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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程树德-論語集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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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曰:『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
【音讀】朱子文集:歐陽希遜問:『此比字舊音毗志反,集注無音,古注、集注皆爲偏黨之義。「義之與比」舊音毗志反,集注音必二反。孟子「願比死者」、「且比化者」,其義與音又具備,無可疑者。若「禦者且羞與射者比」,集注亦爲偏黨之義,音比二反。不知比字爲偏黨義者皆當作必二反如何?』答曰:『更俟契勘。』翟氏考異:今集注已音此爲必二反,考纂箋諸本未有。纂疏載輔氏曰:『此處偶失音,當增入。』明此音亦後儒所增。
【考證】論語後錄:易卦『比之匪人』,故小人稱比。戚學標論語偶談:比與黨有別。周禮五家爲比,五族爲黨。比人少而黨多。比爲兩相依附,如鄰之親密。黨則有黨首,有黨羽,援引固結,蔓延遠而氣勢盛。此比字對周說,正於其狹小處見不能普遍,猶未至於黨之盛也。王引之經義述聞:文十八年左傳『頑嚚不友,是與比周』,杜注:『周,密也。』哀十六年:『周仁之謂信』,注:『周,親也。』離騷『雖不周於今之人兮』,王注:『周,合也。』說文:『比,密也。』夏官大司馬『比小事大,以和邦國』,鄭注:『比,猶親也。』吳語『今王播棄黎老而孩童焉比謀』,韋注:『比,合也。』蓋周與比皆訓爲親爲密爲合,故辨別之如是:以義合者周也,以利合者比也。晉語:『吾聞事君者比而不黨。夫周以舉義,比也。舉以其私,黨也。籍偃曰:「君子有比乎?」叔向曰:「君子比而不別。比德以贊事,比也。引黨以封己,利己而忘君,別也。」』彼之所謂比,卽此之所謂周,周以舉義者也,比德以贊事者也。彼之所謂黨,卽此之所謂比,舉以其私者也,引黨以封己者也。比與黨相近,則辨之曰『比而不黨』。比與別相近,則辨之曰『比而不別』,文義正與此相類。孔注訓周爲忠信,孫綽訓爲理備,皇侃訓爲博遍,皆失之。
按:以義合曰周,以利合曰比。既以義合,得非忠信耶?注未爲失,無所可譏,王氏之說非也。
【集解】孔曰:『忠信爲周,阿黨爲比。』
按:左傳文十八年正義引鄭注文與此同,而皇本、高麗本則作孔曰,蓋本鄭注而孔襲用之。
【唐以前古注】皇疏:周是博遍之法,故謂爲忠信,比是親狎之法,故謂爲阿黨耳。若互而言,周名亦有惡,比名亦有善者,故春秋傳云『是謂比周』,言其爲惡周遍天下也。易卦有比,比則是輔。裏仁云『君子義之與比』,比則是親。雖非廣稱,文亦非惡。今此文既言周以對比,故以爲惡耳。又引孫綽云:理備故稱周,無私故不比也。
【集注】周,普遍也。比,偏黨也。皆與人親厚之意,但周公而比私耳。
【餘論】朱子文集(答程允夫):尊賢容衆,嘉善而矜不能,此之謂周。溺愛徇私,黨同伐異,此之謂比。朱子語類:君子小人卽是公私之間,皆是與人親厚。君子意思自然廣大,小人便生計較。周與比相去不遠,要須分別得大相遠處,君子與人相親亦有輕重有厚薄,但意思自公。
【發明】反身錄:一友語及君子周而不比章,因告之曰:『君子視萬物猶一體,故愛無不溥,無所爲而爲也。卽時而有好有惡,而好惡一出於公。好善固是愛,惡惡亦是愛。蓋侯明撻記無非欲其並生於天地間,而不至長爲棄人也。小人非無所愛,而所愛惟徇一己之私,有所爲而爲也。同己則狎昵親密,綢繆汲引;異己則秦越相視,陰肆排詆,必使之無所容而後已。是有君子之愛,則福及群生,人人得所,而朝野有賴。有小人之愛,則朋比作祟,黨同伐異,而禍延人國。漢唐宋明君子小人之周比,其已然之效蓋可見矣。君子小人達而在上如此,其在下也亦然。君子居鄉則愛溥一鄉,而一鄉蒙其庥。小人居鄉則阿其所好,而一鄉被其蠹。有爲無爲,公私異同,始于一心之微,關乎世道之大,吾人不可不研幾而致審也。否則昧天理之公而流於人欲之私,處人接物將有愧于君子,同于小人,而不自覺者矣。』論語稽:周之爲字,以四圍環轉爲訓。比之爲字,則從之反耳。此論君子小人,兼學術治術言之。學術之隆汙,治術因之而升降。其始由一二學士大夫相標相榜,其終遂至朝野紛紛,黨同伐異,此一是非,彼一是非,浸至顛倒混亂而莫可究詰矣。夫子指出公私分界,爲千古立之防制,不啻於十世百世前已知有漢宋朋黨之禍也。


50楼2017-03-02 1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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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論語集釋卷四
    爲 政 下
    ○子曰:『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
    【考異】釋文:『罔』,本又作『冈』。『殆』,依義當作『怠』。天文本論語校勘記:唐本、津藩本、正平本均作『冈』。
    【集解】包曰:『學而不尋思其義,則罔然無所得。』何曰:『不學而思,終卒不得,徒使人精神疲殆。』
    唐以前古註皇疏:夫學問之法,既得其文,又宜精思其義。若唯學舊文而不思義,則臨用行之時罔罔然無所知也。又一通云:罔,誣罔也。言既不精思,至於行用乖僻,是誣罔聖人之道也。
    集註不求諸心,故昏而無得。不習其事,故危而不安。
    【別解】王念孫讀書雜誌:史記扁鵲倉公傳:『拙者疑殆。』此殆字非危殆之殆,殆亦疑也。公羊傳襄四年註曰:『殆,疑也。』思而不學,則無所依據,故疑而不決。下云『多聞闕疑,多見闕殆』,殆亦疑也。經義述聞:何休襄四年公羊傳註:『殆,疑也。』謂思而不學,則事無徵驗,疑不能定也。
    按:殆,舊註云『使人精神疲殆』,作『怠』義解固非,朱註釋爲危殆,義亦扞格難通。王氏以疑而不決釋之,自迎刃而解。誰謂訓詁無關於義理哉?錢氏大昕謂:『宋儒不明六書,往往望文生義,此其失也。』
    【餘論】陸世儀思辨錄:悟處皆出於思,不思無由得悟。思處皆緣於學,不學則無可思。學者,所以求悟也。悟者,思而得通也。故孔子曰:『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孟子亦曰:『心之官則思。』黃氏後案:學如博學詳說之學,謂讀書也。學而不思則罔者,循誦習傳,思未深,所學亦淺,無益於身也。薛氏讀書錄言讀書惟精心尋思,於身心事物,反復考驗其理,則知聖賢之書皆有用。否則徒爲口耳文辭之資,所謂買櫝還珠,此戒罔者也。思而不學則殆者,存於心而難信,施諸事而難安也。天之生人,上智少而中人多。上智者本覺悟以參聞見,韓子所謂上之性就學而愈明也。中人先聞見而後知覺,思深而學淺,猶有滋其弊者,未有不學而能擴其思者也。
    【發明】論語稽:思、學不可偏廢,一偏廢則罔殆之弊乘之。如今日漢學、宋學之分門,各據一偏以成一家言者,大抵皆爲學之始有所偏也。


    51楼2017-03-02 1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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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曰:『攻乎異端,斯害也已。』
      【考異】皇本『已』下有『矣』字。 天文本論語校勘記:天文本『已』下有『矣』字,古本、唐本、津藩本、正平本同。
      【考證】公羊文十二年傳註:他技奇巧,異端也。論語曰:『攻乎異端。』 禮記大學註:他技,異端之技也。 論語後錄:異端卽他技,所謂小道也。小道必有可觀,致遠則泥,故夫子以爲不可攻,言人務小道致失大道。 戴震東原集:端,頭也。凡事有兩頭謂之異端。言業精於專,兼攻兩頭,則爲害耳。 經學卮言:楊墨之屬行於戰國,春秋時未有攻之者。當從戴說。相如封禪文及大學『他技』註、孟子『王之所大欲』註皆有『異端』字,古人皆如此解。 論語補疏:漢世儒者以異己者爲異端。尚書令韓歆上疏欲立費氏易、左氏春秋。


      52楼2017-03-02 1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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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升曰:『費左二學無有本師,而多反異。孔氏曰:「攻乎異端,斯害也已。」』


