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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140514搬文】猛虎蔷薇(长/强强/契约联姻/大构架/西洋风)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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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在中此时的神情让他感受到了久违的直直扑入胸口的温暖。
不得不承认他对这个只比自己年长十岁的异后曾心存芥蒂。他是这个等级森严皇室的闯入者,所有人都说叔父迷恋他,但昌珉自己再清楚不过,自己那个叔
父,他不会迷恋任何人,他只是为了这个男人带来的庞大利益——无论黄金还是民心。
他一直以一种怜悯甚至轻蔑的目光看着这个少年王后,他听说他第一天到约特洛的时候就被叔父冷落,又听说银泉宫的寝宫灯火彻夜不灭,自己甚至还目睹
叔父靠在圣殿侧厅的木椅上倦极地小憩。那时他只为叔父的牺牲感到痛心,却没有意识到这利益联姻的另一位受害者——他承受着什么。
然而这都是无能为力的事情——八岁的皇诸自小就学会对任何事物冷静以对,他整日目睹的就是无数的忍受和牺牲。在这纷乱的权场中,没有人活得轻松;
在这奢华的城堡穹顶之下,任何人都得不到幸福。
“明明就是个小鬼,老是露出这种老成的表情,”盖在额头的手突然狠狠揉躏孩子柔软的褐色短发,“难怪都不长个子只长皱纹,真是个小老头。”
昌珉第一次被人这样亲昵的对待,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应,瞬间僵住了。
金在中呵呵地笑了一声,有些尴尬地把手收了回去,正要再说什么的时候,桫椤树另一边传来了温柔的声音。
“休息一下吧,”凝滞的空气仿佛被一只悠然的手推动,重新流转起来,“要喝一点茶么?”
两人一同回头,正看见一个淡妆素服的女子一手提着圆形的红木食盒,一手提着雪白的裙裾,从小溪上的窄桥上走过来。
“母亲!”昌珉惊叫了一声,立刻爬起跑过去扶她,声音里带着无法掩饰的雀跃,“您怎么来了!”
“朱茵送了茶过来,我正好想过来看看你们,就拿来了。”多琳温婉地笑了笑,顺从地让幼子接过食盒。
金在中也忙垂手站起来,欠身行礼。
“日安,王后殿下。”多琳盈盈屈膝,脚步轻快地走了过来,将食盒中用绵锦暖着的热茶分倒进两个烫金瓷杯里。
“茶不错吧?”多琳与他们一起围坐在桫椤树下,气氛如同普通的约特洛家庭在自家花园中享受某个春天的下午一般自然。
看到两人点头,多琳明眸带笑:“这是开春才从城外采的,用怒城梅园梅花上积雪烹了——也只有朱茵能想到这么妙的法子。”
她莞尔的表情和清澈的眸子有些奇异的力量,好像能平息所有的愤怒拨开一切阴霾——金在中总是能在她身上看到类似自己母亲的熟悉气质,那就是他无数
次幻想的,母亲应有的包容和温柔。她是个如此光芒四射的女人,不论站在什么地方都会吸引所有人的目光。然而她同时又亲切温文,贤德端雅,绝不会给
任何人以疏离感。
“多琳夫人是绝对不会伤害任何人的,您可以信赖她如同信赖您的母亲,殿下。”朱茵是这么说的。这也正是他亲身感觉到的,他不知不觉竟成了翡宫的常
客,而启明塔,他自此再也没有上去过。
这就是最讽刺的事情,在这城堡外面,所有的人都以为他是郑允浩因深爱所以接入皇宫的,然而在这个宫殿里,几乎所有的人都对他摈除芥蒂就连西林都开
始对他展露笑脸的时候,却只有那个他名义上的丈夫,仍然只肯给他一个冰冷空洞的华丽牢笼。
那个人,他是绝对强大的统领者,是天生的桀雄和霸主。金在中整天于咫尺外看着他议事决断,批阅文书。他的行事强势严苛,为人作风一丝不苟。金在中
不得不相信帝国上下议会大小议员,都对他们的王有着绝对的崇敬和信任。
而与他共枕的这个人,这个强大完美如同神祗的人,他却让身边的人感受不到任何温度。
他孤傲自恃到无以复加,他不会靠近任何人,也不允许任何人靠近自己。
他站在权力的最顶端,脚下是强大的古老帝国,所有的人俯视着他,高处的冷风吹起他的黑色王袍,而他的身边,什么都没有。
“王后殿下?”
金在中回过神来,正看到其他二人都略显担忧地看着自己,吓了一跳:“抱歉,您说什么?”
“波尔金使团就要抵达约特洛了不是么,”多琳宽容地笑着,俯身又给他喝干的茶杯里添了一些,“照以往惯例,远嫁来的王后若是有亲人到皇城来的话,
是要在银泉宫办一个晚宴的,但是前线仍然吃紧,浩儿便想将晚宴……”
“可以取消。”金在中仓促地说,言毕又觉得不当,他的海拉语仍然做不到谈吐自如,有的时候迫切想表达的意思反而会变得生硬粗鲁,脸色都褪白了,“
我是说不要浪费……”
“浩儿只是想要推后,取消他可不会同意的,”多琳展眉而笑,“一月末,不是还有您的生辰么。”
金在中呆住,他凝视着多琳澄澈满含笑意的眼睛,觉得心中那一点点微弱的火星,正缓慢地燃烧起来,晃出一片温暖的光芒。


