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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云山庄】浮生若梦(古风,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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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庄周梦蝶,不晓得哪个才是真正的自己,而我,不知是梦到了自己的结局,还是在临死前做了如今的一场梦。——顾谨言


IP属地:吉林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19-02-08 14:18回复
    正文开始前先说点废话,万一……有人看呢?
    1.这可能是一个坑
    2.更新看天意
    3.待补充…


    IP属地:吉林来自Android客户端2楼2019-02-08 14: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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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人皆知顾家四少爷的脾气算不上好,即便笑着也让人发怵,可眼下,他不发火,也不笑,好像一下子被人抽走了七情六欲,喜怒哀乐,他怕此刻是梦,梦醒之后他已然身死魂消,但更怕此刻不是梦,只因有些事实在不想经历第二次。
      “四少爷……”小三儿适时的打破沉静,眼中有着忧色和警惕,只是方一开口却不知如何接下去,没有想好就开口实在不是明智之举,可他又不知道在四少爷面前究竟说什么才不是错的。
      顾谨言先是莫名,继而却又恍然明白他心中所想,良久,终于哑声问了句:“你来偏院……多久了?”
      小三儿怔了怔,对这个出乎意料的问题有些措手不及,却是规矩的回道:“还有两个月就三年了。”
      一瞬间,顾谨言知道了今夕何夕,也知道了自己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更加知道……两个月后他就会被逐出顾家。他沉默着点了点头,没有了再开口的打算。
      重来一次,他所面对的不是未知之事,他可以防患于未然,亦可改变当下,可这样做真的会有不同的结局吗?前世他机关算尽,自以为算无遗策,可最终却并未得到什么,反倒落得死无葬身之地,他从不觉得自己是好人,就连亲手弑兄也不曾后悔过,像他这样的人真的会得到上天的宽待么?这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当夜,顾谨言做了一个梦,与其说是梦,倒不如说是前世临死前的一幕,穿透琵琶骨的倒钩拉扯着血肉,眼前顾临风的身影有些许模糊难辨,他听到自己说:“二哥,在我死后,不必准备棺木草席,也不必黄土掩埋,直接扔去乱葬岗便是,日晒雨淋也好,野狗分食也罢,就算有人要鞭尸也方便些。”
      顾临风静默的看着他,无视他嘲弄的语气,不带半分情绪的应了句:“好。”
      梦境没有随着他的应承分崩离析,只是眼前的顾临风不知何时变成了顾铮,顾谨言明知是梦却无法清醒,只能眼看着顾铮手提长剑缓缓走近,一寸寸挑断了他的手筋脚筋,血腥气刹时充满整个地牢,眼前血色蔓延,而他,也在瞬间惊醒。
      顾谨言闭了闭眼睛,拭去一头的冷汗,却已再无睡意,索性起身坐到窗边等待天明,既已重生,当放下过往,可要真正放下却半点都不容易,前世父亲的认可是他的执念,如今执念的一世却成了他的梦靥,顾寻远没有化作厉鬼向他索命,却不想一世之隔,他终究还是有了报应,历经生死,他已然不想重蹈覆辙,可即便不杀人不沾血好似依然改变不了他的宿命,前世的死于他今生而言如同凌迟,可以随时随地提醒他,折磨他,这一刻,顾谨言恍然明了,原来重来一次不是恩赐,是惩罚。