        53楼2017-03-02 1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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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集解】攻,治也。善道有统,故殊途而同归。异端,不同归者也。
          唐以前古注皇疏:攻,治也。古人谓学为治,故书史载人专经学问者,皆云治其书、治其经也。异端,谓杂书也。言人若不学六籍正典,而杂学于诸子百家,此则为害之深。
          集注范氏曰:『攻,专治也。故治木玉金石之工曰攻。异端非圣人之道,而别为一端,如杨墨是也。其率天下至于无父无君,专治而欲精之,为害甚矣。』(程子曰:『佛氏之言比之杨墨尤为近理,所以其害为尤甚,学者当如淫声美色以远之,不尔则骎骎然入于其中矣。』)
          【别解一】孙奕示儿编:攻如『攻人之恶』之攻。已如『末之也已』之已。已,止也。谓攻其异端,使吾道明,则异端之害人者自止。 赵翼陔余丛考:张凤翼谓能攻击异端则害可止。 四书剩言:陈晦伯作经典稽疑,引任昉王俭集序有云:『攻乎异端,归之正义。』刘勰文心雕龙序亦云:『周公设辨,贵乎体要。尼父陈训,恶乎异端。』则攻本攻击之攻。钱大昕十驾斋养新录:攻乎异端,何晏训攻为治,朱文公因之。孙奕示儿编谓:『攻如「攻人之恶」之攻。已如「末之也已」之已。已,止也。谓攻其异端,使正道明,则异端之害人者自止。如孟子距杨墨则欲杨墨之害止,韩子辟佛老则欲老佛之害止也。』此说胜于古注,且与『鸣鼓而攻之』义亦同。然任昉撰王文宪集序云:『攻乎异端,归之正义。』前人已有是言矣。 李恭论语传注:异端非人道之常而别为一端,如今佛老是也。明太祖曰:『攻如攻城。已,止也。攻去异端,则邪说之害止,而正道可行矣。』
          【别解二】论语补疏:韩诗外传云:别殊类使不相害,序异端使不相悖。盖异端者各为一端,彼此互异,惟执持不能通则悖,悖则害矣。有以攻治之,卽所谓序异端也。斯害也已,所谓使不相悖也。攻之训治,见考工记『攻木之工』注。小雅『可以攻玉』,传云:『攻,错也。』繋辞传『爱恶相攻』,虞翻云:『攻,摩也。』彼此切磋摩错,使紊乱而害于道者悉归于义,故为序。韩诗序字足以发明攻字之意。已,止也。不相悖,故害止也。
          【别解三】论语发微:公羊文十二年传『惟一介断断焉无他技』,何休注:『断断,犹专一也。他技,奇巧异端也。孔子曰:「攻乎异端,斯害也已。」』疏云:『郑注大学云:「断断,诚一之貌也。他技,异端之技也。」是与此合。』按断断专一卽中庸之『用中』、大学之『诚意』。诚意而能天下平,用中而能经纶天下之大经,立天下之大本,知天地之化育。夫焉有所倚,无所倚则平也。此释两端而用中之谓也。中庸记云『执其两端,用其中于民』,郑注云:『两端,过与不及。用其中于民,贤与不肖皆能行之。』按所谓执者,度之也。执其两端而度之,斯无过不及而能用中。中则一,两则异。异端卽两端。民受天地之中以生,所谓命也。是以有动作礼义威仪之则以定命也。有所治而或过或不及,卽谓之异端。攻乎异端,卽不能用中于民,而有害于定命,如后世杨墨之言治国皆有过与不及,有害于用中之道。然其为过不及之说,其奇足以动人之听闻,其巧则有一时之近效。自圣人之道不明不行,则一世君臣上下易惑其说,是以异端之技至战国而益炽。 又云:孟子言『子莫执中』,执中无权,犹执一也。权者,能用之之谓也。过与不及,则有轻重,必有两端,而后立其中,权两端之轻重,而后中可用。不知有两端而权之,则执中者无可用,而异端之说转胜。故异端之炽由执中无权者致之,是以可与立者,尤贵乎可与权也。
          【别解四】晋书索紞传:攻乎异端,戒在害己。 路史发挥:异端之害道,在所攻矣。圣人且不攻之者,非不攻之也,攻之则害尤甚也。 论语集说:攻者,攻击之攻。溺于偏识,暗于正理,皆所谓异端。节谓君子在明吾道而已矣。吾道既明,则异端自熄,不此之务而徒与之角,斯为吾害也已。
          按:蔡节论语集说十卷,宋艺文志不载,诸家藏书目俱未收,今惟见通志堂经解中,盖罕见之本也。节,宋理宗时人。时理学方盛行,其所采以晦庵、南轩为独多。体例谨严,于其更易经传动称错简之处,不肯苟同。观其注乡党末节,谓『嗅』疑作『叹』,子路闻夫子时哉之言,拱手而起敬,感稚之去就得时,所以三叹而作也。未敢轻于改经,姑阙之。可以知其宗旨所在。是书言简意赅,可称善本。而采摭未广,则时代限之也。
          王闿运论语训:攻,犹伐也。先进篇曰:『鸣鼓而攻之。』道不同不相为谋,若必攻去其异己者,既妨于学,又增敌忌,故有害也。
          按:此章诸说纷纭,莫衷一是,此当以本经用语例决之。论语中凡用攻字均作攻伐解,如『小子鸣鼓而攻之』,『攻其恶,毋攻人之恶』,不应此处独训为治,则何晏、朱子之说非也。已者,语词。不训为止。如『末之也已』,『可谓人之方也已』,其例均同。则孙奕、钱大昕、焦循诸家之说非也。异端,何晏训为殊途不同归,皇、邢疏则以诸子百家实之,朱注始指为杨墨佛老。考汉时以杂书小道为异端,前人考之祥矣。孔子之时,不但未有佛学,并杨墨之说亦未产生。当时只有道家,史记载孔子见老聃,归而有如龙之叹,则孔子之不排击道家甚明,不能以后世门户排挤心理推测圣人。然孔子时虽无今之所谓异端,而诸子百家之说则多萌芽于此时代,原壤之老而不死,则道家长生久视之术也。宰我短丧之问,则墨家薄葬之滥觞也。樊迟学稼之请,则农家并耕之权与也。异端虽训为执两端,而义实可通于杂学。中庸引子曰:『素隐行怪,后世有述焉,吾弗为已矣。』子夏曰:『虽小道,必有可观者焉,致远恐泥,是以君子不为也。』所谓素隐行怪,所谓小道,卽异端也。君子止于不为。若夫党同伐异,必至是非蠭起,为人心世道之害,故夫子深戒也。
          【余论】黄氏日钞:孔子本意似不过戒学者他用其心耳。后有孟子辟杨墨为异端,而近世佛氏之害尤甚,世亦以异端目之。凡程门之为佛学者遂阴讳其说,而曲为回护,至以攻为攻击,而以孔子为不攻异端。然孔子时未有此议论,说者自不必以后世之事反上释古人之言,诸君又何必因异端之字与今偶同而回护至此耶? 四书恒解:古今称异端必曰杨墨佛老。杨墨之道,孟子言之详矣。辟佛老者始于昌黎,然僧道之徒可辟,老佛不可辟也。何者?老子与夫子问答皆中正之言,子赞之曰犹龙,又曰吾师,未尝有一毫非议也。而后世一切法术怪诞皆托老子,老子何尝有是耶?佛本西域,与中国言语不通,嗜欲不同。天怜其地之赤子无人化导,沦于禽兽,特生瞿昙氏以化之。其人天姿高明,生于贵冑,独能了明义理,戒杀戒贪戒淫戒妄,皆圣贤之道也。老子与夫子言,礼记、家语、史记所载无非道者。后世妄为神仙之说,杂以方技之流,奇幻诡秘,皆托于老子,于是人悉目老子为异端矣。
          按:四书恒解十卷,清四川刘沅着。沅史馆有传。光绪间由在籍绅士胡峻、颜楷等以沅所著书一百四十三卷呈请史馆立传,奉旨依议,盖理学家也。其书除大学用古本,不从补传,确有心得,卓然可传外,余如论语,虽于凡例列举四库所著录诸书,实则不过妆点门面,并未寓目,所参考者不过王罕皆四书汇参、张甄陶四书翼注而已。其人盖有得于道家言者,故极推尊老子。惟满纸先天后天无极太极,一派模糊影响之谈,不止空疏已也。间有与朱子立异,亦皆前人所已言者。
          【发明】焦氏笔乘:人之未知性命强诃佛老者,以孔子有攻异端之语也。斯时佛未东来,安知同异?且令老子而异也,何孔子不自攻也?而今之人乃攻孔氏之所不攻耶?王汝止有言,同乎百姓日用者为同德,异乎百姓日用者为异端。学者试思百姓日用者诚何物耶?姑无论异端也。 反身录:程子以佛老之害甚于杨墨,其言有云:『昔之害近而易知,今之害深而难辨。』余亦云:儒外异端之害浅而易辟,儒中异端之害深而难距。世之究心理学者,多舍日用平常而穷元极赜,索之无何有之乡。谓之反经而实异于经,谓之兴行而实不同于日用平常之行,是亦理学中之异端也。故学焉而与愚夫愚妇同者是谓同德,与愚夫愚妇异者是谓异端。 黄氏后案:吕与叔解此谓异端不可攻,攻击之而有害。说者谓其曲避时贤之佛学矣。观朱子晚年论仁论义,欲学者分明限界,不宜儱侗言理。然则后人浑言心理,借仁义以谈异端,害尤无穷也已。
          按:程子以佛氏之言当如淫声美色以远之,宋儒作伪之言,不可为训。圣量至广,无所不容,彼杨墨之见距,以其为孟子也。后儒无孔孟之学,窃释氏之绪余,而反以辟佛自鸣,以为直接道统,其无乃太不自量耶!