32楼2014-05-14 1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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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niff 08 平生始展眉·The blood-stained fingers [下]
    要说生辰,这个词语如此陌生。
    因为牧民们不过生辰,所以就连金在中自己也快忘了自己出生的日子。他现年已经十七,再要过生辰,就是在海拉堪慕那极为重要的十八岁。十八岁视为海拉堪慕那人可以家庭独立的年纪,虽说帝国没有结婚的年纪限制,但是年轻男女在未满十八岁之前必须住在父母亲身边,直到双方都年满十八岁之后。才有权独立居住。
    虽说对于一国之后而言没有这样的问题,但他的十八岁生辰确实是需要重视的日子。
    而金在中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只有无尽的茫然,感动是有的,而感动之外还有很多难以形容的心情。他不觉得郑允浩是个会对自己的事情如此挂心的人,他是块石头,他不在乎任何人。
    但是他渐渐对这个认知不确定起来,因为当他那一天回到银泉宫的时候,听到了雪鹞清脆的叫声。
    站在木架上的鹞鸟用透明的眼睛转过来看他,金在中难以置信地伸出手指抚摸它脖子上的绒毛,鸟儿亲昵地用喙摩擦着他的指尖。
    “喜欢吧?”一旁侯着的朱茵笑眯眯地将壁炉点燃,说道,“殿下说雪鹞有灵不能捕捉,还是派西林大人去易莱哲的驯鸟人那里求的呢……”
    朱茵还没有说完,大殿的门突然被推开,郑允浩大步走了进来。女侍长笑了笑,悄然退了出去。
    金在中仍伸着手指跟那只鹞逗玩着,亮晶晶的眸子有着鲜见的喜悦神色。
    郑允浩站在他身后看着他,想起那一天他从翡宫出来无意中瞥到的那一幕——
    开春的蔷薇花田只有星点冒出的嫩绿,冰释的泉水从加尼埃山脉上蜿蜒而下,一路流经翡宫后的启明塔下。他站在欢快流动的溪水中,他身后是刚刚绽放满树的花朵——如雪一般纯白的桫椤花,还有湛然的水蓝色天空。
    塔夫绸的黑色马裤挽到了膝盖上,他赤裸着小腿,从上游漂来的粉色花瓣轻巧地旋转着吻过他的脚踝。他右手抱着提起来的乳白色斜尾袍角,左手抓着一条拼命挣扎的银鱼。
    他的笑容宛如粼粼的阳光,晶莹地碎满了水面。那种极富生命力极端张扬的美丽,绝对能让所有的风景失色。
    他笑着从一块鹅卵石上跃向另一块,然后下一瞬他转过头来看到了自己,那甩出耀眼弧度的金发还没有落下,他脸上一切雀跃的表情,他身上所有欢快的神色,都已经刹那间消失了。
    他警惕地看过来,手里的鱼在他手腕上狠狠拍了一下终于挣脱了跳回水里,他的袍角从指尖滑落漂在水面上,冰冷的溪水立刻就把轻软的布料淹没了。
    他垂手站在那,面无表情,他们彼此对视着,没有人说任何一个字。此时他才发现自己一直没有意识到的一件事,他从未过见他真诚的笑容,也从未见过他如此时般毫无负担地快乐。
    或许朱茵是对的——在那一瞬间,他突然这么想。
    “谢谢殿下,”金在中没有回头,却很清晰和准确地在他靠近的时候开口,“……没有把它锁起来。”
    郑允浩没想到自己第一次示好的回报就是这么一句冷硬倔强到显得幼稚的话,不禁失笑:“你满意就好,权当谢罪。”
    他说完走到另一边将外套脱下来搭在椅背上,然后又一颗颗解开衬衣上的水晶袖扣。金在中听到他的动静立刻退了一步,抱着雪鹞下意识地做出抵抗的姿势。
    郑允浩将他的每一丝异动都收在眼底,便故意向他走去。
    他果然流露出更明显的惊慌,将雪鹞放回鸟架上,尽力镇定地慢慢走进侧殿,而当他转身想要关上门的时候,却看到了郑允浩近在咫尺的脸:“你——”
    “你为什么怕我?”
    “谁怕你。”金在中脱口反驳,明显地言不由衷。
    “那你躲什么?”郑允浩冷笑。
    金在中阴沉地瞥了他一眼,不吭声地走开,刚迈出一步,后面那人突然闪电般推来。他瞬间反应将重心稳住,右足发力向前又跃了一尺。
    郑允浩却又冷脸欺近,拉住他的胳膊毫不客气地猛然甩入身后四柱床重叠的帷帐中。他整个被缠裹着仰倒,四处不着力的恐惧让他伸出手抓住了一条纱帘,脆弱的布料却马上就被扯断。


    33楼2014-05-14 1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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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热的血从眼睛下面的伤口流出来,他一步步倒退,视线里全是惨烈的红色。
      无数个模糊地人影将那个拼命挣动的华服女人按在雪地里,她挥舞的四肢很快就像被扯坏的玩偶那样垂了下去。她脸上的湿布已经结成了冰,一个带头巾的老嬷嬷走过去,伸手想要把那布拿下来,却发现已经在她脸上冻死了。嬷嬷讥讽地咂了咂嘴,竟狠力将那一张纱布撕了下来!
      染成粉色的布料被随手扔在一边,就像一片坠落在雪中的桫椤花瓣。
      然后他们将她的尸体用白绸抱起来,两个侍卫前后一抬,就从银泉宫的偏门运了出去。他们的马靴甚至踩过了那一块还粘着人皮的纱布。
      约特洛的大雪无边地落着,很快就将一切都掩埋起来。
      他站在萧萧的雪中,就那么一直站着,直到脸上的血像雪一样冻结起来,再也无法呼吸……
      在这个时候一点点温暖就能救了他,他蓦地看见那纯白的尽头有一个穿着曳地白裙的身影,他向她跑过去,就在他看清她的脸的时候,脚下坚实的地面消失了。
      他在坠落中惊醒,眼前仍是她的脸。
      郑允浩被明亮的烛光激地眼睛一痛,一只微凉的手立刻温和地抚摸上来。
      “魇着了么?”多琳关切地低声询问,一手将他的眼睛遮住,一手用羊皮灯罩将蜡烛盖上,灯光立刻变成了不刺眼的柔和黄色。
      郑允浩慢慢地点了点头,握住她的手从自己的眼睛上拉了下来。
      “怎么不回去睡?”多琳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手从他掌心抽出来,用衣袖给他擦了擦额角,“我听西林说你这个月都没在银泉宫休息过……怎么了?”
      他又一次把她的手握住,微微地虚攥着。郑允浩疲惫地垂下眼帘,用拇指摩挲她的手背。
      “琳,”他的声音透着对于了解他的人而言听来都觉得可怕的虚弱,“我很累。”
      “我梦到我母亲死的那天了,”他甚至在颤抖,多琳忙转而抓住他的手,“很多天了,我总是梦到她,梦到她是怎么被弄死抬走,梦到她是如何伸出手想要杀了我。”
      “我甚至觉得这个伤疤在痛,”他伸出食指指着自己左眼下的一道不甚明显的疤痕,“她指着我的眼睛,她说我身边的人都会因我而死——”
      “不会的,不会的——”多琳爬上软榻将高大的帝王抱在怀里,黑色的眼睛里溢出的泪水被迅速擦去,她的嘴唇也在颤抖,然而她同时在竭尽力气安慰他,就像小时候那样。
      郑允浩是其父莫涅六世于东历1211年从肃方郡找到的,他的母亲蒂法夫人是莫涅六世最宠爱的情妇,却在发现自己怀孕之后遁逃。因为据帝国历法,帝王领养的孩子必须是孤儿,所以情妇所生的孩子如果被领养,其母将被赐死。
      然而莫涅六世对于蒂法情深义重,将之秘密接回皇城并安排其住在距离主殿银泉宫较远的偏殿,以防正后发现。但是没有任何事情可以瞒得过位高权重的莫涅六世王后,她三个月后就发现了这对母子的存在,然后就在那个落雪的新年,命人将蒂法夫人及其孽子于银泉宫后溺杀。
      【注:溺杀——中古时死刑的一种,在犯人嘴上蒙布,把水倒在布上。这种方法致力于让犯人在吸气时吸进水而窒息致死。】
      在莫涅六世听到消息赶回银泉宫的时候,浸满冰水的厚重纱布已经盖上了五岁幼子的脸,而他的母亲,已经被裹上白绸挂在了直耸入云的凯旋柱上,美丽的茶色头发飘扬在寒冷的铁灰色天空中。
      郑允浩在最后一刻被父亲救下,然而却失去了母亲,他连夜梦到她,她没有皮肤的脸上狰狞的表情可怖到极致,她用尖利的指甲指着自己,她厉声说若不是自己她就不必受尽折磨,若不是自己她就能活下去。
      自那之后,十二岁之前的皇幼储从不敢独自于黑暗中入眠,直到东历1218年,前枢机卿,同时也是莫涅六世王后的兄长霍比特男爵病死,霍比特的独女多琳·霍比特被王后接入皇城抚养——那个白玫瑰般的女孩,才一点点治愈了他。
      “每个人都想要我死。”郑允浩低哑地笑起来,他抓紧多琳的手腕,嗓子里发出可怕的嗤笑,“我为什么不在银泉宫休息?——因为我那个王后,他在枕头下面藏着匕首,可能会在我睡熟的时候随时割断我的喉咙——”
      多琳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冷芒,她将臂膀收得更紧,脸颊贴在他的发顶上。
      “这么多年来我只有在你身边才能安眠,”郑允浩接着说,言语中吐露出不可察地脆弱,“想要我死的人太多,琳,我只相信你。可你却嫁给了大哥,明明是我先遇到你的——”
      “好了。”多琳突然僵硬,将手松开了一些,声音也严厉起来,“殿下请休息吧,明天波尔金王就——”
      “你知道我是为了什么才坐在这里的!你知道的!”郑允浩激切地低喃,双手按住了女人削瘦的肩膀,双眼汹涌着强烈的感情,“我不在乎他们说什么,我不在乎所有的人都在背地里说郑允浩他是个狼子野心的禽兽,我不在乎!因为是你要我做的,所以我就做了,是你把我推到这圣殿里来的,你不能否认这个!”
      “我不否认。”多琳平静地凝视他的眼睛,“但你哥哥他正看着我们,这皇城内外无数的人正看着我们,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但你不能,我也不能。今天这样的话,不要再说了。”
      悲伤的沉默蔓延开,许久之后郑允浩重新躺回多琳的腿上,极端无力的低语:“让我睡一会吧。”
      然后他合上眼睛,所以他没有看到她漆黑瞳孔中蓦然滴坠在虚空中砸落在掌心的泪水,而她也永远不会知道——
      在他的梦境里,十二岁那年翡宫蔓延万里的蔷薇有多么明艳,而那个站在蔷薇丛中的少女,是如何动人心魄的美丽。


