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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bl】荼蘼一春 破镜重圆 攻脊椎炎 儿麻 轮椅或拄双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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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双向暗恋狗血错过又重逢的酸涩小故事
全文5w+
lofter已经完结了,到这里来搬运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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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本质都是恋痛的,知道会疼,还是要把伤口的痂揭破,皮肉之苦碾压几个来回,痛觉贯穿百骸——只要还在疼,就放心了,因为还在疼,就是还在爱。
都说恨比爱长久,在我看二者不分伯仲。


IP属地:新疆来自iPhone客户端1楼2024-11-11 22:44回复
    01
    伟大的批评派作家茨威格说过:“所有命运赠送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所以我从来都不相信天上掉馅饼这种事,菩韵的单子落到我手里时我也是这么想的。
    为此我特地花了一百块打车风风火火跑到编辑部问责编是怎么一回事,我亲爱的责编原茗源同志用“小子,你走大运了”的眼神拍了拍我的肩膀,“是的,颂海丨典藏系列图书的插画填充,确实是你来负责。”
    颂海是国内近两年热门玄幻小说作家海天一色的执笔十载纪念款系列文集,收录了他写作十年所有的长短篇作品,由菩韵阅读出版发行,半年前就说要启动,一直在找画师画插图。
    海天一色的作品大多和神话传说都市灵异沾边,他笔力老练苍劲,光看文字代入感就很强,给他的小说画图不是个容易活,元素多,还不能偏离主题,又要保证画面精美和风格与文章内容匹配,对画师的水准要求也高,但是一旦画好了火热出圈,画师的知名度和身价都会上一层level。
    半年前我的一幅练笔场景图在艺术平台上被热转,获得了业内无数好评,我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平台签约画手,摇身一变成了互联网大触,不过爆火的花期很短,大概就过了几十天,讨论热度降下去,话题被新人取代,我又变回花花世界的小透明。
    “就是你那幅《迷踪》,经大众传播,菩韵的高层也留意到它,与多位画师作品进行比对,最后选了你。”原茗源看向我的眼神真诚恳切,简直可以去申请世界第九大奇观。
    毕竟我在他手底下签了两年了,同期画手该火的火,该转行的转行,只有我,温水泡澡不慌不忙,跟着平台给周更漫画做主笔,挣得不多,人也不急,像老僧入禅,多次被总编批评“太没上进心。”
    原茗源把项目总概递给我,“先看看吧,好有个准备。”
    我刚要开口,他指着我嘴巴告诫:“不准说不想接,这种好机会,过这村连影子都找不着。”
    我把他指向我嘴巴的手指头按下去,“我又没说不接,我只是在想,为什么会是我。”
    “你画的牛逼呗,就是没什么上进心。”原茗源说到这又瞥了我两眼,“到手的鸭子都给你递到嘴边了,再给我放走你以后别指望我再巴巴给你送。”
    我重重点两下头,原茗源这才态度缓和点,“明天早上来编辑部签合同,别迟到了,菩韵董事会来的代表是他们执董,大场面,你记得穿正式点。”
    我突然想到什么,把项目总概的文件夹放下,问原茗源:“他们执董不是说要换吗,明天来的是哪一个?”
    “早换完了,你还在窝里闭关不问世事画连载的时候。”原茗源从手机里调出新闻,没有人物正脸,只有发布会大门出口两剪背影。
    一高一低,高的是上任执董,满头华发,身形倒是毫不佝偻,矮的是新任执董,他身坐在一台智能高背轮椅,不需要人推行就能自己操控,看着年轻许多,但是很瘦,是不太健康的瘦,略显病态,但即使坐在轮椅里,仪态也挺拔遒劲,颇有风骨。
    “菩韵阅读新一代掌权者上位,三子夺嫡,长子谈旭庭成最后赢家。”
    谈,旭,庭。
    “谈旭庭,你说得对,我确实喜欢你,你可以讨厌我,但你没必要作践我。”
    一部分早已被我淡忘的青春年少,跨越了六年时光荏苒,在看到这个名字的那一刹那,重新回到我的脑海里。
    “没想到吧,我也没想到。”原茗源叹道,“造化弄人,大学同学现在成咱甲方了。”
    “原茗源,下个季度平台扭蛋抽奖送虚拟币的机制,你再去给IT组的人提醒一遍,把转盘筹码改大。”恨天高跺地板,哒哒哒节奏铿锵,总编朱迪朝我们这边走来,看见原茗源又玩忽职守闲聊,赶他去干活。
    “江迎峤,稀客啊。”朱迪和我问了声好,见我愣神,戳戳我的胳膊,把手机拿走,“想什么呢,咋了你俩见过啊。”说完催促原茗源,把手机还给他,“快去快去。”
    原茗源见朱迪像耗子见了猫,被她赶走,临走前挤眉弄眼,用口型和我说让我等等他,回来说。
    还真见过,我心里这么想,身体撒谎摇了摇头。
    从写字楼出来我走在路上好长一段时间精神恍惚,走神频频,原茗源从在电梯里开始,喊了我好几遍才能得到我一声呆若木鸡一样的“嗯”。
    我其实没发现我在走神,毕竟发呆浪费的时间都是在不知不觉中飘过去的。
    “江迎峤,你魂让魑魅魍魉勾走了?”原茗源手里半杯冰美式砸到我头顶,我如同大梦初醒,“没有,我在想明天要赶早一班地铁,不然高峰期怕迟到。”
    其实我在想十八岁的谈旭庭。
    他那时和现在一样瘦,不穿西装,总穿棉质衬衫,冬天就加件宽织线绒外套,因为他畏寒,夏天也很少穿T恤,高中生到夏天喜欢穿运动无袖,他从来没有过。
    在遇到谈旭庭之前,我偏爱的是身量高俊,有小麦色皮肤的运动少年,像全盛时期的木村拓哉,再穿一身湖人球衣,叱咤球场。
    谈旭庭恰恰相反。


