时候正看到三匹骏马从银泉宫方向小路上缓步走来,为首的骑士未着甲衣,身上的玄色长袍在昏暗的天光中十分阴沉,而紧随其后的两名骑士却明显是军团中的战士,胄甲上的羽毛在风中摆动着,铁盔行进间发出铿锵之响。
          昌珉下意识地站住了,他怔怔地望着那三个人策马而来,为首的那人带着一顶宽沿的黑色毡帽,侧面一圈金线攒成花纹,帽子压得很低整张虚白的脸都藏在阴影里,唯有一两缕金发飘忽在风中。而他的双手环在胸前,怀中紧紧抱着的赫然竟是一只栩栩如生的巨虎头颅!
          愕然间昌珉猛地退了一步,他实在是无法理解金在中此时一言不发暗自出城的原因,难道是他自知犯下过错所以想要潜逃?还是那个人终究还是不忍责罚他所以将他送出城暂避风波?但全然说不通,就从他至今对那一对帝后的了解,对这样一件只能算作意外的事他们都不可能选择这样的极端解决方式。
          然而就在下一秒,这些无端的猜测都没有失去了意义。昌珉只看着金在中行至面前,他遮着眼睛并未发觉站在几步开外的自己,原本握着缰绳的手在马蹄跃出被藤蔓爬满的门廊的时候抬起来扶了扶帽檐。他低着头,举高的手臂让袍袖从腕间滑了下去,而那按在鬓角的手指上却空无一物。
          空无一物!
          昌珉瞠目望着他的左手,细长的指节因战争洗礼而有些粗粝,但那枚粲然生光的后戒却已然


          195楼2014-05-14 2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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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的眼中留下一道刻痕。
            “他知道我当年与多琳•哈毕特的事了,”郑允浩将戒指拿起来在指尖转动着,神色不知是讥讽还是自嘲,“他无法忍受我曾心向别人,他觉得我骗了他,他……”
            “不肯再接受我了。”
            朱茵顿觉惊恐,她瞬间呆滞猛地退了半步。
            这个十六岁就被选入皇城的侍女,她先后为三代帝王效忠,近二十年来目睹着这高墙里无水滋生的阴谋和同样不计其数被掩埋的感情。蒂法夫人是如何带着恨死去的,莫涅二世的正后是如何到最终都无法闭合双目,而当年以绝世风颜嫁给瑜卤一世的多琳•哈毕特——圣都最美的月光玫瑰,又是如何在这世间最华丽的嫁衣面前落下了无法遏制的绝望泪水。
            朱茵也不能忘,在那场盛大的婚礼结束之后的第三天,数月来都远在烈照郡平定异姓王叛乱日夜兼程狂奔而返的郑允浩,是如何无言地凝望着银泉宫外铺了满地的红色蔷薇,然后他垂眸颔首,跪下去亲吻了自己的长嫂的裙裾,他的手在颤抖,他的脊梁战栗地如同寒风中脆弱的花枝,他就握着他削铁如泥的宝剑,他的身后就是最悍勇最难敌的十字蔷薇军团,但他却什么都没有说,他只是独自走进启明塔下冰冷的小溪里,洗下了一身的血水。
            但那隐晦的感情就像是所有无法被说出口的言语一样,它存在着,但却永远都不可能摆在阳光能照到的地方,它禁忌,但也因此而牢固和安全。朱茵一直以为这是一件到最后只会随着所有知情人的死去而永远被埋葬的往事,但没想到却在这么久之后,被如此残忍地重提了。
            朱茵只是脸上惊诧还未及说什么,郑允浩就惨淡一笑,将手中指环重新攥紧:“像他那样的人,跟草原上弱肉强食的猛兽没有区别,强悍迅捷敏感这都是活下去最基本的,我没有奢望能欺瞒他什么,更不想囚禁他,既然他直言我不过是个不赦的恶棍,那么比起权势庇护这些徒有虚名的东西,我想他更希望得到的……应该是自由吧。”
            沉默中朱茵也不由自主想起金在中站在窗棂边望着雪鹞盘旋在塔尖的表情,那双坚毅的眼睛很少流露出那种软弱的情绪,他不过二十岁却不断被命运捉弄一次次被出卖被放逐,即使在这样难得能够左右自己命运的乱世中,却也总是身负着无法挣脱的枷锁。
            这或许是个契机,离开这高耸的围墙,离开这锋利的黑塔,远远地离开这战火纷飞的圣都披上他的虎皮回到草原去,那样的人,确实不该被这些繁复拗杂的世事所束缚。
            见朱茵垂首不语郑允浩也不再多说什么,他转身便往金鎏石阶下走,凝眸却瞥见围墙边的回廊尽头站着一个沉默的影子,盛夏繁密的藤蔓垂落在他身周,而那人似乎已在原地站了许久,连呼吸都没有起伏。
            “昌珉?”郑允浩有些诧然,但就在他下意识将幼侄名字脱口而出的时候孩子却转身走了,太远了,他脸上最后的表情只是个模糊的轮廓,而那迅速消失在回廊尽头的背影却显得决然甚至让人觉得不详。