      36楼2014-05-14 18: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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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把这可笑的伪装粉饰成让所有人艳羡的完满。
        很快丹泽路就落下了最后一笔,他站起来向帝王颔首,郑允浩冲他略一点头,他的这个动作还没有结束,金在中的手已经从他胳膊上滑下去了。然后这对年
        轻的帝后非常自然的各向旁退了一步,郑允浩低声对自己的王后说了一句什么,金在中的脸色更差。然后他又转而向卓图,卓图礼貌而疏离地笑着点头,伸
        手搂了搂金在中的肩膀,温柔地抚摸比自己低半头的弟弟的头发。
        这时候朱茵走了上来,她行了一礼,很顺其自然地让卓图放开了金在中,然后就带着王后到二楼去了。
        叶岂寒转身要了一杯新的玫瑰酒,突然听到卓图朗声的大笑,几乎是刻意拔高了声音:“您太客气了,只要四弟一天还是您的王后,波尔金就没有理由不向
        帝国效力。”
        这挑衅般的及果然让郑允浩得体的微笑略微僵硬了一瞬,然而他却有效地压抑了情绪:“您太抬举帝国了,效力不敢当。”
        卓图观察着他的表情,坚毅的脸上露出严肃的表情,笑容已经完全消失,他压低了声音:“我们不必说这些台面上的话了,殿下。现在的形势我们都很清楚
        ,你并没有把在中当王后,当然,我也不希望您真留下他。”
        郑允浩也沉下脸,两个人不动神色地向昏暗的角落里侧了侧身,卓图铁砂色的手掌轻轻扣了扣自己的腰带,发出闷闷地响声。
        “您究竟是想灭夔还是当天下的霸主,我并不很关心。”他说,“我只希望您所说的过的都要做到,波尔金会竭诚给您相应的回报。”
        “回报……?”
        “一千万盎司黄金。”卓图扬了扬嘴角,伸出一根手指。
        郑允浩眸光一闪,却没有什么激烈的表情,只冷静地看着富裕到几可倾国的波尔金新王。
        “——每年。”卓图收回手指清淡地吐出两个音节,即使是强大帝国的王,也不得不微微颤抖了眉梢。
        如此庞大的财富,就连他也不得不动容,然而他再开口时的态度却镇定地惊人:“所以呢,你的条件是什么。”
        卓图赞许地笑了,不会被难以计量的黄金冲昏头脑,即使是一国之帝,也很难得。
        “您要承诺——帝国的铁骑永远不会踏上易莱哲的土地,帝国永远不会觊觎波尔金的权利和财富……”卓图微微侧脸,沉吟一瞬,郑重的加了一句,“不论
        您是否能得到您想要得到的,您要答应——在在中二十岁生辰那天宣布王后病卒,然后把他……还给我。”
        郑允浩的右手在黑暗中无意识地痉挛了一下然后立刻攥成了拳头,卓图却没发现他的情绪波动,继续说:“在这两年间,请您务必保护他万全,等天下将您
        的婚姻抛在脑后那时,请您让他回草原去。”
        当卓图最后一个音节落下之后,随即而来的是可怕的沉默,卓图也不急,两个国家的统治者在金碧辉煌的大殿角落里面对面站着,宛如对峙的野兽。
        然而许久之后,郑允浩薄唇抿起一个锋利的笑容:“我答应。”
        “那么便好。”卓图也回以一个压迫力十足的微笑,转而准备走开,郑允浩却在他身后又淡漠道:“今日所说,以何为证?”
        “以何为证?”传回的半张脸上表情突然极为可怕,卓图仿佛是极力压抑着钧天雷裂的某种愤懑,浅色的眸子泛出血光,咬牙低声,“我的胞弟被推进你的
        寝宫裹进你的衾被——你还要我以何为证!”
        郑允浩的脸上闪过一瞬茫然,只看着卓图行步如风地走回大殿,牛皮大氅高高扬起宛如黑色的旗帜。他的神色更暗,慢慢转动着自己的宝石戒指,千丝万缕
        的情愫从眼中无法察觉地一纵而逝。
        烛光璀璨的水晶吊灯在地板上投下无数的星光,优雅的乐曲中衣饰华贵的男女们翩翩起舞。卓图婉转地拒绝了两个带着精致假面的华服贵族少女的邀请,冷
        脸坐回了角落的圆桌旁。他刚刚端起银杯,身边的窗帘就被轻轻掀开,叶岂寒从后面走出来,没有惊动任何人地悄然在他身边坐下。
        “姆妈送到了?”卓图用杯沿挡住嘴,无声地问。
        叶岂寒不回答,沉默半晌只慢慢将握着的左手展开一点给他看,手心是一只仅有无名指粗的,精致透明的细玻璃瓶,里面装了半瓶银色金属般的浓稠液体,
        一望便知有毒。
        卓图垂下视线,怔怔地看着叶岂寒的手,颤抖着低喃了一句:“您真残忍。”
        “对不起——”
        卓图闭着眼睛,艰难地抬起胳膊摆了摆手。
        “我不得不这么做,”叶岂寒将玻璃瓶放回大氅的内揣,抬眼看不远处换了礼服走进舞池引起一片骚动的英俊帝王,声音低而有力,突然变得坚定无比:“
        我必须要让在中知道——这王宫里没有任何人爱他,这世上真正会爱他保护他的人,此时都坐在这狭小的圆桌旁了。”