          57楼2017-03-02 1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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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曰:『由!誨女知之乎!知之爲知之,不知爲不知,是知也。』
            【考異】皇本作『不知之爲不知』。皇疏『知之爲知之』句無所明。後子路篇疏引文曰:『由!誨汝知之乎!不知爲不知,是知也。』亦只三句,疑當時本有如此者。
            【音讀】釋文:知如字,又音智。 羣經平議:此『知』字與下五『知』字不同。下五『知』字皆如字,此『知』字當讀爲志。禮記緇衣篇『爲上可望而知也,爲下可述而志也』,鄭註曰:『志,猶知也。』然則知與志義通。『誨女知之乎』卽『誨女志之乎』,言我今誨女,女其謹志之也。荀子子道篇:『子路趨而出,改服而入。蓋猶若也。孔子曰:「志之,吾語女。奮於言者華,奮於行者伐,色知而有能者小人也。故君子知之曰知之,不知曰不知,言之要也。能之曰能之,不能曰不能,行之至也。」』韓詩外傳亦載其事,並與此章文義相同,而皆以『志之』發端。然則此文『知之』卽『志之』無疑矣。 論語足徵記:荀子子道篇:『孔子曰:「由志之,君子知之曰知之,不知曰不知,言之要也。能之曰能之,不能曰不能,行之要也。言要則知,行要則仁,既知且仁,又何加哉?」』以能對知,以仁對智,孔子之意本是如此。論語削存其半,復小變其文,則『是知也』之知,陸氏音智是也。禮記曲禮『疑事毋質』,註:『質,成也。彼己俱疑而己成言之,終不然則傷智。』疏:『若成言疑事,後爲賢人所譏,則傷己智也。故孔子戒子路云:「不知爲不知也。」』是鄭孔皆讀此經爲『不知爲不知,是智也』。集解、集註皆如字釋之,誤矣。
            【考證】史記 仲尼弟子列傳:仲由字路,卞人也。少孔子九歲。 韓詩外傳卷三:『孔子曰:「由志之,君子知之爲知之,不知爲不知,言之要也。能之爲能之,不能爲不能,行之要也。」』爲子路初改服入見時語。荀子非十二子篇:『言而當知也,默而當亦知也。』又儒效篇:『知之曰知之,不知曰不知,內不自以誣,外不自以欺,以是尊賢畏法而不敢怠傲,是雅儒者也。』此卽夫子誨子路之義。皇本『不知之爲不知』,多一『之』字。
            【集解】孔曰:『弟子,姓仲,名由,字子路。』
            唐以前古註皇疏:若不知云知,此則是無知之人耳。若實知而云知,此乃是有知之人也。又一通云:『孔子呼子路名云:由!我從來教化於汝,汝知我教汝以不乎?汝若知我教則云知,若不知則云不知,能如此者,是有知之人也。』
            集註由,孔子弟子,姓仲,字子路。子路好勇,蓋有強其所不知以爲知者。故夫子告之曰,我教汝以知之之道乎,但所知者則以爲知,所不知者則以爲不知,如此則雖或不能盡知,而無自欺之蔽,亦不害其爲知矣。況由此而求之,又有可知之理乎?
            【餘論】論語意原:或聞而知之,或見而知之,聞見未爲得也,知之而後有得也。道猶嘉肴也,食焉則知其味,得之聞見者皆未食也。 黃幹論語註義問答通釋(經正錄引):是非之心智之端,是是非非見得分明,便是智之發見而人之所以爲知也。今有人焉,所知之事則以爲知,所不知之事則以爲不知,乃是非之心自然發見,如此智孰大焉?心之虛明,是非昭著,故夫子以爲是知也。 陳櫟四書發明(經正錄引):強不知以爲知,非惟人不我告,己亦不復求知,終身不知而後已。不知者以爲不知,則人必告我,己亦必自求知,豈非知之之道乎?
            【發明】反身錄:子路勇於爲善,所欠者知耳。平日非無所謂知,然不過聞見擇識外來填塞之知,原非自性本有之良。夫子誨之以是知也,是就一念獨覺之良,指出本面,令其自識家珍。此知既明,則知其所知固是此知,而知其所不知亦是此知。蓋資於聞見者有知有不知,而此知則無不知,乃吾人一生夢覺關也,既覺則無復夢矣。 又曰:千聖相傳,只是如此。吾人之所以博學審問慎思明辨者,惟求此知。此知未明,終是冥行。此知既明,纔算到家。此知未明,學問無主。此知既明,學有主人。此知未明,藉聞見以求入門。此知既明,則本性靈以主聞見。此知未明,終日幫補輳合於外,七八月之間,雨集溝繪,非不皆盈,然而無本,終是易涸。此知既明,猶水之有本,原泉混混,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 焦氏筆乘:子曰:『知之爲知之,不知爲不知,是知也。』又曰:『多聞,擇其善者而從之。多見而識之,知之次也。』卽其言而並觀之,則學之所重輕見矣,奈何文滅質、博溺心者衆也?淮南子曰:『精神已越於外而事復反之,是失之於本而求之於末也。蔽其元光而求知於耳目,是釋其昭昭而道其冥冥也。』噫!世之言學而不蹈此者幾希。道不可知,求之者爭爲卜度,皆孔子所謂億也。毋論億而弗中,中亦奚益?關尹子曰:『不知道妄意卜者如射覆盂,高之存金存玉,卑之存石存瓦,是乎?非是乎?唯置物者知之。』噫!藉令覆盂之下而無所置也,射者不爲徒勞乎?一旦徹其覆而親見其無一物也,然後知向之金玉瓦石意見棼棼皆爲妄想。


            58楼2017-03-02 13: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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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張學干禄。
              【考異】史記弟子傳作『問干禄』。 四書通:本文無『問』字,意編次者因夫子救子張之失,故先之以此五字,以見夫子爲子張干禄發。 劉開論語補註:余嘗疑『子張學干禄』之解爲不可通,以爲子張志務乎外,則誠不能免此,若謂專習干禄之事,恐未必然,豈子張終日所講求者獨爲得禄計耶?後聞鄉先生某斷此『學』字當爲『問』字,證以外註程子云『若顏閔則無此問』,是明以干禄爲問也。餘既信其言之有徵,後又得一切證,『子張問行』註云:『子張意在得行於外,故夫子反于身而言之,亦猶答干禄問達之意。』夫既同謂之答,則干禄亦屬子張之問可知。然則朱子固亦以干禄爲問也,是『學』字爲『問』字之誤無疑矣。 黃氏後案:趙鹿泉云:『本文「學」字當作「問」,據史記弟子傳及此章外註程說、三年學章註楊說。』亦備一義。
              【考證】史記弟子傳:子張,陳人。 論語孔子弟子目錄:顓孫師,陽城人。 論語後錄:漢書地理志陽城縣屬陳留郡,卽陳地。子張爲陳公子顓孫之後。顓孫自齊來奔,故魯人而亦得指爲陳人也。子張之子曰申祥,申亦顓孫也,周秦之間申、孫聲相近。 劉氏正義:梁氏玉繩古今人表考:『鄭目錄謂陽城人。縣固屬陳也,而呂氏春秋尊師云:「子張,魯之鄙家。」考通志氏族略,顓孫氏出陳公子顓孫。左傳昭二十五年:「顓孫來奔。」張蓋其後,故又爲魯人。』 梁氏旁證:子張當是陳顓孫之後以字爲氏者,故稱陳人。子張既從孔子遊,而其子申祥爲魯穆公臣,則居於魯非一世矣。 張自烈四書大全辨:按史傳子張未嘗出仕,生平僅一見魯哀公耳。卽其逸事不傳,必非希榮慕禄之輩。且史言夫子干七十二君而不見用,亦豈干禄者哉?蓋子張之學近於求爲世用,故記者目之爲干禄耳。
              【集解】鄭曰:『子張,弟子也。姓顓孫,名師,字子張。干,求也。禄,禄位也。』
              集註子張,孔子弟子。姓顓孫,名師。干,求也。禄,仕者之奉也。
              【別解】趙佑四書溫故錄:『子張學干禄』,當從史記『問干禄』者爲正。大雅曰:『干禄豈弟。』『干禄百福。』張蓋疑而問其義也。 羣經平議:子張學干禄,猶南容三復白圭。白圭見詩抑篇,干禄見詩旱麓篇。曰學曰三復,皆於學詩時揅求其義,非學求禄位之法也。史記弟子傳改作『問干禄』,則史公已不得其旨矣。 倪思寬讀書記:詩曰:『干禄豈弟。』又曰:『干禄百福。』自古有干禄之語,子張是以請學之,猶樊遲請學爲稼爲圃之事也。 論語訓:干禄豈弟,君道也。蓋太學之教有此一學。 鄭氏述要:干禄,『禄』字集註本鄭說直以爲仕者之奉,自是議者紛紛,有以爲子張之賢當不至此。此是學詩『干禄』之句,如南容之三復白圭者。有因史記及程註『學』字作『問』,以爲子張問此詩之義者。有以爲求仕古人不諱言,禮曰『宦學事師』,傳曰『宦三年』,學干禄卽學仕宦,而不以集註爲非者,按以上諸說惟學詩『干禄』於理尚近。但詩言『干禄』,亦非卽俸禄之禄。爾雅禄訓爲福,是干禄卽求福。子張蓋讀詩至此,不知福如何求,夫子教以修德之道,寡尤寡悔,則明無人非,幽無鬼責,吉無不利,福不期臻而自臻,故曰『禄在其中』。詩言『求福不回』,卽此意也。
              按:述要之說,釋禄爲福,較舊註俸禄爲勝;然意在爲聖門辨護,與程子謂『若顏閔則無此問』,好貶抑古人者,其居心厚薄不可以道里計。昔元儒許魯山常言:『儒者以治生爲急。所謂干禄卽問治生之道,孔子之答,與「君子謀道不謀食」一章同旨。諺云:「天不生無禄之人。』人之至於困苦窮餓者,必其人行止有虧,爲衆所厭惡。孔子教子張以言行寡尤悔,而禄卽在其中,言似迂而實確,洵萬古處世之津梁、治生之秘訣也。』
              【餘論】讀四書大全說:記言子張學干禄,是當世實有一干禄之學而子張習之矣。程子既有定心之說,及小註所引朱子之語曰意曰心,乃似子張所學者亦聖人之學而特有歆羨禄位之心。使然,則子張亦只是恁地學將去,記者乃懸揣其心而以深文中之曰:『其學也以干禄也。』夫子亦逆億而責之曰:『汝外修天爵而實要人爵也。』(雲峰語)此酷吏莫須有之機械,豈君子之以處師友之間乎?春秋齊鄭如紀,本欲襲紀,且不書曰齊鄭襲紀,不克。但因其已著之跡而書曰如,使讀者於言外得誅意之效,而不爲苛詞以摘發人之陰私。豈子張偶一動念於禄,而卽加以學干禄之名邪?干禄之學隨世而改,於後世爲徵辟,爲科舉。今不知春秋之時其所以取士者何法,然敷奏以言,明試以功,唐虞已然,於周亦應未改。王制大司馬造士進士之法,亦必有所論試矣。士而學此,亦不爲大害。故朱子之教人,亦謂不得不隨時以就科舉。特所爲科舉文字,當誠於立言,不爲曲學阿世而已。夫子之告子張,大意亦如此。蓋干禄之學當亦不外言行,而或摭拾爲言,敏給爲行,以合主者之好,則古今仕學之通病。於是俗學與聖學始同終異,其失在俗學之移人,而不在學之者之心。故夫子亦不斥其心之非,而但告以學之正寡尤寡悔,就言行而示以正學,使端其術而不爲俗學所亂,非使定其心而不爲利禄動也。聖人之教如天覆地載,無所偏椅,故雖云『不志於穀,不易得也』,而終不以辭禄爲正。學者之心不可有欲禄之意,亦不可有賤天職天禄之念。況如子張者,高明而無實,故終身不仕。而一傳之後流爲莊周,安得以偶然涉獵於俗學,誣其心之不潔乎?