      IP属地:吉林来自Android客户端4楼2019-02-08 14: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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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落花
        顾家剑法名声在外,其中一套落花剑更是响彻武林,可身为顾家人,这套独门剑法顾谨言却是偷来的,顾铮亲授长子顾行舟,亦教了同样庶出的次子顾临风,就连悟性不高的顾寻远亦能得其指点,可唯独对他,不肯泄露半分,顾谨言曾想,倘若父亲待他有如待顾临风的十之二三,那么他会不会有所不同,可转念又想,他是一个贪心的人,所以即便一分一毫怕也会让他如鲠在喉,可顾临风……不会,他的挑拨煽动从未在顾临风面前奏效过,那个人好像习惯了凡事让三分,让人看到的永远是近乎虚伪的和善面孔,没脾气,更不会发火,唯一一次大抵是面对顾寻远的死时冷冷的质问自己——“是你吗”,以及那句没什么威慑的——“不要叫我二哥。”
        顾谨言想着往事,一套剑法练了一遍又一遍,最简单不过的入门招式,除了消耗体力便只是让人把剑招记得更熟,这对于刚接触顾家剑法的人来说是不错的训练,可于他的用处却只有前者。
        “呛……”一声轻响,长剑骤然脱手,顾谨言一时难以支撑半跪在地,握剑的右手因为疲累不可抑制的轻颤,从清晨起,他已经整整练了四个时辰,顾谨言本想拾剑继续,却发现这对他来说有点困难,背后的伤不知在何时已经崩裂,方一停下便能察觉到黏腻之感,好在他一身黑衣,看不出狼狈,如果他没记错,眼下这身伤是因为顾寻远,三哥与他,从来不似兄弟,倒像是天生的仇人,可惜在父亲面前,他再怎么费尽心思也难有胜算,顾谨言看着落地的长剑,一时不争气的想:或许他该学着示弱,学会认输,学习如何苟且偷生,摇尾乞怜的狗总比饮血食肉的狼活的容易,天生贱命又何必妄想高贵?他在顾家能得的,有温饱足矣,若是离了顾家只怕这两样也要费些周折,这让他不禁认真考虑,两个月后若父亲要赶他走他该如何应对,是在门口长跪不起,还是痛哭悔过,这两件事他从未做过,父亲见了会心软也说不定,毕竟,父亲也曾对他心软过,以挑断手筋脚筋为代价请求众人饶他一命,他至今不明白父亲心软的缘由,只清楚的记得自己不愿领情,觉得那份心软于他而言太迟了,与其做一个废人,仰人鼻息的过活,他宁愿死,父亲以为他是一个贪生的人,却不知,他也会把骄傲看的比生命更重。
        一阵风过,带走了身上最后一丝暖意,顾谨言亦在瞬间回了神,恰逢心底五味杂陈之际,小三儿在身后小心翼翼的开口问了句:“四少爷今日在哪用膳?”
        顾谨言一怔,觉得这话好像在提醒他什么,回身将剑交到他手里,因为长久没有说过话,加之体力消耗过度,开口时有阵阵灼痛,顾谨言品尝着喉间的腥甜,哑声道:“以后……都在偏院吧。”既然无法获得好感,那么至少在离开前不要再惹人厌了,顾谨言想。
        “那个……四少爷……”小三儿匆匆的叫住人,抬手指了指他的背后,“您的伤……”
        顾谨言微微一顿,道了声:“没事。”
        他本就没事,如果不是因为重生,甚至不会昏迷那两日,更别提请大夫,有些话他不必问出口也知道,请大夫定是得了父亲允许的,可是他不清楚,这算不算得上父亲对他的心软,倘若父亲一生只会对他心软一次,那么这一次机会失去的未免有些措手不及……顾谨言摇了摇头,被自己隐隐升腾起来的情绪吓了一跳,却只能默默提醒自己:不要再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了。


        IP属地:吉林来自Android客户端7楼2019-02-14 20: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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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贴吧删帖了,不开心


          IP属地:吉林来自Android客户端13楼2019-03-08 18: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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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偏院地方不大,唯一的好处便是清静,可顾谨言从前最不喜欢的就是清静,所以除非必要,他不会整日待在这里,院中没有花草,只有一棵柳树看起来有几分生机,老树无人修剪,更没人浇水,却依旧年年抽出新芽,前世顾谨言总想着有朝一日可以搬出偏院,所以对这个地方一直不曾上心,而今却觉得倘若能在这个无法久留的地方看一场落花似乎也不错,只可惜院中无花,一闪而逝的念头脱口而出,小三儿一脸迷茫的看着他,喃喃的道:“落花有什么好看的?开着的花不好么?”
            顾谨言的神情有一瞬间的怔然,不知是源于自己的心情还是因为小三儿的话,却只是不轻不重的道了一句:“顾家的落花剑法你可听过?”话一出口,顾谨言也有些意外,原来他已经可以如此平静的说出这几个字,没有不甘和怨愤,只是单纯的好奇落花剑法的由来是否真与落花有关。
            小三儿神色一僵,对顾谨言不加掩饰的言辞有些惶恐,落花剑法他自然听过,可是顾谨言的话他却不知该如何作答,他不知道四少爷这番话是何用意,更无法判断顾谨言先前口中的落花是花还是……剑法。四少爷的野心人尽皆知,可是他自己却从来不曾直白的说出口,这大抵应了他的名字——谨言。小三儿觉得这个问题他不能答,这句话更是不该听,只是现在想躲已经来不及了,几日来的所有猜测和疑惑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小三儿没能如释重负,却是更加忧心忡忡,四少爷没什么不同,一切只是他想多了,以至于抛却了一直以来的谨小慎微。
            “四少爷……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小三儿含糊不清的开口,他的声音有点颤,心如擂鼓,这种答非所问的态度本是做下人的大忌,可他实在不敢回“听过”,四少爷没资格学习落花剑,他自然也不敢“听过”,只是“没听过”这三个字太过敷衍,只怕更要惹人动怒。
            小三儿显而易见的紧张让顾谨言微微一顿,他那难得的一点好奇心也随之沉寂下去,继而摇了摇头,语气温和的道了句:“没什么。”对小三儿的答非所问没有追究,更没有追问,仿佛刚刚那句话只是他一时兴起,而此刻,他又不想深究了。
            小三儿不知道,如果顾谨言对落花剑感兴趣,那么他一定会设法得到剑谱,然后苦心钻研,而不是舍近求远的看花,更加不会对身边的任何一个人露出半点觊觎剑法的心思,前世今生他都是这么做的,如果,重生之前也要算做今生的话。
            过于温柔的话让小三儿那颗就快跳到嗓子眼的心又跌回了心口,只是还没来得及安稳又意识到了不对,四少爷是这样的人吗?“没什么”简直比他不敢说出口的“没听过”三个字还要敷衍三分,他想把落花剑这三个字从记忆中抹去,可四少爷会当做没问过吗?小三儿后颈一阵阵发凉,他觉得之前偏院李妈的下场说不定也会是他的结局,精神失常,最终惨死街巷……