    IP属地:新疆来自iPhone客户端2楼2024-11-11 22: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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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高是挺高,但我极少见他站立,他家的车停在学校没人群来往的东侧门,司机停车从后备箱取出双拐,他杵着拐杖从轮椅上站起来,挪步进车。
      “我知道,仇人现在成你甲方这种事确实挺窝囊的,但是不都为了工作和钱吗,忍忍吧。”原茗源同情地把喝了一半的冰美式递给我,被我推开,“我和谈旭庭什么时候是仇人了?”
      “那不你自己说的吗,少叫我在你面前提他,上大学那会我俩关系还没现在好,偶尔一起从食堂回去,碰到他遇上你,他都对你摆一张臭脸。”
      ……
      我被他说得莫名心烦,冰美式的冰块化成水从我手里滴下去,我鞋子浸湿一个斑点,“对啊,所以我不想见谈旭庭,见到就想吐。”
      又和原茗源聊了半天其它,与他道别以后我独自回家。
      回到家,年糕早已蹲守在门口嗷嗷待哺,我有些头疼得看着两爪匍地的侏儒兔,“早上难道不是给你喂过粮了吗?”
      兔子一般不叫,但磨人手段另有他法,年糕向前倾倒趴在地上,后爪“咚咚咚咚”撞击地面。
      把年糕买回来的时候,兔舍老板信誓旦旦和我保证:“正宗荷兰侏儒兔,成年后体型也就两三斤左右”。
      我看着脚边用脑袋顶我拖鞋,拿我拖鞋鞋面当磨牙棒的五斤黄毛恶兔陷入沉思。
      “啃我也没用,你该减肥了。”我把裤腿抽开,从沙发上跃起来,丢给年糕一块风干鸭肉干,反正它也咬不动,留着磨牙吧。
      空荡的客厅徒留满目幽怨的四十厘米巨兔表情恨恨撕扯比鞋垫还难嚼的鸭肉干,我把房门关好,谨防这一方恶霸半夜跳床上偷袭我。
      我是个喜欢保存和收藏的人,小学到大学的毕业照都存在床头柜最底层抽屉里,偶尔想怀念一下,就会拿出翻看。
      大学的集体照有两张,一张是我在的绘画类专业大合照,另一张是谈旭庭在的经管院。我和谈旭庭不同专业不同系,所以集体合照自然不在一张照片上,他那张是我问摄影师要了一份电子版自己去图文店印的。
      当时已经没那么喜欢他了,只是觉得可惜,认识四年尔尔,关于他的什么我都没留下,所以未经允许,擅自保存了他的一张照片。
      照片里的谈旭庭,因为坐轮椅不方便,又不想暴露自己残态,手持两根矮杖,站在人群中央,左右的同学看似在要好地搂他胳膊,实际上是受人之托,稳在他身边,防止他摔倒。
      谈旭庭鲜少有笑脸,毕业照上他五官清俊,唇角弧度上扬,笑起来眼底的卧蚕很明显,眉眼如画。
      我心轻轻一颤,不禁用手摸了摸照片上他的脸。
      好久不见啊,谈旭庭。


      IP属地:新疆来自iPhone客户端3楼2024-11-11 22: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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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2
        就算定了早半个小时的闹钟,因为我的睡眠质量过度优异,所以在叮铃铃铃的铃声响起时我还沉浸在梦中极乐里,并且因为昨晚忘记设置重复提醒,所以闹铃就响了一回,我能在八点钟准时从梦里挣扎着睁开眼全靠我前二十四年稳定培养的工作日生物钟。
        昨晚上特地熨的西装西裤和领带,领带只剩了半截,另外半截在年糕嘴里。
        黄毛恶兔呲着板牙咔滋咔滋嚼着往外漏棉线的领带,怎么嚼都嚼不烂,它甚至使用了两只前爪把领带按在地上抓了一顿,试图让这截领带变得松软可口。
        我在年糕打算去试试另一截能不能咬动的时候,把已经被揍成破布团的领带从它嘴里解救出来。
        ……这是我唯一一条vintages,刚毕业那年在日本中古店淘的,当时快抵上我来回一程机票钱了。
        我往食碗里倒满了粮,又给喂水器换了新水壶,走之前恶狠狠警告黄毛恶兔:“我这单要是完蛋了被解约,没钱吃饭,就去抢你的苜蓿草。”
        黄毛恶兔耳朵一竖,跳到自己窝里死死护住存粮。
        孽子啊。
        八点二十出门,毫无意外地赶上了高峰期。我家去编辑部写字楼没有直达的地铁和公交,坐4号线出站口还得再走将近一公里,望京出租车天价,要是搭过去的话计价器跳表比我心跳还快。我站在地铁站口,被手里便利店买来的豆沙包烫了一下,思索再三,决定待会重新温习高中八百米冲刺技能。
        于是,周一的望京云北区CBD商业区车水马龙,形形色色步履匆忙的上班族中能看到嘴里叼了半个包子,边跑边给头发抓造型,间隙还不忘整理衣领系袖口,约莫二十四岁有余的青年男性,那是我。
        一路顺风而行跑到写字楼大厦门口,我终于有空把嘴边快要风干的半个包子咽下去。一辆耀眼的四轮驱动交通工具在我眼前缓缓驶过,京A牌照,尾号是四个8,我看了眼车标,魔都迈巴赫不算少见,s680我还是头一回遇到。
        车辆朝地下车库方向行驶,我本来本着圈子不同不便强融的社会道义,提着豆浆绕道走到绿化带附近准备把我的早餐解决掉,驾驶位车门被推开,司机下车,走到后备箱,改装过的机械臂托出一台高背轮椅。
        这是谈家其中一辆车,我以前见过。
        我愣在原地,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继续迈腿,心里奇怪他为什么要在这里停车。
        谈旭庭从车里探出上半身,司机把拐杖递给他,他杵着拐杖移动两步坐上轮椅,中间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失态,玉叶金柯,腿下的助行工具本昭示着主人的残缺,可瑕不掩瑜。
        谈旭庭如苍松翠柏,他在那里,就彰显着矜贵无余。
        我看了他许久,久到像是时间定格在这一刻,天地万象中只剩我和他。
        大约是感受到我的目光,谈旭庭回头看向我。
        我也没想到会和他对视,时隔多年,连我自己当时都未发现,我竟心头似鹿撞。
        是因为太久没见,所以再度相遇,反应才会如此剧烈吗?
        “江迎峤?”他念出我的名字。
        仿佛回到六年前的崇大校门口,谈旭庭手执我的学生证,看着上面的字说:“江迎峤?”
        “清晖含远峤,接影下空墀。”他低语。
        “好美的诗啊”,我蹲下身,胳膊覆在他轮椅扶手,听他讲话:“同学,你是文学院的吗?”
        谈旭庭轻笑,眉宇松动,说:“不是,我是经管学院的。”
        “学生证还给你,别再弄丢了。”谈旭庭说完就驱使轮椅后退,调转方向走远。
        我看着他的背影,挥手和他告别。心里遗憾刚刚忘记问他名字,不然下次遇到还可以打招呼。
        此时此刻,我又与谈旭庭遥遥相望,听他叫我名字,我忙不迭点头:“是我。”
        蔼蔼日光洒下地面,光影重叠,他看我许久,最后收回视线,远去。
        关于谈旭庭,关于我的四年青春。
        有人问我,喜欢谈旭庭,怎么后来态度还变淡了,不继续追了吗?
        “因为他不领情呗。”
        那年我二十二,大学刚毕业。
        我是喜欢谈旭庭,可当时的我,对他也只到喜欢为止了。
        到会议室的时候人还没齐,不见谈旭庭和原茗源,连主编朱迪也没到,可能是在隔壁开小会。会议桌有名牌陈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有一张名牌是两行,“阚宥辰”,底下标注“海天一色”。
        原来海天一色的真名叫阚宥辰。是个染挑染蓝发,穿潮牌工装套装的男生,坐在自己座位戴着耳机打游戏,和在场其他人一水儿的正装加身格格不入,像高中毕业的弟弟,一点没看出来作家样。
        见我进来,他认出了我,和我打招呼:“嗨,你就是山乔吧。”
        山乔是我名字最后一个字的拆解,也是我微博ID。海天一色的微博名叫酱油拌饭吃,我想半天,总不能叫他酱油,所以换成:“阚老师,久仰。”