            197楼2014-05-14 2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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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叶执大人到圣殿来一下。”郑允浩没有多想,只回头又向朱茵嘱咐了一遍,那时候他没有意识到昌珉死一样沉默的伫立意味着什么,但当那曾稚嫩的手臂终有一日拉开巨弓将利箭向他攒射而来的时候,他才忽然想起这一日那个消失在眼前的身影。但在一切都还没发生都可以挽回的时候他却什么都没有做,甚至连一句关切的话都没有问出口。
              原来很多时候人心的改变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它不需要长久的积累甚至看不到清晰的过程,一个眼神一句话语都可能成为无法逆转的缘由,再深厚的感情也会出现裂痕,再坚定的信任也会被动摇,你永远都不可能知道那心的背叛和衅离如何出现从何时开始,你只能在某一日看到那的结果被鲜血淋漓地甩在眼前,而那个曾躲在你背后的人,却早已跨刀立马,绝决地站到你的对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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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亮起来的时候多琳终于从沉睡中醒来,肆虐一夜的暴风雨已经止息,窗外的天空泛着清冷的水蓝色。她呆呆地坐了一会儿,掀开帷帐走到窗边的圆凳上坐下,窗外花田中雨后的蔷薇凋落了很多,落在泥土中的花瓣红的很是刺目。
              多琳将目光转回来,望着面前一尘不染银镜中的那张脸。那张脸依旧夺目,除了额角包裹的纱布轮廓柔美额头光洁五官秀挺,只是脸色有些苍白,眼底带着病态的阴影。
              她确实很美,但也确实不再年轻。多琳缓慢地伸出手拿起象牙桌上的梳子,绸缎一般的黑发披散在背上,将天光反射出深蓝色的光泽,她偏过头将秀发捋到左肩,然后用细密的玳瑁梳子插进发间,那柔顺的头发对于移动的梳子几乎没有阻力,她就这么反复梳了几次,那动作却突然僵滞了。
              那一整块玳瑁是从赭海的最深处打捞上来的,由怒城时代的镂刻师打磨而成,每一根梳齿都很匀称,彼此之间距离很近且一般大小,而此时那透明的棕色玳瑁上却缠绕着一根纤细到几不可察的发丝,它在晨曦的映照下反射出一种近乎无色的质感。
              多琳惨白的指尖有些颤抖,她直起腰来,将那跟头发从梳齿上取下来,她抬起手呆呆地望着,望着那发丝上雪一般好像在这空气中都会消融的颜色,然后她就这么坐着,许久再没有动。
              昌珉返回翡宫的时候看到自己的母亲靠在巨大的羽毛软垫上无神地望着窗外,她听到声响回头的时候本来还笑着,看见他阴沉的脸色便担忧地问怎么了,昌珉没有回答,只摆了摆手让屋子里的侍从们都出去。
              多琳的状态仍不算太好,她包在绷带下面的额角还带着血,素来温和的眸子有些恍惚,眼角那些平日极难察觉的细纹似乎明显了许多,昌珉转开视线,俯身将琉璃瓶里的温水给母亲倒了一小杯。
              多琳伸手接过,触到昌珉指尖才发现儿子的手指比自己的还要冷,她诧异的望着他:“孩子,你这是怎么了?”


              198楼2014-05-14 2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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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知道那个刺客为什么会是个十字蔷薇骑士,”他无法控制地切齿,一字字带着极端悲愤无法掩饰的情绪,尖锐地刺破了多琳的耳膜,“我想知道我父王,当年究竟是惨死在了谁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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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执打翻了茶杯,他惊愕地看着面无表情的帝王的脸,任滚烫的茶水浸湿了自己的袖子。
                “您、您说什么?”
