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芳忍无可忍地下树,点亮火折,只见灰狗叼着一只肥大的草兔,半带炫耀半带取宠的意思,把草兔抛在元芳脚边。元芳算是明白了,头领提过,灰狗是猎犬,它这是捕获猎物来证明自己的能力,博人欢心,否则对一条饥饿的瘦狗来说,刚到口的草兔是极大的诱惑,巴不得几口吞入腹中。
◇不计它看穿自己藏身之处的前嫌,念它可怜救它一回,居然救出毛病了,要是走到哪儿身后都跟着一条形貌独特的瘦狗,那景象该有多奇异……不过元芳转念一想,这狗是百鬼门的杀手养的,头领特意带它来找那个柳仙,它也许认识一些人物,说不定是个帮手。转看那只鲜血未干的草兔,不自禁咽口唾沫,好久没开荤了…
◇只有一点想不通,狗听不懂人话,这只能算自言自语:“你为什么非得跟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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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野】
◇狭窄的乡间小道上,苍黄的麦秆散落一路,地头寸许高的麦桩昭示着丰收,满目的金黄色与周边的绿树长草辉映,相得益彰。几个乡农身背大捆灿黄的麦秆,弓着腰向远处的村落走去,秆梢簇簇饱满的麦穗随着他们的脚步上下摇动。夕阳金光万道,灿黄的麦穗、乡农后颈晶亮的汗水被落日余辉镀上一层雾状的柔光,虽是乡野之景,却也如诗如画。
◇狄公一行控马缓缓向前,鲜亮的服色和马匹在这古朴的乡野中分外惹眼,他们不急着赶路,不是被迷人的景色所吸引,而是前面一个背麦的乡农挡住路了,土道本就狭窄,勉强能两马并行。一大捆麦子压在乡农身上,看不到人头,只见艰难迈步的双脚,如负重的乌龟,在长而窄的山道上移动。这人背得比其他人都多,因此远远落在后面。
◇无踪走在马队的靠前位置,这时已经极不奈烦,揪紧缰绳,马人立而起,长啸数声。无踪提声喝道:“前面的人,让到一边,不要挡马挡路!”
◇背麦人停下,往左边的地埂挪,或许是麦捆太重,他挪了几步,忽然侧身,连人带麦摔下两尺高的地埂,倒在麦地里,背麦人一声惊呼,却是清脆的女声。
◇艾虎和如燕一前一后下马,跳下地埂去查看,背麦人的确是女的,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皮肤微黑,汗流满面,经此摔跌,脸颊被麦桩划出几道血痕,眼里泪光闪动。收割过的麦地布满寸许长的麦桩,虽是干黄易碎,被镰刀割过的小口径处还算尖利,在手脸上划破点皮不成问题。
◇艾虎和如燕配合着帮女孩将身上背麦捆的麻绳解开,卸下麦子,扶她站起,惊觉她左手食指有一道刀口,鲜血溢流,如燕二话不说掏出干净的手帕为她包扎好。随即柔声问:“你叫什么名字?家里人呢?怎么独自背这一大捆麦子?”
◇女孩怔怔落泪,喘几口粗气,抬头端详如燕和艾虎片刻,才小声说:“我…我叫小芬,家里只有二婶和奶奶,奶奶年纪大了,二嫂生病,所以我只能独自把地里的麦子收割回家。”继而环视众人,“你们是什么人?骑着马来我们村做什么?”
◇如燕笑道:“别害怕,我们是过路的。”说完拉着她的手带到狄公面前,将小芬刚才的话转述一遍后说:“叔父,她背这么多麦子挺可怜的,反正我们要进村,又有这么多人,索性帮帮她吧。”
◇狄公点点头,脸露慈和的笑容:“小芬,你家的麦地在哪里?”
◇小芬遥指不远处:“喏,在那儿,边上长了两棵棕榈树,山沟里还有两小块。”
◇狄公望两眼,那地方圆近一亩半。翻身下马,继续问:“你的爹娘和二叔呢?”既然她提及二婶,家庭成员就不难猜测。
◇小芬身子一抖,语气难掩惊恐:“我…我不知道。”慌忙挣开如燕的手,下地埂重新捆麦子,再不理会众人。
◇无踪走过来,笑中带戏谑:“怀老先生,你真想帮她搬那麦子、进村?恕我说句不中听的话,进村太过显眼,说不定村里有逆党的眼线,若对方知道我们的踪迹那这远路算是白绕了,夏州刺史府的大事和农家女的小事孰轻孰重,你应该分得清楚,按地图所示,再走二十里就到杨柳镇,夏日昼长,天黑前还能赶到。”
◇艾虎心直口快,无踪凶巴巴地催背麦人已令她不忿,再听他说这一通更是来气:“你赶着投胎啊,太阳都快落山了忙什么?农民不种出粮食,你早就饿死了,哪轮得到你粗声大气地使唤他们?”
◇狄公则义正辞严地说:“该如何行动和查案我自有主张。艾虎话糙理不糙,农民是为官者的衣食父母,你的官架子的确摆得太过,既然决定和老朽一道,就要按我的规矩办事。”
◇说完翻身下马,径直走向小芬,面带微笑柔声说:“小芬,我们没有恶意。你看天色已晚,你家地里尚有不少割好的麦子,天边尽是棉花云,明天说不定有雨,你一个小姑娘,敢在晚上摸黑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