        IP属地:新疆来自iPhone客户端4楼2024-11-11 22: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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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那么恭维我,多外道啊,你喊我辰哥也行,我们差不多年纪,我还比你大一岁呢。”阚宥辰拍拍我肩膀,熟络地和我攀谈。
          我本性不算外向,在家呆了两年光忙着画画,社交频率下降,已经进化成了对生人社恐,基本上都是阚宥辰侃侃而谈,我时不时捧哏。
          “你不好奇我怎么知道你是谁吗?”阚宥辰笑得眼睛弯弯,他比我有活力多了,看来我有时间得多出去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了,不然再在屋子里宅着迟早未老先衰。
          我不知:“有人给你看过我照片吗?”
          “不是哦,我是你粉丝。”他把手机打开点到微博关注界面,“看,都617天了。”
          那就是一年多以前,我在寻漫发布的漫画刚刚连载的时候。
          阚宥辰兴味盎然,“我可喜欢你那本漫画了,《风雪载途》,一周一更我都看不够。老师,节假日有空考虑考虑加更呗。”他拉了下我衣服袖子,眼睛眨眨,“你进会议室之前我和原原聊过,他给我看了你们开年会的时候你的照片,你真好看啊。”
          我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暑期会有几次加更,单行本刊号也下来了,过一阵就会面试,阚老师如果想要,我单独送你一本亲签。”我除了发作品不常看微博,经营就更别提,从未注意过粉丝列表,没想到海天一色这么有名的作家也会看我的漫画。
          被阚宥辰带动,我也变得健谈起来,聊了好一会,会议室人渐渐齐了。
          我开始寻找属于我的位置,环视一圈,最后发现居然在主位隔壁,谈旭庭右边。
          “放错了吧。”我不解,那个位置一般都是朱迪之类的人才能坐,我虽然也是主要参会人员,但是没有职称也不是高层。
          阚宥辰吸口桌上的冰美式,和我并肩而站,“没有,刚刚公关组的小姐姐进来放名牌,是照着手机上的座位表放的,还缺人了几遍,你就坐那。”
          我不明就里,刚想再问问阚宥辰,身后突然感觉气温骤降,我转头,谈旭庭目光含着一层薄冰。
          他后面跟着一行人,我看到了朱迪和原茗源,还有几个我不认识但穿着考究的工作人员,可能是受谈旭庭影响,会议室里的气氛瞬间缄默。
          “江先生,签约会议马上开始了,还请您落座。”谈旭庭开口提醒我,冷言冷面,听得我没来由的心中打颤。
          各自坐回自己座位,甲乙双方本该先握手言欢,意为友好的合作开始,谈旭庭起身不方便,朱迪提议免了这一礼节,谈旭庭却说:“无妨。”
          我偏头看他,在想这人卖的什么关子。
          “江先生是这次寻漫和菩韵的合作画师,我和江先生坐得近,我想请江老师和我握一下,就代表寻漫了,可以吗?”他面上带着礼貌的微笑,身体朝我侧侧,我没有拒绝的余地。
          我抬手,和他交握,“合作愉快,谈总。”
          会议室掌声响起,过后,签约会议开始。
          我开始不去找坐班的工作就是因为不爱听这些官话和客套,把一堆日常用语变成高深莫测的句子,听得人昏昏欲睡。
          我睁大眼睛,努力想让自己清醒,凛冽的男声降临在耳边,“刚刚表情为什么那么吃惊,没想到是我,还是,不想见我?”
          嗡嗡扰扰的瞌睡虫瞬间消失不见。
          没想到吗,的确没想到。
          我明明都快忘了他了。
          如果说有的人遇到一次就已经耗尽所有运气,那此去经年后的久别重逢,可能把下辈子的气运都赌上了。


          IP属地:新疆来自iPhone客户端5楼2024-11-11 22: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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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3
            我有些生气:“谈旭庭,为什么两年过去了你讲话还是这么难听。”
            我上学的时候有一阵流行把喜欢的人比作一种动物去描述。那时的我想来想去,也没想到谈旭庭是什么。
            社团的学长保了研,请我们去居酒屋吃日料,捏寿司的师傅为了展示食材新鲜度,给我们看他刚刚处理过的海胆。
            黑黑的,浑身扎满刺的生物,实在算不上迷人,单看也不能和美味沾边。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盯着那盒海胆看了很长时间,满脑子都是:长得好像谈旭庭。
            谈旭庭就是个怪胎。
            百度百科搜索“如何和喜欢的人交往”,首页头条回答:“先和对方建立良好的社交关系,从朋友做起”,下面补充tip“可以尝试约对方出去玩,做有意义能增进感情的事”。
            周末的海洋馆门票要加价,我斥巨资买了通票,邀请谈旭庭同去。
            获得此人一句:“我不喜欢外出,也对无聊的娱乐活动不感兴趣。”
            谈旭庭看了一眼我手里的票,操纵轮椅,后退几步。
            我仿佛能听见幻想和储钱罐一起被砸碎,“啪”的破裂声。
            他声线暗哑低沉,但是吐字不囫囵,素描画具里质感粗粝的炭笔,划在纸上,也能勾勒清晰形象。
            我料到过会被拒绝,但没成想他话能说到这份上。那时我和谈旭庭认识都快一年了,他的刻薄,他的冷淡疏离我也不是没见识过,早该习惯的,但心里还是会难受,发苦发涩。
            “哦。”我蔫蔫垂头,“那好吧,”
            “帮我取个东西。”谈旭庭把我给拒绝了,还想让我给他帮忙,白日做梦。
            “我还有事……”我声音弱弱,说完我就要走。
            “几分钟而已”,他叫我,“江迎峤,是给你的。”
            我从轮椅后方的内置储物袋里拿出一件包装袋,里面装的东西瞧着份量不轻,“你上次说想要的数位屏,是这个牌子吗?”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手里的银白色包装袋,上面的LOGO再熟悉不过,是市面上触压感最好的数位屏品牌,配载系统也是顶级,但是价格基本都要四个零往上,谈旭庭手里这台,是最高配。
            “有人送给我的,我不会用,给你了。”谈旭庭语气沉稳,听上去不掺一点假。
            但我还是不能要,这东西太贵重了,以我那时候的经济水平根本回不起礼,我又不爱欠别人什么。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我要是真收下了,用它画画都会觉得别扭。
            我出口拒绝:“太贵了,我不能要。”
            “如果你不收下,放在我家也是吃灰。”谈旭庭轻声道。
            那简直也太暴殄天物了,对任何一个美术生来说都会感觉痛心疾首,但我还是不能为此让步。
            “你可以看看你有没有要好的朋友或者亲戚家的小孩是学画画的,你送给他们。”我低下头,声音闷闷。
            谈旭庭:“那和送你有什么区别?”
            我猛然抬头,原来在谈旭庭心里,我的地位是和这类人平等的,但是他说得是前者还是后者。
            一时间说不上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如果你真的觉得过意不去,也可以帮我做件事。”谈旭庭又说。
            “什么?”
            “吴姨请假回家,要去一周。”吴姨是谈旭庭家里的家政阿姨,他上大学家里给他在学校附近买了套房子,请专人照顾。
            我不解,“所以呢?”
            “你上次带的饭,味道很不错。”他说的是学校食堂搞互动厨房活动的时候,我拿食堂的锅做了道可乐鸡翅,拿回宿舍打算和舍友分着吃。路上碰到谈旭庭,就给他尝了一块。
            他当时态度平平,这会居然说好吃。
            “谢谢啊。”我捋捋头发,扯着嘴角应付。
            “可以去我家帮我做一周的三餐吗?不需要留宿,但是如果你觉得来回路上不方便,一楼有客房。”谈旭庭看向我。
            原来是让我去给他做饭啊。
            “行。”鬼使神差的,我竟然答应他了。
            可能是那台数位屏摆在谈旭庭腿上是在太诱人,但从心来说,我还是想离他近一些,再近一些。
            可谈旭庭总是若即若离,我琢磨不清。
            他的腿有一只从轮椅踏板上滑下来了,我蹲下去帮他扶好。
            谈旭庭的腿左右粗细长短都不一致,普通人侧重右半身提物行走分担重量,谈旭庭的右腿瘦得宛若老树枯枝,左腿稍好,但也没强多少,大腿就比我小腿粗两圈,我帮他摆脚,能摸到他穿的鞋里面垫了薄厚不一的棉花垫——他两只脚也是不同大小。
            我至今仍不知谈旭庭的下肢是否存有知觉,当时可能是我摆弄太久了,被他发现我在看他的腿,也可能是感受到我的手在他脚上摸来摸去,谈旭庭的脸色一下子沉了,“江迎峤,放手。”
            我收回手,“你脚滑下来了,我给你摆好而已”,心想你凶什么,我又没有要扒你鞋子。
            他愣了愣,语气稍微缓和一些,但还是扑克脸,“不用了,谢谢。”
            谈旭庭把数位屏给我之后,司机掐时间似的把车开到校门口,他温吞对我笑笑,又很快收回,感觉让谈旭庭笑比让他发火还难以控制表情,皮笑肉不笑,感觉更像明天就要来报复我。


