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大概是仏英#放心不是刀。因为怼作业所以没更新这个就当补偿咯?
一
亚瑟不停地搅动着瓷杯里的奶棕色液体,加了过多牛奶的咖啡溢出杯口在托盘上汇聚成一条小小的河流,瓷器撞击的声音细细碎碎地传入这个英/国绅士的耳膜,不由分说地把他本就杂乱不堪的思绪搅得一塌糊涂,让人想起溶解了大量方糖的热牛奶,甜腻得令人作呕。
“……溢出来了。”
终于回过神来的亚瑟烦躁地皱了皱眉停下手上的动作,空气里弥漫着烟味和咖啡的甜香气息,冷风肆无忌惮地从大开的窗口涌入撕扯着他最后的尊严。
亚瑟愣愣地抬手抚上自己冰冷的脸颊,指尖触上嫩滑的皮肤上唯一的温热。
“诶…我为什么…在哭……?”
二
伦/敦的夏天总是闷热得惹人厌烦,高中毕业班的课程更是一天比一天紧——尽管这些授课内容对我们的柯克兰同学而言简直无聊透顶。
黑板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他早已烂熟于心的各种公式,教师挥舞着粉笔试图在上面找出空缺写下更多的考点,下面的学生无一不摆出一副埋头苦读的姿态,而亚瑟却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郁郁葱葱的树木,还有树干上不知疲倦的鸣蝉。
拍了拍身侧空荡荡的座位,亚瑟打了个哈欠。
我才不需要什么同桌呢。
带着满腹莫名其妙的嘀咕,亚瑟趴在桌上找了个舒适的姿势,在明媚而不甚刺眼的阳光中安详地阖上了眼。
三
天知道这个法/国人到底在想些什么。
弗朗索瓦丝苦恼地按着太阳穴,良好的修养使她无法做出抡起酒瓶砸在自己弟弟脑门上的行为,即使她确实想这么做。
明明是那么重要的事情,当事人看起来却一点都不在意。
弗朗西斯站在宽大的落地窗前,米色的窗帘半掩着巴/黎华美的夜景,一尘不染的玻璃倒映出胡子拉碴的男人陶醉的神情,和高脚杯中荡漾的红酒。
“啊…真是美丽的城市。”
四
睡了一节课的亚瑟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教室里一阵短暂而反常的喧闹过后再次恢复平静,大脑重新开始运作的亚瑟也终于找到了那个引起喧闹的家伙——
一个来自法/国的转校生。
微卷的金发乖顺地披在肩头,后半截被浅蓝色的丝带束起露出主人圆润的耳廓,带着女性柔美气息的湖蓝色长裙衬得他的身形修长美好,有如天使般纯粹恬美的笑意在那张白皙的脸上浮现,竟让亚瑟一时看得入了神。
还未反应过来的小绅士就这么愣愣地看着“美人”向他走近,缓缓地俯下了身,如帘的睫毛间漏出一缕天空般清明的湛蓝:
“弗朗西斯·波诺弗瓦,以后请多多指教!”