            IP属地:吉林来自Android客户端14楼2019-03-09 14: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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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来访
              顾谨言也曾在闲暇时想过,重生之后他第一个见到的顾家人会是谁,是一向不愿踏足偏院的父亲,还是温柔和善的二哥,可惜最后出现在眼前的是顾寻远,顾谨言看着这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一时说不出是何感受,只觉得他的出现虽是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毕竟顾寻远永远都是最沉不住气的一个。
              顾谨言足足半个月没有踏出过偏院,安分的仿佛顾家已经没他这个人,不外出,不见客,也不在任何人面前出现,事出反常必有妖,尤其如他这般的人,父亲寿辰在即,顾寻远隐隐有些不安,他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事,若是不来看一眼他不能放心,只是真来了却又无比郁结,见顾谨言,无异于给自己添堵,他本就是个急躁的人,偏偏顾谨言又惯会火上浇油,让他想心平气和都难,更何况,上次那件事虽说已经过去,不该再提,但恐怕谁也没真的放下。
              偏院之中,二人沉默相对,既无寒暄,也无问候,倒比陌生人还不如,顾谨言一反常态的不言不语,就连那句毫无诚意的“三哥”也没有叫出口,这让顾寻远一时也不知从何说起,被眼前这个人陷害,以至误闯青楼,惹得人找上门来,在父亲面前百口莫辩无从解释,怎么算这件事都是他该记恨,只不过最后峰回路转,真相大白,害人的反倒受了重责,顾寻远心知以他这个四弟的心胸,只怕不会比自己恨的少。可是他不知道,对顾谨言来说,他心中在意的早已不是此事,于他而言,上一次相见已是前世,那时他对这个自幼同自己不和的三哥没留半分余地,唯一的仁慈大抵就是在亲手杀了他之后命人将尸身送回了顾家,而不是弃尸荒野。
              顾谨言沉默良久,缓缓的将落在顾寻远身上的视线移开,既没有请人坐下,也没有让小三儿上茶,而是尽量平和的问了句:“有事吗?”
              “你在搞什么鬼?”顾寻远略微有些惊讶他的语气,蹙眉打量着面前的人,脸色算不得好,却也没有动怒,只是用词一贯的让人不舒服。
              “我近来应该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顾谨言道。
              顾寻远一噎,无法反驳,只是现在没做不代表没准备做,他对顾谨言抱有与生俱来的戒备之心,无论这个人是沉默还是微笑似乎都带着恶意,他可以沉默着看别人置身痛苦之中,不动声色,也能微笑着给人投毒,然后再恰到好处的递上一杯清茶,这便是顾谨言,难以琢磨,却也不值得相信。
              “过几日是父亲的寿辰,我劝你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样。”顾寻远懒得再同他多费唇舌,一开口,直明来意。
              顾谨言轻笑一声,笑意中带着点一贯的讽刺,只是这一次他笑的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前世他没有一日像近来一样闭门不出,可得到的对待不过也只是时时被人提防而已,如今他什么也没做,更不想做,却收到了送上门的警告,顾谨言有些泄气,觉得自己所求的善终在今世似乎也难以如愿,忍不住低声道了句:“我在顾家上下的眼中是毒蛇吗?”
              顾寻远闻言,冷冷的道:“毒蛇尚且不会在未受到攻击时随意咬人,可你会。”
              顾谨言眯起眼睛,看着他:“你错了,毒蛇往往在危险逼近时就会先发制人,比如你现在主动找上来,让我想不做点什么都不行。”
              顾寻远呼吸一滞,一时听不出他话里的真假,怒道:“顾家除了你还有谁有害人之心?明明自己不够坦荡却总拿别人要害你做借口,简直卑鄙无耻!”
              顾谨言嘴角噙着微微笑意,漫不经心道:“既然知道我是无耻之徒三哥又何必来此?我的话能信的过吗?你这样跑过来既显自己不够坦荡,又给我机会笑你蠢。”
              剑拔弩张,互不相让,本以在激怒边缘的顾寻远因为这一句话彻底爆发,他不是一个能忍的人,倘若是,也不会站在这里,巴掌落下时顾寻远没想太多,却在真真切切打在顾谨言脸上时怔了片刻,若说顾谨言是反应不及,他是不信的,没还手也绝对不是好兆头,顾寻远几乎在一瞬间认定——自己又着了他的道,怒火未退,理智却已回笼,顾寻远无意识的退了半步,觉得自己永远都不是顾谨言的对手,多年来的针锋相对,他没学聪明,可终归还是有长进的,“又想去父亲面前告状吗?这次你赢定了。”主动找上门的是他,挑起事端的也是他,而顾谨言,无非是顺着他的挑衅回了两句嘴罢了,孰是孰非再清楚不过。
              顾谨言抬眼望向他,面色沉沉,半边脸颊上已显出微肿的痕迹,不可否认,顾寻远所言是他会做出的事,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就算自己吃点苦头也在所不惜,他方才为求一时痛快不自觉的依照从前的作风行事,可真要重蹈覆辙却是不愿的,锥心蚀骨之痛让他望而却步,相比之下顾寻远的一记耳光根本不算什么,他可以有千百个借口去报复,却有一个理由让他不得不忍下,只因面前这人曾经惨死在他的剑下,顾谨言偏了偏头,避开顾寻远的目光,亦不去理会脸上的伤,只淡淡的道:“输赢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么?最多不过拉着你一起受罚罢了。”顿了顿,又道:“我不会出现在寿宴上。”