              【發明】論語補疏:樊遲請學稼,則孔子目爲小人。小人,不求禄位者也。子張學干禄,孔子卽告以得禄之道。聖人以事功爲重,故不禁人干禄,而斥夫學稼者也。
              按:諱言禄仕,乃宋儒沽名惡習。輕薄事功,爲南宋積弱根由。二者均不可爲訓。考大戴記有子張問入官,卽問干禄之意。羣經義證云:『中庸「好學近乎知」,漢書公孫弘傳、說苑建本篇引並作「好問」。疑學、問古皆通用。魯論作「學」,古論作「問」,字異而義則同。問干禄者,問其方也。』


              59楼2017-03-02 1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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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曰:『多聞闕疑,慎言其餘,則寡尤;多見闕殆,慎行其餘,則寡悔。言寡尤,行寡悔,禄在其中矣。』
                【考證】論語述何:謂所見世也。殆,危也。春秋定哀多微辭,上以諱尊隆恩,下以避害容身,慎之至也。 經義述聞:殆,猶疑也。謂所見之事若可疑,則闕而不敢行也。悔,說文云:『悔,恨也。』劉氏正義:古者鄉舉里選之法,皆擇士之有賢行學業而以舉而用之,故寡尤寡悔卽是得禄之道。當春秋時,廢選舉之務,世卿持禄,賢者隱處,多不在位,故鄭以寡尤寡悔有不得禄而與古者得禄之道相同,明學者干禄當不失其道,其得之不得則有命矣。孟子云:『古之人修其天爵,而人爵從之。』亦言古選舉正法。 黃氏後案:學干禄,謂學仕者之事也。古人不諱干禄,詩之言『干禄』可證。曲禮曰『宦學』,左傳言『宦三年』,則古人不廢仕者之學。疑殆尤悔,互言見義。能慎此者,敷納明試不激不隨,得之固道也,失之命也。不然,欲爲憿幸之謀而尤悔交集,是傳所謂黜而宜者,其得之命也,失之固道也。凡經言『在其中』者,事不必盡然而舉其能然者也。君子道其常,亦盡其能然之道而已,無揣摩憿幸之法也。
                【集解】包曰:『尤,過也。疑則闕之,其餘不疑,猶慎言之,則少過。殆,危也。所見危者,闕而不行,則少悔。』鄭曰:『言行如此,雖不得禄,得禄之道也。』
                唐以前古註皇疏引范甯云:發言少過,履行少悔,雖不以要禄,乃致禄之道也。仲尼何以不使都無尤悔而言寡尤悔乎?有顏淵猶不二過,蘧伯玉亦未能寡其過,自非聖人,何能無之?子張若能寡尤悔,便爲得禄者也。
                集註呂氏曰:『疑者,所未信。殆者,所未安。』程子曰:『尤,罪自外至者也。悔,理自內出者也。』愚謂多聞見者學之博,闕疑殆者擇之精,慎言行者守之約。凡言『在其中』者,皆不求而自至之辭。言此以救子張之失而進之也。 ○程子曰:修天爵則人爵至。君子言行能謹,得禄之道也。子張學干禄,故告之以此,使定其心,而不爲利禄動。若顏閔則無此問矣。或疑如此亦有不得禄者,孔子蓋曰『耕也,餒在其中』,惟理可爲者,爲之而已矣。
                【餘論】南軒論語解:子張之學干禄,豈若世之人慕夫寵利者哉?亦曰士而禄仕,其常理耳。夫子獨告之以得禄之道謂在我者謹於言行而寡夫尤悔,則固得禄之道。夫謹言行者,非期於得禄也,亦非必得禄也,曰『禄在其中矣』,辭氣不迫而義則完矣。若告之以士不可以求禄,則理有所未盡,而亦非長善救失之方也。 朱柏廬毋欺錄:言而闕疑,立誠之道也。讀書亦然。
                【發明】松陽講義:古之聖賢身居富貴,皆是不求而自至,其胸中未嘗有一毫希覬之念也。自聖學不明,士束髮受書,便從利禄起見,終身汲汲,都爲這一個禄字差遣。一部五經、四書,幾同商賈之貨,只要售得去便罷了,未嘗思有益於身心,有用於天下,真是可歎!今日學者須先痛除此等念頭,將根腳撥正了,然後去用工,纔是真學。不然,卽讀盡天下之書,譬如患病之人,日啖飲食,皆助了這病,毫無益於我。
                按:陸氏之言切中時弊,與上所述各明一義,所謂『言各有當』也。


                60楼2017-03-02 1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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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哀公問曰:『何爲則民服?』孔子對曰:『舉直錯諸枉,則民服。舉枉錯諸直,則民不服。』
                  【考異】七經考文:古本『服』下有『也』字。 釋文:『錯』,鄭本作『措』。劉氏正義:漢費鳳碑:『舉直措枉。』與鄭本合。說文云:『措,置也。』『措』正字,『錯』叚借字。 史記孔子世家:魯哀公問政。對曰:『政在選臣。』季康子問政。對曰:『舉直錯諸枉,則枉者直。』司馬貞史記索隱曰:『哀公問何爲則民服,孔子答之。今以爲答季康子,蓋撮略論語文而失事實。』 王若虛史記辨惑:論語所云『舉直錯諸枉,能使枉者直』,乃答樊遲問知之言耳。然則史遷之所引既誤,而司馬氏辨之者亦非也。 翟氏考異:淮南說山訓有『舉枉與直,如何不得。舉直與枉,勿與遂往』四語,亦云孔子對季氏辭。而文子符言篇又以此四語屬老子。百家中影襲論語輾轉而大失真者頗多,今不盡列論。
                  【集解】包曰:『哀公,魯君謚。錯,置也。舉用正直之人,廢置邪枉之人,則民服其上。』
                  按:劉寶楠曰:『包以邪枉之人不當復用,故以錯爲廢置,與上句言舉言用之相反見義。此亦用人之一術,自非人君剛明有才,不克爲此。荀子王制篇:「賢能不待次而舉,罷不能不待須而廢。」卽包義也。與夫子尊賢容衆之德似不甚合,且哀公與三桓釁隙已深,夫子必不爲此激論也。』
                  唐以前古註皇疏引江熙云:哀公當千載之運,而聖賢滿國,舉而用之,魯其王矣。而唯好耳目之悅,羣邪秉政,民心厭棄。既而苦之,乃有此問也。 又引范甯云:哀公舍賢任佞,故仲尼發乎此言,欲使舉賢以服民也。 釋文引鄭註:措,投也。
                  集註哀公,魯君,名蔣。凡君問皆稱『孔子對曰』者,尊君也。錯,舍置也。諸,衆也。程子曰:『舉錯得義,則人心服。』
                  【別解】困學紀聞:孫季和云:『舉直而加之枉上,則民服。枉固服於直也。舉枉而加之直上,則民不服。直固非枉之所能服也。』若諸家解,何用二諸字?
