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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140514搬文】猛虎蔷薇(长/强强/契约联姻/大构架/西洋风)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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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在中在黑暗中坐了一会,将布条缠在匕首上,正准备跳下去的时候,看到了朝银泉宫狂奔而来的西林,他没有穿斗篷,浑身浴血,湿透的头发甩打着前额,表情极为冷峻。
西林推开双扇门走到主殿去了,金在中往拱洞的深处侧了侧身子,透过色彩绚丽的琉璃顶窗往殿内看去,西林大步迈到长桌前。金在中立刻就听到了他失措的呼声回荡在空旷的宫殿里:“蒙特利尔公爵战死了!”
只能看到发顶的郑允浩不知道是什么表情,只是手中的羽毛笔抖动了一下。西林又迈上一步,腰带撞上桌沿的声音非常沉闷:“午前夔军趁雨停发动了奇袭,火枪修罗军团几乎撕破天阙关防线,蒙特利尔率骑士军团冲锋抵挡,中弹身亡。契约长最后冒死冲入火枪阵中砍杀了四名火枪手,夔军才撤出天阙。”
长久的静谧,只是几句话就可以复述的战争付出的却是又一名帝国将领和无数普通战士的生命。
郑允浩一个字也没有说,却下意识地抬头向顶窗看过来,金在中吃了一惊,重新躲到了石柱的背后,什么都听不到了。
蒙特利尔死了,这是四个月以来战死的第三名将军,天阙关被猛攻一次就必然会有第二次,那只是个狭窄的山谷而已,即便再怎么险要,这么下去也总有沦陷的一天,然后呢?新尼威平原一望无际再无防守,圣都若是直面火枪军团,能撑得几日?
再然后,一切就要结束了么。
不为玉碎。这句话令他如芒在背,他很清楚自己的恩师是什么样的人,叶岂寒在沙翰拉的王权下胆敢毫不收敛气焰,在易莱哲草原跋扈近二十年没有被各方的敌人覆灭,即便从不听说也不过多揣测,但叶岂寒他有着怎样狠厉的心和果决的手段,这根本无需质疑。
莫失归心。他的意思是有朝一日自己还能回到波尔金么。金在中看着自己倒映在玫瑰窗穹顶上的脸,苍白而消瘦,眸子却是亮的,比过去的十八年都要耀眼。他曾是日夜期盼有一个人能将自己救回去的,那片一望无际的草原自己曾不论何时魂牵梦萦,可那个时候,叶岂寒在启明塔的顶端却说:您远在圣都我们无法庇护。而如今自己推心置腹追随异国的帝王,甚至决定不顾一切地庇护这里的全部,他却又不惜伤害灵鸟,传达来这样的消息。
他突然冷笑起来,心生自己不过是棋秤上的一枚棋子这样的感觉。从沙翰拉王同自己说要同时男人的自己下嫁另一个难容男人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宿命捆缚在了至少一个氏族的兴衰上,历史将留下自己的名字,不再是沙翰拉王幺子,而是更讥讽的,更具争议,足够那些喜欢噱头的史学家写足足一厚本野记的头衔——瑜卤二世正后,哪怕自己从此之后再也没有踪迹,两三年后被宣布莫名其妙的病卒或是其他的意外致死。
每个人都想操纵自己,他们都想给自己的关节穿上丝线让自己想个傀儡娃娃一般随着他们的心意起舞,合姻便合姻,弑君便弑君,流放便流放,归去便归去。没有感情,没有自主的决断力,任人摆布不言不语。


90楼2014-05-14 19: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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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在中悄然从石台上跃下,落在败落的花圃里。
    他要告诉那些人他们都错了,从今日起他不再受任何人摆布,从前自己并不知道自己活着所为何物,如今却清晰了。他明白了母亲弥留之际最后那瞬的清醒和勇敢,人是要有信仰的,有了想要守护的东西,才能变得格外强大。
    金在中将手掌翻转,他手指上后戒的冰蓝宝石漠然流转着璀璨的光芒,宛如睁开的瞳孔。
    静静地张望着灰暗的天空。
    -----------------------------
    蒙特利尔战死的当日,又有一名年轻的男爵在议会上毛遂自荐前往天阙关暂时指挥战事。夔军却迟迟按兵不动,战局陷入僵持。
    东历一二二七年四月二十三日,夔军突然绕道木棉郡由望卿角海上发动突袭,妄图从水路逼近圣都。瑜卤二世震怒,亲自率十字蔷薇军团前往迎战,夔军怠战而退。瑜卤二世顿时惊觉中计,转战天阙关才知新的契约长再次在突袭中战死,所幸圣骑士军团并未被拖住脚步迅速反击,天阙关这才在万分危急中保住。
    夔军的急躁也慢慢地显现了出来,一路所向披靡的军团却在天阙关频频受挫,接连攒杀了两名契约长却还是无法拿下这小小的山谷。高涨的军心有所低糜,严整的队伍出现了疲怠,毕竟是在距离家乡极远的地方打仗,还只是为了那个坐在金銮殿里的少年帝王亡命拼杀,说不定明天就会马革裹尸再也无法回去。人心都会恐惧,况且这永无止境的征戎杀戮,根本看不到尽头。
    在愈发紧张的战乱中,金在中意外地沉稳,就连天阙关将失帝王受伤的消息传入银泉宫的时候,他也只是将膝盖上放着的《爱涅阿斯圣传》合上,默默低头,将双手的掌心贴在了一起。
    在那个残阳如血的黄昏,所有滞留在圣都最后的百姓都看到了浴血而归的帝王面色冷硬如鬼,他纵马疾驰过鲜花大道,战马的鬃毛成串地滴落血水,身后的蔷薇十字军团,人数又再次锐减了许多。
    金在中一言不发地看着郑允浩伏倒在银泉宫后的温泉中洗下了满身的血水,他疲惫地靠在池壁,新伤旧伤一并泡在融了硫磺的泉水中,狰狞外翻的皮肉慢慢渗出鲜血,又被缓缓升起的蒸汽遮盖了。
    郑允浩已然没有力气说任何一个字,甚至没有经历睁开双眼,他一寸寸地向光滑的大理石池底滑去,温热的泉水慢慢地浸没他的下颚,嘴唇,鼻梁和眼睛,最后直到发顶。
    在那个漫长的,空白的一瞬间,他甚至就想把自己这样残忍地窒息。


