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折意从他膝盖上很缓慢地滑落了下去，跪坐到地上，双腿并着，看起来愈发的瘦。
江望川胳膊上火辣辣的疼，他拽着他的头发，狠命往身前一带，咬着牙恶狠狠地说:“快点!”
车厢里灯光昏暗，但那双眼却忽然亮了一下，江望川暗骂了一声不好，一边把身子往后靠一边推李折意，可是李折意那捻细腰一晃，就滑进了他怀里。
江望川瞪大了双眼。
他头脸都被长发盖住，凌乱的沾着血污，让他想起初中教学楼那个方形水槽口总出现的成团的黏腻的头发。李折意口唇里的薄荷味极重，顺着舌头探进来，几乎带着腥气，绕着他牙膛和舌面舔，那股子侵略的劲搅得江望川浑身都发麻，牙齿都快软倒一边，不管不顾地拼命咬下去，很快就尝到了血腥味。
李折意很轻的从喉咙里呜咽出声，却并不闪躲，只双手虚虚揽住江望川的脖颈，身体脱力似的完全贴住他，嗓子里面抑着微弱的叫唤，连绵的愈来愈响，像挨不住痛。
江望川绝望的想，妈l的，这是个疯子。
他捺着一腔的恶心，顺着李折意的胸前不露声色地摸索，做的是一副情难自禁的模样，终于是在他腰间摸到一处硬的凸起，形状大概是把弹簧刀。
可他这几下却早把李折意摸得软成了春水，颤颤的，汗津津的，往他身上拱。
江望川有那么一瞬间快生出一种生理性的呕吐感，他没再耽搁，迅速抽出刀，手起刀落，
飞快地割断了绳子，把李折意掼倒在座椅上，彻底占了上风。
李折意那双泪眼只在他面前晃了一下，就被他掰过脑袋生生卡进了座位下面，趁着没挣扎过来的当口，他拉开门就跑了出去。
明亮的街灯和熙攘的人群都成了掠影，身后是条狡猾的、俗艳的疯狗，满身是充鼻而浓烈的车载香水，深刻得像是把神经元都拎出去在里面泡了一遭，前调的氤氲变成后调的腥，他扒着积垢蒙尘的垃圾桶盖，终于是吐了。

那会强制猥亵的罪名里还没算上男的，江望川报警无门，也并不太想靠着哭诉遍播李折意的罪行非报这一仇不可。他骨子里其实还埋着点封建的思路，觉着丢人、荒唐，这肮脏的一页被他捂住了，就像是长袖下遮着的疤，流脓流血成痂，也就不再总想着这一茬。
转眼夏天到了。
高温酷暑没空调，风烫得像是新出炉的汽车尾气，永远指望不上的风扇只会从门口摆头到窗口，凉席都铺到了风扇底下的地上，仍像是躺在铁板上的一块鱿鱼，风偶尔刮一阵，微弱得宛如赶苍蝇的布条。
江望川成了他们寝室第三个出逃寻找出租房的人。三百一个月，合租，便宜不贵。他攥着小广告拎着皮箱摸过去，开了门，脚都踏门槛上了，愣是迈不进去。
老套的恶作剧是门上放一盆凉水，开门就兜头浇下来，他中过这招，却分不清和当下比起来，哪个更让人啼笑皆非。
门里站着李折意，若无其事地冲他挥挥手，笑盈盈的就像是对着个普通的合租室友。

闭合性肠挫伤，好在没严重到开刀的份上。医嘱是禁了一些难于消化的食物，可到了李折意身上，好像到了随便吃点什么都能疼半天的地步。
什么人一病了都好像加了层褪色的滤镜，周身气息似乎都软化下来，单就那么看着，很难想起那些违纲乱纪的事。江望川没法放着他总缩在那犯不舒服不管，再加上做饭这方面他倒也算是天赋异禀，南瓜粥咸蛋粥等等煲得还挺好，一来二去的，两人就渐渐变成了一张桌子上吃饭的关系，也会说些闲话。
江望川是个现充，扯起闲篇来往往奔儿都不打一个，一边吃一边说，李折意很少搭茬，江望川一开口，他就不怎么动筷了，只看着他笑，眉眼弯弯，很像个乖巧的孩子。
有一次，江望川说起合唱团指挥打得过头的一脑袋发胶，顺手就摸了摸李折意的刘海，打趣说:“嘿，头发挺软。”
他闹着玩似的揉乱了就低头吃饭去了，不经意间却忽然瞥见李折意的目光——他并没有看李折意，可对方的眼神却黏在了他身上，不像笑的时候那样软，凉阴阴的，那瞳仁过于幽深了，暗得让他辨不明憎或爱。
他起身去厨房拿盐罐子，借着玻璃柜隔挡回头又看了一眼，李折意微微偏着头，正注视他的背影，那目光远远的投过来，透着一股子贪劲。
他那点刚放下的戒心不得不重新拎起来，同时还有些疲惫感——像手上缠了一团蛛丝，细软而难分的硌在心头。
他回了座位，状似无意地低头扒了口饭，清咳了一声，本来想问“我哪儿得罪你了”，一想这话太冲，改口道:“那个……我们是不是，以前有什么交集？”
这话本来宛转得已经不是他想表达的意思，可是话音甫落，李折意的眼睛就陡的亮起来，像暗里骤然烧着了一张纸。他近乎急迫地拽住江望川的手，清减的胸脯起伏得厉害:“你……你记得我？”
江望川夹着的一筷子榨菜差点掉下来，他定了定神，暗道，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