                  按:朱彜尊經義考:『孫應時論語說今佚,僅存說「舉直錯諸枉」一條於困學紀聞。季和,應時字也。餘姚人,世稱燭湖先生,爲象山弟子。四庫總目別集類有燭湖集二十卷,卽其人也。』
                  論語述(四書辨證引):黃氏日抄云:『錯者,置也。如賈誼「置諸安處則安」之類。錯諸者,猶云舉而加之也。舉直而加之枉者之上,是君子在位,小人在野,此民之所以服。舉枉者而置於直之上,是小人得志,君子失位,此民之所以不服。』論語述何:舉直錯諸枉,則民服。舉正直之人措之枉曲之上,貴教化也。 劉氏正義:諸,之也。言投於下位也。案春秋時世卿持禄,多不稱職,賢者隱處,有仕者亦在下位,故此告哀公以舉措之道。直者居於上,而枉者置之下位,使其賢者得盡其才,而不肖者有所受治。亦且畀之以位,未甚決絕,俾知所感奮,而猶可以大用。故下篇告樊遲以『舉直錯諸枉,能使枉者直』,卽此義也。
                  按:劉氏之說是也。以經解經,可與夫子告樊遲舜有天下選於衆,但言舉臯陶,不言錯四兇相證。若如諸家解,則二『諸』字爲虛設矣。集解、集註均失之。
                  【餘論】四書紹聞編:朱子論宋事,謂救其本根之術,不過視天下人望之所屬者舉而用之,使其舉錯用舍必當於人心,則天下之心翕聚於朝廷之上,其氣力易以鼓動。如衰病之人,鍼藥所不及,焫其丹田氣海,則氣血萃於本根,而耳目手足利矣。 顧憲成四書講義:謂之直,必是曰是,又能匡人之是;非曰非,又能匡人之非。獨立自信,略無依違。此等人下之公論極向之,上之人最易惡之,所以舉之爲難。謂之枉,必是可爲非,又能阿人之非;非可为是,又能阿人之是。曲意求容,略無執持。此等人下之公論極鄙薄之,上之人最易愛之,所以錯之爲難。故君子中清苦樸實忠厚謹飭者,縱居昏亂之世,不至盡見寵任。惟諂言諂行巧於阿旨者,縱清明之時,亦往往被暱矣。聖人下此二字,將君子小人之情推勘到纖毫含糊不得處,將時君世主之情推勘到纖豪矯彊不得處。 經義述聞:舉直、舉枉者,舉諸直、舉諸枉也。因下錯諸枉、錯諸直而省諸字。
                  【發明】反身錄:舉錯當與不當,關國家治亂、世運否泰。當則君子進而小人退,衆正盈朝,撥亂反治,世運自泰。否則小人進而君子退,羣小用事,釀治爲亂,世運日否。諸葛武侯有云:『親賢臣,遠小人,此先漢所以興隆也。親小人,遠賢臣,此後漢所以傾頹也。』言言痛切,可作此章翼註,人君當揭座右。


                  61楼2017-03-02 13: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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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康子問:『使民敬、忠以勸如之何?』子曰:『臨之以莊,則敬;孝慈,則忠;舉善而教不能,則勸。』
                    【考異】文選沈約安陸昭王碑文註引論語:季康子問:『使民以敬如之何?』皇本作『臨民之以莊則民敬』,『勸』上有『民』字。七經考文曰:上一民字恐誤。
                    【音讀】應劭風俗通義過譽篇:歐陽歙曰:『舉善以教,則不能者勸。』三國志徐邈傳:舉善而教,仲尼所美。潘氏集箋:漢魏人多於『教』字絕句。
                    按:劉寶楠曰:『「舉善而教不能」爲一句。漢魏人引「舉善而教」,皆是趁辭。』
                    【考證】四書釋地三續:韓文考異『知其爲賢以否』下云:『以、與通用。』余因悟論語『敬忠以勸』,蓋康子欲使民敬,使民忠,與使民勸於爲善也。宜補註曰:『以,與也。』四書辨證:非但韓文可證也。大雅生民疏:『後稷是姜嫄首子,有同母弟妹以否。』周頌絲衣疏:『未知高子所言是此以否。』王制疏:『殷封夏后,但不知其名杞以否。』月令疏:『其數不欠少以否。』莊十五年疏:『夫人姜氏如齊,不知桓公有母以否。』僖八年疏:『止言之,不知與盟以否。』孔說以、與通用,固在韓前也。又『而誰以易之』,『不大聲以色』,論語集註、中庸章句以俱訓與。又儀禮鄉射禮『主人以賓揖』,大射儀『揖以藕左旋』,燕禮『君曰以我安』,鄭氏以俱訓與。以與通用見之正經又如此。約旨謂勸卽是勸於敬忠,未得『以』字解故耳。 經傳釋詞:以,猶而也。 劉氏正義:此欲康子復選舉之舊也。春秋時大夫多世爵,其所辟僚佐又皆奔走使令之私,善者不見任用,故夫子令其舉之。下篇言子遊爲武城宰,夫子詢以得人。仲弓爲季氏宰問政,夫子告以舉賢才。皆此舉善之意也。
                    【集解】孔曰:『魯卿季孫肥。康謚。』包曰:『莊,嚴也。君臨民以嚴,則民敬其上也。君能上孝於親,下慈於民,則民忠矣。舉用善人而教不能者,則民勸勉也。』
                    唐以前古註皇疏引江熙云:言民法上而行也。上孝慈,民亦孝慈。孝於其親,乃能忠於君。求忠臣必於孝子之門也。
                    集註季康子,魯大夫季孫氏,名肥。莊,謂容貌端嚴也。臨民以莊,則民敬於己。孝於親,慈於衆,則民忠於己。善者舉之而不能者教之,則民有所勸而樂於爲善。 張敬夫曰:『此皆在我所當爲,非爲欲使民敬忠以勸而爲之也。然能如是,則其應蓋有不期然而然者矣。』
                    【別解一】經義述聞:逸周書謚法曰:『五宗安之曰孝,慈惠愛親曰孝。』賈子道術篇:『親愛利子謂之慈,子愛利親謂之孝。』孝與慈不同而同取愛利之義,故子愛利其親謂之孝慈,因而上愛利其民亦謂之孝慈。表記曰:『威莊而安,孝慈而敬,使民有父之尊有母之親如此,而後可以爲民父母矣。』正義曰:『以威莊故尊之如父,以孝慈故親之如母。』論語言『臨之以莊則敬,孝慈則忠』,語意正與此同。淮南子修務訓云:『堯立孝慈仁愛,使民如子弟。』魏書甄琛傳:『慈惠愛民曰孝。』皆可證。包咸謂上孝於親,下慈於民,則民忠。揆之上下文義,皆爲不類,蓋古義之失其傳久矣。
                    【別解二】黃氏後案:『孝慈則忠』,諸家說甚費解。式三謂『孝』當作『𡥉』,謂引導之使人可仿效也。凡人有所仿效曰學,爲人所仿效曰敎,其字皆從𡥉。𡥉有引導義。孝慈則忠者,以身導之,以恩養之,而民忠也。『𡥉 』,篆文作『𡥈』,從爻諧聲,『孝』從老從子,二字迥不同。經史中二字互譌者多。禮表記:『威莊而安,孝慈而敬,使民有父之尊,有母之親。』鄉飲酒義:『君子之所謂孝者,非家至而日見之也。』保傅:『孝者襁之。』皆當作『𡥉 』。
                    【餘論】四書辨疑:此過高之論,無己以及物之念。聖人之道本所以維持天下國家,事皆在三綱五常之內,無非在我所當爲者,然亦以成物之實效爲期。天下國家遵之爲治,何嘗有不期而然者哉?況此章明是康子問使民敬忠以勸之道,夫子一一指示如此,則未有一字意不在民者。若從張說,則『慎終追遠』,『君子篤於親』,『故舊不遺』,亦皆在我所當爲;不當更言『民德歸厚』,『民興於仁』,『則民不偷』也。此等議論,專務高遠,迂誕無實,不惟誤己,而且誤人。敗事之患,蓋有不可勝言者。此近世學者之深蔽,不可不辨。 四書通觀:前章何爲則民服之問,可見哀公之弱。此章使之一事,可見季氏之強。夫子答之,蓋謂舉錯之權在上而又不失其宜,如此何患乎弱。人心天理有以觸之,自然而應,何假使而後然哉?如此,則何假乎強?


                    62楼2017-03-02 13: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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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謂孔子曰:『子奚不爲政?』子曰:『書云:「孝乎惟孝,友於兄弟,施於有政。」是亦爲政,奚其爲爲政?』
                      【考異】皇本『乎』作『于』,漢石經亦作『于』。 釋文云:『孝于』,一本作『孝乎』。『是亦爲政』下有『也』字。 白虎通德論、華氏、范氏兩後漢書孝傳引此文俱有『也』字。 釋文:『奚其爲爲政也』,一本無一『爲』字。
                      【音讀】九經古義:『子曰書云孝乎惟孝友于兄弟』,釋文作『孝于』,云:『一本作「孝乎」。』唐石經同。案蔡邕石經亦作『于』,故包咸注云:『孝于惟孝,美大孝之辭。』後世儒者據晉世所出君陳篇改『孝于』爲『乎』,以『惟孝』屬下句以合之,若非漢石經及包氏註,亦安從而是正邪? 經讀考異:按近讀從『孝乎』絕句,『惟孝』連下『友于兄弟』爲句。據包咸註作『孝于惟孝』,漢石經亦作『孝于惟孝』,古乎、于字同用,正與下『友于兄弟』屬詞相比。又華嶠後漢書劉平江革傳序云:『此殆所謂「孝乎惟孝,友于兄弟」者也。』太平禦覽引亦作『孝乎惟孝,友于兄弟』,是古讀皆從『惟孝』絕句。前漢書王莽傳『皆曰安友于兄弟』,明以『友于』爲句,亦非自『惟孝』連讀。宋翔鳳四書釋地辨證:論語例作『於』字,引經而作『于』,則可斷『孝乎惟孝友于兄弟』八字爲書辭,『施於有政』以下爲孔子語。以有于字、於字顯爲區別也。 論語稽求篇『孝乎』不句而『惟孝』句,蔡邕書石經直以『孝乎』作『孝于』,明非斷句助字。而班固作白虎通,則儼然有『孝乎惟孝』四字。降此而潘嶽、夏侯湛等明引論語,皆見於篇章之曉然者。 閻若璩尚書古文辨偽曰:此與禮記『禮乎禮』、漢語『肆乎其肆』、韓愈文『醇乎其醇』相同,言孝之至也。 論語古訓:晉夏侯湛昆弟誥、潘嶽閑居賦敍、梁元帝劉孝綽墓志、唐徐堅初學記人事、李善註文選與陳伯之書、孤獨及李府君墓志、王利貞幽州石浮圖頌皆用『孝乎惟孝』之句,唐石經遂定作『乎』,後人並改包註,且有以『書云孝乎』爲句者,蓋因晚出書之謬而易論語本文也。