    91楼2014-05-14 19: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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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不知为何又下起雨来,水滴敲打在琉璃窗上,发出长短不一的沉闷声响。
      郑允浩只觉得他的王后浑身突然僵硬,自己一直紧紧攥着的拳头被他扳开。被火药冲击和烧灼过的铁楔如今带着人的体温,只有这么指头粗细的一根小小的金属,它已然带走了数以万计的人的生命。
      而这个深可见骨的伤口,若是再偏两指,恐怕就能直接穿透心脉!
      金在中极力地掩饰自己的恐惧和颤抖,他凝视着那一道贯穿枪伤的刀伤,创口虽平整刺入的角度却歪斜,目之所见立刻就能看出是这个受伤的人仓促间自己反手在背上切了一刀才用刀刃剜出了那枚埋进胸臆的铁楔!
      坚硬的楔子灼热地硌着手掌,金在中面色一沉,没有任何防卫的郑允浩登时被推得在泉水中踉跄着退了两步。
      金在中将头发甩开,撑着池边跳了上去,他的表情冷硬的吓人,走到内殿里取了药水和绷带。他坐在地板上粗暴地将绷带拆开,然后冷冷得盯着站在池中的帝王,直到他无奈地摊手,爬上来坐到自己旁边。
      郑允浩本想自己拿药,却被他劈手截断:“伤在肩背,你看不到。”
      他说完又沉默,将伤药抹在累累的伤口上,仔细地用绷带包好。
      “还是叫阿顿什医生来看看吧。”背后金在中的声音不温不凉,“这不是小伤。”
      “阿顿什不是军医,让他来不合适。”
      “军医呢?”
      郑允浩自己套上衬衣,淡然开口:“战死了。”
      他苍白的脸没有激烈的表情,金在中退了一步,无话可说。
      “没关系,我们帝国的火枪也造好了,我们并非没有跟夔军抗衡下去的能力。”郑允浩宽慰的笑了笑,伸手摸他额前的头发。
      金在中仍然沉着脸,不理会他只盯着脚下波动的泉水。
      郑允浩等了一会儿见他只是个冷漠的样子,只能收回手,站起来将军装重新穿好,“叶执去易莱哲取火药还未回来,若是夔军再突袭,圣骑士会恐怕吃亏,我得马上回天阙关去。”他简短地解释了战况,顿了顿,又深深地看了一眼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金在中,吐出一句叹息般无力的安慰,“别担心。”
      这一句话也没有得到任何回音,郑允浩自嘲地摸了摸鼻梁,转身朝银泉宫外走去。他拉开高


