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打广告
本人个人作品
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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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节特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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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来顶

三楼写在前面
接触这个游戏有段时间了，然而本身是条咸鱼，缺少时间亲自打各个结局各个支线却又对角色的剧情感兴趣，就偷懒来贴吧找类似的帖子看剧透，现在每天也只是去白夜馆蹭蹭免费的羁绊碎片、或者去每日签到活动里领个奖品。在沉迷于美工的精细、文案的走心，吐槽策划的无脑之余，也由是感慨，感慨这个箱庭里出演着一幕幕轮回的戏剧，每个人都用自己的身心挣扎着，却不知在高高在上的神灵眼中，也只是个卖力演出的小角色罢了。如果挣脱不了轮回，那至少该珍惜身边的人，可是即使我们竭尽全力，也始终不能拯救所有的人。塞哈姆永远在第六天时活骸化，希罗也永远会在第五天正式和中央庭翻脸，安和安托我们也最多只能留住其中之一。我曾经绞尽脑汁想象过，想象这个世界倘若是真实的，究竟该有什么办法才能走出循环，或者至少给我们一个美好的假象——因为我始终都不想放弃，不想放弃那个拼命要留住自己喜欢的大家的光荣女仆，也不愿眼睁睁地看着胸怀大义的神使一点点活骸。
总该做些什么，来获得神灵的承认。
同时我惊讶地发现，关于轮回的分析贴，贴吧里已经有不少了。恕我愚钝，倘若让我在家闭门造车，恐怕想一年也不能像贴吧里的这些大佬们分析得头头是道，而且确实有理有据。这里特别感谢 @拱灯野猪🐷 的分析贴，是我在贴吧里最喜欢的一个贴子，而本文的逻辑也和该大佬的分析息息相关。原谅我在未经同意之前就擅自用了大佬的逻辑，若大佬不适，本人将删除此文。
由于并没有切身经历过所有的剧情，而经历过的剧情也不一定全都记得住，所以大多设定忠于原著，如果实在找不到资料，只好狗尾续貂，用自己的脑洞弥补。
美帝党，比较忙，更新时间不定，更新长度不定。
本文不是以专注撒糖为主，所以没有太过明显的cp，不过了解我的人都知道，我还是安党
以上。祝各位食用愉快。
（在旧贴中已经获得大佬的允许，再次对其表示感谢~~~）

五楼艾特几个一直支持我的伙伴们，十分感谢他们的支持和鼓励，没有他们我想必已经弃坑了。
搬家啦！
@冷笑暗语
@胤枼 @四酱℃ @635539935

（零）
【神器使】生命值过低……已确认死亡
本次挑战纪录-完成
搜寻幸存者……
检测到残余率上升，目前为1.0257895%
警告：残余率已达到危险临界值，机构已出现不稳定特征，是否进行清理
未检测到系统响应，残余率已自动保留
新数据重登陆中……
获取心跳频率……
等待资源读取……
系统准备完成，时间设置为 7 天
新系统已准备完毕，启动中。
注意：残余率会影响后续运行，请及时清理。
【世界重构……开始】