                “我说尽快拟一封讣告,就说我瑜卤二世的王后不幸病死了。”郑允浩重复了一遍,语气平缓。
                “王后回波尔金去了?”叶执将茶杯扶起,敏锐地问,“是卓图要求的?”
                “是他自己要求的。”郑允浩翻动着手边的文书,并不想解释很多。
                “这不可能,”叶执眼中的诧异并没有消失,但他的语气却字句凿凿,“您几次要求送他回去王后殿下都拒绝了,他如今怎么可能自己要求回去呢,这势必是——“
                “他对我绝望了,他仇视我并认为我不是个值得托付此生的人。“郑允浩打断他,不耐烦的情绪已表现的非常明显,“所以他想要离开我,离开海拉堪慕那。”
                “陛下,”叶执此时却冷静下来,低声道,“您似乎犯了错。”
                郑允浩的眼睛猛地一抬,凌厉地盯着叶执不动神色的脸。
                “我不认为王后想离开您,就算他说了这样的话,恐怕也并非肺腑之言。”叶执诚恳道,“您还记得当时王后被俘,在夔人的船上您曾对他喊的那句话么?”
                郑允浩有一瞬间的犹疑,然后点头:“记得,我对他说‘把手给我’。”
                “但您为了不让夔人听懂所以说的是牧民语——‘兀尔敕’。”叶执耐心解释,“‘兀尔敕’字面意思虽然只是把手给我,但对于草原上信奉爱涅阿斯的牧民们来说,这三个字也是神谕。”
                “我不明白。”郑允浩眉目蹙紧,表情变得有些复杂。
                “圣传里讲的那个关于羔羊的故事就是代表,‘兀尔敕’对于他们而说并不是个能随便说出口的句子,至少就我所知的牧民文化来看,如果听到这句话,那就代表着得到了拯救,将得以从遍布荆棘的困境中挣脱。王后他信任您依赖您,他能为了您罔顾自己的安危生死,能为了您甘心留在异国带兵血战,那是因为他相信您能庇护他的人生能扭转他的命运,这些我们都看的很清楚,那绝非是随随便便就能改变的感情。” 叶执脸上的情绪有些哀沉,声音也低


                200楼2014-05-14 2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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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琳的牙齿合拢在了幼子的食指上,昌珉猛地收回手错愕的看着自己流血的手指,耳边传来自己母亲失控的尖利声音:“那是什么意思!你又从哪听了这些胡话!”
                  “不是胡话,”昌珉有些郁愤,声音也更拔高了些,“我带着十五名蔷薇骑士出城解围,归途却发现其中一人正是当年冲入圣殿暗杀我父王后来还劫持我的刺客,我认得他的文身。”
                  多琳惨白的嘴唇颤抖着,她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无法发出声音。
                  “您也有怀疑吧,”孩子的脸上出现了不符年龄的阴沉,“这么多年既查不到究竟是谁指使了这场刺杀,也没有发现什么人有做这件事的动机,而我只知道从夫王惨死中唯一获利的,只有坐上他血迹未干位子的那个人——”
                  “住口!”多琳不顾一切地打断了他,恐惧和惊愕让她失去了本有的沉静,“孩子啊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难道您要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么!”昌珉的还在渗血的手无意识地抚过自己腰间的袖箭,红玉指环染着血光芒黯淡,“您要我还像个无知的幼童一样像我的杀父仇人示忠效力么,我为什么没能在城外一箭射穿他的颅骨,我为什么没能在刚才银泉宫后面直接削断他的喉咙——”
                  他的话永远没有说完,病弱的多琳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猝然起身以一个狠力的掌掴截断了他无法止息的恶毒言语,温婉的贵妇此时就像是个眼红的野兽一般,嗓子里发出粗嘎的喘息,她凌厉地盯着自己唯一的儿子,慢慢地收回了手。
                  昌珉被她突如其来的攻击猛地向后错了一步,苍白的脸上浮现了艳红的指痕,孩子的神色在刹那的恍惚之后变得愈发惊诧,他稳住身形突然迸出了一声无法自控的冷笑。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昌珉一瞬不瞬地瞪视着她,声音却在发抖连尊称都抛弃了,“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是郑允浩做的!可你竟然亲口让他代替父王,你让他穿上父王的袍子接过父王的权杖取代了他亡兄的一切!”