        39楼2014-05-14 18: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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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niff 10 魔鬼的礼物·The broken mask[下]
          郑允浩换了一身玄色滚金边的礼服,没有带面具的脸俊美的让天神都会侧目,无数的贵族名媛都在用期许的目光看着他。而他锐利的目光却搜索着拥挤的
          舞池,最后把注意力放在了比所有人都高出半头的卡斯提亚男爵身上。
          卡斯提亚一袭白色的长礼服,红色的衬衣带着花哨张开的领口和袖口花纹,像今天的很多绅士一样没有戴假面。他在旋转中表情兴奋地跟自己的舞伴耳语
          着什么,眼神中充满炽烈的爱意。他的舞伴戴着半截的象牙面具,个子也不矮,只是在魁梧的男爵身边显得很娇小。
          那个人穿着款式简洁的乳白色丝绒长裙,身材却雌雄莫辨,所有的头发都被假面上的羽毛包裹起来,远远看着就像是一只收敛了翅膀的鸟儿。
          他望着男爵,假面下的灰色眼睛狡黠地闪动着,露出的薄唇绽出一个动人的笑容,珍珠般小小的整齐牙齿泛着洁白的光。
          郑允浩随手拉了一个坐在一旁休息的贵族女孩的手,她假面后的眼睛惊喜地瞪大了,几乎是立刻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然后两人就走向了拥挤的舞池,所
          有的人都停了下来,为帝王和他的舞伴让路。
          卡斯提亚男爵和他的舞伴却没有觉察到新加入到舞池中的这一对男女,仍旧贴面说着絮絮的低语,不知男爵说了什么,他的舞伴突然笑了起来,把脸埋在
          了男爵肩膀绶带上的流苏里。
          “阁下的舞伴很美。”郑允浩在靠近他们的时候突兀地开口,温和地笑着侧目看着他们。
          “谢谢您。”卡斯提亚回答,一边搂着突然僵硬了的舞伴的腰,带着他跳了一个完美的旋步。
          “介意换一下么。”郑允浩伸出带着白色手套的左手,在音乐的空隙间将自己的舞伴向男爵推了出去。
          “当然……不介意。”卡斯提亚优雅地笑了笑,接过了那个表情很不情愿地女孩,同时将自己的舞伴交给了张开怀抱的帝王。
          “愿您有个愉快的夜晚。”简短地跟一脸玩味的卡斯提亚说完,郑允浩就以一种近乎野蛮的力量握着白裙丽人的胳膊,强迫他把手放在自己的肩胛上,然
          后环住他的腰,霸道地向旁带了两步,回到了舞池的中央。
          所有的人几乎都停下了舞步看着他们,光滑的象牙面具下面,那双闪烁着的灰色眼睛写满了紧张。
          郑允浩微低头看着他露出来的一截圆润的白皙下巴,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大吃一惊的动作——他慢慢地抬起右手,将舞伴的面具轻轻摘了下来。
          金在中惊惶的脸暴露在灯火辉煌的大殿中央,柔顺的头发从面具的绷带下面滑出来服帖在脸颊边,他脸色惨白地看着表情深不可测的帝王,在假面波洛奈
          兹中,还是第一次有人将舞伴的假面当场摘下,就连舞池另一边的卡斯提亚和角落里的叶岂寒卓图,也震惊地张大了嘴巴。
          然而就在整个大殿都因此沉默的时候,郑允浩的下一个动作,又让他们惊呼起来——
          仿佛只是一个帝王恰好在舞会上挑中宠后的意外,这瞬间唯美浪漫如同神迹一般,挺拔俊美的帝王低下了他倨傲的头,他把他的身体更紧地抱在怀里,温
          柔宛如触碰珍宝般浅吻了他的王后,就在这无数贵族目睹的大殿中央,就在王后的恩师和兄长面前。
          “生辰快乐。”他说,缓慢仿佛不舍地离开了那双柔软却冰冷的嘴唇。
          “谢谢。”金在中沙哑地回答。
          “好玩么?”他含义叵测地询问,果然看到他的嘴唇颤抖了一下,没有答话。
          “好玩也要早点回去,”他凝视着他,语气温柔地无懈可击,让在场所有的女人都陡然心悸起来,“我有东西送给你。”
          金在中茫然地看着他的黑色眼睛,那是能够溺死任何人的深井。
          不到午夜,这场盛大的舞会就因为波尔金使团和帝后先后离席而结束,大殿的灯烛被熄灭,鱼贯而入的侍女们开始打扫狼藉一片的圆桌和地面。
          “天哪,这是怎么回事。”一个年纪很小的侍女突然惊呼起来,大家围拢过去,才发现角落里的一张圆桌上的一只银杯被人用可怕的力量捏成了一团。


          40楼2014-05-14 18: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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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那只杯子正对的一张白玉座椅的扶手,竟然已寸寸碎裂,并且整张椅子都生生向大理石的地面下陷了半尺!
            “神啊。”一个老嬷嬷掩唇惊叹起来,所有的人都是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却没有人敢再说一个字。
            在王宫彻夜的辉煌灯烛还没有熄灭的时候,远在红药店峡谷的战场。战火,正将这一天的最后一丝光明淹没。
            短促的枪声将寂静的圣骑士军大营惊醒,却发现他们的爱赫拉枢机卿死在了床塌上,短短十天,这是惨死帐中的第二个将领,额心同样有一个被烧焦的可
            怖圆形伤口,正汩汩地流出黑红的鲜血。
            惊惶的骑士军们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不远处就传来了夔军夜袭的马蹄声。
            所有的战马都拴在马棚里,仓促中精锐的骑士却只能提着短剑步战,对于夔军的猛攻几乎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失去士气的圣骑士军队被开去如风的夔军砍瓜切菜一般斩去了头颅,染湿了红药峡谷的土地。天亮的时候,夔军已经将战线向东推进了十里。
            那一战双方都在那峡谷中留下了无数的尸体,据说自此之后,每年开春,漫山野花竟真成红色,红药二字,如同诅咒般应验了。
            而在爱赫拉伯爵死在战争前线的同一刻,还有一个没有在史册上留下名字的人也停止了呼吸——瑜卤二世正后的乳母阿苏赖。
            朱茵给金在中将银泉宫侧殿的门打开,将烛台交给他让他自己走进去,女侍长满怀欣喜和期待的候在门外,然而过了很久里面都没有一丝动静。
            有些诧异的朱茵将门推开一线想看看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却听到了一声痛苦而压抑的哭嚎,宛如野兽般濒死的哀鸣。
            朱茵惊慌地跑进去,却看到了让她极为震惊的一幕。
            金在中跪坐在华丽四柱床的床头,紧紧抱着躺在床榻间那个苍老妇人的脖子,而他从易莱哲千里迢迢而来的乳母却闭着眼睛,安详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一望便知已经停止了呼吸。
            朱茵的心脏陡然抽紧,她可以想象他是如何惊喜地看到自己的乳母就在眼前,却又如何绝望地立刻发现她已经永远离开了自己。
            他的脸埋在乳母仍然温热的怀抱里,指节惨白的手攥着乳母的手指,整个身体都在不可抑制地颤抖着,却强自不发出一丝声音。
            这样的惨状让朱茵不忍再看,她几欲落泪地转身,却看见了长身而立在门边的郑允浩。
            强忍的泪水几乎是立刻就砸落在脚面,朱茵悲愤地瞪视面带错愕的帝王,想说什么却只是溢出了一声哽咽,她提起裙裾飞快地跑出了侧殿,在身后重重地
            关上了门。
            殿门发出的巨响让金在中突然僵直了身体,他慢慢将脸抬起来,令郑允浩惊讶的是,那上面一片干涸。
            “这就是您想让我看到的。”金在中露出一个苍白空洞到让人不忍正视的笑容,清晰地声音缥缈如垂死,“您真是个魔鬼。”
            郑允浩全身一震,不可思议的怒火燃烧起来,他冷笑着抱起手臂:“没错,这是对你的惩罚。”
            金在中的笑容更深,咧开的嘴唇抿起来,眼睛却闭上了,长长的睫毛颤动着,又好像在强忍猛烈地悲痛。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最近跟卡斯提亚还有其他几个上议员接触的事情,”郑允浩却没有在意他汹涌的情绪,语气冷硬伤人,“这只是警告,如果你再敢
            怀有异心妄图在我身边拉帮结党的话,下一个就是叶岂寒和卓图,再下一个,就是整个波尔金!”
            然后他转身疾步走出大殿,马靴在地板上踏出沉重的响声。金在中听着殿门被狠狠撞上的声音,一颗滚烫的泪水终于跌落在自己冰凉的手腕上。
            郑允浩奔下石阶,猛然停在侧殿前伫立的凯旋柱旁,手腕狠砸了上去,他咬牙怒哼了一声,却又抬起右手,挫败地遮住了眼睛。
            他低声地叹息了一句什么,却立刻就被约特洛一月的朔风带走了。
            没有任何人听到。
            东历1227年元月二十六,夔军偷袭圣骑士大营,爱赫拉枢机卿被夔“惊蛰”暗杀,圣骑士大败。夔占红药峡谷,仅余的八千圣骑士一夜退踞十里。
            这是夔国如洪水般侵略海拉堪慕那的揭幕,史称“红谷之战”。自此战之后,由辅国大将军朴有天带领的火枪修罗军团,如风和火一般席卷整个帝国,再
            无人能敌。