              IP属地:吉林来自Android客户端16楼2019-03-12 17: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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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谨言说完,转身进了屋内,徒留顾寻远一个人愣在原地,他觉得自己好像得了一个不靠谱的承诺,又似乎在顾谨言那添了一笔随时要向他讨的烂账,前者他不敢期待,因为正如顾谨言说的——他的话能信的过吗?至于后者……顾寻远默默的看了看自己的手,心情莫名有些烦躁,抬眼看向那扇紧闭的房门时,竟生出一种一刻也不想在此待下去的心情,而顾谨言,显然也不希望他待下去。
                前世,顾谨言在寿宴上为父亲献了一份不讨喜的大礼——当着无数人的面一展落花剑法,顾铮黑着脸看完,却终究没有在人前发作,在那之后的一个月里,一连有十三人死在“落花剑法”之下,当矛头指向他时,几乎没有人怀疑,包括顾铮……不出现在寿宴上,不使落花剑法,这是他一早便有的决定,可他知道,倘若七煞门有心,他是躲不过的。
                顾寻远的到来除了提醒他时日将近也让他意识到另外一件事——他还没有准备贺礼。顾谨言苦思良久,让小三儿准备了画纸颜料,匆匆忙忙画了一幅画,特地嘱咐小三儿在顾铮生辰的前一日送了过去。


                IP属地:吉林来自Android客户端17楼2019-03-12 17: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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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寒梅
                  一幅没有装裱的的寒梅图,没有暗藏玄机,更称不上精致美观,顾铮几乎有些不相信这幅画是出自顾谨言之手,他抬眼看了看站在面前的人,颇有些随意的问道:“还没来得及装裱?”
                  小三儿不自觉的将目光投向那幅画,轻轻的抿着唇:“并非没来得及……”
                  “哦?”顾铮有些诧异,“那是为什么?”
                  小三儿想着顾谨言交代的话,不得不如实道:“四少爷说不必装裱了,若是您不喜欢,不管烧掉或是扔了也不可惜。”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不敢去看顾铮的神色,只能默默的低着头,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害怕,明明四少爷说这些话时神色郁郁,而非嚣张骄傲,况且,就算是后者难道不是为了掩饰心底的失落?小三儿思绪复杂,一时间竟都没有察觉他此刻竟是偏向顾谨言的,而不是像往常一样觉得这些话是四少爷的阴谋诡计。
                  顾谨言惯于巧言讨好,却更擅长堵得人哑口无言,顾铮思来想去,猜他多半还是因为老三那件事,一时间不免有些怒火攻心,因而语气不善的问:“他料定我不会喜欢?”
                  顾谨言没说过父亲一定不会喜欢他的画,可他的意思却很明显,小三儿觉得如实回答老爷的问题应该不包括揣摩四少爷的想法,于是将话轻描淡写的转了个弯,道:“四少爷为了这幅画两天没有合眼,应是希望您喜欢的。”
                  顾铮微微一愣,转瞬间又恢复如常的神色:“这句话也是他让你说的么?”
                  “不是。”小三儿摇了摇,又道:“其实四少爷最近……和从前不大一样。”
                  顾铮不太能够想象什么叫和从前不太一样,他只知道顾谨言似乎很久没出现在他面前了,如果这算得上“不一样”,那么的确如此,以往哪怕拖着一身伤他也必定会晨昏定省的问安,准时出现在饭厅,顾铮有时候觉得他其实不只是为了做做样子,更像是怕自己忘了还有他这么一个儿子,他没有女儿,四个儿子之中要数老四顾谨言最善结交江湖人士,但无疑都是邪多于正,可是近来,他几乎连门都没出过。
                  小三儿离开后顾铮将管家叫到了书房,有些事若是没在意也就罢了,可一旦有人提起便会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对劲,顾铮在房间不疾不徐的踱着步,在走到第三圈时终于停了下来,犹疑着问:“老金,他最近真的没外出过吗?会不会是没人注意?”“他”指的是顾谨言,顾铮觉得自己大抵是叫他小**叫习惯了,“谨言”两个字竟让他觉得陌生,至于——“言儿”,好像又太过亲昵了。
                  “四少爷确实没出去过,我拿人头担保。”老金举手发誓,甚至不忘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顾铮斜睨了他一眼,忍不住道了声新鲜,竟然有人会为那个小**做保了,老金有心反驳,心道我是为自己的眼睛做保,哪里就是为了四少爷了,却在看到自家老爷的脸色时又将话咽了回去,顾铮只沉默了片刻,又问:“那他最近都在做些什么?”
                  “前些日子在养伤,后来伤好的差不多了就在院子里练剑,据说因此伤势总是反反复复。不过有一件事……”老金顿了顿,难得有些不确定的道:“三少爷前两日到偏院去过,还动了手。”
                  顾铮蹙了蹙眉,半晌没有言语,老金是顾家的老人,身为管家府中一切都了解的七七八八,剩下那二三分就是猜也能十拿九稳,能让他不确定的事实在不多,顾铮仔细想了想,道:“我没见寻远身上有伤……”顾寻远同顾谨言起争执,那必定是两者互不相让的,以顾铮对二人的了解甚至不用多想,两败俱伤是唯一的结果。
                  “四少爷没还手。”老金又道。
                  顾铮蓦地抬眼,这一次算是明白老金为何不确定了,顾谨言肯吃亏而且还息事宁人,这种事连他都觉得意外,旁人应该更加觉得不可思议,顾铮有一瞬间的不舒服,原因不明,甚至说不清是哪里不适,良久方道:“他伤哪儿了?”
                  老金抬头看了他一眼,毫不委婉的答:“脸上。”
                  顾铮从不觉得自己对四子有什么亏欠,若说有什么,大抵就只剩失望了,可即便如此顾谨言的变化却依旧能够牵动他的神经,顾铮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上一次他昏睡了两日,请大夫来看时你可在一旁?”
                  老金摇头,看着他的神色,忍不住道:“您不是觉得四少爷有什么后遗症吧?”
                  顾铮笑了一声,自己都觉得这个想法太过荒唐,沉默了一下,才道:“有时候我倒希望他没那么聪明,即便书读不好,武练不好,痴傻一些也没什么,可他……”顾铮声音一沉,余下的话只剩一声叹息,聪明反被聪明误这几个字他不想说出口,因为害怕应验。
                  顾铮一夜没有睡好,半梦半醒间却发觉天已然亮了,他望着晨起的微光,心里对今日却没什么期待,五十知天命,他到了知天命的年纪却发现自己不仅无法窥探天命,就连人心都看不懂,旁人倒也罢了,可这个让他看不懂的人却是他的亲生儿子,那幅寒梅图还摊在书房的案上,他没有收起来,却也没想好该如何处置,这份提前送来的礼物让他有种异样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