            IP属地:新疆来自iPhone客户端10楼2024-11-12 2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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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是谈旭庭出言不逊在先,可没办法,我喜欢他,他都示好了,我也不想还甩脸耍脾气,勉强扬扬笑,挥手和他说再见。
              钱都花了,还是要去玩一趟,谈旭庭那边失败了,还有一个人这种事肯定不会拒绝我,原茗源。
              原茗源大学念汉文,同专业漂亮女孩子一抓一大把,他身为男生本来是稀缺物种,但因为他的脑子就像他的姓氏一样,圆润,光滑,全新没拆封过一样,脑回路比直肠都直。和女孩约会,因为直男特性深入骨髓,不懂调情说爱,所以基本见一面就黄,他十分苦恼。把所有桃花都折完之后,课余时间只有我陪他消遣。
              “学文的风花雪月这一套不是信手拈来吗?”连我都想不明白为什么。
              “又不是所有文科生都能成诗人,理论研究和实践应用是两码事。”原茗源重重叹气。
              索性我和原茗源哥俩好,出去玩还是挺开心的。周边商店打折,买了不少纪念品,打算回去送舍友。
              从学校地铁站出来,我和原茗源手里大包小包,像是刚赶过集市,结果进校门刚好和谈旭庭撞了面。
              出于本能,我叫住他,打招呼:“诶,谈旭庭,你也回学校啊。”
              他身下的轮椅车轮停顿,调转,面对我。我又想不到该说些什么,气氛一时尴尬。
              “你们?”谈旭庭先看我,再瞥一旁拧开矿泉水瓶子吨吨往嘴里灌的原茗源。
              我莫名心虚,磕磕巴巴解释:“去海洋馆玩了,你不去,票总不能浪费。”
              谈旭庭点点头,左手食指关节曲起,指指我手里提的袋子,“这是什么?”
              “买的小玩意,挂件啊玩偶钥匙扣什么的,回去分给舍友和社团里要好的同学。”原茗源灌完一瓶水,帮我抢答。
              谈旭庭不再讲话,只定定望着我,我从他眼里看到罕有的执拗,仿佛在说:“没有我的份吗?”我肯定是出现幻觉了。
              “谈哥,我看你盯挺久了,要不送你一个,这都迎峤亲自选的。”原茗源大大咧咧,胳膊肘戳我肩膀,我反应了三秒,从袋子里拿出一枚游鲸跃海的金属勋章。
              “这个送给你。”我把勋章放到谈旭庭手心。
              谈旭庭的手只有薄薄一层皮肉,苍白修长,手背青筋和血管都很明显,我注意到他手背中间有一处显眼的针孔,应该是刚落下的。
              “你生病了啊,还打针了。”
              谈旭庭不回答我,那枚金属勋章在他手心被翻来覆去端详许多遍,跟看什么文物一样,最后妥帖放到上衣口袋里收下,“谢谢。”
              我松了口气,他总没拒绝我的好意了。
              谈旭庭说他回学校取资料,我目送他远去,想到他之前说的话,还是会难过。
              “谈旭庭。”我在心里默默喊他,“你不是我,你永远不知道我有多难过。”
              回到现实。
              我方才语气稍冲,谈旭庭听到后明显神色怔怔,过了好一会,我听见他微不可闻地说了句:“抱歉。”音量小到只有我们彼此能听见。
              我惊讶诧异之余又在心底自嘲般冷笑,有生之年我居然也能听到谈旭庭和我道歉。
              “没关系”,我摇摇头,“你不是一直都这样吗,我早该习惯了,太久没听,耳朵还有点不适应,见谅。”我偏过身不再理他,直到会议结束,我都没再听见谈旭庭的声音。
              会议内容其实很简单,把项目流程大概过一遍,再讲讲具体甲方需求,阚宥辰给我的限度放到high,让我自由发挥,随心随性,不要被所谓的条条框框拘束,这样才能出精良佳作。
              谈旭庭等领导表示,阚宥辰是原著作者,尊重他的一切决定。
              “也别太累了,每张图依照进度从初稿描线上色分别是一周一交稿,不想让你超负荷,同为文娱工作者,我理解你,要数量不要质量拼命压榨是换不到好结果的。”阚宥辰把合同拿给我签字,不忘提醒我劳逸结合。
              我想掬把泪给自己,做了十来次乙方了,合作态度如此宽容大度的甲方还是头一回遇到。暗自发誓一定给酱油老师的纪念文集画出我职业生涯的巅峰之作。
              会议结束,各回各家。原茗源留我去食堂共进午餐,被我拒绝了,早上出门没给年糕留午饭的粮,它这会估计已经在家里饿得上蹿下跳了。
              我出编辑部往红绿灯路口走,准备过马路。迈巴赫s680停到我面前,谈旭庭坐在后座,问我:“江迎峤,去哪?”
              “回家啊。”我老实答,想不明白这人要干什么。
              “地址。”
              我疑惑:“你…?”想干嘛。
              “我送你。”谈旭庭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变化,音色平淡得如同地铁站广播男声。
              我被自己的比喻逗得想笑,但眼下场合不太合适,只能掐大腿强忍。
              “不用了,我坐地铁就行,不远。”
              谈旭庭顺着我的目光眺远到两条街三道马路以外的地铁站,我明显感受到他脸色浮浮沉沉,最后重复一遍:“我送你。”
              人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车就挡在我面前,有我如果不答应就不放我走的架势。
              我思索再三,点头答应。