（一）
【第七日】
仿佛被人用强行的手段在大脑里塞满了支离破碎的片段，他的大脑一片混沌。那些看不清的一切就像是狂风中席卷而去的枯叶一般漫天飞舞，离他远去，幻化成黑暗夜空下点点的星尘。朦胧中，有凛冽的、紫色的风灌满了每一条街道，在它席卷过的轨迹里留下了数不清的、晶莹的粉紫色晶体。他驻足细视，从那些晶体反射的荧光中，他看到了大大小小、形态各异的怪物，还看到了美丽可爱的少女们露出的甜美的笑容。意外的，他并没有因为这种反差而感觉到违和，直到下一刻他的瞳孔才因为惊讶而微微放大。
他从中看到了自己，不修边幅、棱角分明却毫无表情的苍白脸庞。
分明年龄尚轻，那双眼却像是经历了数不清的沧桑。
空灵的声音似乎来自遥远的天穹。
“这次……你又会选择什么呢？”
巨大的数字“7”，在他的面前炫耀般地闪烁着，然后缩小到他视野的右前方，不会太刻意却也不会被忽略的位置。
“命运的齿轮再次回转……就请你尽情地展示，作为‘人类’的可能性吧……”
“我很期待，你这次的表演哦……”
“啊……”
有些痛苦地呻吟一声，他皱紧了眉头眯起眼睛，大脑此刻如同刚刚停止工作的引擎，信息过载而嗡嗡作响的负荷声余音绕梁。有阳光照在他的脸上，刚刚恢复的意识在强烈的光线下还有些懵懂。
有什么纤细而柔软的东西轻轻戳着他的脸，他把视线往受力的方向转移，一位麦发灰瞳、一身白色的哥特式女仆装的少女嘟着嘴，探着身子，小心翼翼地用手指试探地戳着他的脸颊。她的五官精致，标致的瓜子脸上、细长的柳叶眉下，水汪汪的眸子露出关切的神色，然而比起她美丽的面容，她胸前硕丰而饱满的两抹伟岸更加吸引他的视线，几乎挡住了他的半个视野，让他有点脸红心跳。在她的身后还立着另一位身穿宽大粉色和服、皮肤白皙到有些略显苍白的少女，她温存地笑着，橙色的眼睛里反射着如水一般温柔的波光。右眼角下的泪痣坐落的位置恰到好处，不仅分毫没有影响她清秀的面容，反而将她的气质勾勒出一种独特的古典美感，她温和而礼貌的笑容也因为它的点缀，而流露出一丝浅浅的忧伤。
“啊，醒了醒了。”
看到他睁开了眼睛，女仆装的少女直起身子，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她的笑脸在阳光的光晕下，显得分外灿烂而耀眼。
等等……
脑海中猝不及防地涌上记忆的片段，清晰到毫发毕见。
在支离破碎的城市上空，无数晶莹的碎片在紫色的天空下闪着银色的光。亭亭玉立的少女脚踩着时钟结构的剑格的中央，向那些浮在空中的碎片伸出手，灵动的眼睛里闪烁的目光像水晶般透明，干净而清澈。顺着她视线的方向看去，那些碎片里折射的都是她的倒影，她每个表情每个动作就像是被高超的摄影师捕捉了最为生动的瞬间。她轻轻捉了一片蝴蝶般飞舞的碎片，捧在胸前，回过头看着他，饱含着爱意和眷恋的眼睛眯起，露出了一个绝美的笑容。
那是让整个世界都黯然失色的笑容，是让人看上一眼，就会下定决心保护一生的笑容。
——遇见你，真是太好了……
她的发丝在风中飘起，弯曲成最美妙的弧度。几根发丝调皮地飘到他的脸颊上，像极了她纤细修长的指尖在他脸上的触感。
“醒了就好。”还没来得及让诧异的他反应这突如其来的既视感究竟从何而来，那位粉色和服、有着一头瀑布般的黑发的女子“走”上前来，熟练地按动床边的按钮把他的床头抬高，让他更方便地和她们对视，“果然啊，刚刚通过指挥使选拔就被塞进训练设备，还是有点太勉强了吗？”
她抬起头，饱含笑意地看着女仆装的少女，目光里却看不出些许责备的意味。女仆装的少女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来，重新把视线投在了他的身上。
他也在看着她们。他想说什么，张张嘴，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心跳陡然加速，眼前的情景像是和很久很久之前的记忆产生了共鸣，似曾相识的画面重现的此刻，却让他无由地鼻尖发麻。一股热流哽在喉头，过于浓烈的感情无处宣泄，只得不甘地化成眼角滚烫的泪珠。视线模糊起来，两位少女的身影和笑容在泪花中美得有些不太真切，却让他分明产生了一种明知不可能、却感觉莫名真实的想法。
我以前见过她们。
可是自己明明刚醒，之前也没有任何印象和她们有过交集。
然而那个画面，精细到只有亲身经历、刻骨铭心的人，才能如此真实的还原。
皱眉拼命去搜寻之前的回忆，可是复苏之前的记忆干净得如同白纸，让他缘木求鱼般的努力滑稽得可笑，连刚才一闪而过的既视感也如同调戏他般不肯再出现。然而一股灵光闪过，他下意识张嘴，却被面前的少女抢了先。
“啊……在哭。明明只是脑袋上起了个包而已，很快就会好的。”
女仆被他毫无预兆的落泪弄得一时有点手足无措，她关心地伸出手来，替他小心地擦去了从眼角和脸颊上滑下的泪水。
“安……安托涅瓦……”
声音沙哑得自己都难以相信。脱口而出的内容更加出乎自己的预料。
我为什么会记得……这两个名字？
“我在！”女仆装少女活力满满地应道，“指挥使大人有何吩咐？安这就去做！”
指挥使……又是什么……
他的头很痛，像是遗忘了太多的信息，却又一时难以想起。环顾四周，整洁而宽敞的病房一尘不染，早晨的阳光透过窗棂打在病床上，屋里暖洋洋的。雪白的墙壁白得有些刺眼，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气味。一切看起来分外宁静祥和，他的内心却被一种古怪的熟悉感惊得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安，指挥使的声音有点哑，能麻烦你帮他倒杯水吗？”
仿佛读出了他心里的不安和纷乱，安托涅瓦向安示意，声音温和得像是春日里拂面而过的暖风。安答应一声便出了门，安托涅瓦靠近病床，抬手轻轻地抚摸着他头顶还在隐隐作痛的肿块。
“怎么样，想起来些什么了吗？”
和她含笑的眼神对视的一瞬，他的瞳孔又失去了焦距。眼前，血红的残阳刚好和海天的交界线相切，几只不知疲惫的海鸥还在末日最后的余光中无忧无虑地飞翔。少女的头发像冬天的白雪飘散在最后的海风中，七枚晶莹的立方体环绕在她的周围。她橙色的眸子深深地注视着他，像是要把他的样子刻在心里般，灼灼的目光依然充满着令人心疼的温柔，以及对他的信任、鼓励和一丝满意的欣慰。她对他要说些什么，可是下一刻，整个世界就变得如同旋涡般扭曲、破碎。
——我会在新的世界，等待你的到来……
“安托涅瓦……我……我和你，和安……是不是之前，在哪里见过？”
没有在意他短时间的失神，安托涅瓦优雅地抬手理了理鬓角垂下的发丝。
“其实……”
刺耳的铃声在她刚开口的时候就猝不及防地响起，安托涅瓦做了个“稍等”的手势，接起了电话。简单的几句应答后，她放下话筒，眼神充满了歉意。
“很抱歉，指挥使，我应该向你解释更多的问题，可是现在，我要暂时失陪一下，稍后我会一一解答你的疑惑。”
向指挥使颔首后，安托涅瓦走出了他的病房，不，严格来说是飘出去的。他看见她宽大的粉色和服掩盖了她整个下半身，而她身下的是同样粉色的、鲸鱼状的一只机械，它稳稳地漂浮在空气中，载着她，不急不缓地离开。她长长的衣摆和“鲸鱼”的尾巴一同消失在病房的出口，感应门通人性般的自动合上。
只留他一人，在宽敞到有些空旷的病房里，望着窗外发呆。