                      按:『孝乎惟孝』四字爲句,漢魏六朝相沿如是。程伊川經說曰:『書云孝乎者,書之言孝,則曰惟孝友於兄弟,施於有政。』是讀『孝乎』爲句始於伊川,朱子集註因之。論語詳解曰:『書云句,孝乎句,惟孝句。』亦沿襲程氏之謬者也。
                      【考證】包慎言論語溫故錄:後漢書郅惲傳:『鄭敬曰:「雖不從政,施之有政,是亦爲政。」』玩鄭敬所言,則『施於有政,是亦爲政』,皆夫子語。又云:白虎通云:『孔子所以定五經何?孔子居周末世,王道陵遲,禮義廢壞,強淩弱,衆暴寡,天子不敢誅,方伯不敢問。閔道德之不行,故周流冀行其道。自衛反魯,知道之不行,故定五經以行其道。故孔子曰「書云:『孝乎惟孝,友于兄弟。』施於有政,是亦爲政」也。』依白虎通說,則孔子對或人,蓋在哀公十一年後也。五經有五常之道,教人使成其德行,故曰『施於有政,是亦爲政』。 劉氏正義:案包說是也。夫子以司寇去魯,故反魯猶從大夫之後。且亦與聞國政,但不出仕居位而爲之,故或人有不爲政之問。弟子記此章在哀公、季康子問孔子兩章之後,當亦以時相次。夫子定五經以張治本,而首重孝友。孝友者,齊家之要,政之所莫先焉者也。有子言孝弟爲爲仁之本。其爲人也孝弟,不好犯上,必不好作亂。故孝弟之道明,而天下後世之亂臣賊子胥受治矣。夫子表章五經,又述其義爲孝經。孝經者,夫子所已施之教也。故曰行在孝經。 王鳴盛尚書後案:蔡邕石經論語本作『孝于惟孝』,見洪適隸釋,太平禦覽載華嶠後漢書劉平江革傳序、班固白虎通德論五經篇引並同。日本山井鼎所引足利本論語正如此。惟論語釋文云:『孝于,一本作「孝乎」。』故晉夏侯湛昆弟誥、潘嶽閑居賦序、梁元帝劉孝綽墓志銘、唐李善註丘希范與陳伯之書、孤獨及衢州司士參軍李府君墓志銘、王利貞幽州石浮圖頌皆用『孝乎惟孝』之句,開成石經遂定作『乎』字。至宋以『書云孝乎』爲句,此則因僞書之謬而並亂論語之文也。 黃氏後案:三國志魏武紀註『於』作『于』,合尚書體例。後漢書郅惲傳『於』作『之』,義尤順。李註云:『隱遁好道,在家孝弟,亦從政之義也。』李以家政言,亦合經義。曹之升四書摭餘說:孔子引書辭不知出何篇。魏晉間晚出書竄入于君陳,皆以爲成王策命君陳語。王厚齋曰:『君陳蓋周公之子、伯禽弟,見坊記註,他無所考。傳有凡蔣邢茅胙祭。豈君陳其一人歟?凡伯、祭公謀父皆周公之裔,世有人焉,家學之傳遠矣。』閻百詩曰:『案禮記疏引鄭康成作詩譜曰:「元子伯禽封魯,次子君陳世守采地。」書音義亦據鄭註。明確至此,奈何因朱子未及,蔡傳所不言,概從抹煞?』余又按君陳,周公幼子,嗣爲周公。竹書『成王十一年,王命周平公治東都』,卽君陳也。 四書辨證:竹書紀年『成王十一年,王命周平公治東都』,沈約註:『周平公卽君陳,周公之子,伯禽之弟。』而說始於坊記註、魯頌譜。(元子伯禽封魯,次子君陳世守采地。)林之奇曰(坊記義疏引):『君陳,漢孔氏但曰臣名,鄭氏云周公之子,蘇氏、陳少南俱以爲非,而陳少南爲詳明,謂周公命康叔、成王命蔡仲見於誥誡之辭,如是之審,況周公叔父,有大勛勞於成王,今命其子以繼父,何無懿親之語,若他人然,決無是理也。』
                      按:所謂書當是逸書。毛氏奇齡曰:凡諸書所引有孝乎者必論語,非君陳。如白虎通五經篇、晉書夏侯湛傳、潘嶽閑居賦、陶潛孝傳及初學記、太平禦覽所引皆作『孝乎惟孝』,則皆引論語,非引君陳。袁宏後漢紀亦曾引此,然其文曰:『此殆所謂孝乎惟孝、友于兄弟、施於有政者也。』夫不曰克施,而曰施於,此論語文也,君陳安得而有之?集註蓋本伊川經說。宋儒不知古文尚書之僞,不足深責。惟觀諸書所引皆稱論語,其決非君陳篇文無疑。作僞者不明句讀,可笑甚矣。讀者參照古文尚書疏證可也。
                      【集解】包曰:『或人以爲居位乃是爲政。孝乎惟孝,美大孝之辭。友於兄弟,善於兄弟也。施,行也。所行有政道,與爲政同耳。』
                      唐以前古註春秋左傳定四年正義引鄭註:或之言有人不顯其名,而略稱爲或。 書微子正義引鄭註:或之言有也。 孝經三才章正義引鄭註:孝爲百行之本,言人之爲行莫先於孝。 皇疏:于,於也。惟孝,謂惟令盡于孝也。此語與尚書微異,而義可一也。 又引范寧云:夫所謂政者,以孝友爲政耳。行孝友則是爲政,復何者爲政乎?引周書所以明政也。或人貴官位而不存孝道,故孔子言如此也。
                      集註定公初年,孔子不仕,故或人疑其不爲政也。書。周書君陳篇。『書云孝乎』者,言書之言孝如此也。善兄弟曰友。書言君陳能孝於親,友於兄弟,又能廣推此心以爲一家之政。孔子引之,言如此則是亦爲政矣,何必居位乃爲爲政乎。蓋孔子之不仕有難以語或人者,故託此以告之。要之至理,亦不外是。
                      【餘論】四書稗疏:『子奚不爲政』,集註言定公初年,孔子不仕。又云:『蓋孔子之不仕有難以語或人者。』意謂定公爲逐其君兄者所立,孔子恥爲之臣,而託孝友之言以譏之。審然,則孝友爲借詞,而父兄只爲口實矣。後世士大夫不合於時,託言歸養,乃不誠於君親之大者,豈聖人而爲此哉?夫子言孝友必有所致其孝友者,則此言之發必於母兄尚在時矣。定公初年,孔子年四十有餘,而定公中,載孔子出仕以後周流列國,更未聞有宅憂之事。伯兄早卒,故嫁子而孔子爲之主,則母兄之喪皆當在昭公之末。孝友之言,亦豈不言及而心愴乎?抑定公九年,孔子爲魯司寇,明年相公於夾谷,豈九年以前爲不孝不友之定公,九年以後爲孝友之定公乎?意此問答在昭公之世,而孝友之論,則集註所謂至理不外是者。誠爲韙論,勿容他爲之說也。 論語述何:政者,正也。春秋定無正月者,昭非正終,定非正始也。夫子以昭公孫於齊之年適齊,以定之元年反魯不仕,故或人問之。引書『友于兄弟』爲孝者,繼體之君臣與子一例,定公,昭公之弟,不宜立者也。受國於季孫意如而不知討賊,則爲政之本失矣。書卽位,與桓公、宣公例也。書癸亥公之喪至自乾侯,戊辰公卽位,微辭也。是亦爲政,婉辭也。奚其爲爲政,直辭也。 趙佑溫故錄:聖人用之則行,舍之則藏。魯自不能用子,子奚從得爲政?或本失問。觀其後季桓子召之,遂以相魯,猶是定公之年。彼執昭無正終、定無正始爲不仕解者,徒迂而不切。 任啓運四書約旨:陳氏云:『定公五年以前不仕爲平子,五年以後不仕爲陽貨。』余謂或人此問不知的係何時,則孔子不仕之意不可臆度,但註明下『定公初年』四字,又下『難以語或人』五字,則舊說季孫意如廢昭公之子而立定公,定公於昭公爲不友卽爲不孝之説爲當。若陽虎則無難直言之,且於孝友二字全無着矣。或問定公十年孔子仕魯又是爲何?曰此时意如已死,定公之罪只在討賊,意如死則無可討矣。 芮長恤匏瓜錄:昭公失國,居於外者八年,卒死乾侯。越明年六月,始得歸葬。季孫意如廢公衍、公爲而立公子宋,是爲定公。公德意如之立己而不討逐君之罪。方且葬昭公於墓道之南,而又立煬宮以自神其是,意如爲之,定公聽之,魯之人未有非之者也。且定公之於昭公,其分則君臣,其親則兄弟也。公於意如,則君父之仇又兄弟之仇也。有君不事,周有常刑。今也貪得國而忘大倫,賞私勞而廢公義,何以爲政?且前此叔孫不敢從政之請,子家子猶能逃之,況孔子乎?因或人之問,而引君陳以告之曰『書云孝乎』,又曰『友于兄弟』,蓋亦微示諷切之意以曉魯人,非泛然而已也。曰然則夫子爲中都宰,爲大司寇,終事定公何也?曰斯時也,定公卽位將十年矣,意如之死又五年矣,陽貨出奔,季斯悔禍,於此之時,不出而圖吾君,是終於懟定公而終無與人爲善之心也。故曰可以止而止,可以仕而仕,孔子也。


                      63楼2017-03-02 13: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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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曰:『人而無信,不知其可也。大車無輗,小車無軏,其何以行之哉?』
                        【考異】新序節士篇引孔子曰:『大輿無輗,小輿無軏。』『車』並作『輿』。