              IP属地:新疆来自iPhone客户端11楼2024-11-12 2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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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欠谈旭庭什么,就算谈旭庭讨厌我,我也不低他一等,我只是当年喜欢他而已,我没有任何错。
                凭着一番自我安慰,我心安理得上了谈旭庭的车车。
                车子开到离小区几百米的街道,我对司机喊停:“就送到这吧,剩下的路我自己走回去,麻烦了。”
                司机透过后视镜察看谈旭庭眼底变化,最后还是把车开到小区大门口,要不是外来车辆不让进小区,他可能还想开进去。
                我下车,和谈旭庭道别,“今天还是谢谢你,等我把驾照考到手了,我也载你一回。”
                谈旭庭勾唇,“好,我会等的。”
                我无意再和谈旭庭树敌,毕竟当年的不欢而散,原因说白了我有情君无情,我喜欢谈旭庭,谈旭庭对我没那意思,我也不为难自己,所以我不再继续了。
                但今天总体来说,相处还称得上融洽。他帮了我,改天我也回下礼,你来我往,没准还能有不错的友谊交情。
                我住的单元就在大门左边,上楼开门,年糕蹬着后爪朝我扑过来,两只爪子揪住我裤腿,咚咚砸地问我要吃的。
                我狠狠揉了一把它的兔耳朵,这兔子也懂卖乖,脑袋在我脚踝蹭蹭,我满意地把它从地上掂起来放回窝,续好午间的粮,去阳台开窗通风。
                小区绿化养护做得不错,从阳台围栏往下看,一片青葱。我闭上眼,沐浴阳光,假装自己是绿化带里一颗灌木,进行光合作用。蓦然抬眼,大门口黑色的轿车停在路边,还是刚才的位置,未曾离去。
                我刚想给谈旭庭打电话,问他怎么没走,车辆却突然发动驶远。


                IP属地:新疆来自iPhone客户端12楼2024-11-12 2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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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是旧文搬运但还是希望大家在这边多留一点评论和赞赞,得到大家更多的反馈,感觉这样把文章发布在这边才比较有意义,最后谢谢大家喜欢我的故事🥰


                  IP属地:新疆来自iPhone客户端13楼2024-11-12 20: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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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4
                    之后十天,我都没和谈旭庭有联系。也没有故意躲避的意思,主要真没什么可说的。他是项目的顶头上司没错,但具体负责交接审稿的是策划部门。我就算要讨论思路和画稿内容,也是和阚宥辰这个原作者。
                    阚宥辰倒是很乐意和我聊这些,和他发消息是我工作间隙为数不多回微信的时刻。可能搞艺术的都有共鸣性,我行画过程中有过不少瓶颈和纠结,和阚宥辰聊一聊,他总能给我很多建设性意见。
                    我们俩的微博成了互关,软件会推送好友博文消息,我天天都能看到阚宥辰发动态。
                    他的微博主页丰富多彩,会写自己笔下主角在故事之外的小段子,会分享出差旅行拍到的美景美食,偶尔心情好还给粉丝发红包抽奖。
                    我每次刷到都只习惯性点赞,也会回一下评论然后转发,不让酱油老师一个人太孤单。
                    我账号没什么生活内容,都是和连载宣传相关。倒不是我真的除了画稿就什么事都不干了。因为我不爱把自己的真面目暴露过多,所以我微博有俩号,大号展示公众面貌,小号拿来冲浪发吐槽和业余爱好琐事。
                    偶然得闲,我百无聊赖刷微博推送,刷着刷着,居然看到一条奇怪的帖子。
                    【#山海经超话
                    @我是一只神兽:今天酱油又去点赞乔大微博了,还留了言诶,结尾是五个比心符号,kswl!!!】
                    我点进超话社区一看,这栏话题的简介下面赫然写着:海天一色x山乔。
                    世界上最令人难以置信的CP诞生了。
                    我顺着帖子截图翻到阚宥辰评论的那条博文,是《风雪载途》两年前在寻漫首发的第一话预告。
                    “风雪连载两周年快乐!!![抹泪]作为粉丝我追更至今也感觉时间过得好快,希望今年能看到三条支线的主角都有圆满ending!(没有暗示某乔)”但还是在下一条评论@了我,附赠[比心]x5。
                    我很早以前就把微博赞评提醒关了,所以也没看到他的祝福。
                    幸亏我刷帖用的是小号,可以放心浏览。大致扫了几条热度高的帖子,网友粉丝磕我俩的点在于,自从我和阚宥辰互关以后,阚宥辰和我互动格外频繁,隔两天就cue一次我,而酱油拌饭吃是我近一年唯一点赞的微博账号,还是连赞。
                    “双向奔赴的爱情”,超话主持人在嗑糖帖的结尾总结。
                    我把帖子发给阚宥辰,附加一个“?”没过多久他回复:“这群小姑娘怪会磕。”
                    ……他一点都没有震惊的样子,我怀疑他早就刷到了,还没和我说。
                    我本打算把帖子发给原茗源,试图让他理解我,结果链接还没转出去,电话就打过来了。
                    “江迎峤,你快来救我啊!”原茗源在电话那头嚎得惨烈,把我给震忘词了,先紧着他话问:“你怎么了?”
                    市中心医院,骨科门诊治疗室。
                    “所以你就是下楼倒垃圾,被楼层里的狗乱叫吓了一跳,一脚踩空在台阶上,从台阶滚下来摔成骨折了?”我重复了一遍原茗源给我的呈堂证供,他真诚地点头,“是滚了两遍,因为那狗又叫了一声。”原茗源租的房子是老小区,没有电梯,上下楼全靠徒步。
                    我装模作势要往他胳膊绑的石膏上捶一拳,被原茗源用另一只手拦下,“欸欸,这可不兴打,本来绑个石膏就能出院了,你一拳下去我直接进手术室。”
                    我翻了底朝天的白眼送他,陪他在治疗室挂吊瓶输消炎液。
                    “那你还能工作吗?”我戳戳他白胖白胖的全新碳酸钙手臂。
                    原茗源无所谓道,“能啊,就是不能动笔写字,敲键盘就行了。”
                    “我饿了,迎峤,你下楼去帮我买点吃的呗,我想吃罗森的猪排三明治。”原茗源拿脑袋顶我脖子,我睨他,“你看我长得像不像三明治。”但还是起身,叫护士帮忙看着点滴,下楼给病号买饭。身后是原茗源用仰望救世主的眼神目送我上电梯。
                    买了三明治,又给他加一盒牛奶陪着吃,不噎还能促进折了的骨头加速恢复。
                    医院大门有阵人群骚动,男女老少围成一圈,像有大事发生。好奇心害死猫,我也凑过去围观,不是别的,是一辆迈巴赫s680。
                    谈旭庭来医院了?
                    我还没来得及思考疑问,司机就从人群里挤到最前面,坐进驾驶位,保安挥舞警棍驱散群众,给司机让出通道,把车开进停车场。
                    我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给谈旭庭发消息:“你生病了吗?在医院看到你的车了。”
                    只是简单的问候,应该不算越界。
                    没得到回应,我也不继续等,乘电梯上楼。结果电梯在五楼经停,高背轮椅碾地,动静听着就很有重量,我不禁抬头。
                    谈旭庭半躺在轮椅里,呈蜷缩的姿态,双眼紧闭,像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电梯里安静的空气能让我听到他若有似无的呻吟,厚毛毯盖到脖子,仪态不再矜持有加,约莫是没戴护具的缘故,他现在看上去有些颓废病奄,和上次见面的仪表堂堂形成强烈反差。
                    我都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他了。
                    “谈旭庭?”我尝试唤他名字。