                  “不然难道我要像你所说的那样,自不量力地妄图手刃他么。”多琳的情绪反而在尖锐的指责中沉淀下来了,她的表情恢复了冷静,绷紧的四肢也放松了下来,“如果我在那样的境况下,如果我在刚刚一路血战到圣殿的他面前展露丝毫的敌意,如果不是我屈膝示弱,如果不是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向他寻求庇护,你以为我们,你以为你,”她猛地抬起手指指着幼子的鼻尖,“能苟且到今天么!”
                  昌珉浑身一震,发红圆瞠的双目瞬间黯然,然后缓慢地垂了下去。
                  多琳也明白自己言重,见此顿时心软,又爬过去将差不多与自己同高的儿子揽在怀中,僵硬的指尖抚摸过孩子咬紧的腮部。


                  202楼2014-05-14 2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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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刚才还看到他把金在中送走了……”昌珉低声说,隐有怨愤的哽咽,“我好不容易有个能说上的话朋友,他却不让他留在这里了……”
                    多琳面上闪过一丝诧然,她突然又想起那天郑允浩来探望自己时候说的话,那个帝王刚从沙场血战归来,披风上沾满了腥气,他长身而立在床边,他们之间疏离地就像是对普通的叔嫂。
                    “对不起,琳,他并非有意。”他分明还没有询问事情的由来,却已在一心为那个人辩护,神色中隐约可见急虑,“战事中的意外颇多,他只是为帝国忧心才误伤了你,希望你不要怨憎他。”
                    “这件事请不要再追究了,”郑允浩郑重地向她颔首,他已然很久没有在她面前露出这样的弱势和谦卑,这次却是为了一个刚刚重伤了自己的人,“我虽心知他也有错,但在这圣都里没有任何一个会为他说话的人,要是我不也站在他那边的话,那他就什么都没有了。”
                    ……
                    多琳的眸子猛然闭合,她将手臂收紧,吐出的声线轻的几乎压不过儿子喉间痛极的啜泣:“没关系,孩子,你还年幼,只要学会忍耐和承受……”
                    “那些该死的人,”她短促地笑起来,脸颊温柔地贴在孩子冰凉的发顶上,“总会死在你前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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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尘沙滚滚,在圣都向南通往波尔金阿提卡大都的栈道上,一辆马车正缓缓驶过雨后湿润的土,留下两条泥泞的车辙。
                    金在中透过毡帘的缝隙看了看最后消失在山峦之后的启明塔黑色的塔尖,惨白的天光在他的瞳孔里留下一道刻痕,他无言地沉默了一瞬,转回头来,手指缓慢地摩挲着膝盖上那张巨虎的皮毛。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厚重的木隔板上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叶岂寒满面愕然地出现在了狭小的车厢里,他眼中的神色有些激动,猛地伏倒在金在中面前,以额触地:“少、少主……”
                    “我回来了,”金在中的嗓音有些哑,情绪却还平和,“岂寒。”
                    叶岂寒按在地面的手指瞬间发生了几不可查的痉挛,他跪伏在那没有动,而金在中也没有伸手扶他,一时间车厢里什么声音都没有,只有重新转动起来的木轮发出微弱的痛苦呻吟。
                    “岂寒,是你做的么。”沉寂中金在中突然开口,语意不明。
                    叶岂寒缓缓直起腰,脸上僵硬着没有表情。


                    203楼2014-05-14 2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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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婢女说,手指上沾满了秽物,她却不在意地抬起胳膊抹了抹头发,“难道说,是瑜卤二世把他送回来的么?”
                      “不像送,反而像是赶出来了。”在坐年纪最大的嬷嬷嗤笑了一声,皱纹上都写着刻薄,“还不都是这样的么,什么契约,什么承诺,一旦我们的黄金和火药到手,马上就翻脸了。”
                      “不是说瑜卤二世是真心喜欢我们世子才联姻的么?”蜜妮安有些意外,她还记得那个海拉堪慕那的使臣送来合姻文书中的字句——“有殊色,久慕之”。
                      “那都不过是些漂亮话罢了,”老嬷嬷摆了摆手,手脚利落地用弯刀把羊皮从后脑整齐地剥下来,一边说,
                      “我们波尔金这段时间给他们送了多少黄金,又从易莱哲给他们送去多少火药。世子十几年都在草原长大,怎么可能被那个帝王‘真心喜欢’。”
                      一阵静默,诸人都哑口无言,便都低下头忙碌起来,火光懒洋洋地跃动着,只有马厩外越来越大遮蔽一切的落雪声。
                      “没想到他还有颜面回来,”老嬷嬷沙哑的话语就像是朽木和桔梗在烈火中发出的模糊声音,吐出恶毒的字句,“背弃宗族,以色侍权。用草原给他的利爪和悍勇反而去守卫践踏我们的敌人,果然是只有木澜那里的软弱女人才能生出这样不会吠的狗!”