            41楼2014-05-14 18: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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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niff 11 别怕·Assassin’s Creed [下]
              葬礼当天很应景地下了雨,虽说不大,但是初春的冷雨还是将天地都渲染成了一派让人心情压抑的暗灰色。
              清晨郑允浩回到银泉宫更衣的时候,金在中正从朱茵手中接过一件素白的银狐大氅披上,他看到自己进来,毫不掩饰的敌意在病后仍旧苍白的脸上展露无疑。
              郑允浩陡然心生烦闷,彻夜的议会已经让他疲惫不已,再加上前线形势不容乐观,完全失去了该有的风度和耐心。
              “朱茵你出去,”郑允浩命令道,把沾了雨水的外袍扔在女侍长的臂弯上,“我有话跟王后说。”
              朱茵不安地观察着他的神色,却还是不敢反驳地抱着袍子慢慢退了出去。
              殿门被轻轻关上,金在中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逼近,抓着大氅丝绸系带的手指却顿在了胸前。
              郑允浩也没有说什么,他走过去将大氅的带子从金在中手里抽出来帮他系好,动作轻而慢甚至算得上温柔。
              金在中比他略矮一些,连眼睛也不肯抬,只是盯着他在自己喉咙前半寸灵巧系带子的手指,嘴唇不易觉察地抿紧了。
              郑允浩垂眸盯着他的脸,第一次见面他就因这样的人居然是在草原长大的而意外,自从见过卓图之后,更惊讶于他的外貌根本完全异于他的同族和亲人。易莱哲草原偏南,日照强烈,所以那里长大的孩子大多都黝黑健壮如同小牛犊一般,而他却苍白甚至文弱的乍一看去会给人是个女孩的错觉。
              “最近的战况你听说了吧。”郑允浩突然开口,吐出的气息拂动他前额的头发,“夔军要杀过来了。”
              他没有答话,只幅度很小的点了点头。
              “你在想什么?”郑允浩轻声嗤笑,“你在心里欢呼圣骑士的失败是不是,你恨不得朴有天明天就能轰开约特洛的城门是不是?”
              大氅下的肩膀突然一震,金在中撇开眼睛,打定主意不说话。
              “是不是……”郑允浩拉着绸带的手指收紧,切齿道,“你想着那样就能重获自由,所以正迫不及待地盼着夔国将海拉堪慕那覆灭,盼着我像我哥哥那样被斩杀在这宫殿里——”
              “没、没有。”金在中盯着自己的白皮马靴,干涩地回答。
              “撒谎,”郑允浩往日古镜般沉静的眸子里弥漫出可怕的暴虐,冰凉的指尖按在他的颈动脉上,逼近他愈发苍白的脸,“我的王后,你在撒谎。你不仅想要我死,还恨不能亲自手刃。”
              金在中闭上了眼睛。
              郑允浩手上突然发力,将金在中推到了镂空的红木书柜背后,金在中惊慌地抬眼看他,而他表情就像是失控的狮子,恨不得将面前的人撕碎吞下。
              “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想不明白么!”他厉声怒吼,扯着金在中颈上的带子勒得他几乎无法呼吸,“我庇护我的帝国,我也在庇护波尔金,我也在庇护你!”
              金在中脸色惨白,被迫抬起下巴,没有聚焦的银灰色瞳孔陡然收缩。
              “你究竟在仇恨什么!要蹂躏你国家的人不是我!要奴役你族人的不是我!真正羞辱你的也不是我!”郑允浩只顾自己倾吐满心愤懑,却没有发觉金在中已经完全怔然,“如果海拉堪慕那真的亡国,你以为夔会如何对待瑜卤二世的王后,你以为波尔金还能安宁几日!唇亡齿寒,叶岂寒没有教过你么!”
              见他低着头没有表示,郑允浩愈发愤然:“我不想在外血战厮杀之后,回身还要面对你的匕首!”他烦躁地警告道,“要么就滚出海拉堪慕那,要么就给我听话一点!”
              然后他放下了按着金在中脖子的手,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了银泉宫。
              金在中慢慢滑坐在地毯上,茫然地直视着自己的手指上的后戒,然后他痛苦地用拳头遮住了眼睛。
              那个人是国家最后和最坚实的铁盾,不得不承认,他保护的确实不只是这个帝国,还有他……和他的波尔金。这也是父王想要的——让那个强大的神……也来庇护我们。
              这是无路可退的交易和契约,而自己,是唯一的维系。
              他还记得当叶岂寒告诫他要找一处庇护的时候,他是如何消极而绝望地说这宫殿里不会有任何人保护自己。


              45楼2014-05-14 18: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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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在庇护你。
                而那个他认为最最不会保护自己的人却说出了这样的句子。
                金在中蓦地爆发出一阵低哑的笑声,他好像不能停止的大笑着,干涸的眼眶却再一次懦弱到让他恼怒不已地酸热起来。
                ——我保护你。
                毫无疑问,这绝对是能将自己永远推下悬崖的话语。
                午后雨下得略小了一些,junhao低沉的声音在湿冷的空气中显得更加严肃压抑,严整的蔷薇十字huangjia护卫骑士们骑着一样的白色战马缓步从约特洛两丈宽的鲜花大道上经过,他们的身后跟着一队穿着黑袍的nuli,手里捧着大蔟的白色蔷薇。
                骑士们簇拥着两辆无顶的黒木马车,车厢里各摆放着一只灵柩,棺木上烫金写了名字,不断地被雨水冲刷着,越发耀眼。
                帝后二人都穿着素色的笔挺军装,病中畏冷的王后还披了一件银狐大氅,他们神色凝重地赴柩而过,身后跟着裹着白色头巾牵着还没有棺木高的幼子的多琳夫人。
                大道两旁沾满了冒雨前来的百姓,没有人出声也没有人露出轻松的表情,金在中余光瞥到秩序井然的民众,心下除了吃惊,更慨叹不已。
                这个guojia的强大不仅在于junshi和财富,还在于他们民之所向同统,鲜有异心。
                一行人沉默地顺着鲜花大道出城到达城北的贵族公墓,神礼官已经站在白玉高台上等待多时,高台下簇拥着无数的baixing,正用他们悲伤而略带恐惧的脸庞仰望着黑袍的礼官,听到骑士和马车传来的声音,他们不约而同地转过头来,那一瞬间,所有人脸上的恐惧都因为看到他们容色冷峻的王而带上了一抹宽慰。
                郑允浩抬起戴着白手套的手在额边轻轻一挥,高台上走下一队kuadao的侍卫,向着两只棺柩毫不敷衍地行了触肩礼,然后将灵柩从马车上稳稳地抬下来,抬到了高台上神礼官的面前。
                金在中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不抬头也没有什么表情,因为他知道自己的神色一旦不够严肃,就会立刻被怀疑是否对帝国忠心。
                毕竟,自己是个外邦人。
                神礼官低声说了一句什么,郑允浩就立即抬步往高台上走,金在中无措的看着他,突然发现他身后的右手简短而隐蔽地对自己做了一个“过来”的手势。
                金在中赶紧举步跟上,身后的多琳也拉着昌珉走了上去。
                午后的天色稍微暗了暗,神礼官开始了关于法斯特伯爵和爱赫拉男爵功勋的长篇大论,金在中偷偷环视四周的百姓,却发现所有人都是一副凝重的样子看着神礼官,好像每一个字都听得很仔细。他又转头看一步开外的郑允浩,他微微低着头,一动不动地行着触肩礼,为两位因捍卫帝国而惨死的臣子给予无上的尊敬和追悼。
                在这完全安静只有神礼官低沉的独白和暗哑雨声的空间里,金在中突然听到了一个完全不和谐的声音。
                那声音短而脆,很轻却突兀,没有人在意,却只有走神的金在中听到了。那是金属的声音,有点像剑刃出鞘却厚重地多,好像是一只中空的铁管里装满了石头,然后突然被什么人晃动了一下,蜂鸣声轻微的回荡。
                金在中敏锐地抬眼向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穿过重重的,模糊的雨帘,他看到了毕生最怪异却让他感到彻骨恐惧和不详的一幕。
                那个带着灰色兜帽的人举着一柄细细的黑色管子,他的兜帽被冷风吹起了一点,露出了他狞笑的干裂嘴唇。而他举着的管口犹如死神深邃而空洞的眼睛,正精确地瞄准到自己——
                身畔数尺之处。