                    IP属地:新疆来自iPhone客户端18楼2024-11-16 19: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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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病得还不算太过昏沉,能听见有人喊他。见到是我,通红的眼闪过错愕,“江迎峤,是你吗。”
                      我肯定地点点下巴,他却把脸偏到一边。
                      “别看我。”他声线愈发沙哑了,耳廓和后颈有病态的红。
                      身后随行的人也开口:“这位先生,麻烦您避嫌。”
                      谈旭庭是有自尊的,并且很强,我六年前就知道。所以这会我也不和他僵持,背对向他,不再打量。
                      电梯上行,在十二楼脊柱外科停下,谈旭庭一行人一走,电梯里就剩我自己,空旷不已。
                      我上十四楼,去给原茗源送饭。
                      他跷二郎腿,悠哉悠哉欣赏治疗室电视大屏播放的肥皂剧。我把包装纸撕开,三明治塞到他嘴里,“快吃。”
                      原茗源一边嚼着嘴里的三明治,一边看我魂不守舍,“买个饭还买出心事了,要不给你分一口,下次不喊你跑腿了。”
                      我满脑子都是刚才在电梯里碰到谈旭庭的画面,他到底怎么了,看上去不是感冒发烧之类的小病,但也不一定,他从前有点风吹草动就要在床上躺好几天,但神情没有像今天那么痛苦过。
                      “你自己慢慢吃,我出去一趟。”我把牛奶吸管给原茗源插好,大步流星走出治疗室。
                      去脊柱外科的护士台一问,谈旭庭已经从门诊转去住院了,为了保护病人隐私,不透露病房地址,我又从门诊楼跑到住院部。
                      谈旭庭身份特殊,他又不是平易近人的主,住院也肯定是单人病房,病房门牌号也相当好找,我在楼里巡回走一遭,就看到走廊最深处虚掩的房门,谈旭庭卧在病床上闭目养神,房里空无一人。
                      我不确定谈旭庭是真睡假睡,也不想打扰他,悄悄踱步进门,看到病房门牌挂着诊断单:“灰尘过敏导致脊柱炎复发”。
                      见我来,他就醒了,阖眼望我,目光浑浊,大概是还没彻底睡醒。
                      “江迎峤。”他见我第一句话永远是喊我名字。
                      谈旭庭手背上还扎着针,他想借力坐起来,但是身上没力气,脊椎剧烈的疼痛让他浑身发抖,几次不成功之后他厌恶地重新闭上眼,仿佛自己的身体是什么脏东西。
                      我拉了把凳子坐到他床边,“为什么来住院了?”
                      刚刚谈旭庭无声地发了通脾气,估计以为我被他吓走了,听到我说话,他蓦然睁开眼,目光落在我身上。
                      “不太舒服。”简短的话语概括所有病痛。
                      我继续:“你没人陪着吗?司机,和刚刚跟你在一起的…助理?”
                      他毫无血色的唇张合:“下班时间到了,我叫他们回去了。”
                      我冷笑:“你还真是替员工着想的好老板。”
                      谈旭庭听出我语气的不对,竟问我:“你在生气吗?”
                      我正正神色:“没有,你生病难受,我生什么气。”
                      他好像有些失落,没有其他言语。
                      “你晚上自己住这吗?”我挤牙膏式地盘问他情况。
                      谈旭庭轻轻“嗯”一声,“明天有检查和理疗。”
                      “不会不方便?”
                      “有护士,可以按铃。”
                      他言至于此,我也没有待下去的必要了。
                      “那你自己多保重,我先走了。”我说完就准备离开。
                      “江迎峤!”他突然急切地叫了我一声,从床边探出手想拉我,但因为腰椎疼痛尖锐,还没伸出去就从半空跌落。
                      “嘶…”他难耐地倒吸凉气。
                      我脚踝像被带上镣铐,停在原地。
                      “你今天,来医院,也是不舒服吗?”谈旭庭声音弱了下去,我要走近才能听清。
                      “不是,我朋友骨折了,我陪他打吊瓶。”我手搭在病床围栏,懒懒道。
                      又是一声微不可闻的“哦”。
                      大概过去了亿万光年。
                      “他,严重吗?”谈旭庭虚弱地气息奄奄,说三个字疼得打一下冷颤,还有心思问别人。
                      我无所事事翻阅床头柜的病历本,上面的诊断书字迹密密麻麻,“没你严重。”
                      “哦。”这声哦更像叹息。
                      “江迎峤,你陪陪我吧。”谈旭庭缓慢地移动身体靠近我,温热的鼻息喷洒在我颈窝。
                      我缩了缩脖子,谈旭庭如墨的瞳孔倒映我已经开始心软的面容。
                      “你故意的吧。”我把他眼睛遮盖。
                      他倒也不否认,头一下一下垂得很重,我还以为他是困了。
                      谈旭庭输液,我无聊到穷极,抽面巾纸折千纸鹤,不一会就叠了一排。
                      “可以祈福的,祝你以后都不要生病。”我把千纸鹤推到他那边。
                      谈旭庭不说话,只是静静看我。
                      五年前,在谈旭庭家的沙发上醒来,他也是用这样的眼光凝我,如同一泊幽深的湖。
                      湖里到底有什么呢。