                      所有人都吃惊地望着她,蜜妮安略带惶怒地猛然捂住嘴,她霍地站了起来,铜盆里温的血水泼洒在脚下,这个年轻的婢女似乎很想说什么,但却被推门而入的另一个人打断了。
                      “吉尔!”这个带着怒气的声音比蜜妮安的还要清亮,婢女们都转头看着木栅门边,走进来的是一个身材颀长穿着皮靴马裙的貌美女孩,金色的长发束在头顶,一双棕色的眼睛迥然如星,细长的眉毛形状锋利,略显稚嫩的脸不怒自威。
                      “乌恩其公主!”婢女们看清来人竟是卓图长女,顿时惶不可支,一齐跪倒在了肮脏的泥地里。
                      乌恩其环视众人一周,最后还是讲目光落在了自己的婢女蜜妮安头顶:“你们在说什么?”
                      蜜妮安犹豫刹那,说道:“说叶先生好像回大都来了。”
                      “那我为什么听到吉尔嬷嬷在说四王叔……”乌恩其冷冷地望着脸色煞白的老妇,故意重复道,“背弃宗族,以色侍权?”
                      吉尔顿时伏倒,抖如筛糠连头都不敢抬起。
                      “我知道你们都是这么想的,”乌恩其迈步走到她们之间,声音不大压迫力却十足,“你们觉得四王叔男子之身还下嫁海拉堪慕那帝王是波尔金的耻辱,你们觉得他帮垂危的邻国举兵出征是背弃了故国,但我并不这么觉得。我们确实付出了无数的黄金和火药,但我们换来了广阔的土地,我们换来了可以安居不必因为严冬暴雨迁移的家园。四王叔确实在为了别国带兵


                      209楼2014-05-14 2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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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征战,那是因为他很清楚唇亡齿寒,他很清楚一旦海拉堪慕那覆灭,下一个就是我们!他为之血战的不只是那个摇摇欲坠的帝国,还有他自己,和他自己的波尔金!”
                        “我们现在能有阿提卡这个坚固的都城,全然仰仗他的牺牲,”乌恩其叹气,她抬了抬手示意婢女们起身,“都起来干活吧,明天的满查额尔德大会就拜托各位,以后请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她说完便转身走出了马厩,只留下身后的人长时间无言地面面相觑。
                        满查额尔德大会是牧民们一年中最盛大的聚会,所有的部落和氏族都会在最后一季山葵花凋谢之后之后聚集到波尔金王的领地,大家放下刀箭,坐在一起分吃酒肉,向天神祈求和平和温饱,以安渡严冬。
                        “满查额尔德”在牧民语中的意思是——“所有人坐在一起”,在沙翰拉统一十四部族之前,牧民们迁徙混乱居无定所,王权难以集中,后来沙翰拉统一了草原建立了牧族有史以来最大的王国,他为了让牧民们能更好的团结起来,便规定所有的氏族头领在每年山葵花凋零之后在波尔金王的金帐前举办满查额尔德大会,这样不仅保障了国王能够有力地统领各大氏族,还周期性地监视了所有大头领的行动。
                        这一年的满查额尔德大会是第二次在阿提卡大都举办,阿提卡比易莱哲草原偏北,草原上山葵花凋零的时候阿提卡已经下了大雪,牧民贵族们仍然无法适应新尼威平原上凶猛直下的冷风,只能裹着厚重的大氅坐在金帐里的火盆边上,等着奴隶们送来烤好的羊腿、牛肉和奶子酒。
                        “这城是个好城,”从易莱哲赶来的大氏族头领巴鲁喝多了酒,黝黑的两颊熏得红红地,他握着牛皮酒囊伸直了胳膊晃悠,“就是怎么又冷又憋得慌,这么大的地方找不着个能跑马的地方,都是娘们走的小路——”
                        “巴鲁,”卓图把酒杯往案几上顿了顿,低声提醒,“喝多了就少说几句。”
                        “诶诶,君上,要我说咱还是该回草原去,”巴鲁一双眼睛醉醺醺地转了转,在座的人表情都有些不自然,“海拉堪慕那给咱的土地说是良田,可城外的那几片地儿我也没见您种出什么玩意来不是,又不像咱易莱哲的土地,随便挖个坑就是金子,金子!”
