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
“此话……”槿沐停了一下,而后说道:“自然是真。”原先娞烟还有些羞怯,她希望槿沐能否认,但最后,槿沐却说这是戏言,她瞬间便觉得心凉了些。娞烟抬起头,想认真地看一看槿沐,以便查探到对方说的是真是伪。
但槿沐却看向树梢,她说道:“原本碧空如洗,此时却多了些乌云,天可怜见我等行路艰辛,便降下了黑云,且赶路罢……”槿沐说完,就将那书卷合上,卷成一筒用布条捆上,而后放入布囊之中。
做完这些,她拉起坐在草地上的娞烟,将布囊挂在娞烟的肩上,然后蹲着身子,示意娞烟到背上来。
娞烟也不矫情,她轻轻地趴到槿沐的背上,走了几步路,槿沐一边走一边说:“往后姑娘无需那般有礼,且叫我槿沐,或是如我故乡之人,唤我沐儿即可。我亦不再称你娞烟姑娘,改为娞烟,可好?”
娞烟听着槿沐如此说,她的脸颊贴在槿沐的肩上,眉眼中散发出些微笑意,她柔柔地回了一声:“好……”
几个月的时光缓缓逝去,娞烟已经好了七七八八。
此时其实她已经不需要槿沐再背着前行了,但两人都很有默契地不去提这事,槿沐还是背着她,而娞烟也不去多作拒绝。一路上不时行至清泉亦或河流,两人便会停下来歇息一番。
多数时候两个人都会分开清洗身子,一个人洗好了,便会换另一个人去洗。直到后来有一次,娞烟因为有些困盹,背在肩上的布囊从手上滑落。惊诧吓醒之下,布囊被她扔到了岸边,而槿沐一时不察,两人双双落入河水之中。河水不算很深,不过是蔓延至腰际。
其实此事是娞烟有意为之,她掉到河中便用双手捧起河水,洒到槿沐的脸上,口中欢快地说着:“怪你怪你,都怪你,害我落水了……”说完便不停地用手掌把水拍到槿沐的脸上。
槿沐一开始还不断扭头,试图躲开娞烟拍过来的水花,实在躲不开时,她便开始反击,也拍打着水面,将水洒到娞烟的脸上去。
玩闹了一会儿,娞烟便开口对槿沐说:“沐儿,且将衣物卸下,我来帮你擦身子。”
起初槿沐很不乐意,她脸颊通红,连连摆手,说道:“不可不可,我自个儿便可擦拭,无需娞烟帮我。”
娞烟靠近她,在她耳旁说道:“有何不可?莫非沐儿是过于羞怯,便不敢让我帮你清洗?另有一事,沐儿无需再唤我娞烟,如我爹娘一般,唤我烟儿可好……”
或许是担忧娞烟想起礼祈仙宗门主夫妻之事而心生悲伤,槿沐便不再推脱,她红着脸说道:“不曾羞怯……倘若烟儿不嫌麻烦,便清洗罢……”她嘴上是这样说,但是头却扭向一边,慢悠悠地把衣物褪下。
娞烟也不催促对方,她静静地等着槿沐将衣物褪下,她很喜欢槿沐羞怯的模样,能将人勾得心痒难耐。槿沐每卸下一件衣物,娞烟便把槿沐褪下的衣物扔到岸上。到最后槿沐光着身子之时,娞烟抬起双手捧着槿沐的脸庞,发现槿沐的双颊烫得要命。她将槿沐的脸扳向自己,揶揄着说:“沐儿还说自己不曾羞怯,为何面容如此灼热,莫非是染了风寒不成?”
槿沐将眼睛闭上,一句话都不说。娞烟也不再戏弄她,转而捧起水洒在槿沐的背上,以及肩上和前身。
当擦洗得差不多时,娞烟施放灵力,跳跃至河面以灼火之术将衣物烘干,而后从河面上慢慢走到岸边。她对着依旧红着脸站在河里的槿沐说道:“沐儿快些上案罢,穿戴好衣物便可赶路了。”
槿沐睁开眼睛才发现娞烟居然已经回到了岸上,且身上的衣物洁净如新,而自己却是光着身子。她有些气急败坏,放下身前的双手拍了一下水面,不高兴地说:“烟儿你戏弄我!”
突然什么,她连忙蹲在河里,使河水淹没到脖子上,两只手也遮挡在身前。之后,无论娞烟如何哄她,她就是不起身上岸。娞烟无奈之下,只好拿起布囊走得远远的,槿沐才急急忙忙上岸将衣物弄干,而后又急急穿上。
娞烟本来沾沾自喜,认为自己作弄了槿沐一回,心里很是开心。哪知槿沐穿戴好衣物便一直往一个方位走去,也不再背着她前行,连一句话都不跟她说。整整半日皆是这般,到最后,娞烟实在受不了槿沐如此和自己闹别扭,她不断地说着好话,可槿沐就是不搭理她。娞烟无可奈何之下,只好说道:“沐儿,好沐儿,莫生气了可好……大不了……过几日烟儿也在河中褪下衣物让你清洗一番……”
这样说了以后,槿沐才算是不再闹脾气。娞烟那时便觉得,槿沐一点都不像是修行数百年的长辈,反倒是和自己差不多,孩子心性很重。
走走停停之下,两人终是到了礼祈仙宗。此时,仙宗之内果真如数月前听到那两个仙宗弟子所说一般,成了一片荒凉之地。很多房屋皆被毁损,仙宗主殿更是早已坍塌。
瞧着眼前这荒凉的景象,娞烟几个月以来伪装的坚强都崩塌了,她倒了下去,槿沐及时地将她抱住。而后,娞烟趴在槿沐的怀中,不停地呜咽着。槿沐不断地抚摸着娞烟的头发,不停地轻轻拍打着娞烟的背,口中说着:“莫要哭了……莫要哭了,往后,我自是会陪着你,不让你再受一分委屈。”
娞烟伤心了许久,即便是离了礼祈仙宗,回到望夫城之后,她依旧是沉浸在失去爹娘的哀伤之中。这情绪,外人不懂,她不知该如何,不知往后该如何,不知失去爹娘她该在何处安身。亏得槿沐一直陪着她,安慰她,时时说些贴心话,娞烟才能慢慢地从哀伤之中走出来。
几年后,两人就如水到渠成一般,相知相爱。有一日,娞烟问起槿沐两个女子如何得到子嗣,槿沐告知于她,说女子国中,有树名若木。若木之叶,妙不可言,两个女子自体中分出得子之物,而后混于一体而合以双叶封之,数年便可从叶中生出一子。若是不以那若木之叶为孕子之器,便需一年又数月之久。接着槿沐便在娞烟到了极致欢愉之时,以灵力引得娞烟身中那孕子之物,后又从自身隐秘之处引入体内结合自身孕子之物,两两相合,于一年又数月后诞下一子。
槿沐诞子那日,正是落雨之时。院中聚起一汪雨水,雨滴洒于其上,荡起一圈一圈波纹。娞烟瞧见此番景象,遂开口念道:
世有雨兮,众稀不定;有美人兮,是吾娇妻。倾慕相兮,亦敬如宾;今得子兮,亦喜亦惶。居潸河兮,陋室甚暖;天降玉兮,池显涟漪。
“沐儿……”娞烟回屋中用手指轻轻抚着槿沐的发丝,温柔地说:“我儿便取名涟兮,如何?”
槿沐眼中泛着水光,她捧着怀中孩儿,像是怕吵了一般,轻轻地说:“烟儿作主便可……”
“涟兮师姐,便是因此而得名么?”路瑶听完娞烟向她讲述之事,不甚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