                      IP属地:新疆来自iPhone客户端19楼2024-11-16 19: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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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5
                        谈旭庭大学住的家就在学校附近的小区,我第一次去,还以为是样板房。因为那栋房子装修十分精良,简洁大方,但又能看出用料考究。一水儿的名牌软装,连使用痕迹都看不出来。
                        “这房子,你是不是不常住啊?”我环顾四周,不自觉问出。
                        谈旭庭摇头,“除了节假日会回家,基本都住在这里。”
                        “那这也太……”太没人情味了。
                        “嗯?”他转头看我,“是有不对的地方吗?”
                        我连忙晃晃脑袋,“没,就是感觉收拾得太规整了,不像经常有人待。”
                        “家政每天会打扫。”谈旭庭有洁癖,家里擦得干净利落点也能理解,我这么想着,也不觉得有什么了。
                        他带我简单参观了屋内,整间房子两层复式,为了他的出入便捷还装了电梯,主卧在二楼,客卧在一楼。
                        “如果你嫌每天奔走麻烦,可以在这里留宿。”谈旭庭推开客卧的门,里面刷的漆是我喜欢的蜜合色,房间有个小阳台,摆放着一架画架,地上颜料画笔都一应俱全。
                        我觉得新奇,问他:“你也爱画画啊。”以前没听谈旭庭说过。
                        他否认得很快,“不是,装修的时候设计师买的摆件。”又补充,“但颜料那些都是真的,你想随意发挥也行。”
                        谈旭庭虽然是少爷身子少爷命,但他吃饭不挑。给他做了四天十二顿饭,食材和味道都五花八门,有时候做出来的菜成品不是很好吃,我自己都不太能咽下去,挪到餐桌边缘地带不引人注目,谈旭庭跟我唱反调把盘子拉回来,还吃得挺津津有味。
                        有一天谈旭庭腰疼,一下午都闷在床上躺着,也不说话,就自己硬捱。我煮了细面,勾芡以后更像羹汤,端到他房间,想让他吃点东西垫垫,一天没吃饭胃受不住。
                        “谈旭庭?”我站在床畔,“起来喝点面汤吧,饿那么久胃该疼了。”
                        他原本因为疼痛很烦躁地抓着被单,发出破碎的低吼,听到有人来,我叫他名字,才稍微平息。
                        “我不饿。”他惨白的脸在月光照映下憔悴枯槁。
                        我搅动调羹,吹凉一勺面汤,喂到他嘴边。谈旭庭就算是半卧也比我高半头,我得仰起脸看他。
                        同一个姿势维持长了,我胳膊都酸,但还在坚持。就在我想放弃,说“那你饿了喊我,我再帮你热”,他探头,咬住调羹前端,咽下那勺面汤。
                        七八个月小孩吃辅食那么大的碗,我就这样断断续续喂,谈旭庭一言不发接受我的侍候,我在脑子里脑补自己身处封建社会,谈旭庭是我包办婚姻的病秧子丈夫,我是他的冲喜小妾,在病榻前伺候他,忠贞不渝。
                        “江迎峤,天已经黑了,你不回学校吗?”他动一动身子都很吃力,费劲地捞起枕头垫在后腰,能够看到我。
                        我帮他调整枕头的方位,好让他舒服些,“你这不是难受吗,你家里就你一个,我走了你万一半夜疼厉害了,没人管你。”
                        “不会的。”他推拒,“梅雨季天气潮湿,就疼得频繁,开干燥器,明天雨停了就好了。”
                        “那也不行。”我想都没想就驳了他。
                        我突如其来的强硬让谈旭庭眉峰扬了扬,“为什么?”他问。
                        “反正我不走,有本事你下床赶我。”我怎么可能留一个病人在家里自己独守空房无人可依,更何况这病人还是我喜欢的男生,我这时候要走,于良心于情理都过不去。
                        但和他讲这种道理又没用,我就干脆蛮不讲理一次。
                        真是这几天和谈旭庭待得太顺了,我脾气都见长,还敢跟他叫板。
                        谈旭庭沉默良久,最终和我妥了协。
                        网上查了一下,缓解腰疼可以用毛巾热敷。我烧了热水,等水凉一些之后拧毛巾在手臂试温,确定温度合适,才往谈旭庭的腰上盖。
                        他起初很乖张扭捏,不让我碰他。说要自己弄,但他根本够不到所有的患处,擦来擦去,没缓解症状,反而加剧了痛感,他发脾气,把毛巾扔进水盆,脸埋到枕头里密不透风。
                        我哄他好一会,他才把脸露出来,这人生病的时候怎么这么幼稚,“都是男的,有什么不能看。”
                        “你不能。”谈旭庭拽着家居服下摆,不让我掀。他手上力道攥得紧,比我力气大多了,我掰都掰不开。
                        “我怎么就不能了?”
                        “…,就是不能。”
                        我悟到他的隐情:“因为我喜欢你啊。”我从不在他这遮掩这份事实,坦荡无余。
                        我突然笑了,但心里苦得发麻,“那我只会对你更温柔,放心吧少爷,我不占你便宜,敷完我就撤。”
                        谈旭庭霎时红脸。
                        最后在我的软硬兼施下他还是同意了。谈旭庭的腰椎骨凹凸有棱。形状显明,下半部分有侧弯,接着就是畸形的双腿。他腰平坦得一马平川,不像常年坐轮椅的人会有赘肉。
                        家居服的纽扣系得松,我能从缝隙里看到谈旭庭有精壮的薄肌,看来他平常还挺注意锻炼。
                        “疼……”我把毛巾敷在他后腰,听到他呢喃。
                        “痛痛飞飞。”我指关节按在变形的脊椎骨,往外延伸,帮他把酸胀的疼痛揉散。


                        IP属地:新疆来自iPhone客户端26楼2024-11-30 1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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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怕他压着睡呼吸不畅,我帮他整理完衣服,又给他翻了个身。
                          那天结束太晚,街上路灯都不亮了,我自己走回去害怕,就留在谈旭庭家睡了一晚上。
                          困得睁不开眼睛,我没走到客卧就倒沙发睡着了。迷迷糊糊感觉有人在抬我的腰,想抱我,但是半天了就是没抱起来,接着,我听到了拳头捶在沙发上的闷响,但我当是照顾谈旭庭太累做的梦,就没管。
                          我总爱留守过去的点滴,固执地不释怀。
                          甚至怀疑过,让我动心的或许根本就不是谈旭庭这人本身,是和他共处六年,积累的大小片段,构成了永恒。
                          羊毛出在羊身上,他说的话做的事,出处不还是来源于他吗?
                          我还是喜欢谈旭庭。
                          但我疲于去纠结他到底喜不喜欢我了,太累了。
                          再多的爱和热情,在一天天的试探,失望,起伏跌宕中,也被消磨殆尽了。
                          我只是想在感情里被果敢的选择,是或不是,喜欢讨厌,都给我一个准确的答复,不然我就会一直纠结一直猜测,把自己搅得心烦意乱。
                          我讨厌谈旭庭欲拒还迎,我讨厌谈旭庭喜怒无常,我讨厌谈旭庭每每给我希望,下一秒又亲手掐碎。
                          到后来,我就不再用热血去浇一滩冰了。
                          我还是会想他,不过也没有到想他想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的程度,只是偶尔记起,手里的可乐都变成苦咖啡。
                          分开两年,我的生活里不再有谈旭庭的痕迹,我扔掉了有关于他的所有物件,撕毁了一整本都是他的速写册,就像戒网瘾药瘾,看不到听不到,就不会再有念头了。
                          戒断措施确实有效,在我没重新遇到谈旭庭之前,我都觉得我走出来了。
                          谈旭庭,他明明可以安安心心回家继承家业当他的菩韵少东,一辈子离望京离我都远远的,可他偏偏又要出现。
                          说到这我就想恨他恨得牙痒。
                          谈旭庭安安静静地挂针,顺便补觉,我折千纸鹤折累了,瞥了一眼他,嘴唇因为缺水裂了口子,还有突兀的死皮。
                          我拿面巾纸沾水,帮他润唇。
                          谈旭庭顿然抬手,制止我的动作,把我手腕抓紧不放。
                          “我以为你睡着了,你嘴巴都干得冒血珠了,才帮你润润……”我还没解释完,他拉过我的手腕把我拽进他怀里,我撞上他的胸膛,谈旭庭疼得抖了抖,没有松开我。
                          下一秒,他的唇覆上我的唇。
                          世界颠倒,天崩地裂。
                          我想反抗,他锢在我腰的手臂就按得更死。那一瞬间,我明确感受到,我是在被谈旭庭需要的。
                          去***吧。
                          就当他犯病我也陪着病,我不挣扎了。
                          交合来往间,我的口腔有咸湿搅和在唾液里,异样让我从混沌中睁眼,我看到谈旭庭通红的双眼。
                          “你哭了?”我拇指攀附在他脸颊,揩去眼泪。
                          他不说别的,愈发带有侵略性地占领我的里外,我受不了,拳头捶在他背上,让他停,他不听我的,仍旧进一步往下,我发出带有哭腔的呻吟,“谈旭庭,你是疯子吗?”
                          到结尾,他体力耗尽。但还是抱着我,以包围占有的姿态,把我固牢在怀里,发顶蹭我颈窝。
                          他什么都不说,我也不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迷惘混乱之际,胡思乱想着我的眼睛要是照相机就好了,把这几秒记录下来,回去能回味一辈子。