                  IP属地:吉林来自Android客户端20楼2019-03-20 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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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宾客接连而至,顾家上下喜庆的忙碌着,只是有一个人始终没有出现,他的住所与整个热闹的顾府相比有种格格不入的萧条,顾谨言在练剑,院门紧闭着,将喧闹的人声全然隔绝在外,只可惜他却没能心无旁骛,小三儿被紫苏叫去帮忙了,偏院只剩他一个人,耳边划过的风声都让他充满戒备,一墙之隔,如今在那扇门之外的,不知有多少都是曾经想至他于死地的人,或许此刻,也有人是希望他死的,前世在寿宴上他似乎隐隐听到有人说“顾铮是在养虎为患”,他有些佩服那个人的先见之明,而结果也的确如此,他的出生就是一场阴谋和算计,是顾铮一生的污名,死后,亦是。
                    顾临风推门入院时顾谨言手中的剑正好指向他,距离颇远,不会伤到人,就好像刚巧他的剑是如此走向,而顾临风很不凑巧的开了门,这种想法只有一瞬,顾临风几乎立刻反应过来,顾谨言的剑其实本就是冲着他来的,那一剑带着不易察觉的杀意,很短暂,却不容忽视,顾临风站在门口,并未上前,试探着叫了声:“谨言?”
                    顾谨言执剑的手缓缓地垂了下来,目光清明的看着他:“是父亲让你来的?”
                    顾临风脸上忧色稍稍褪去,眼前的人并没有练的走火入魔,相反,思维还很敏锐,顾临风没有否认,却道:“为何一个人在此练剑?”
                    顾谨言笑笑:“我以为有人会代我说一句‘我身体不适不便出席寿宴’。”
                    顾临风低头去看他手中的剑,违心的配合道:“你可以当我是来探病的。”
                    “既然看过也该去交差了,我不会踏出这里一步,更不会做什么,若是不放心……”顾谨言话音一顿,将手中的剑挽了个剑花,剑尖指向自己,留出剑柄,拾剑一步步走向顾临风:“现在刺我一剑,或是把我钉在那棵树上,都可以。”他示意了一下院中的树,语气认真,半点不似玩笑。
                    顾临风没有接剑,沉默许久,看着他道:“我信你。”
                    顾谨言不由得偏开头,对顾临风的话回以一个敷衍至极的笑:“你的妇人之仁是遗传自父亲吧,他当年理应杀了那个叫明月的女人,而不是由着她离开,甚至在几个月之后找上门来。”
                    明月,春香楼的名妓,顾谨言生母,亦是在顾家永远都不被人提起的名字。


