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李珍基所筑起的国度里似乎分成了很多种模糊的边界。
每一块单独的分割开来,却又彼此融入了些许没法划分开来的矛盾;他习惯盖著那厚重结实的保护层,几乎强逼的自觉牢牢地把自己设定在一个虚幻的影像里,然后无药可救的圈出相距一定限度的距离;孤清的荒岛上几乎只有模糊的影子模糊的温度。
有时候钟铉会忍不住猜想,这样的李珍基所处身的世界里是否一直充满了谎言?
「钟铉,……哪、钟铉。」
正坐在座位前排发呆的男孩听罢拉回了失焦的视线和游走了的心神,没意义的虚应了声慢慢迎向刚好借去车外光线的声音来源,认清了来人正倾向自己又猛的身子一震,难掩尴尬的乾笑了数声:「什麼?」
珍基无奈的视线游走在钟铉和他后方座之间:「我要上车啊。」
喔、嗯。
意会过来,钟铉显得慌张的坐直身子退让出足够通过的空间,递出手调低座椅,意识到的时候喃喃的自言自道只是太习惯罢了。
珍基似乎没有听见,扶著椅背跃进车内,弯过身越至到惯常的后座。由於车内狭小,两个人无法避免的擦过彼此手足,然而体温才刚贴上连反应也来不及对方就瞬间抽离,钟铉本能的望向珍基,后者露出淡笑说著不好意思呢车内太挤了,没等他回上什麼就倚背而坐放眼窗外,淡著安静不可扰的凉薄神情让莫明感到客套而不知所措的钟铉抿住唇赌气的扭回头。
车内安静得很,两个人也没打算说话。
金钟铉开朗、金钟铉自在、金钟铉有站在台上不输人的光芒和辽阔响亮的嗓子、金钟铉有很好的家人朋友队友有自己喜欢的事乐在其中的兴趣等等等等……
如果要说金钟铉到底还有什麼不满的话那一定跟李珍基脱不了关系。
珍基随口说了个不太有趣的冷笑话、珍基有点疲累的眯眼笑了笑、珍基一边著装一边轻轻从他身边经过、珍基放轻声音说著还有事情下次再说吧——跟往昔一样会对他笑会跟他说话那样温和的一个李珍基,那个所谓合乎「往常」印象的李珍基。
钟铉想,这样根本没什麼不好,没有提心吊胆的闪躲也没有了刻意避开接触的不自在的李珍基不是自己在这段期间一直想求的麼,还有哪里不好哪里该令他感到不满?
然而钟铉觉得一切都正常得太不正常了。
钟铉不擅长几近於冷战的僵持局面,向来坦率的他却完全拿李珍基没有办法,他曾经试图打破现在的快要维持不住的平静假象,偏偏让两个人往更不如意的方向走去。(或许他太粗鲁了。)
他感到一阵无力;他并不想要这样的、不是的,然而事与愿违。
李珍基就像水,他总很好的温和地揉合了情绪和角色而不动声色。或者钟铉的确比其他人早察觉到他的起伏他的敏感,或者几年来的相处建立下来亲密无间的团队关系、以及年龄相近的默契都足让他自以为是的认为两个人彼此都够熟悉了,然而真正意义上的了解依然落著看不见的距离。然后,他意识到他根本没有那麼理所当然的指责对方的立场(明明就不全是珍基的不愿透露,他却没有察觉也许是自己的不够留神),尤其大家都陷入了急步前进而没法避免的错过里。
他们纵使同样互相依偎同样彼此安慰,两个人理应同样靠近无法避免的开始有所丢落……甚至什麼时候开始,珍基对於自己出现了这样的心情他也毫无自觉。
喜欢。
他的确是这麼说的,话里没有犹疑、没有怯却;然而钟铉却并不真的明白。当然喜欢的意义自然不难懂,教他费解的是珍基那自相矛盾的举动和态度。
钟铉终於沮丧的垂下了眼——是的,他正在珍基的态度里他感觉出微妙的差距,就像最初那段生硬的无形距离般却拿捏出熟悉得冷漠,所有情感表情都收到对方刻意更加淡漠堆出的界限内,彷要藉此示意两个人只是如此而己并没有渗著更多;同时间在他反覆的回想里也告知他亲吻是真的告白也是真的一切也是真的根本不可能假装什麼也没有发生过的。 (包括他那没法解译为什麼因为另一个男孩而心跳不止的悸动。)
……他搞不懂李珍基,他到底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