                46楼2014-05-14 18: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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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niff 12 燃烧的神坛·Invincible Queen [上]
                  然而那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根本来不及做任何事,金在中几乎是立刻就看到那诡异的管口冒出了耀眼的火舌,炸裂在空气中的巨响震耳
                  欲聋,他甚至发现那个灰袍人被可怕的冲力击地后退了半步。
                  人群中发出短促的尖叫和骚动,每个人都发现原本脊梁挺直伫立如枪的帝王用右手按住了肋下,雪白的手套已经被染成了红色,鲜血
                  还在淋漓落在湿漉漉的地砖上。
                  就在所有人都不知所措的时候,离郑允浩只有三步远还拉着幼子的多琳突然发出了一声惊恐的呼喊,她决绝地猛然迈上一步,双臂张
                  开用瘦弱的身躯把高大的帝王拦在身后,白色长裙的广袖高高飞扬在冷雨中,宛如振翅的白鹤。
                  因为她也看到了,在慌乱的百姓中间,那个穿灰袍的杀手已经再一次平稳地举起了他怪异却威力惊人的武器!
                  她不顾一切地扑挡在已经受了伤的帝王面前,可是因失血而脸色发白的郑允浩却径自踏上了一步,多琳的肩头被他狠狠一撞,踉跄着
                  退了两步,抬眼正看到他不可思议的目光凝视着高台的另一边。


                  47楼2014-05-14 18: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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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里有人的动作比她还要快得多——原本沉默的金在中突然侧身平掠数步,从一旁呆立的骑士腰间拔出一柄精致的短弓,胳膊灵巧的
                    一挽,从军装的皮靴里拔出三支寒光冶冶的袖箭来。他飞快地奔向高台的边缘然后不假思索地跃了下去,在最高处停顿的一瞬将短弓
                    拉了满圆,三声铮然脆响,金色的袖箭如闪电般射向了那个鬼魅般的杀手!
                    一枚射穿了杀手握着铁管的手掌,一枚钉入了他的大腿,最后却一枚直取面门而去!那灰袍人虽然已经两处负伤却仍旧十分敏捷,咬
                    牙抬臂用铁管拦挡,竟极险地将最后一支冷箭堪堪躲过,他力竭轰然躺倒在沙地上,雨水和鲜血顷时濡湿了长袍。
                    血花迸溅惊叫四起中,负伤的郑允浩动如脱兔,他以诡异的速度欺近再一次摸出袖箭的金在中。金在中正要搭弓再射,却感到一只冰
                    凉的手将自己的手腕紧紧握住,他的力气金在中自负膂力却不能敌,郑允浩缓缓发力,竟将他的胳膊按了下去。
                    “不能……杀。”他咬牙道。杀手要留活,这道理金在中也懂,他放下弓侧目看郑允浩。他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也不只是因为伤
                    重还是愤怒,他青白的脸色十分可怕。
                    西林也已经奔了过来,他拼力扯住郑允浩的胳膊往后退,两名蔷薇骑士举着厚重的铁盾迅速策马向前,用高大的战马遮挡住了他们的
                    帝王,然而在这个时候,却没有任何人记得保护王后。
                    另外的一队骑士举矛向那趴伏在地上已经不动的杀手飞快地靠拢,金在中却透过重重的马腿间看到那个灰袍人勾起一抹冷漠而恶毒的
                    笑容,他没有手上的左手肌肉在湿透的长袍下绷紧了。
                    “危险!都退后!快!”他厉声喊道,然而没有人听从,越发猛烈的雨已经遮挡了四周,封闭了视线,蒙蔽了听觉。
                    “都离开他!离他远一点!”金在中不知道用什么方式才能让那些离杀手很近的百姓们和带着胄甲的骑士们听到自己的叫喊,他只能
                    眦目欲裂地看着一团火球以无法想象的凶恶威力爆炸在眼前。
                    灼目的火光和扑面的热气让人立刻就感知到了这爆裂带来的威力,巨响压过了所有人的惨叫。
                    “不!”金在中嘶哑地喊了一声,他痛苦地跪倒在雨水里,眼尾都是血红的。
                    滴坠在白色军装上的雨滴已经变成了触目惊心的粉红色,无辜的百姓和圣骑士还有健壮的马匹,全部横尸遍地,现场一片狼藉惨不忍
                    睹。
                    “第一队骑士!护送殿下和王后回城堡!”西林模糊的喊声从后方传来,已经失去了平日的沉稳,“第三队第四队,保护百姓!”
                    而金在中仍然惊愕地看着刚才灰袍人倒下的地方,那里已经变成了一个焦黑的大坑,坑的中央什么都没有了。
                    “等一下!”脸上溅了一片鲜血的王后突然推开了护卫骑士围拢过来的手臂,他向那个爆炸的中心飞快地跑去。
                    “王后!”身后传来西林的咆哮,金在中却完全不理会,他的速度穿盔甲的骑士根本追不上,他转瞬间就越过许多杂乱的尸身半跪在
                    了直径有数丈深有半丈的巨坑底,他趴伏在肮脏的地面上,带着手套的双手抓起一把焦黑的泥土放在鼻端仔细地嗅闻。
                    “你想死么!”手腕突然被抓紧拉起,泥土扬了出去,郑允浩铁青的脸就在眼前,眼白已经完全充血,看起来异常可怖,“回去!”
                    “我知道这是什——”他的眼睛闪着鲜见的光芒,固执地跪下去重新刨挖起来,大雨浇洒在他的头发和双手上。
                    “我命令你现在就回去!”郑允浩厉声道,他已经不想听他说任何一个字也没有力气听,他额角的青筋突兀地鼓动着,失血正在一时
                    一刻地带走他的体力和生命。
                    “我答应过卓图,要保你……万全。”郑允浩强自说道,再次伸手去拉他。
                    金在中因为他的话完全僵住,眼中最后的一点点光芒也被大雨浇熄,他头也不抬,湿透的发帘遮挡了全部的表情。
                    “别、管、我!”他一字字低吼,切齿到颤抖。
                    郑允浩却没有发觉他的激动,只不耐地叹气,举起右手就往他的颈后劈,金在中却闪电般转身格住,表情是分明的痛恨和悲愤。
                    “不要命令我。”虽然眼中汹涌着几乎淹没一切的情愫,他却仍冷冷地,语气坚定说,“不准你,命令我!”
                    灰暗的天空和黑色的土地映衬着他坚决却写满浓厚哀伤的,被雨水还是什么别的东西濡湿的脸,他澄澈如湖面的眼睛里充溢了孤寂和
                    渴慕,金色的头发聚成几缕垂在耳边,即便是这样的失态,还是很美。
                    那瞬间后来沉积成郑允浩的记忆中,极难被抹去的一幕。
                    冰冷的雨疯狂地倾倒下来,焦急地极目环顾四周的西林终于看到了雨幕中一个模糊的影子,浑身上下完全湿透的金在中扶着已经阖上
                    双眼的郑允浩快步走向他,年轻王后清俊的脸上带着令人生畏的气势,将昏迷的帝王交给侍卫长。顿了一瞬,又将自己银狐大氅脱下
                    披给了郑允浩。
                    “叫最好的医者马上到银泉宫去,”他随手抹了抹湿透的脸庞,牵过一匹战马飞身跨上,回头用手中一柄扭曲的棍状物指着西林,命
                    令道,“立刻关闭圣都不许任何人出入,搜查所有的旅店和酒馆,不要放过任何一个异邦人,凡有异常,立刻报告!”
                    “是!”西林答完才惊觉自己竟然听从了除郑允浩之外的第二个人的命令。只听从帝王,这是皇家侍卫长处事的基准和原则。
                    算了——西林自我安慰着把受伤的帝王扶上马车,他回头看打马而去很快消失在茫茫雨幕中的王后的背影,一向只服从于这个帝国最
                    高统治着的公爵大人,他粗犷的五官露出了极少见的,赞叹的表情。


