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母前往东郡看望姊姊，父亲向来留在廨署用膳，阿兄是不管我的，他也不爱吃饭。在这样的日子里，为了省清闲，我便如寻常黔首一般一日只用两餐，在出门走马游荡之前和走马游荡归家之后。】
【游荡没有明确的方向，白羽就驮着我穿过东郊的长堤、中野的麦田，一直潜入一片林翳之中。日近晌时，白羽也走不动了，我跳下来。鞶囊里还有些早上吃剩的胡饼，全喂给白羽后，又憩了阵子，方牵着她缓缓地行走。】

【我在前头牵着白羽慢慢走，却渐渐听到了后头出现了两串马蹄声。回头望去，是一匹白马缀在白羽后头。这匹白马已经有些老了，马鬃白得泛青，只身上的鞍饰仿佛似曾相识。】
【并未细想，只是笑道，】看来老马也不尽是识途认主的。你的主人呢？【白马扫了扫尾巴。】
【想当然的他也听不明白，仍自顾自地，】那该怎么办呢？
【牵着白羽停下了，那白马是跟着白羽的，自然也就停下了。】

【倚着白羽等了一会子，远处渐渐有了呼喊声，很柔软的。呼喊声慢慢地近了，近到变成了一声柔柔的口哨，仓促地像是雀鸟倏得从林中唳飞冲天。这决不是一位男子会发出来的声音，我想着。老马闻见动静，欢快地踢哒着马蹄向声源处奔去。】
【我也探出头去望来人，想想是什么样的主人，会牵不住自己的马。这一瞧，便笑了，】小娘子，又是你。

【倚着白羽等了一会子，远处渐渐有了呼喊声，很柔软的。呼喊声慢慢地近了，近到变成了一声柔柔的口哨，仓促地像是雀鸟倏得从灌木丛中唳飞冲天。这决不是一位男子会发出来的声音，我想着。老马闻见动静，欢快地踢哒着马蹄向声源处奔去。】
【我也探出头去望来人，想想是什么样的主人，会牵不住自己的马。这一瞧，便笑了，】小娘子，又是你。

【我并未马上回答她的话，却说，】长安城可真小，上回我在邙山上望她，九坊十二门，就像一枚小小的印。【语气优逸，仿佛混忘了上回那桩不算太愉快的告别。】
这么小的一座城，你的老马结识了我的白羽，也不算意外。【忽然有些好奇，】它叫什么名字？

“白马非马”？啊哈哈——【白马有灵，啼鸣着摇了摇头。我只能忍痛捧腹，】好好，我不笑你了。【牵着我的骊马为人介绍，】这是白羽。【抚了抚她的额，白羽浑身黧黑，唯有额前一点莹白，像她的眼睛一样温柔。】
【连绵数日的霪雨，让整座林子好似拢在一团水汽中。即使是在阳光最是温煦的日中，我仍是感到有些阴冷。肩头已然是方才穿林打叶时被淋湿了，故而一直牵着白羽往前走，】这天气有些寒了，我要去湖边晒晒太阳。

【心里觉得这马名起得草率，像给一只猫取名叫“尨”。叫公孙龙子都好。细想来倘若它能通人言，该多沮丧。】
【我自往前边走，亦不管她跟不跟上来。尚晒不着太阳，只有零零碎碎的光从枝叶间筛下。加之在林中已穿匿了许久，萍水乍逢的欢笑过后，整个人都有些恹恹的，像卸下了浑身气力般打不起精神。但对后头的话依旧答复，】是白羽载着我过来的。东岸难道很不好么？

大盈若缺，总是要有些可惜，才会更完满。【我只嘱意着前方的风景，忽然就蹦出了一句很有哲理，却没头没脑的话。】
不过你那么遗憾，我们就去湖边看看罢。鱼也会趋福避祸，指不定眼下都溯回湖中了。

【我与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直走到湖边。水面仍是高涨，往昔明波不再，绿水流深，把迂回盘转的纤道都尽数淹没。可较泛滥呼号的灞水，这片湖已然算是平静许多了。】
【我从滩上拾了一枚扁平石子，矮身移腕，往最深的湖心抛去。像一只小虫款款点出五六朵涟漪，最后“咕咚”一声没入水中。】
【盯着湖面上四处仿佛遥相呼应的涟漪，同她说，】仍有鱼君舍不得旧家。【看她，】可是你的钓竿呢？

【在她说话的时候，我已经口衔一根臂绳，利落地搂起大袖，直扎到手肘。正午滟滟的水光白晃晃地照下来，一副跃跃欲试着，要渔樵江渚的模样。】
那就走罢。【说着，身影一闪，便没入了茸茸成波的水洼里。】
【躬身许久，腰酸背痛，酸得我将要疑心此前是否判断失误。忽而眼角余光里，好似有鱼摆尾，那真是充满灵性的一须臾。想大呼，又怕惊着鱼，只能低促地喊她，】刀快来！刀快来！

你怎么……【匕首被一把塞到手里，我有些不敢置信地侧首，看着蜷在我身后的她，恨恨】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只能硬着头皮上，刀自出鞘，不待赞一声利器，便往水洼里落——只见那尾鱼又是一摆尾，轻飘飘地游走了。】
【霎时有些尴尬。无那安慰自己，像个茹毛饮血的上古人那般捕鱼，这实在不雅了。于是说，】我拿匕首把它敲晕罢！
【话一出自己也觉得好笑，悻悻地，】你当没听见……【老实地双手张成一张网，潜进浅滩中，待有哪尾蠢钝的鱼自个游进来。】

【眼疾手快，食指先发，像钩子般迅速扣住傻鱼的双鳃，掌心拢紧了，教它不能瞎动弹。站直身子，把这尾只比我手掌稍长一些的鱼捧到她面前显摆。】
【哼唧了一声，】愿者入彀。照你这样的道理，当年渭水边上的文王是不是也有点傻？
【比划匕首，】我听说杀鱼不能破胆，那该怎么杀？

大不了你吃罢，赏我条鱼尾。【璧还匕首，顺带着鱼。踞在一旁看了会子她如何下刀，】原来你没有说假呀。
【自顾往铺满鹅卵石的滩上，边走边拾起散落在四处的苇草与枯枝，拾了有一束，方坐下支起燧镜生火。动作不是很麻利，角度挑得也不是很准确，便愈发生气自己个的气，气着气着就要笑了，】你有没有听过这样一则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