      93楼2014-05-14 19: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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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的殿门,风雨便立刻恣肆的推挤进来,带来了整个天地间凄凄的哭泣。
        当他迈出第一步时便敏捷地觉察到了五步开外金在中一直淡漠的气息陡然起伏,只是一个刹那而已,负伤的他不及作出任何反应,身后便传来了尖锐的破空声。他堪堪将脸侧了半分,一只琉璃药瓶便擦着耳边闪电般掠过!
        浅蓝色的琉璃瓶飞出数丈才失了去势,掉落在积了水的石阶上,几乎是立刻就碎裂成齑粉,飞散各处。
        清冽的脆响让郑允浩整个人僵直在原地,然而不知为何,他明明能听到身后那人轻微而颤抖的喘息,却还是不再敢将头回过去转向他。
        然后就在他犹豫的那一瞬,他身后传来了极其悲愤而激切的怒喝——
        “郑允浩!”
        冷雨陡然倾倒而下,仿佛要掩盖什么一样愈发嘈杂起来。
        这是那个人第一次喊自己的本名,也是他第一次显露出如此强悍的情绪,几乎是一路灼灼而来,让人心扉俱震。
        “你说不出的那句话,你以为我能么!”他厉声喊着,辛凉的嗓音里带着伤和血,“你惧怕有朝一日躺在那里的是我,你以为我不怕么!你怎么能自私到这种地步,你把你逃避的煎熬强加给我,然后说一切有你解决,可你根本没有这个自信!你一个人往那血海里冲,只想着面前的厮杀,却分毫没有考虑你身后有什么!”
        郑允浩一寸寸回头,正看到那瘦削的少年攥拳长立在阴影中,锐利的目光逼视过来,宛如刀匕。
        “独勇者甚懦,”金在中冷冰冰地说,虽然汹涌着强烈的感情,思绪和语句渐渐冷静下来,“你的国家,你的骑士,你的子民,你用尽一切想要庇护的一切,他们是如此地依赖和信任你,这才是唯一能跟火枪修罗抗衡的东西!”
        一字一句刺入胸膛,郑允浩说不出话来,他怔怔地站在斜飞的风雨中,直到金在中向自己走过来。
        “就算是神也会有极限的,这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我不可能呆在这只是等,”金在中仰视他,微微喟叹,口气已然松弛了很多,犹豫而坚决地开口,“让我跟你去吧。”
        郑允浩无言地看着他决绝的眼睛,他伸出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了自己的绶带,指节都用力到发白。 他用尽全部力气执拗而幼稚地攥着五指,好像自己不放手就一定会岂得这个人的首肯一般。


        94楼2014-05-14 19: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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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niff 20 枕戈待旦•Reluctant to drop
          自十七岁被郑允浩收入麾下至今,西林•贝克莱作为最忠诚的其实跟他经历了无数腥风血雨,出生入死舍命追随。他一直觉得郑允浩虽然身为上位者,处事非常从容,能令他震怒的事情很少。
          之前的天阙关大火,是一。此时,是二。
          虽然在听到自己说出的那四个字他并没有露出什么激烈的表情,但西林还是在那古井般的眼睛清晰地里看到了倾倒性强烈的愤怒。他勾起薄唇嗤笑,指节清脆地响了一声。
          “焚刑祭天?”郑允浩淡漠地重复道,“我从来不知道海拉堪慕那还有天要祭。”
          “陛下!”西林却因为他的妄论脸色微变,低声惊呼,“您——”
          “这样的言论出现有多久了?”郑允浩却丝毫不以为然,转而追问。
          “什么?”
          “说帝国近来噩运与王后有关的言论,”仿佛是觉得烦躁,郑允浩的再开口的时候语速快了许多,“出现多久了?”
          “据我所知至少有十天了。”
          “那便远不止十天。”郑允浩怒而冷哼,“为何没有上报给议院?”
          “只是坊间传言,大家都没有当真怎么会上报。”西林小心地措辞,“况且这样的事情议院也很难处理。”
          “这根本不是一般的坊间传言,这分明是有人故意散播的。”额角青筋微突,郑允浩暗自咬牙,“给我扣上逆天悖命迎娶异后的罪名,要国民弑后挑拨波尔金和我们的关系,令圣骑士腹背受敌,目的就是要把帝国推向更加万劫不复的绝境!”
          西林听闻,悚然道:“那我们该怎么办,即便如此民众也不是敌人,不可能真的武力镇压吧。”
          郑允浩却没答话,似乎是也觉得棘手,眉毛蹙得更紧。
          “先把王后送到怒城去,确保他的安全。”西林见他沉吟了极短的一瞬,十分确凿地吩咐道,“不要惊动任何人,包括议院。”
          “那若王后问起原因怎么办?”
          听到西林的问话,郑允浩也僵硬了表情。他很清楚金在中有着怎样的头脑和脾气,绝对不是编造一两句谎言就能骗心甘情愿他去什么地方的人。