五
罗莎安静地坐在小小的圆桌一侧,双手交握盯着对面颓废的绅士,抿着唇将劝告生生咽回肚里。
她不知道亚瑟的打算,但她很清楚他的决心。
况且他们的感情美好得像童话。
淑女动作自然地为泪流满面的亚瑟递上纸巾,镜片反射出一片白光遮挡了她复杂的神情。墙上的时钟咔嗒咔嗒地响着,试图打破这压抑的沉默。
亚瑟胡乱地抹去脸上的泪水,赌气似的喝了口咖啡。
味道可真糟糕。
六
从那天开始,亚瑟·柯克兰同学有了一个名为弗朗西斯·波诺弗瓦的同桌。
那是一个天使般美好的人儿。
亚瑟几乎在转瞬之间便作下了决定:
他要向弗朗西斯告白。
七
软木塞安安静静地堵在瓶口,就好像一分钟前它的主人没有将它拔出来,一周前它所目睹的争吵没有发生。
弗朗西斯对即将到来的谈判似乎毫不在意,优雅地小口啜饮着价值不菲的红酒,卷曲的金发有些凌乱地披在肩上。
华丽的正装一丝不苟地套在身上,哪怕是被冷落的一方,法/国人也绝对不愿以落魄地形象出现在爱人面前。
更何况对方是合格的绅士。
八
英/国人并不擅长对心爱之人表露心意,有着纯正英/格/兰血统的亚瑟更是如此。他能想到并做到的唯一的告白方式,便是给对方递情书。
亚瑟很快写好了一封他自己看着都脸红心跳不忍拒绝的完美情书,但他烦恼的显然不是“如何写好情书”这种简单的问题。
他在想自己该如何把这份心意送到弗朗西斯先生的手中。
当面交给弗朗西斯显然是不可能的,亚瑟绝对会在他作出答复之前便捂着红得几乎着火的脸落荒而逃。他必须采取更加隐秘的方式。
所以现在弗朗西斯同学的书桌里正躺着一盒精致的糕点和一封规规矩矩地封在米色信封里的情书。
九
“时间差不多了。”
罗莎抬眸对上收拾了情绪看上去神采奕奕的兄长的视线。
亚瑟仔细地抚平衣摆最后一丝皱褶,哪怕它们很快又会重新出现在那件笔挺的西装上。
“我知道了…我这就去。”
出门前亚瑟又看了一眼那杯难以形容的奶棕色液体。亚瑟很少喝咖啡,比起那种黏糊糊的香气他更喜欢红茶或杜松子酒,但他并不想在那场谈判前过于放松或喝得酩酊大醉。
律师的职业习惯促使他保持绝对的清醒。
他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
十
亚瑟带着微笑在一个小时内第二次踏进了教室,为自己精心设计的递情书流程感到十分满意,他似乎已经看见弗朗西斯疑惑地读完情书,然后在向他打听这封没有署名的情书的主人时得到出乎意料的答案,最后满脸娇羞地应下告白的场景。
然而弗朗西斯同学神色平静地上完了一个上午的课,亚瑟甚至没看到他对突然出现的糕点表示出分毫疑问,以至于开始怀疑那些东西是否被其他同学顺走了。
亚瑟在弗朗西斯离开教室后仍不死心地朝桌肚里看了一眼,但入眼的只有码放得整整齐齐的两摞教科书,别说糕点了,连情书的影子都看不到。
他的心头涌起一阵失落与挫败。
十一
“你就不能手脚麻利点吗?出门前还喝什么酒?”
怒火中烧的弗朗索瓦丝将油门一踩到底,毫不在意地在巴/黎的繁华路段掀起一阵狂风。
毕竟她要带着名为弗朗西斯·波诺弗瓦的累赘在十分钟内穿过两个以堵为卖点的十字路口和一条喧闹不已人满为患的大街,去往街角一家不起眼的甜品店——
那里是谈判进行的地点。
十二
弗朗西斯那天下午翘课了。
踏着放学铃声的亚瑟拎着书包走出校门时习惯性地抬头看了一眼对街的咖啡厅,然后他发现了靠着橱窗等了他一个下午的弗朗西斯。
木质的圆桌上摆着一个包装得十分精致的小盒子,坐在桌边的少年手里捏着一个米色的信封,里面装着亚瑟记挂了一天的那份情书。
端坐着的法/国人突然回过头来,脸上绽开春光般明媚的笑意。
十三
此时他们有着同样的目的。
要在同样的时间出现在一个同样的场合。
原因只有一个——
将在弗朗西斯·波诺弗瓦和亚瑟·柯克兰之间进行的分手谈判。
地点是两人最常去的约会场所。
巴黎街头的一家甜品店。
十四
八年前,从那家咖啡厅出来的时候,弗朗西斯与亚瑟成为了恋人。
这段感情一直持续到一周之前,并且甜蜜到令人嫉妒不起来。
十五
亚瑟一如既往地选择了靠窗的位置,习惯性地叫了两杯柠檬水,规规矩矩地并拢着的膝盖上放着一个黑得发亮的公文包。