                    IP属地:吉林来自Android客户端21楼2019-03-20 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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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疏离
                      顾谨言觉得自己大抵是疯了,明明决定不惹是非,却偏偏要说不该说的话,提起不该提的人,激怒顾家每一人是他前世最后一段日子乐此不疲的事,可今时今日,他却没有理由如此,顾铮还没有对他失去最后的信任,顾临风也没有全然否定他,即便日后顾铮不再认他,但若是没有那件事,顾临风总不至于对他太过决绝……顾谨言觉得他好像正在得罪一个不该得罪的人,这样的认知让他对方才的言行有些后悔,他想为自己谋一个退路,可一转念,又有些唾弃自己的算计,他从来不是一个坦荡的人,而顾临风又恰恰看不上这一点,想及此,顾谨言反而不在乎言语上的过失了,他微微偏着头,试图挽回的话在口中生生顿住,终究没有去看顾临风,冷漠决然的背影颇有点送客的意思。
                      顾临风没有在沉默中离开,也没有动怒,只是平静的道:“我只是习惯凡事留有一丝余地,既然有了选择便不会后悔,我相信父亲也是。”
                      顾谨言蓦地转头看向他,良久,露出点不受控制的笑意,这种话他是第一次听到,比起感动更多的是觉得可笑,他道:“如果他日我变成一个杀人如麻的武林败类,你一定后悔没有在今日杀了我,父亲也一样,他会后悔当年让我出生。”他说的是事实,由他亲自验证过的,只是没有提及顾寻远,没有将弑兄二字直白的说出来。
                      顾临风轻轻地蹙起眉,认真道:“若是那样,我该后悔的是没有阻止你,而不是……”他顿了顿,抬眼看向眼前的人,颇有些无奈的停住了——“我好像不是来说这个的。”
                      顾谨言忍不住勾了勾唇角,他明白顾临风想说什么,该后悔的是没有阻止他,而不是杀了他,可是在他看来,以杀止杀才是最简单有效的方式,当然,他没有说,因为顾临风的态度很明显,他拒绝在这样的好日子讨论这个话题,顾谨言将自己的剑交到他手上,在顾临风询问之前,先一步道:“这是我的诚意,今日绝不制造麻烦。”他想了想,又不忘叮嘱:“宴席上不宜出现刀剑,收在你的院子里就好。”
                      顾临风握着剑,有些茫然的看着房门之后的身影,他觉得自己似乎没有必要来此,因为顾谨言的确没想过要做什么,可那尚留余温的剑柄又让他觉得若是今日没来也许会错失良多,顾谨言甚少会表露情绪,今日所言却都在他意料之外,尽管他说的也不多。
                      “我该后悔的应是没有阻止你,而不是……杀了你。”可不管是什么,他终究还是后悔了,所以,究竟哪一句才是他的违心之言?顾谨言以指腹划过书册,却没有真的认真挑选书籍,他在回忆顾临风的话,原本让人感动的言词在他的反复品味下变的破绽百出,他不敢深想下去,哪怕普普通通的一句话也能让他揣测出恶意,这是经验之谈,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想必是对他最好的注解,他不喜欢这句话,可是不得不承认。倘若他清清楚楚的告诉顾临风自己前世所为,那么那个人还会说出那番话吗?顾谨言有些难以想象,但不可否认的是顾家兄弟感情深厚,唯独他,是个心怀叵测的外人,所以结果,似乎没什么可期待的。
                      一场宾主尽欢的寿宴,顾铮在送走最后一波客人时长长的吁了口气,这一日匆匆而过,却又平静的近乎不真实,转身之际顾铮忍不住四下望了望大宅,灯火通明之中映的暗处更暗,他突然想起那幅被自己搁置在书房的寒梅图,听说是整整两日才画好的,两日,当真不是敷衍了事吗?一幅好画向来耗费心神,十日八日也不为过……顾铮想着,不知不觉已然走到了那处没有光亮的小院,抬头之际甚至忍不住在想:至少也该在门口挂两个灯笼的,黑黢黢的倒像无人居住一般,他没来得及为自己的突然而至寻一个理由,更不知自己目的为何,只堂而皇之的走了进去。
                      顾谨言于一片黑暗中伏在书案上,明明好似在沉睡,却在听到脚步声后猛然抬起头来,屋内没有掌灯,初升的月光映着门外的轮廓,看似熟悉,却又有些陌生,顾谨言一时间竟然没有想起那个身影是谁,他起身去点亮烛火之际,门亦在同一时间被推开了。
                      一个门里,一个门外,两张有几分相像的面孔面面相觑的一会儿,皆在怔愣中回过神来。
                      顾谨言沉静的站在门口,他的眼睛有些红,因为方才不小心睡着时又被困在梦里,而此刻,颇有些梦魇成真的错觉,顾谨言张了张口,在说话之前忍不住轻咳一声,而后才告罪道:“谨言身体不适,没能向父亲祝寿,还望父亲恕罪。”哪怕无人欣赏,也要将戏演全,冠冕堂皇的话说的多了,有时也会变成习惯,顾谨言微微低着头,敛着神色,气定神闲的扯谎。