          96楼2014-05-14 19: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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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了想没有更好的办法,郑允浩只能强硬地补充:“那就不要解释,直接把他绑到怒城去!”
            然而话音未落,耳侧三寸之上却有极轻的凉薄笑声:“你可以试试。”
            回廊中的两人大吃一惊,齐齐抬头看去。只见拱形窗的凸起处探出半个身体,那人如同飞燕一般勾着腿轻巧地在石柱和横梁上回荡了几周,转瞬地落在了他们面前。
            在所有的海拉堪慕那人中,当时奉命接应波尔金船队的西林算是最先见到金在中的,当时只觉得是个瘦弱刻薄的少年,脸蛋虽然很诱人,性格却阴郁的很。
            但在那之后,他却变了很多。虽然愈发苍白,但那羸弱的身体里却仿佛燃着一团火,曾经冰凉的眼神如今亮了许多,带着夺目的傲兀。
            西林有些担忧地看着抿起嘴的郑允浩,他们都没有想到一国正后竟然会做出偷听壁角这般令人不齿的举动。
            而金在中却笔直地站在他们面前,目光坦荡,丝毫没有理会西林的颔首行礼,冷笑着:“我不会去的。我若是去了怒城,你要怎么解决暴乱,难道真的要在皇城外大肆屠戮么?”
            郑允浩脸色微变,更为愤然,还未开口却听他继续道:“这次你还要说与我无关么?”
            也许是被他咄咄逼人的问句真正激怒,郑允浩突然一把拉起他的胳膊往回廊外走了两步,漫无边际的丝雨裹挟,金在中任由郑允浩紧紧钳着自己,耳边落下极低的斥责:“怎么,你想牺牲自己成全我的国家么,这只是个阴谋,你还不至这么蠢吧!”
            “那我也不能逃避,这种暴乱若是没有完全的办法解决,很容易留下后患。如今形势紧张,任何后患都可能是致命的。”
            郑允浩无言地看着他的脸,他说的没有错,却正是因为如此,才更让他无措。
            “有的时候,我真的会对这些人产生愤恨,”沉默半晌,郑允浩的声音有些疲惫,“他们总是无法理解你的所作所为,他们永远不知满足,他们总是猜忌你,怀疑你,安逸的时候就会忘记是谁为庇护他们出生入死,对你的丑闻比所有的事情都感兴趣,随便一点流言蜚语就能让他们叛离——”
            “不要说这种话了,不要跟任何人说这种话!”金在中却断金截玉一般打断了他的话,神色有些慌乱,“就凭这几句话有心人就能毁了你,身为帝王保护和包容他们是你的责任,无论何时你都不该责备你的子民!”
            郑允浩的表情有些动容,叹气:“你为这个国家做出的已然太多了,他们却——”
            “那就让我做的更多来堵住那些人的嘴。”金在中敏捷地接口,“让你所有的国民信任我,不要再把我当成一个异邦人。”
            他急切地抓住了郑允浩的臂肘:“这并不


            97楼2014-05-14 1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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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你知道的。”
              “用你流出的血证明你对他们的忠诚,”郑允浩惨笑,“一定要这么壮烈么。”
              “我没有选择,”他坦然正视他,“你也没有。”
              话音落下,随即惊天撼雷劈裂在穹宇之间。
              半个时辰后,瑜卤二世本人亲自出现在皇城垛关上,称王后已被任命为驻守在天阙关的圣骑士军团新任大契约长,天亮后便会前往天阙关前线。
              这样的宣布甫一出口,围拢在城墙外激愤的民众一片哗然。但仍然有人低声讥诮帝国竟然已到了需要异后带兵的地步,看来已到末路。
              “我虽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让你们相信王后就是近来帝国被夔国频频打败的原因,但我希望这件事永远不要有人再提。”瑜卤二世长身站在极高处,黑袍烈烈,声音清晰而厚重,“王后虽然是异族远嫁而来,却为这国家上阵拼杀毫无怨言,如今形势严峻,大家这样的举动无疑于自掘坟墓!”
              “王后如今为了庇护你们舍生忘死,若是什么人再敢他言,便请阁下自己前去戎关!”他的语气十分严厉,眸深眉冷,一言之下,果然没有再胆敢多话的人。
              “请各位赶快回家去吧,”见子民们仰着恐惧而茫然的脸,郑允浩再次觉得无力,声音放软了,摆手道,“我承诺我们终会扭转一切。”
              毕竟还是众人极为信任的帝王,听他这般凿凿言论,民众们终于慢慢自城外散去。灰冷的天地间只有帝王一个人站在垂纱一般的雨中,高处的风卷着浮尘呼啸掠过,他静静地凝望着笼罩在一片如烟飘渺中的圣都,最终还是缓缓地阖上了双目。
              -----------------------------
              “陛下说已经命王后戎守天阙,于是大家就都散了。”昏暗中卡斯提亚的声音平缓,低的几乎压不住窗外的雨声。
              “很聪明的办法,”多琳轻声笑着,却并不显得恼怒,“马上就堵住了所有对王后不满的嘴。不过也是一样的,这段时间已经接连战死了四名契约长,我并不介意很快出现第五个。”
              “您到底要干什么!”听闻到此,卡斯提亚突然拔高了声音,“如今的形势来看我们连亡国都不是没有可能,您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注意你对我说话的口气,卡斯提亚枢机卿阁下!”多琳厉声,“你若是质疑我就滚回郑允浩的脚边去!”


              98楼2014-05-14 19: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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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斯提亚粗犷的五官流露出一丝痛苦的神色,他无奈地笑了一声:“您明知道那不可能,我是永远不会离开您的。”
                多琳冷厉的神色缓和了下来,眼睛里却流露出深重的苦涩:“没有必要为当年的事情执念至今,没有结果的。”
                “这句话还给您,您执念的和我执念的,是一样永远不会存在的东西。”
                “呵,”多琳自嘲地笑道,“我没有值得固守的东西了,仇恨是没有退路的。而你却只需要从这翡宫走出去就可以。”
                “这么多年我都没有走出去,它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卡斯提亚苦笑,“不然您也不会回来了。”
                多琳哑然失语。
                “您……”卡斯提亚犹豫许久,艰难地开口,“本不该是这样的。”
                然而却没有任何回答,穿着白裙的女人慢慢地仰头看着绘制着蔷薇花田的宫殿穹顶,喃喃:“本不该这样……这就是我仇恨的东西……”
                她凝视的眸子微微泛红,却干涸的连一滴泪都没有。
                多琳这样的表情让卡斯提亚不忍正视,他走到殿门边伸手猛然将门推开,绵绵的雨不知何时停了,绚烂的晚霞烧灼了半边天际,他正要离开,却听见身后传来了微弱到几乎全部都是气声的,低低的哼唱。
                那是一首他极为熟悉的曲子,经年已过,竟然仍旧无邪如当初在比维河边的野蔷薇花田中听到的一般。
                高大的枢机卿浑身剧烈一震,却不敢回头,沉重的殿门在他的身后无声地闭合,隔绝了那轻如耳语的低唱。
                卡斯提亚无言地举目望向天空,眼角细芒闪烁。
                -----------------------------
                长夜即将过去,放晴的苍穹中出现了纷繁耀眼的星辰。


