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牛心】
“请问，附近有什么可以吃饭的地方吗？最好要好吃一点的。”
少女仿佛看穿了我腹中的饥饿，如此发问道。
夏天的清风，加班至深夜的疲惫，饥饿逼迫下对食物的找寻，无人街道上偶遇的少女，还未消解的苦闷和焦躁。围绕于这些似乎平常而又不可思议的东西中间，我很久之后才整理好自己的的话语。
我答道：“往前走下个路口左转的话有一间通宵营业的烧烤店。”
不对，我在说什么？这种时候女孩子一个人在外面怎么想都有问题吧，我拍拍自己的脸，又说道：
“你是迷路了还是怎样？要不要我帮你打电话找你的家人？”
她微笑着，或者说她看似微笑着说：
“谢谢您关心我，不过我没有事的，只要和它吃上一顿饭就可以了。”
也许是我太累了，我看不清她的脸，听她说话才发现她怀里还有一只白色的小哈巴狗。
“怪事。”我心想，现在的年轻人家里闹矛盾的很多，大概她也是一时生气跑出来的，大不了我请她一顿饭再送她回家，留她一个人的话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咱们一块走吧，”我说道，“我也饿着呢。”
“谢谢你。”她回答道。
我听见她“噗”地笑了出来，大概这对话在上班族和高中生之间显得很别扭吧。
真是的，到底是谁造成现在这种状况的啊？
我们要去的地方是一家各方面都很普通的烧烤店，我经常加班到深夜，是那家店的常客，虽然去得多了也会厌烦，不过附近通宵营业的店并不多。
“所以，你想吃点什么？”
“我看看。”她小心地将怀里的小狗放到旁边的坐位上，拿起菜单，“牛心，猪心，猪腰子各十串，加四串烤馒头，多放辣。”
“全是内脏啊……”
我不禁感叹她的口味之重，在这些的基础上又点了两只烤鸡腿，两串烤青椒，六两米饭和两瓶啤酒，当然酒并不是给她喝的。
“臭臭还没点呢。”她说。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那只狗。
“那它想吃什么呢？”我半开玩笑地说道。
一直趴着的“臭臭”突然昂起头，看了她一眼，又把头放回爪子上，吐出了舌头。
“它喜欢有骨头的，给它来个烤肘子。”
我反射地笑笑，年龄和工作让我不再觉得这种对话有趣，就这样我们点好了餐。
“你的狗，好安静，是困了吗？咱们来的时候，你也一直抱着它。”
我没话找话，其实我一直想养只狗，小时候亲戚家养狗，看到就觉得小狗很可爱，摸摸它们，带它们出去玩，狗就会觉得很开心，很满足。但是父母每天都很辛苦，认为狗是麻烦，需要照顾，不让我养。我现在工作很忙，根本没有时间养宠物，总不能整天把狗关在家里，那样太可怜。
她温柔地捏捏臭臭背上的白毛，说：“嗯，它很困，但是它不敢睡，因为大概两个小时后吧，它就要死了。”
我一时说不出话来，如果是开玩笑的话，也有些过分了。
“它生病了吗？是宠物医院的大夫说的？”
“不，它太老了，寿命已尽，它要回去了。”
“什么啊？”我迷糊了，“你怎么知道？说不定它还能活很长时间呢。你总不会说，就像刚才的烤肘子一样，是它告诉你的吧？”
“正相反，是我告诉它的，我为它引路。”
“那是什么意思？”
“就是那个意思，我是死神。”
“死……死神？”我开始有点讨厌这种没边的玩笑了。
“其实你已经有所察觉了吧？”她说道，“你无法看清我的脸，这里的老板也察觉不到我的存在。”
她说的没错，从见到她的那一刻，我就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了，她说过这话之后我才发觉，并不是我之前太累，即使我现在努力去看，把眼睛都揉痛了，也看不清她的脸。我又看了好几遍菜单，才确认自己的视力没问题。
我突然有些害怕起来。
“但是，就算你这么说，叫我如何相信呢？”
“你继续把我当做离家出走的高中生也ＯＫ，不用勉强自己。”
她说着撸下一串牛心放在嘴里大嚼特嚼。
“我们所有神都是夹在‘心’、‘音’、‘形’三者中间暧昧的存在，我现在的‘形’是某个人给我的，因为这个‘形’比较方便活动就拿来用了。”
这一番话听的我云里雾里，不过我的心情似乎稍稍安定了下来。
“总之，你是死神的话，就是说，我死的时候，你会来吗？还是说，”我咽了口唾沫，“你找我是因为，我很快就要死了？”
“你不用紧张啦，我只是想和它吃点东西才找你的，毕竟我是死神不是食神啊？神有时候也会吃点人间的东西。”她以轻松的语气说着，但是我看不清她的表情，说来说去，神会有表情，或者人类的感情吗？
我把烤肘子放在臭臭的嘴边，它先嗅嗅那肘子，之后才咬上去，这是狗吃东西的仪式，然而它似乎太虚弱，没有力气将肘子上的肉撕下来，于是我向老板要了一把小刀，把肉割下来分成小块给它，臭臭抬头望了我一眼，我把这当做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