                      IP属地:吉林来自Android客户端26楼2019-04-20 20: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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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铮打量着他,一言一行具是顾谨言一贯的作风,除了与他对上时的讶异,以及那张没有半分情绪的脸——他倒是连心怀愧疚都懒得演了。顾铮绕过他,兀自走进屋内,拿起他桌上的书本瞟了一眼,淡淡的道:“既然不舒服就该休息还看什么……”话未说完,顾铮不禁停住,只因那书册上写着龙飞凤舞的三个字——狐仙记。顾谨言读经史子集兵法谋略这不奇怪,内外功法更是理所当然,棋谱音律他也偶有兴致,可志怪杂谈……顾铮翻了翻那泛黄的书页,看起来颇有些年头,猛然间,一个名字福至心灵,顾铮合了书,一时沉默。
                        顾谨言抬头看了一眼,只一眼便已知晓顾铮心中所想,那是他娘留下的仅有的东西,其余的话本旧物皆被丢的丢烧的烧,眼前这一本是漏网之鱼,却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日子重见天日,顾铮会如何想?觉得自己是有意为之吗?他理应想到父亲会来的,即便不愿踏足,也该为自己的一反常态探个究竟,解释亦或沉默哪个看起来更像欲盖弥彰?顾谨言唇边露出一抹苦笑,觉得既已如此,不如索性问出那句话——你对我的厌恶和她有多少关系?恨她的同时是否也在恨我?可是话到嘴边,却只剩淡淡的一句话:“闲着无聊,随便看看,谁知却睡着了。”
                        轻描淡写的回应使得顾铮微微一怔,顾谨言却避开他的视线恍若未觉,他没有去察言观色,也没有试图表现证明什么,更没有自作聪明的去说顾铮可能会喜欢听的话,甚至没有奉上一杯茶,因为他知道,但凡是他做的,顾铮都不会喜欢。


                        IP属地:吉林来自Android客户端27楼2019-04-20 20: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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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好,请不要这么客气,让我不知所措啊今天还在和一个万年不更新的好友讨论,贴吧封了,17年之前的帖子都没了,怎么办啊,好舍不得,一想到倾漠是17年之前的帖子我都觉得晕,天啊,竟然这么久了,其实我到现在都没想好该怎么做,西院暂时还不想去,前两天心血来潮建了个群,本想着把看我文的拉进来,在群里更新,可是群建好了又犹豫了,我不太会管理群,之前的群总是弄的死气沉沉,人数也少的可怜,最后只能解散,不想重蹈覆辙,如果可能我试试把文搬到这个吧?我会认真考虑一下…