                99楼2014-05-14 19: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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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在中坐在教武场的拱门里,身着军装,绶带严整,黑色的长筒战靴宛如光滑的黑曜石一般铮亮。他正从面前的红天鹅绒包裹里抽出一件灰色的长袍,那袍子不知是用什么动物的皮毛织成,光滑厚重,背心处用坚韧的细铜线交叉攒绣,似乎是一件铠甲般的防护用具。
                  西林蹲在地板上,看着金在中将那袍子披上,宽大皮袍抖擞的声音如鼓雷一般。
                  对于允许自己的正后上战场这件事,西林至今都觉得惊异,是不是异后先不说,比起别人他能很清楚地察觉到郑允浩如今对于这个少年有多珍视。也许是因为形势所迫所以不得不把他推到前线去,但这个人,他真的懂得如何带兵打仗么?
                  那可不是靠一个人的能力就能胜任的事情,他虽然胆识和身手都非常过人,但这个游牧民族出身的人, 他真的明白上万人对阵是怎么一回事么。
                  西林有些担忧地看着他兴奋地缠刀束发试战袍,一整夜都激动的根本不像是要上战场。
                  “这袍子有些重了。”金在中将系带解开,那袍子便滑落在大理石的地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因为里面织了铜线,它比起一般的铠甲,已经轻很多了。”西林回答。
                  “这玩意是挡不住火枪的,穿了也没有用。”金在中不以为然,从堆成一堆的战袍上垮了过去,在壁炉边盘膝坐下擦拭着自己的短刀。
                  “至少能减缓伤害,要不是穿了这袍子,两次被火枪击中的陛下恐怕也难撑到今日。”
                  金在中没被火光照脸的那一半脸突然显得愈发阴沉:“我知道了,我会穿的。”
                  “陛下着实是万不得已才让您上战场的,”西林思忖了一瞬,还是决定开口,“请您务必珍惜自己,即便是为了陛下多番保护您的苦心。”
                  “我很清楚,谢谢。”金在中微微一震,低声,“但我不会因此退缩的,若是连将领都畏死,那便只能不战自败任人砍杀。”
                  “我并非这个意思,”西林苦笑,想了想又找不到合适的言辞,只能放弃,“总之请您谨慎行事,战争并非儿戏,您也并不是一个人,您的任何决定和举动都会影响整个局势的倾斜。”
                  金在中凝神听着,默然点头。
                  “圣骑士不能承受再失去一个大契约长,陛下也不能承受再失去您了。”西林此时的表情是金在中所见过最严肃的,“他只是个普通人罢了,不是被砸碎心脏也能无动于衷的石像。希望您明白我在说什么。”
                  “我明白,”金在中愕然一瞬,突然以手抚肩向侍卫长颔首,“同样我也恳请您能竭力保护陛下万全,贝克莱公爵阁下。”