                    48楼2014-05-14 18: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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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鹞振翅飞入大雨中,皇家城堡在深灰色的天空下显得更加庄严阴森,西林匆匆往银泉宫正殿前多达三百级的大理石石阶上快步走去
                      ,叶执和几个议员局促不安地站在殿门外,看到神色凝重的侍卫长忙迎了上去。
                      “殿下在换药。”叶执略一颔首,说。
                      西林点头,追问:“伤势怎么样?”
                      叶执垂首回答:“还好被击中之前殿下有下意识躲避,只是擦伤了肋下,没有生命危险。不过据说是因为失血太多,刚才才醒过来。 ”
                      殿门很快就被拉开了,朱茵端着一只摆满药罐的托盘退了出来,金在中举步上前,才发现朱茵后面还跟着脸色苍白的多琳夫人。
                      两天前的那一场CISHA对于多林夫人的刺激超过了所有人的想象,也许是四年前那场异变让他饱尝了丧夫的悲痛,每个人都看到她在大
                      雨中是如何的不顾一切,即使到最后回到王宫,她仍然全身颤抖地无法自持,湿透的发帘下一双眼睛失去了往日全部的光芒。甚至到
                      今天看到她,也会有一种一触即碎的脆弱感。


                      49楼2014-05-14 18: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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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niff 12 燃烧的神坛·Invincible Queen [下]
                        西林按剑向她行礼,她敛衽屈膝,虚弱地摆了摆手侧身让路,似乎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凝重的气氛中也没有人想多说什么,叶执和西林略微颔首,两人一同走进了充斥浓烈酒精味道的寝宫内。
                        吊灯的光芒投射于地板,赤裸着上身的帝王端坐在房间尽头的高背椅上,腹部裹着厚厚的纱布,他坚实的肌肉绷得很紧,面前摊着几张羊皮纸,他抬起脸看到西林叶执二人,用眼神示意两人坐下。
                        “殿下,”西林在椅子上坐定,首先开口,“前线刚才传回的消息,苍梧郡……昨夜全部沦陷了。”
                        右手突然攥起拳,郑允浩微阖了一下眼睛,又睁开:“还有什么。”
                        “关于cisha,那wuqi已经被爆炸销毁了,约特洛所有的异邦人都经过了登记,还没有发现异常。民众的情绪已经稳定,抚恤金也下拨。”叶执继续,“但是现场只找到一些铁器的碎片,不足以推测原物是什么,但盘查了一些目击者,都说刺客的相貌看起来像夔人。”
                        “没有猜错的话,”郑允浩指了指自己的伤口,“这就是爱赫拉和法斯特突然先后战死的原因。”
                        “没错,”叶执点头,“另外王后凌晨派雪鹞送信回来,说是已经查明引发爆炸的正是huoyao,是比易莱哲草原开金矿所用炸山的huoyao还要威力更可怕的种类,好在葬礼当天刺客身上带着的并不多,所以造成的伤亡还不算太大——”
                        “死伤多少。”郑允浩截口,因听到王后送信之后微起波澜的脸已经恢复了冷峻。
                        西林不安地同叶执对视一眼,犹豫地回答:“百姓中三十一名死亡,重伤五十八,轻伤百余。蔷薇骑士——”
                        “西林大人!”叶执打断他的话,慌乱地岔开话题,“关于——”
                        “西林,”郑允浩抬起一只手,表情冷然,“说下去”
                        “第二队全员……”西林哑声,“尸骨无存。”
                        宽阔的银泉寝宫一时间死寂宛如地狱般,只有蜡烛燃烧的微弱声音,和窗外仿佛永远不会停息的冷雨潇潇。
                        “召集枢机卿和上议院所有议员明早在圣殿**。”许久之后,郑允浩低沉的声音打破了凝滞的空气,“叶执,你来顶替爱赫拉的位子。”
                        “是。”叶执垂首。
                        “都先下去休息吧。”他重新将手边的羊皮纸拿起来,“辛苦了。”
                        西林和叶执先后行礼,退出去了。郑允浩听得殿门关上,淡然的表情终于崩毁,他痛苦地回手按住肋下,雪白的纱布已经再一次渗出血来——方才接连的噩耗已经让他用尽所有力气保持镇静,过于紧张的情绪甚至扯裂了伤口。
                        蔷薇骑士军团是跟随自己多年的亲兵团,每一名他都能叫的上名字,当年被胞兄猜忌遣送到苍梧郡,在几乎失去一切的时候,就只有这数百人不离不弃地追随着自己,后来杀刺客抢储君,转战千里平定内乱。三百七十六名的蔷薇骑士死死伤伤,等他坐上这个王座的时候,只剩下了八十八人。
                        然而他们仍在自己身侧,宛如最坚实的盔甲,捍卫着他,和他的王国。
                        一场刺杀,他失去了十五名蔷薇骑士,这是无异于挖心凿骨的痛楚。第二队队长巴鲁半月前得到苍梧郡的老家被夔军占领的消息,却一直没有亲人们的音讯,西林让他回去看看,然而他却拒绝了。左侧翼护卫吉诺,新年的时候才结婚,说是有假期的话要带妻子去望卿角蜜月一番。斥候骑马斯亚夫才只有十八岁,四个哥哥都死在了三年前王朝异变的战场上,他稚嫩的五官还没有长开,矮小的身材常常被嘲笑,他的马术却极佳,疾驰起来连箭都追不上……