                        【考證】淩煥古今車制圖考:據許鄭說,則輗非轅端橫木、軏非轅端上曲木自明顯。戴侗六書故曰:『轅端橫木卽衡也,輗乃持衡者。』不爲包咸說所誤,亦是卓見。戴氏震曰:『韓非子外儲說:墨子曰:「吾不如爲車輗者巧也,用咫尺之才,不爲一朝之事,而引三十石之任。」案大車鬲以駕牛,小車衡以駕馬,其關鍵則名輗軏。轅所以引車,必施輗軏而後行。信之在人,亦交接相持之關鍵,故以輗軏喻信。包氏以逾丈之輈、六尺之鬲而當咫尺之輗軏,疏矣。』阮氏又引太玄經云:『「閑次三:關無鍵,盜入門也。拔我輗軏,貴以伸也。」此則子云用論語之義。其曰拔,則爲衡上之鍵可知,且與上關鍵同一義。』煥案:衡鬲橫縛轅端,則非兩材相合釘殺可知。若釘殺則加槷焉,卽可無事輗軏之持,又不必加縛矣。且轅端圍僅九寸餘,衡鬲圍亦必如之,若兩材牝牡相穿,鑿損當三四寸,加輗軏之橫穿鑿損又二三寸,轅端之恃以能引重者所存幾何?兩服馬稍有左右,則轅頸與衡鬲必捩折矣。然則其制奈何?曰今之舁棺用獨龍杠,杠端鑿孔,橫木爲小杠,鑿孔相對,以長釘貫而縛之,其橫木可隨舁夫左右轉折。竊意衡鬲亦當如此。說文:『𩎑( [唐韻]借官切,[集韻]祖官切𡘋音鑽。[說文]車衡三束也,曲轅𩎈縛,直轅𡘋縛。又[集韻]徂丸切,音欑,義同,或作𩎈䡽。),衡三束也。』徐鍇曰:『乘車曲轅木爲衡,別鑽孔縛之。』說文又云:『鞙,大車縛軛靼。靼,柔革也。釋名:『鞙,懸也,所以懸縛軛也。』徐氏此說,實合古制。今定轅端與橫木之中俱鑿圜孔相對,以軏直貫而縛之,是爲一束。橫木下左右縛軛,是爲衡三束。是說文之𩎑,統指衡之束轅束軛言之。衡軛既活,服馬卽有轉折,無傷轅端,車亦弗左右搖。輈人所謂『和卽安』也。 又云:軏之用與轄同。轄爲鍵,軏亦爲鍵。鍵從金,則輗軏當以金爲之。事在金工,故車人不著矣。
                        按:淩君博通說文及戴阮之學,所論甚確。其謂輗軏用金,與韓非子用木之說異,劉寶楠疑爲『木質用金裹之』是也。此外考證輗軏之制者,有盧文弨鐘山劄記、許宗彥鑒止水齋集、戴震東原集、阮元揅經室集、宋翔鳳過庭錄及拜經日記、論語後錄、四書摭餘說等書,以無關宏旨,故不具錄。
                        呂氏春秋貴信篇:故周書曰『允哉允哉』,以言非信則百事不滿也。 又云:君臣不信,則百姓誹謗,社稷不寧處。官不信,則少不畏長,貴賤相輕。賞罰不信,則民易犯法,不可使令。交友不信,則離散鬱怨,不能相親。百工不信,則器械苦偽,丹漆染色不貞。
                        【集解】孔曰:『言人而無信,其餘終無可也。』包曰:『大車,牛車。輗者,轅端橫木以縛枙者也。小車,駟馬車。軏者,轅端上曲鈎衡者也。』
                        唐以前古註周禮考工記車人疏引鄭註:大車爲柏車,小車爲羊車。 皇疏引鄭玄云:輗穿轅端著之,軏因轅端著之。 又引江熙云:彥升曰:『車待輗軏而行,猶人須信以立也。』
                        按:晉書袁喬字彥叔,七錄有袁喬論語註釋十卷,『升』疑『叔』字之訛也。
                        集註大車,謂平地任載之車。輗,轅端橫木縛軛以駕牛者。小車,謂田車、兵車、乘車。軏,轅端上曲鈎衡以駕馬者。車無此二者則不可以行,人而無信亦猶是也。
                        【餘論】朱子語類:人無信則語言無實,何處行得?處家則不可行於家,處鄉黨則不可行於鄉黨,與『言不忠信,雖州裏行乎哉』之意同。 顧夢麟四書說約:人之所以爲人全在信,若無真心實意,面目雖存,精神已斷,不必論到行之隔礙處方見不可。就當下無此實心,便如車之無輗軏,已失其所以行之之具矣。
                        【發明】反身錄:千虛不博一實,言一有不實,後雖有誠實之言,亦無人信矣。


                        64楼2017-03-02 13: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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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張問:『十世可知也?』子曰:『殷因於夏禮,所損益,可知也。周因於殷禮,所損益,可知也。其或繼周者,雖百世,可知也。』
                          【考異】釋文:『可知也』,一本作『可知乎』,鄭本作『可知』。 皇本『雖百世』下有『亦』字。 太平禦覽禮儀部述文有『亦』字。 漢石經『損』字作『』。羅泌路史發揮引子曰:『商因夏禮,所損益,可知也。周因商禮,所損益,可知也。』亦以避廟諱,改殷爲商。
                          【音讀】劉氏正義:漢書杜周傳:『欽對策曰:「殷因於夏,尚質。周因於殷,尚文。」』此讀以夏殷絕句。漢書董仲舒傳有『夏因於虞』之文,史記集解引樂記鄭註:『殷因於夏,周因於殷。』與杜讀同,則知今人以『禮』字斷句者誤。
                          【考證】困學紀聞:馬融註論語云:『所因,三綱五常。』大學衍義謂三綱之說始見於白虎通。愚按谷永傳云:『勤三綱之嚴。』太玄永次五云:『三綱得于中極,天永厥福。』其說尚矣。禮記正義引禮緯含文嘉有三綱之言,然緯書亦起於西漢之末。 日知錄:記曰聖人南面而治天下,必自人道始矣。立權度量,考文章,改正朔,易服色,殊徽號,異器械,別衣服,此其所得與民變革者也。其不可得變革者則有矣,親親也,尊尊也,長長也,男女有別,此其不可得與民變革者也。自春秋之並爲七國,七國之並爲秦,而大變先王之禮。然其所以辨上下,別親疏,決嫌疑,定是非,則固未嘗有異乎三王也。故曰:『其或繼周者,雖百世可知也。』
                          按:顧氏以禮記釋論語,義實較馬註爲長。
                          劉氏正義:夏殷周者,三代有天下之號。論衡正統篇:『唐虞夏殷周,猶秦之爲秦,漢之爲漢。』則以夏殷周皆地名。呂氏春秋本味篇:『和之美者,大夏之鹽。』水經涑水註:『涑水西南過安邑,禹所都也。』又引地理志:『鹽池在安邑西南,許慎謂之盬,此卽大夏之鹽。』則夏是地名。殷本稱商,在今商州。及盤庚遷殷,遂亦稱殷,或殷商並稱,如詩言『殷商之旅』是也。書序以盤庚治亳殷,是殷亦地名。詩江漢『于周受命』,鄭箋:『周,歧周也。』釋名釋州國:『周地在岐山之陽,其山四周也。』三代皆以所都地爲國號,如唐虞之比。白虎通號篇謂夏爲大,殷爲中,周爲至。皆望文爲義,非也。
                          按:劉氏所著正義引證精博,此書行而邢疏可廢。
                          【集解】孔曰:『文質禮變也。』馬曰:『所因,謂三綱五常。所損益,謂文質三統。物類相召,世數相生,其變有常,故可豫知。』
                          唐以前古註禦覽五百廿二引論語註云:世,謂易姓之世也。問其制度變易如何。所損益可知也者,據時篇目皆在可校數。自周以後,以爲變易損益之極,極於三王,亦不是過也。
                          按:禦覽所引,劉寶楠以爲鄭註,未知何據。劉氏正義云:『案說文「世」作「卋」,云:「三十年爲一世。」此云易姓稱世者,引申之義。制度者,制,猶作也;度,法也,卽禮也。註言此者,明子張是問後世禮也。夫子言夏禮、殷禮皆能言之,又中庸言「君子考諸三王而不謬」,是夏殷禮時尚存,當有篇目可校數也。「以爲變易」,句有訛字。』
                          皇疏:又一家云:『自從有書籍而有三正也,伏犧爲人統,神農爲地統,黃帝爲天統。少昊猶天統,言是黃帝之子,故不改統也。顓頊爲人統,帝嚳爲地統。帝堯是爲嚳子,亦爲地統。帝舜爲天統。夏爲人統,殷爲地統,周爲天統,三正相承,若連環也。』今依後釋。所以必從人爲始者,三才須人而成,是故從人爲始也。而禮家從夏爲始者,夏是三王始,故舉之也。又不用建卯建辰爲正者,于是萬物不齊,莫適所統也。 筆解:韓曰:『孔馬皆未詳仲尼從周之意,泛言文質三統,非也。後之繼周者,得周禮則盛,失周禮則衰,孰知因之之義其深矣乎?』李曰:『損益者,盛衰之始也。禮之損益知時之盛衰。因者,謂時雖變而禮不革也。禮不革,則百世不衰可知焉。窮此深旨,其在周禮乎?』
                          集註王者易姓受命爲一世。子張問自此以後十世之事可前知乎。馬氏曰:『所因,謂三綱五常。所損益,謂文質三統。』愚按三綱,謂君爲臣綱,父爲子綱,夫爲妻綱。五常,謂仁義禮智信。文質,謂夏尚忠,商尚質,周尚文。三統,謂夏正建寅爲人統,商正建醜爲地統,周正建子爲天統。三綱五常,禮之大體,三代相繼,皆因之而不能變。其所損益,不過文章制度小過不及之間,而其已然之跡,今皆可見,則自今以往,或有繼周而王者,雖百世之遠,所因所革亦不過此,豈但十世而已乎?聖人所以知來者蓋如此,非若後世讖緯術數之學也。 胡氏曰:『子張之問,蓋欲知來,而聖人言其既往者以明之也。夫自修身以至於爲天下,不可一日而無禮。天敍天秩,人所共由,禮之本也。商不能改乎夏,周不能改乎商,所謂天地之常經也。若乃制度文爲,或太過則當損,或不及則當益。益之損之,與時宜之,而所因者不壞,是古今通義也。因往推來,雖百世之遠,不過如此而已矣。』
                          【別解】陳澧東塾讀書記:子張問十世可知也。集解孔曰:『文質禮變。』其或繼周者,雖百世可知也。何註云:『物類相召,世數相生,其變有常,故可預知。』邢疏云:『子張問於孔子,夫國家文質禮變,設若相承,至於十世,世數既遠,可得知其禮乎?殷承夏後,因用夏禮,其事易曉,故曰可知也。周代殷立,而因用殷禮,及所損益事,事亦可知也。「其或繼周者,雖百世可知也」者,言非但順知既往,兼亦預知將來。』澧謂順知既往之說是,預知將來之說非也。十世者,言其極遠也。後世欲知前世,近則易知,遠則難知,故極之十世之遠。若前世欲知後世,則一世與十世其不可知等耳,何必問至十世乎?孔子言夏殷禮杞宋不足徵,一二世已如此,至十世則恐不可知,故子張問之。觀孔子之答但言禮,則子張之問爲問禮明矣。『其或繼周者,雖百世可知也』者,謂此後百世尚可知夏殷以來之禮也。至今周禮尚存,夏殷禮亦有可考者,百世可知信矣。邢疏之說本不誤,而又云『非但順知既往,兼亦預知將來』,不敢破何註之說,是其無定識也。