                          IP属地:新疆来自iPhone客户端27楼2024-11-30 1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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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6
                            《霸王别姬》的dvd光盘被磨损到转不出影像,我终于开始理解程蝶衣。
                            眼为情苗,心为欲种,一点就着。
                            我对谈旭庭的爱也没到痴狂难休的地步,更像深埋体内的旧伤,时不时隐隐作痛。
                            每想一次谈旭庭,我就觉得心脏被灌了水银,沉甸甸的,压得我难受,坠着疼,但我还是忍不住会想,哪怕是偶尔,时间短,间隔长,从未停止。我说我快把他忘了,是真的快忘了,但是就在记忆要流走干涸的时候,我又会想起他。
                            这何尝不是一种痴狂。
                            可能这次忘得比较彻底,老天为了折磨我,让他到我面前来了。
                            也是我活该吧,十八岁喜欢他,这是错误的开头,然后一去不复返。
                            “你哭什么,我还没哭呢,要抹眼泪也该是我吧谈旭庭。”我使劲挣脱束缚,站到离他隔四五步距离之外。
                            我脑子乱成一锅粥,神智恢复以后恼羞到巴不得找地缝钻进去。我为什么会那么顺从地迎和他的吻,江迎峤你是真好了伤疤忘了疼。
                            谈旭庭欲将我重新拷紧,但我躲得太快了,他扑了空,从床上跌落,手背走针,针尖在手背的皮肤划过一道刺目的伤,鲜红的血沥沥滴下,他病号服袖口都沾了血。
                            他后脑勺磕到床柜的抽屉,瞳孔瞬间涣散,连压抑的嘶吼都发不出,细瘦的右腿被压在左腿下面,他用左手支撑自己上半身,右手朝我够去,他
                            如同溺水的人,在寻找救命的浮圈。
                            “江迎峤,不要…”
                            大脑一片空白,跑过去抱他,是来自条件反射的驱使,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但谈旭庭在叫我的名字,我只知道我要去抱紧他,他在朝我求救。
                            我要救他。
                            好荒诞的形容,我是什么救世主还是圣母,如果是正常时的我听了,会笑得合不拢嘴。
                            但我当时脑子里的确是这么想的,我或许和他一样撞坏脑子了。
                            人类本质都是恋痛的,知道会疼,还是要把伤口的痂揭破,皮肉之苦碾压几个来回,痛觉贯穿百骸——只要还在疼,就放心了,因为还在疼,就是还在爱。
                            都说恨比爱长久,在我看二者不分伯仲。


                            IP属地:新疆来自iPhone客户端29楼2024-12-12 2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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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谈旭庭上身身形高大,我并不能把他安置在我怀里,而是用自己的身体力量托住他不要脱力倒下。
                              “江迎峤,江迎峤,别…,别再…”我听不清谈旭庭自言自语式的话语,因为都语不成句,我当时自己也慌乱不已,只顾寻找病房的呼叫铃想喊来护士医生,没心思去管他说了什么。
                              他呼吸短促,吸气多出气少,单听会感觉这人刚去参加完什么剧烈运动。我不敢动,只能环住谈旭庭的腰,安慰地顺着气管往下抚平,“没事,我在呢,你别急。”
                              谈旭庭的脑袋左摇右晃,在我身上磨蹭,贪得无厌地嗅探我身上的气息,我放任自己被他当猎物似的闻来闻去,靠着床边,重复安慰他,“别怕,别急,我没有走。”
                              “你去哪了…”他没头没脑冒一句。
                              我不明就里,我不是一直待在病房吗,但还是耐心哄他,“我不是在这吗,没走,放心吧。”
                              “毕业以后去哪了。”
                              “留在望京啊,你那时候没看我朋友圈?”
                              ……
                              他话里带着哽咽,我又去摸他的脸,确认没有眼泪。
                              “疼不疼啊?”我想去查看他后脑被撞击的部位,他拦下我的手,塞回去贴着他腰。
                              渐渐地,我感受到谈旭庭身体的重量全部压到我身上。
                              护士和医生很快来了,帮我把谈旭庭从我身上扶起来,他昏过去了,但医生说只是体力不支,过一阵会醒。后脑的撞伤不严重,有肿块,但过一周左右就会消下去。
                              我就等谈旭庭醒,从白日到傍晚。给原茗源发了消息说我临时有事走不开,叫朱迪来陪他,等他好了请他喝酒。
                              谈旭庭醒了反而没刚刚脑子不清楚的时候话多。我和他面面相觑,他看我看得不腻,我被盯得受不了了。
                              我拿出手机打开相机前置,冷笑,“谈旭庭,我嘴唇上还有你的牙印。”
                              他声线暗哑,“抱歉。”
                              “我不需要你说这些。”我顿了顿,“真要说抱歉,你欠我的多了去了。”
                              “为什么要亲我?”我把手机撂到柜子上,撑着床杆围栏问他。
                              我又不是他找的男外围,亲完了吃干净就想走,连句解释都不给。
                              谈旭庭用他的掌心把我的手包裹,我的手热,被他手心冰得打一哆嗦。
                              “不想你离开。”
                              “为什么?”
                              他吐字如锱铢,一字千金。
                              我就等他再往下说一句,说是情难自控或者吊桥效应的错觉我都认了,给我解释完行不行。
                              “你玩不起是吧。”我把手抽出,拾掇东西要走。
                              谈旭庭又让我失望了。
                              “真没意思。”
                              我满怀落寞离开病房,外面夜深露重,蝉鸣蜚蜚。
                              五年前的那天也是一个夏日。
                              清晨我从谈旭庭家沙发上醒来,他居然已经穿戴整齐坐在轮椅上了,面对着我,手里是一本数独游戏。
                              “你醒了?腰痛好点没有。”我从沙发上鲤鱼打挺坐定,探头去看谈旭庭。
                              他眼睛里都是红血丝,估计是没睡好,像熬了一夜。
                              我注意到身下的薄被,“你给我盖的啊?”
                              谈旭庭点头默认。
                              我又问昨晚上动我的是不是他,他否认了,手里数独演算速度变快,笔尖唦唦摩擦,和素描老师给画打光影的声音一样。
                              晚上阚宥辰问我怎么一整天都没信,我隐瞒了大部分事实,只说我陪原茗源去了医院,别的没提。
                              他那边声音很吵,我听到LOL的五杀音效,“你不是今天要交第一版校对稿吗?”
                              阚宥辰应该是赢了,对着空气打了套拳,自娱自乐嘿嘿哈哈,“急什么,我编辑都没催我,你比他还负责。”
                              我把年糕提到腿上,拿鸡肉冻干逗它,让它冲我翻肚皮,“…菩韵的编辑也这么消极怠工了?”
                              阚宥辰:“没办法,最近江山易主了,人心不稳。”
                              我听出他话里不对,“江山易主?”
                              “谈旭庭不是进医院了,这事你知道吗?”阚宥辰一聊八卦语气比聊正事正经。
                              “不知道。”我心虚地揉搓年糕背上的蒜瓣毛。
                              “谈旭君到望京了。”
                              “谁?”


                              IP属地:新疆来自iPhone客户端30楼2024-12-12 2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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