                  100楼2014-05-14 19: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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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niff 21 昔我往•Refused to surrender.
                    在天亮之前,一艘黑色的海船悄然离开了怒城港,那船很小,乘着放晴后的海风,飞快地向南行驶。
                    平稳的甲板上站着一个魁梧的男人,他回望着怒城耸立在晨曦中的塔楼,右手握着腰间的短刀,连眼眸都是血红的。
                    “我早说过不要跟随便跟帝国的人接触,你当我是随口说的么!”虽然卓图的脸色表情都异常可怖,然而站在桅杆另一边的叶岂寒却比他更愤怒,厉声呵斥,“焚刑祭天,这种借口都敢搬来,海拉堪慕那整个帝国都没有信天奉神的风气,你这是怕瑜卤二世猜不到是你们从中作梗么!”
                    卓图的表情更为阴沉,握着刀的粗大关节隐隐发白。
                    “如果昨天瑜卤二世没有出面解决,你准备怎么办?亲眼看着在中因为你的愚蠢被刁民烧死,还是带着你的亲兵在焚刑架上劫他然后再杀出约特洛,你当圣都的十字蔷薇骑士是摆设么!”叶岂寒毫不客气的冷笑,“你难道还把自己当强盗么?那波尔金人迁都阿提卡还有什么意义。”
                    然而话音未落,脖子上突然一片冰凉。
                    叶岂寒垂眸看着横在自己喉前的金背短刀,脸上一丝恐惧都没有,表情依旧不屑到了极点。
                    “住口。”卓图咬牙命令,声音低沉地仿佛因这个动作用去了所有的力气,“不许你妄论我的国家。”
                    “你到现在仍然只会用这种办法让想法与你相左的人住口么?”叶岂寒不以为然地挑眉,“二话不说就抽刀,一言不合就灭口,你这不是强盗是什么。”
                    卓图愕然,一时间竟哑口无言。
                    “我反复告诫你不要蹚他们皇室那些人的浑水,卡斯提亚并不是瑜卤二世的人,他是为前王后卖命的。”见他突然颓靡,叶岂寒只能叹气道,“那女人非常不简单,她要做的事情疯狂而危险,你如果被她拖下水,便没有人能再救波尔金。”
                    没有想到自己所有的行动想法竟然被叶岂寒全部洞察,卓图只觉得脊骨冰凉,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我本来会有更好的办法,但现在是你把你的胞弟推到战场上去的,”叶岂寒见他将刀垂了下去,继续道,“如果有什么闪失,那就是你自食恶果。”
                    卓图盯着叶岂寒的脸,却觉得他如冰山般岿然不动的表情间有着奇异而明显的波动,仿佛因什么而感到快意,得到了什么了来之不易的珍宝似的。
                    “不管怎么样瑜卤二世亲口承诺将在在中二十岁生日的时候送他回来——”
                    “你说什么?”叶岂寒突然截口,眸光无比锋利地刺了过来。


                    102楼2014-05-14 19: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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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史实仅仅记叙了这场乱世中辉煌的部分,金在中初以异后身份进入军营,几乎是立刻就遭到了九成骑士的质疑——他并非帝国子民,年方十九,容貌冠绝以色侍君,甚至还是个给整个帝国带来灭顶噩运的人。
                      这样的传言几乎充斥了硝烟弥漫士气惨淡的圣骑士大营,所有人的目光中写满了不屑和质疑,甚至不怀好意的打量他战袍下的长腿和窄腰。
                      金在中却容色冷定,将斥候队十七名圣骑士以及巡逻卫兵调换,重新在关内布阵,但他的命令却遭到了数名随军上议员的反对,甚至毫不客气地指责他在将战事推向必败的境地。
                      “斥候骑是非常重要的角色,”随军的将领马格南男爵将手按在金在中面前的地图上,俯视他淡然的脸,“但凡懂得带兵打仗的人都明白,斥候骑是万万不可随意调换的”
                      “调换斥候骑是因为他们根本没有起到伺察敌情的作用,”金在中冷冷地逼视马格南,“夔军的哪一次突袭我们不是仓皇以对,甚至有的时候连马都来不及上只能提刀步战,未有准备所以才会逢战必败!这十七位斥候骑都是早年莫涅六世在位时入伍的,如今年纪偏大又有家室所以个个怠战怕死,探查和通报都不够敏捷,我已经从新兵中挑选了一队斥候,男爵阁下不必忧心。”
                      “还有您下令让第七队其实在关内布军也太过草率,”马格南尴尬地顿了顿,再一次提出异议,“关内如今完全没有树木遮蔽,埋伏只能成为夔军的靶子!
                      金在中还未开口,帐内另一边却又站出一名年轻将军,这位刚刚提拔为副将的埃杰顿男爵是诸将中年纪最小的,却也比金在中大了两岁。
                      “兵不厌诈,夔军以为他们当初埋伏被焚,如今苍梧山上寸草不生我们便不敢埋伏,”埃杰顿朝金在中略微颔首,道,“况且我们也没必要埋伏在夔军火枪修罗的射程范围之内,如今天阙关内没有草木,即使夔军察觉有伏军也无法火攻。”
                      “没错,”金在中微微一笑,向埃杰顿点头致意,“我本意正是要让第七队骑士匿身于峭壁之上,但凡夔军进关,我们便居高投石,定能占据上风,即使无法攒杀火枪军团,也能遏制他们逼近的脚步,拖延到我们也造出火枪为止。”
                      “叶执大人今日已经抵达怒城港,带回了开山的火药。”马格南听金在中心思缜密地布局列阵,不禁心生佩服,点头道,“圣都清晨传来消息,十日内将会有一千只火枪运抵前线。”
                      “那便从弓弩手中挑选一千名精准度绝佳的骑士,加紧训练——”
                      “火枪骑士必须训练,但是不要因此拆毁原本的弓弩阵队,在火枪战术还没有完全成熟之前,这么做太过得不偿失。”金在中打断埃杰顿的话,思忖道,“火枪的使用方式与弓弩并不相同,还是从新兵中挑选膂力眼力皆强,速度快且性格沉稳者,组成我们新的火枪军团。埃杰顿男爵,挑选和训练新兵的任务就交给你,一定要抓紧时间,我们才能抢占夔军认为我们没有火枪仍然放松警惕的先机。”