他其实挺想迟到一回,甚至于放对方的鸽子——但内心那莫名的渴望制止了他做出这种愚蠢的行为。
秒针绕着表盘转动第三圈时弗朗西斯终于出现在亚瑟的视线中,依旧是那光彩照人的俊美面庞,与在亚瑟梦境中屡次出现的容颜一般无二。
亚瑟轻轻地晃了晃脑袋,将各种繁杂的情绪暂时甩出脑外。
他很清楚弗朗西斯有多难缠。
十六
大学毕业后亚瑟在两年内成为了赫赫有名的律师,而弗朗西斯亦在画室挥洒出自己的一片天地——一切都朝着美好的方向发展。
相恋第七年时两人在巴/黎的繁华路段买下了第一套房子,空间不大,但足以填满他们的温馨。
亚瑟会在忙碌之余为弗朗西斯制作他唯一拿手的甜点,然后在暮色消融时推掉恼人的报酬回家享用爱人准备的丰盛饭菜;弗朗西斯则选择以为对方画像的方式传达自己的爱意,并在暖橘色的灯光下将疲惫的亚瑟轻轻拥入怀中。
这一年中安宁美好的生活,值得他们回味一辈子。
十七
弗朗西斯动作娴熟地在亚瑟对面落座,湛蓝的眸子里有说不清的情绪暗自翻涌,面上却不露半分,只是稀松平常地打了个招呼。
亚瑟轻轻地呼了口气,低头在公文包里翻找着什么,“我想和你谈谈关于财产划分的事。”
两张A4纸被推到弗朗西斯面前,黑色的字体从惨白的背景中凸显出来,灼烧着他脆弱的视神经。
亚瑟到底是个律师,爱巢内的一切物品全都被一丝不苟地罗列出来,然后清清楚楚地划分到拥有者名下。
从那张两人精挑细选大半个月才定下的双人床,到抽屉深处几乎被遗忘的毕业证书;从门口挂着的手工风铃,到厨房里用过一次就被丢进橱柜的那口小锅。
“房子是我买的,从属关系毋庸置疑,但采购家具的费用大部分由你承担,所以你也有权使用。没什么问题就签字吧。”
亚瑟淡然地开口,仿佛坐在对面的不是相处八年的爱人,而是事务所里认认真真走完所有流程的普通客人。
他在等。
十八
亚瑟话音未落,弗朗西斯却早已失去了看完这份文案的耐心。
他不喜欢亚瑟这种公事公办的态度,甚至十分讨厌。
弗朗西斯不相信这样一场矛盾可以轻易粉碎他们的所有誓言,即使亚瑟在争吵过后二话不说住进了酒店,可他的后悔之意却分毫不漏地落入了弗朗西斯眼里。但此时,他们共同构筑的温馨的家,他们八年间不断加深的感情,在亚瑟面前好像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玩笑。
沉默的亚瑟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情绪,内心却如撕裂般疼痛,方才甩出脑外的思念与悲切再次缠上心头。他不是不想挽留弗朗西斯,但他实在……说不出口。
他不想眼睁睁地看着爱人就这么离开,但骨子里的傲气让他说不出任何道歉的话语。
亚瑟轻轻地把纸张再次往前推了推。
十九
弗朗西斯可没空理会亚瑟内心的挣扎与期盼,看着他如此迫切地希望与自己划清关系,弗朗西斯只觉得自己以前是疯了才会觉得这个英/国人很可爱。
右手越过面前的纸张转而拿起桌面上的柠檬水,盯着对面的亚瑟一口一口地喝着,直到杯里的液体几乎一滴不剩。
他没有等到期待中的道歉或示好,但他的耐心已被消磨殆尽。
二十
如果时间能够再次回到五分钟前,我们可爱的波诺弗瓦先生绝对不会再次做出那样粗暴的行为——
把印着清单的白纸随意地揉成一团塞进口袋,然后丢下惊愕的亚瑟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店门。
此时冒着冷风蹲在亚瑟暂住的酒店门口瑟瑟发抖的弗朗西斯手里捏着一张皱巴巴的A4纸,哪怕冻得眼泪横流也不忘努力地捋平某处的小小皱褶。
他没想到亚瑟是来求和的,却含蓄得比他向自己告白那日更甚,以至于弗朗西斯完全没有察觉。
若不是他觉得心虚才又把那张清单拿出来瞟了两眼,根本不可能发现那隐藏在最末尾的有些霸道的宣誓。
在属于亚瑟·柯克兰先生的一栏里,最末尾的位置,写着对他而言最为珍贵的一项:
弗朗西斯·波诺弗瓦。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