                        50楼2014-05-14 18: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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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都是铁血戎马的真汉子,他们是国家的护卫者,他们坚硬的铠甲和宽阔的脊背后面却也无一例外地有着一个脆弱的家庭。然而这些战士却连回头一顾的精力都没有。
                          每一名蔷薇骑士都完全有能力保护自己的亲人,然而他们却选择为了整个帝国的安宁举起刀匕,甚至因此,在这个残忍的战场上转身间被炸的身首异处。
                          狰狞的痛楚让他无法集中注意力,郑允浩狠狠按着伤口,另一只手凭着记忆去取案头摆着的止血药,却无论如何摸不到。
                          焦急中他整个人从椅子上跌坐下来,碰翻了茶罐。
                          撞击使得伤口被撕裂地愈发严重,眼前甚至一片发黑。郑允浩狼狈的半跪在地毯上,拼命喘气让自己镇定下来。
                          高大的琉璃玫瑰窗突然打开,雨水立刻疯狂地冲刷进来,所有的蜡烛一瞬间全部熄灭。郑允浩心下一惊,抬眼往窗边看去。
                          那个黑影跃了进来,还未站定却双膝一软跪了下去,沉闷的响声里夹杂了声微弱的痛呼。
                          闪电将天地间点亮了一瞬,就是这一瞬,也足以让他们看清彼此。
                          金在中挣扎着抬起一腿,改变姿势单膝跪在彩色的琉璃窗下,他还穿着两天前葬礼的白色军装,全身湿透。长筒靴后的马刺还在淋漓着鲜血,他仿佛是一路纵马狂奔而来,右手撑地左手按着不断喘息的胸口,蓝色宝石戒指透亮夺目。
                          他也正看着狼狈不堪跪在地毯上的帝王,湿漉漉的金发遮了半脸,露出来的一只眼睛和一边红唇勾勒出一个带着善意嘲讽和自嘲的无奈笑容,闪电映照下竟让人觉得妖媚和邪恶。
                          庞大帝国的帝后就这么看着同样疲累到极限连挪动一丝一毫力气都没有的彼此,不约而同地苦笑起来。
                          就好像突然看到了某具石像原来也是会流血会伏倒,会无助地露出痛楚的表情会沉重地溢出受伤的叹息——原来他也会有这样身心俱疲到无法支持的时候。


                          51楼2014-05-14 18: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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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仿佛是绷紧的弦突然扯断,金在中脱力坐倒在地板上,从腰带里拔出一只细长的白铁酒壶,自己往嘴里倒了一大口,又爬起来,膝行到郑允浩旁边,碰碰他的胳膊将酒壶递给他。
                            牧族的烈酒宛如DAOZI般从喉咙一路切下,然而它的效果也是立竿见影的。郑允浩立刻觉得疼痛被减轻,思绪也清晰了许多。
                            “谢谢。”他沙哑地说,摇晃着站起来,然后他伸手拉仍然坐在地毯上的金在中。
                            “不用,我暂时站不起来。”金在中露出惨白勉强的笑容,歪倒着坐下仰脸看他,“就这么坐一会儿吧。”
                            “好。”郑允浩很自然盘膝坐在他身边,径自将纱布解开,抬手把整瓶止血药都倒了上去。
                            他的表情没什么大的变化,然而赤裸的胸膛却在初春的冷夜渗出汗珠来,紧抿的嘴唇更显得发青。他咬牙将纱布重新缠上,微弱颤抖的双手却无法将它系紧。
                            一根冰凉的指头突然摸了过来,郑允浩下意识躲避,回头却看见金在中漠然的眼睛,他猛地将纱布抽紧,严厉地低语:“别动。”
                            郑允浩不再动弹,屏息让他给自己扎好伤口,轻轻地叹息出一声:“为什么回来。”
                            金在中的手僵住,他的脸上霎时闪过极为受伤的表情,将细细绑好的纱布放开,挪动着退了半尺。
                            “不是都已经逃到阿提卡了么,为什么又回来?”郑允浩转头看他,不解的问。
                            “逃?你就是这么以为的?”金在中强自冷笑,眼睛却宛如哭泣一般地迷蒙起来,“海拉堪慕那不再坚不可摧了,所以我就逃走了么。”
                            郑允浩失语。
                            “波尔金王沙翰拉的儿子,”金在中颤抖着低吼打断他的话,“还不至连鹞鸟都不如!”
                            那冲口而出的一句话让郑允浩完全呆愕,他没想到金在中会这么说。
                            郑允浩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他的眼神执着而炽烈,清澈宛如雨后的天空。他勇敢地正视着他,直到确认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草原子女爱恨果敢,恋憎分明。金在中言语并不直白,感情却鲜明易懂。郑允浩想要回忆他改变的蛛丝马迹,却觉得虽有很多东西一闪而逝,但难以抓住分毫。
                            也许是他的犹疑又一次的将金在中CI伤,他自嘲般嗤笑了一声咬牙想爬起来,却被按住了手。
                            “我不明白。”郑允浩低声说,他蹙眉凝视他,表情有着明知却无法相信的疑惑和茫然。


                            52楼2014-05-14 18: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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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想被天下人耻笑,说波尔金的世子是贪生怕死的人,况且你说的那些唇亡齿寒的道理我都懂,”金在中叹气,垂下头将被抓住的手轻描淡写地抽回,“DIGUO庇护我,我就捍卫它。这是理所应当——”
                              “你方才不是这个意思。”郑允浩却不依不饶地冲口道。也许是连月以来手不释卷所致,金在中的海拉语已经比刚到约特洛的时候流利了许多,他甚至开始使用晦涩含蓄的词语和复杂的句子来与人交流,然而这样的进步却恰恰MOSHA了他往曰言语中本真的那一部分。听着他咬文嚼字推敲词句,郑允浩总是没来油地心生烦躁。
                              “为什么回来,”郑允浩亲略性地逼近他,四肢触地的姿势让他愈发宛如野兽,“告诉我。”
                              “我——”金在中蓦地抬眼,正撞进咫尺间一双透亮如星的眸子里。
                              “你明明并不喜欢这里。”郑允浩说道,他们彼此距离已经很近,能看到对方脸上最细微的表情。
                              “不,”金在中倨傲地扬起下巴,“我厌恶。”
                              郑允浩看他歪倒着跪在那,宛如被折断半边翅膀的鸟儿,惨白的脸上带着烈酒激出的嫣红——如此脆弱而挑衅的美丽。
                              他能想象他是如何狂奔在暴雨中,拼力用马刺戳伤骏马的腹部让它风一样跑起来,
                              所以他只用了两天就从千里外的阿提卡大都疾驰了一个来回,甚至到现在都没有力气站起来。 而他又是如何chuang进他兄长的皇城,询问关于那场爆炸的缘由,他甚至是恐惧的,他恐惧那携带自己熟悉的HUOYAO的诡谲SHASHOU是不是与自己同一个氏族,他恐惧那CISHA如果正是由自己的恩师和兄长谋划……他,又该如何。
                              “我知道你并不开心。”他沉吟半晌却没有生气,反而伸出手覆上他冰凉的脸颊,低沉道歉,“抱歉当时我本是想把你的乳母接来照顾你的。没想她竟经不起长途跋涉……”
                              金在中第一次知道自己如此脆弱,他进入这个王宫以来都用不屑的神色面对一切,以此去压抑所有的感情,却敌不过郑允浩一个轻柔的触碰。
                              二月湿润的风穿过约特洛皇城漫天的冷雨,隐隐生香。


                              53楼2014-05-14 18: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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