                          按:如陳說,百世可知卽損益可知,兩可知緊相承註。史記孔子世家言:『孔子追跡三代之禮,編次其事,觀殷夏所損益,曰後雖百世可知也。』則可知卽謂編次之事,此當是安國舊義,適與世家闇合,故並著之。法言五百篇:『或問其有繼周者,雖百世可知也。秦已繼周矣,不待夏禮而治者,其不驗乎?曰聖人之言天也,天妄乎?繼周者未欲泰平也,如欲泰平也,舍之而用他道亦無由至矣。』據此文,則百世可知爲欲知後世,漢人舊說如是,陳氏之說非也。
                          【餘論】四書辨疑:『所因,謂三綱五常。所損益,謂文質三統。』馬氏本文止此而已。疏云:『夏尚文,殷則損文而益質。』又曰『王者必一質一文,質法天,文法地』而已,亦不言其有尚忠者。董仲舒云:『夏尚忠,殷尚敬,周尚文。』註文與此亦不盡同,當是別有所據。然文與質可分言,忠與文質何可分耶?忠乃人道之切務,天下國家不可須臾離者,豈有損去而不用者哉?豈有夏尚忠而殷周此不尚者哉? 讀四書大全說:古帝王治天下之大經大法統謂之禮,故六官謂之周禮。三綱五常是禮之本原,忠質文之異尚,卽此三綱五常見諸行事者,品節之詳略耳。所損所益卽損益此禮也,故本文以所字直頂上說。馬季長不識禮字,將打作兩橛,三綱五常之外別有忠質文。然則三綱五常爲虛器而無所事,夏之忠、商之質、周之文又不在者三綱五常上行其品節,而別有施爲,只此便是漢儒不知道、大胡亂處。夫三綱五常者,禮之體也。忠質文者,禮之用也。所損益者固在用,而用卽體之用,要不可分。況如先賞後罰,則損義之有餘,益仁之不足。先罰後賞,則損仁之有餘,益義之不足。是五常亦有損益也。商道親親,舍孫而立子,則損君臣之義,益父子之恩。周道尊尊,舍子而立孫,則損父子之恩,益君臣之義。是三綱亦有損益也。 王夫之四書訓義:子張以聖人垂教以爲天下之經,將俟之百世,而非但爲一時補偏救弊之術,則必知後世人道之變遷與王者所以定之之略,故問於夫子,以爲從茲以後,易姓革命而有天下至於十世,其所以宰制萬方而成乎風俗者,當必有可知也。子曰:有萬世不可易之常道焉,上明之,下行之,則治;不然則亂;亂極,則有開一代之治者出焉。必復前王之所修明者,而以反人心於大正,而可承大統而爲一世。其道必因,其所因之道曰禮。三綱之相統也,五常之相安也,人之所以爲人也,所必因也。有所以善其因而爲一代之典章焉。前人創制本極乎無敝,流及後世,上不能救之於早,下日益趨於弊矣,因之而成乎極亂,極亂而人心相習於妄,若復因前人之法治之,則不可挽而歸於中,於是而治定功成之主出焉,必矯前代之偏以自立風尚而爲一世。裁前代之所已有餘者而節去之曰損,補前代之所不及防者而加密焉曰益,有忠質文之遞興也,五德三統之相禪也,君子之所以異於野人,諸侯之所以奉若天子也。所損益也,自其因者而知之,則同此一天下必無不因之理,其不能因者,亂世也,閏位也,不可以世紀者也。以理信之而不可惑。自其損益者而知之,則撥亂反治之天下必無不損不益之理,其損非所損益非所益者,亂世也。閏位也,不可以世言者也。若其易姓革命開興王之治而垂之數百年者,則無不可知也已。 論語集註補正述疏:凡讖緯之書,以圖讖爲毖緯焉,術數存其間矣。六經而有七緯者,益之孝經也。或曰益之論語也。漢人謂之內學,曰此聖人所以知來者也。何其誣也!史記趙世家云:『公孫支書而藏之,秦讖於是出矣。』蓋秦方有焉,故曰『亡秦者,胡也』,曰『明年祖龍死』,曰『楚雖三戶,亡秦必楚』,皆讖也。迨漢哀、平之際,而遂成書矣。後漢光武之興,與讖適符,遂蔽而讀之廡下,儒者所由以緯亂經也。春秋哀公十有四年『春,西狩獲麟』,公羊傳云:『何以書?記異也。』傳不以讖言也。何休註云:『得麟之後,天下血書魯端門曰:「趨作法,孔聖沒,周姬亡,彗星出,秦政起,胡破術,書記散,孔不絕。」子夏明日往視之,血書飛爲赤烏,化爲白書,署曰演孔圖。』此何休之學之妄也。宋邵子爲皇極經世之書,其言易也,則自爲其術數焉。蓋自堯以來,以十二辟卦司十二會,以一元統十二會,以十二會統三十運,以三十運統十二世。其一世統三十年,一年統十二月,一月統三十日也。而世之治亂興亡皆以卦序推之,其紀年與尚書、史記表不悉同。今其書不隸易家而隸術數家,以其非孔子所謂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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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曰:『非其鬼而祭之,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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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四庫總目提要論之曰:『註引季氏旅泰山固爲非類。奇齡謂鬼是人鬼,專指祖考,故曰其鬼,引周禮大宗伯文爲證,謂泰山之神不可稱泰山之鬼,其說亦辨。然鬼實通指淫祀,不專言人鬼。果如奇齡之說,宋襄公用鄫子於次睢之社,傳稱「淫昏之鬼」者,其鬼誰之祖考耶?』
                            雷學淇經說:魯侯之祭鐘巫,晉侯之祀夏郊,鄭之請祀周公,衛之命祀後相,皆非其鬼,通謂之淫祀無福。
                            【集解】鄭曰:人神曰鬼。非其祖考而祭之者,是諂求福也。
                            集註非其鬼,謂非其所當祭之鬼。諂,求媚也。
                            按:鄭註專指非其祖考,不若集註之義該。以諂爲求福,亦不如集註之義確。人鬼亦不盡爲祖考也。祭法:『法施於民則祀之,以死勤事則祀之,以勞定國則祀之,能禦大災則祀之,能捍大患則祀之。』月令:『仲夏,命百縣雩祀百辟卿士有益於民者。』王制:『天子諸侯祭因國之在其地而無主後者。』此亦其鬼也。詩雅、頌每言祭必言福,孔子亦自言祭則受福,求福非可謂諂也。禮記曲禮云:『天子祭天地,祭四方,祭山川,祭五祀,歲遍。諸侯方祀,祭山川,祭五祀,歲遍。大夫祭五祀,歲遍。士祭其先。凡祭,有其廢之,莫敢舉也;有其舉之,莫敢廢也。非其所祭而祭之,名曰淫祀。淫祀無福。』可爲此節註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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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義不爲,無勇也。』
                              【集解】孔曰:『義者,所宜爲也。而不能,是爲無勇也。』
                              集註知而不爲,是無勇也。
                              【別解】論語發微:自三王五帝九皇六十四民,雖降絀絕地,廟號祝牲猶列於郊號,宗於代宗。既立三統,損益昭明,而明堂郊廟無非法之祭。周書大匡云:『勇如害上,則不登於明堂。明堂所以明道,明道惟法。』左文二年傳云:『周志有之,勇則害上,不登於明堂。死而不義,非勇也。』杜註:『明堂,祖廟,所以策功序德,故不義之士不得升。』是勇而不義,不可爲勇。 論語訓:凡大夫祭諸侯,諸侯祭天子,及當祧不祧,皆非其鬼。此承上言改祀典之義。
                              按:此說意在合兩節爲一,然究屬牽強。
                              【餘論】論語註義問答通釋:非鬼而祭,見義不爲,事非其類而對言之,亦告樊遲問知之意也。一則不當爲而爲,一則當爲而不爲。聖人推原其病之所自來,則曰非鬼而祭,有求媚要福之心也。見義不爲,無勇敢直前之志也。 劉氏正義:此章所斥,似皆有所指。或謂季氏旅泰山是祭非其鬼,凡鬼神得通稱也。冉有仕季氏弗能救,是見義不爲也。說亦近理。
                              【發明】四書訓義:君子以正直交於神明,無所求於鬼者,乃可以質鬼神而無媿。以死生守其節義,不畏其難爲者,乃可以有所不爲而保其貞。無他,惟全其剛直之氣而已矣。不然,吾未見其可以邀福而免禍也。 論語稽:非鬼而祭,意在邀福,卒之福不得邀,徒形於諂。未見義而不爲無足怪,見而不爲,一由於畏難,一由於避禍。畏難不過庸碌者流,避禍則賢者不免。夫遇禍而在所當避,避之可也。如不當避而避之,則畏葸退縮,是無勇矣。豈知富貴在天,死生有命,邀福者未必得福,避禍者未必免禍,小人枉爲小人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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