                          IP属地:吉林来自Android客户端31楼2019-05-14 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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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离家
                            老旧的话本被紧紧捏在手中,顾铮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气,直到指骨微微泛酸才终于看似平静的开了口:“你长得越发像你娘了。”
                            一句几乎不带任何情绪的话打破了沉默,可顾谨言知道,有些话一但说出口便难以善了,他自认为还算不错的应对方式顾铮并没有理会,或许在父亲看来,无论他说什么目的都不是为了将此事遮掩过去,而是不动声色的推进,顾谨言无暇再去顾及自己在父亲心里究竟有多么不堪,只是有些惋惜的想——好好的生辰又要被他毁了。
                            “我记不得她的样子了。”这是一个冗长的话题,顾谨言一边开口,一边从容自若的去寻茶具,自始至终,没有去看顾铮的眼睛,所以也不担心顾铮是不是怀疑他说谎,他的生母离开顾家时他已经九岁,而他的记忆又一向出奇的好,此番话一出任谁都不会信,可他的的确确记不清了,即便没有相隔一世,他对那个人的记忆依旧模糊不清。
                            顾铮略抬了抬眼,对儿子的话不置可否,手中的话本被他不轻不重的掷在桌上,多年前的纸张因为他并不温柔的动作发出一声清响,沉闷的气息刹时添了点危险的味道,顾谨言拨茶叶的手微顿,看到父亲自桌案边一步步走到自己面前,他轻轻的道:“我泡的茶一般,不及大哥二哥,但若是和三哥比应该还过得去。”
                            “你就这么执着于比较吗?”顾铮的声音有些沉,目光落在儿子清洗茶盏的手上,指腹的茧子很厚,那是他为了在武功上不落于人后而下的苦工。
                            “难道父亲就不会比较吗?”顾谨言停下动作,语气温和甚至带着点笑意的开了口:“比较出身名门的女子和娼妓所生之子的不同?”
                            顾铮心里一震,蹙眉看着面前的人,几乎先于意识的开口质问:“你说什么?”他听清了顾谨言的话,也明白他的意思,却连自己都不知道他这一问究竟有什么意义,是气恼他的态度还是因为他轻描淡写的说出“娼妓”二字。
                            顾谨言没有答话,只是平静的看着茶盏,略显无心的开了口:“父亲还记得八年前的事吗?”顿了顿,又接道:“大哥药汤里多出来的那味药并不是我不懂事胡乱加的,而是有意为之。”
                            从顾谨言说出八年前开始,顾铮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八年前,他太知道那时发生了什么,可直至顾谨言说出后面的话,顾铮仍是免不了一阵愕然,一时间,他竟说不出半个字来,顾行舟身患旧疾这在江湖上并不是什么秘密,长子十三岁那年被人以掌力所伤,可他的这个“旧疾”却是因为用药不当所致,以致直到今日仍是时有发作,痛苦不堪。八年前,顾谨言只有九岁,和她娘离开是同一年,可顾铮记得这件事发生时他母亲尚未离开……顾铮想不出一个年仅九岁,且未经历过什么变故的孩子为何会有如此歹毒的心思,那是他的兄长,即便不是一母所生也是至亲之人!
                            顾谨言看着父亲变幻莫测的神色,幽幽的道:“其实,她是知道的,可她没有阻止,事后被发现甚至还替我求了情。”即便那时所有人都觉得他是无心之过,可罚的依旧不轻,顾谨言想,或许是从那天起,他娘对母凭子贵这件事就彻底绝望了,那也是唯一一次她做的像个母亲,在那之后不久,他那个可有可无的娘便与人私通,被逐出了顾家,顾谨言甚至觉得,那不过是她早早就为自己备下的退路,而自己,只是她的一个赌注罢了,只可惜,她算准了顾铮的心软,却在自己这个赌注上输的彻底。
                            顾谨言神色平静的诉说,使得顾铮头脑混沌的无法思考,失望,震惊,心痛,种种情绪揉杂在一起,良久,顾铮方道:“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顾谨言几不可闻的笑了笑,轻轻的说了句:“我知道。”
                            屋外不知何时起了风,门缝了钻进来的风丝好像能略过周遭一切事物直达人的骨缝里,顾铮觉得遍体生寒,他的身体晃了晃,勉强稳住心神,问:“为什么?”
                            顾谨言在壶中添了新茶,又以滚水烫过,低眉敛目,看似恭顺却又极尽淡漠的道:“我就是这种人。”
                            顾铮呼吸一滞,他极力维持的平心静气几乎要因为这句话彻底被摧毁,却又难得在清新淡雅的茶香中寻得一丝理智,顾谨言不会无端说起这种事,一个略显荒诞的想法一闪而过,顾铮有些不确定,甚至觉得可笑,可仍是抱着一丝希望问出了口:“你既然肯袒露此事……可是知道错了?”
                            滚烫的热水在顾谨言分神之际溅出了些许,迎着顾铮的视线,他几乎有一种认下的冲动,可惜他不够冲动,那些简单容易的词句在唇齿间翻滚数遭,最终又悉数咽回了肚子,倘若不是知晓今日的因会有明日的果,他会依然故我,所以……这算知错么?一颗心沉沉的落回了不可见底的深渊,顾谨言无波无澜的道:“父亲误会了……”
                            顾铮紧握的手蓦地一松,继而毫不留情的挥掌落下,其中一只茶杯不知是被谁刮到了,咕噜噜的在桌上滚了一圈,却在边缘险险的停住,顾谨言不可抑制的偏过头,脸颊胀痛,耳朵嗡鸣的同时,听到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词——“**!”


                            IP属地:吉林来自Android客户端32楼2019-05-30 22: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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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顾铮进门开始,他便没有听到父亲叫自己的名字,算上前世,他甚至不记得上一次从父亲口中听到“谨言”二字是什么时候,更不奢听一声“言儿”,可是显然,比起其他,**这两个字更适合他,顾谨言缓缓的转过头,唇角的血迹未干,垂在身侧的手被打翻的茶水烫红了一片,他却仿佛毫无所觉的端跪着,未言一字。
                              顾铮承认自己不了解顾谨言,从来都不,就好像此刻,他不知道顾谨言为什么要将此事告诉他,更加不知他为何是一幅任凭处置之态,明明昨日他还差人送了一幅寒梅图,今日却又将裹着冰霜的梅枝狠狠的刺进了他的心口,他来此是为了什么呢?送来门来让他刺?顾铮无声苦笑了一下,有如面对一个素不相识之人,道了句:“你想如何?”
                              顾谨言顿了顿,道:“若父亲容我活着便让我离开顾家吧,我不想再碍谁的眼。”
                              一切反常的举止在这一刻都有了解释,顾铮颓然的想,他的目的其实很简单,不过是想离开罢了,可是他不知道,顾谨言仅有三分离开的心,余下的七分——是死。身后的桌案上,那本狐仙记自行翻开了一页,眼前的茶桌上,剩下的一杯热茶仍旧升着袅袅白雾,顾谨言身处白雾之后,坚定的神色落在顾铮眼中依旧清晰,他道:“看来你是早有打算。”
                              顾铮的语气不似疑问,顾谨言也没有否认,对于他的去留顾铮没有多言,因为此时在顾铮心里,四子顾谨言,已经死了。


                              IP属地:吉林来自Android客户端33楼2019-05-30 22: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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