                      104楼2014-05-14 19: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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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niff 22 东风破•Safe and sound
                        凌晨,天阙关圣骑士大营,皎然晨曦拂照在血染的旌旗上,风里有微似低泣的声音。
                        埃杰顿穿行在营房之间在疲累的士兵中转了两周,才在军医的大帐后面找到了一脸惨白的王后。
                        他似乎还没有从夜里的那场鏖战中回过神来,沉默地凝视着自己手中的白虎面具,只穿着衬衫,露水凝结在他腰间插着的短匕上。
                        “王后殿下?”他似乎感到很不适的表情让埃杰顿有些忧心,便走过去询问,“您还好吧?”
                        听到他的脚步声金在中就已经转过头来,动作快得似乎遭到了惊吓,看到来人之后却又转了回去:“我没事,怎么了?”
                        “圣都刚才送口信来,您首战大捷,陛下非常高兴。”埃杰顿说着,顺势在他对面的箭囊上坐下。
                        金在中却只是扯动嘴角虚弱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殿下,”犹豫一瞬,埃杰顿开口问道,“您是第一次带兵打仗么。”
                        “是,”金在中脸色更白,好像在强忍着不让自己呕吐出来,“有生以来。”
                        所以至今无法忘记那种恐怖的触感,锋利的刀穿透血肉的震动和声音,剑刃摩擦着筋骨捅进心脏,滚烫的血泼洒出来溅在手上。耳边的尖叫还没有结束,那夔人就被削断了喉咙,脑袋只剩一点血肉挂在脖子上,倒下去的时候眼睛还在不甘地瞪视着他。他的战马从无数的尸体上踩踏过去,有敌军也有跟着他冲进天阙的骑士,铁马掌飞驰着将他们的骨骼踏碎,青色的良驹牵回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暗红色,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沾着腥气,那浴血而归的认知让他觉得恍如梦境。
                        身体没有受伤,心里却无法安宁。
                        即使洗净全身换了衣服也无法抹去这双手上沾满的血的味道,他眼见那些火枪手被投石机砸成泥浆,他亲自冲下去将那些拿着刀和盾的骑兵一个个砍到,那无尽的拼杀中他无法思考,只能一次又一次地挥动长剑,截断他们惊恐的最后一个表情。
                        这一场战争,他杀了多少人?
                        五百,还是一千?
                        埃杰顿看他缓慢地摩挲着面具上的虎须,即使打了一场漂亮的胜仗,却还是一丝一毫的兴奋和喜悦都没有。
                        “若是第一次,您已表现地非常勇敢了。”埃杰顿安慰道。
                        “没什么勇敢的,”金在中惨淡一笑,“我无法因杀戮而感到骄傲。”
                        “不是杀戮,您这是在捍卫帝国的尊严。”埃杰顿严肃地说,“您必须要这样才能赢得全军将领的信任,您如今是我们最大的希望了。”


                        108楼2014-05-14 19: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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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埃杰顿男爵 。我只是想为帝国做些什么才到这里来的,在我的故国,即便是最大的暴乱也不过涉及上千人,这是我第一次目睹如此庞大的战争,这样大面积的生杀对抗,我以前从未想象过。”金在中的双手有微弱的颤抖,埃杰顿从腰间掏出一个锡皮的短壶,递给了他。
                          金在中接过酒壶,闻到了非同于玫瑰酒馥郁香气的辛辣味道,“这是什么?”
                          “赭酒,”埃杰顿回答,“圣骑士军营里的烈酒,一般是上阵壮行和庆祝胜利时喝的。”
                          “好烈的味道。”金在中仰喉喝了一大口,点头,“有点像波尔金的羊奶酒,只适合在马背上痛饮。”他将酒壶还给埃杰顿,抹了抹嘴巴,“我已经好多了。抱歉。”
                          “没关系,您的反应比我好第一次杀敌的时候好一百倍了。”埃杰顿宽慰地笑了笑,自己也喝了一口,鲜红色的酒汁顺着嘴角淌下宛如鲜血一般,“我十四岁就跟着陛下,第一次杀敌是在先王被弑的时候,我只刺死了两名刺客,却接连做了半个月的噩梦。陛下与我同岁却表现地非常冷定,听西林大人说他在怒城港一人斩了十七名身手不凡的死士,最后劫回储君的时候连眼睛上都溅满了血,他却冷静的地吓人,将小殿下交给多琳夫人,转身便去了圣殿议事。”
                          “他并非没有恐惧的。”金在中听着埃杰顿的描述,含糊的说。
                          “您说什么?”
                          “没什么,”金在中顿了顿,将话题自然地带过,“这一战我们的伤员也很多,把重伤的骑士送回圣都去,再从约特洛多抽调几个医生过来。”
                          “好,我立刻去办。”埃杰顿明白他已经不想继续谈论下去,便站起来整理了一下军装,行过礼便走开了。
                          金在中凝视着远处露出一点点日光的地平线,慢慢地将面具重新戴上,遮住了苍白的面容。
                          -----------------------------
                          夔,楚京。
                          东方的天还没有亮透了,静谧的街巷中突然传来杂乱的马蹄声,不过转瞬,一队人便疾驰到了毫不起眼的陈府偏门。