                        卓图的脸色愈发阴沉,而几个大氏族的头领还在一旁喃喃附和着,这大会连烤牛肉都没上的时候,气氛就已经降到冰点了。
                        金帐里一时静谧, 老贵族们的意思都很明白,他们放不下自己在易莱哲的马场和金矿,更不喜欢呆在阿提卡整日看着那些海拉人的白眼,在那些人眼里,牧民们根本就不是同等的人类,他们是蛮夷是野兽,他们就该流浪在荒原草地里茹毛饮血,而不是这样衣着华丽地坐在高大的城堡里。
                        “金子?”所有人的沉默中突然传出了冷冷的一声嗤笑,语气异常尖锐,“有再多的金子又有什么用,就算我们终于统治了这方土地又有什么用。财富?地位?他们鄙夷的是我们的


                        210楼2014-05-14 2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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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攻破你城邦的是夔人,残杀你子民的是夔人,让你们无家可归流离千里的也是夔人,”昌珉稍感愤然,语气拔高了些,“若非是金在中收留,你们如今恐怕早死在远海,可你非但毫无感激还恩将仇报,现在反而让夔人占我天阙攻我皇城,你们木澜人失了故国,也随之没了良心么!”
                          “若我一人背信弃义衅恩叛友能换回秋湖城邦,”羌萝傲然仰首,丝毫不为昌珉的指责所动,“殒身不恤!”
                          昌珉望着她,表情冷极:“何必殒身,你本来安然留在怒城就够维持生计,如今却落得这样的境地,你害跟随你的木澜人东躲西藏无处容身,还不都是你咎由自取。”
                          “安然?”羌萝嗤笑,“一日两日便罢了,难道我就带着我的子民们世世代代寄人篱下?”
                          昌珉无言,面前这个年轻的女领主即使已经失去了身为王者几乎可以失去的一切,但却仍然有着完全不输于郑允浩那样大国之帝的倨傲。
                          “我仇恨的从来就不是夔人,”羌萝抬着尖削的下巴,她那双木澜人固有的银灰色瞳仁比金在中还要浅的多,在阳光下通透如玉,“生逢乱世必然弱肉强食,我虽不会因此憎恶任何人,但也没有天真到相信夔国灭亡我就能收复我的城邦。夔昂帝,瑜卤二世,波尔金王,他们之中不管是谁最终握得这天下的权柄,我们木澜人的处境也不会比现在改善半分。”
                          “未必。”昌珉眯起眼睛,话语略有深意。
                          羌萝猝然僵硬,但她只愣了一瞬便明了了昌珉的意思,顿时悚然,她原本只觉得这少年行事狠厉冷静颇有头脑,但却没想到他竟然小小年纪便怀着二心,妄图扳倒他强大的叔父。她容色不动只摇了摇头:“说来可笑,瑜卤二世正值壮年,你登上帝位怕是遥遥无期,到时候莫说我的城邦,恐怕就连你的帝国,都不复存在了吧。”
                          “帝位?”昌珉平淡地重复了一遍那个词,面带自嘲:“你莫非是以为我要弑君篡权吧。”
                          羌萝警觉蹙眉,正要反驳却见他轻声喟叹,神色间似乎有追忆:“我只是有想要得到的答案,我只是……”他顿了顿,眼中的脆弱一纵即逝,迈上一步表情诚然向面前呆立的少女伸出手来,“如你一般,有着想要保护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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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花从遮着铁幕般的天空中飘洒下来,又被凛冽的风裹卷着抛向肃穆静立的高大凯旋柱,锋利的霜棱挂在玫瑰窗台上,就像是骑士的箭矢般直指着积满雪的石阶。
                          皇城外的黑曜石大道上停着一队整装待发的蔷薇骑士,骏马在雪地中温驯地列成一排,看来它们确实已经等待许久,鼻孔里呼出的热气在嚼子上结了一层冰。
                          马格南男爵用马鞭敲着小腿,他胄甲下面一双眼睛显得有些焦急,自今日一早得到消息夔军


                          216楼2014-05-14 2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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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继续补插图_(:з」∠)_



                            220楼2014-05-14 2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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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21楼2014-05-14 2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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