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睁开眼睛的时候，最先感受到的是消毒水刺鼻的气味。他试图转动脖子，却发现身体完全不听使唤。只有右手的食指和中指还能勉强活动，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连抬起来都费劲。
"醒了？"护士的声音从右侧传来，"别着急，慢慢来。"
他想说话，却发现舌头像是被麻醉了一样，发出的声音含糊不清。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唾液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流下来。
"要喝水吗？"护士拿起吸管，凑到他嘴边。
陆沉努力吸了一口，却呛得剧烈咳嗽起来。他的胸腔剧烈起伏，但腰部以下完全感觉不到任何动静。这种感觉很陌生，就像身体被分成了两半。
"慢慢来，你刚做完手术，需要时间适应。"护士擦掉他嘴角的水渍，"现在感觉怎么样？"
陆沉眨了眨眼。他能感觉到导尿管的存在，那种异物感让他很不舒服。更糟糕的是，他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膀胱，尿液不受控制地流进袋子里，发出细微的声响。
复健室里，陆沉坐在特制的轮椅上，面前是一面镜子。他的头歪向一边，口水不停地往下流。康复师站在他身后，扶着他的头。
"试着把头抬起来。"康复师说。
陆沉咬紧牙关，额头上的青筋都暴起来了。他能感觉到脖子上的肌肉在颤抖，但头就是纹丝不动。汗水顺着脸颊流下来，他发出一声挫败的呻吟。
"没关系，我们慢慢来。"康复师擦掉他的汗水，"先休息一下。"
午餐时间，护工推着餐车进来。陆沉看着盘子里的糊状食物，胃里一阵翻腾。护工把食物放进特制的勺子里，递到他嘴边。
"张嘴。"
陆沉努力张开嘴，但食物还是有一半洒在了下巴上。他感觉到温热的糊状物顺着脖子流下来，却连抬手擦一下都做不到。
"对不起。"护工连忙拿毛巾给他擦拭。
陆沉闭上眼睛，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他想起自己曾经在金融街叱咤风云的样子，西装革履，谈笑风生。而现在，他连最基本的尊严都维持不了。
下午的排尿训练是最难熬的。康复师取下导尿管，陆沉立刻感觉到膀胱的胀痛。但他找不到任何控制肌肉的方法，尿液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浸湿了裤子。
"放松，试着感受一下。"康复师说，"我们慢慢来。"
陆沉咬紧嘴唇，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他想起自己选择做这个手术的原因，想起那些日日夜夜折磨他的焦虑和恐慌。但现在，他连后悔的资格都没有了。
夜幕降临，陆沉躺在病床上，听着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他能感觉到身下的尿垫已经湿了，但他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护工每隔两小时会来帮他翻身，但那种完全依赖他人的感觉让他窒息。
第二天早上，康复师推着他去做物理治疗。路过走廊的落地窗时，陆沉看到自己的倒影——一个歪着头、流着口水的男人，坐在轮椅上，像个提线木偶。
"今天我们试试用辅助设备。"康复师拿出一根特制的吸管，"你可以用它来喝水。"
陆沉努力用还能活动的两根手指夹住吸管，但颤抖的手让吸管不停地晃动。水洒在了他的病号服上，冰凉的感觉让他打了个寒颤。
"很好，再来一次。"康复师鼓励道。
经过无数次尝试，陆沉终于成功喝到了第一口水。虽然大部分都洒了，但这小小的进步让他眼眶发热。
中午，护工推着他去食堂。陆沉看着其他病人熟练地使用轮椅，心里涌起一阵羡慕。他的轮椅是电动的，但他还控制不好方向，经常撞到墙壁。
"小心！"护工及时拉住了他的轮椅，避免撞到一位老太太。
陆沉低下头，喉咙里发出含糊的道歉。老太太善意地笑了笑，但那种怜悯的眼神让他如芒在背。
回到病房后，陆沉开始练习说话。康复师给他一面小镜子，让他观察自己的口型。
"啊——"他努力张大嘴，但发出的声音依然含糊不清。
"很好，再来一次。"康复师耐心地指导，"试着把舌头抬起来。"
陆沉照做了，这次的声音清晰了一些。他感到一阵欣喜，但随即又被疲惫淹没。仅仅是说一个字，就让他满头大汗。
傍晚，陆沉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雨声。他能感觉到膀胱又满了，但这次他提前按了呼叫铃。护工及时赶来，帮他解决了问题。
"你做得很好。"护工夸奖道，"慢慢来，总会适应的。"
陆沉闭上眼睛，泪水顺着眼角流下。他知道，这只是漫长康复路的开始。但至少，他迈出了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