                          109楼2014-05-14 19: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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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曾想自己的一时冲动就将千万世人一举推入血火之中……我在造出第一支火铳的时候就该把它砸碎在手里。”
                            “太傅——”
                            “您听到这高墙外的哀鸣和痛哭了么,您听到那些被战火夺取一切的人日夜在悲愤地诅咒和嘶吼么。”陈渊抓着他的胳膊,竟然坐了起来,状似疯狂地叫喊着,“您听不到的,您永远听不到的,没有人能听到!因为那是臣的罪孽!臣永生的罪孽!”
                            “这并非您的过错!”金俊秀伸手将老人按住,他却还在奋力挣动着四肢。
                            “我已经将新式火铳的图质焚毁了,我已经把它们都烧成灰烬了!”老人的双眼似乎已经无法聚焦,他突然大笑起来,喉咙里发出野兽般嘶吼的声音,“这杀戮既然因臣而始便该由臣终结。只顾征战厮杀,让平民的家园在马蹄下一夕摧毁,您就是靠火枪屠戮灭了帝国又能如何,您空握这满目疮痍的九万里江山又能如何?!”
                            金俊秀愕然,发现自己竟无法回答。
                            “兵戎扩疆……并不是一个明君该做的全部啊,”陈渊仿佛失去了最后的力气,轰然倒回了木枕上,“把您野心勃勃的目光收回来,看看您的脚下,是不是没有任何一个人在挨饿,是不是所有的百姓都能安乐的生活。流民的哀鸣和惨呼……难道比天下的赞扬更动听么……”
                            “圣上,以后恕老臣无法陪伴了,”太傅反手握着少年的手腕,“臣最终也未能给您指明道路,这是臣毕生的遗憾了……”
                            “天佑大夔。”最后一个几不可闻的字还没有落下,老人的手指突然失去了力气,他无法闭合的眼睛直直地瞪视着金俊秀的脸,密布皱纹的眼角缓缓淌下一滴暗红色的泪珠。
                            一代帝王之师就这么永远停止了呼吸,至死都无法瞑目。金俊秀颤抖着伸手想将他的眼睑合上,反复抹了两次,都没能成功,他缓缓将手收回来,滑坐在地板上把脸埋进掌心,久久没有出声。
                            软底鞋敲打在地毯上发出轻微地闷响,金俊秀没想到自己在的时候竟然还有人胆敢进来,他抬起脸,却看到一个年纪比自己略大一些的少女。
                            素裙单髻,清秀的五官藏在明灭的火光里。这女孩他只是一见就记起了身份——太傅的长孙女,陈染瑶。
                            金俊秀还没来得及收回自己茫然的表情,陈染瑶已向他敛裾跪了下来,少女的脸上并不见悲痛的神色,反而非常坚毅甚至显得淡漠。金俊秀坐在地板上,恰好与她平视。
                            “圣上认为祖父说的没错么?”陈染瑶并不畏惧他的地位,言语非常直白,“您是否已经准备同海拉堪慕那议和了?”


                            111楼2014-05-14 19: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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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niff 23 山河共枕•Wailing in agony
                              听到少年皇帝冰凉的质疑,朴有天却连头都不回,一言不发径自掀袍便跪了下去。
                              金俊秀等了一瞬却不见他回答反而只是跪下像请罪一般,心里更是烦闷,他转身在椅子上坐下,看朴有天僵着背一动不动,冷哼道:“做什么,你要是想反也不会等到今天,还是说你真有过这个想法,现在反而愧疚了。”
                              “臣心可昭。”朴有天不动声色,缓声道。
                              “呵,”金俊秀听不出含义地笑了一声,突然扭转了话题,“果子怎么样。”
                              “什么?”朴有天的声音透了一丝茫然。
                              “上个月朕派人从秋湖送来的柘榴果,”金俊秀把字咬得很紧,提醒他这件事情的存在,“好吃么?”
                              “好吃。”朴有天颔首。
                              金俊秀沉默一瞬,站起来绕到了他面前,蹲下平视他坦然的脸。
                              “是么?”他很轻地,认真地问。
                              “是。”朴有天凿凿回答。
                              “朕再问一次,”金俊秀负手站起,背冲朴有天往前走了一步,“秋湖柘榴果,好吃么?”
                              “名不虚传。”朴有天依旧毫不迟疑,“臣叩谢恩赏。”
                              话音未落,少年皇帝猛然回头,将长袍的广袖高高扬起,竟兜头向辅国大将军脸上抽去!
                              他的动作虽快却没什么力量,朴有天完全有能力躲开,但他却岿然不动,跪在原地生生受了这一巴掌。
                              “撒谎!那柘榴果全军上下只有你一口没吃,你以为朕不知道么!”金俊秀突然爆发,厉声,“如今朕为何在你嘴里连一字真话都听不到了,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遣散家仆负气远征,你准备永远不回楚京了么!你到底想干什么!”
                              朴有天无言地看着他虽然气急却仍旧极有威严的脸


                              114楼2014-05-14 19: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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