（三）
交界都市的一角，有一片茂密的森林，遮天蔽日的树叶的间隙中，造型精致的洋房深褐色的屋顶在其中时隐时现。这就是白夜馆了。远离市区的一隅充满了新鲜的氧气，门前一汪圆圆的小喷泉自顾自地涌动着，在静谧的环境中发出的悦耳水声无意间为这座洋房更添加了几分神秘的色彩。那块用花体字写就“白夜馆”的木质牌匾之下，他和安推开了缀满五颜六色的花玻璃的前门。
一股异香扑面而来，几只幻力构成的红色蝴蝶向他们翩翩飞来，在接触到他们之前已经虚化了形体，化作发光的颗粒消散了。房间并不算很大，暗红色色调的灯光照亮了地上随意堆放的一摞摞卷宗，明明没有风，书页却不停翻动着，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房间的正中是一把大得几乎可以称为床的欧式沙发，上面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个银发赤瞳的人形玩偶。在玩偶的正中央端坐着一位高挑的女子，她优雅地翘着一双修长的玉腿，银制的雕花烟斗在她的手上袅袅地冒着青烟。那是和玩偶一样的雪白的长发，几丝垂到正安卧在她大腿上的猫咪柔软的皮毛间；是和玩偶一样的赤红的瞳色，带着高深莫测的笑意，像是早就知道他们的到来般注视着这对客人。
和她的眼神对上的那刻，那个身影——那个在见到安托涅瓦时出现的既视感里面的身影再次浮现，居然和面前的这位女子重叠到几乎严丝合缝。甩甩头认为这不可能，认错人的他有些尴尬地想挪开视线，一个名字却在同时脱口而出。
“霞？……”
不对，这不对。他确定自己之前没见过这位女子，但是又仿佛见了很多次。在他若有若无的印象里，他曾经握着几块圆形的宝石一次次前来拜访，有时是寻求一些答案，有时只是为了交换包含随机物品的的碎片。她就是带着这样的笑意——神秘莫测、高深得仿佛看透世间万物的笑意，欣赏着他打开碎片时的失望或者狂喜。
“我为什么会记得这个名字？还有安……安托涅瓦……我明明是第一次见到你们，为什么会知道你们的名字？”
他喃喃道，像是发问，又像是自言自语。
“那是因为，你正在渐渐地找回你真正的记忆。”
霞的声音淡然而空灵。她举起烟斗浅浅吸了一口，微微歪着头，似笑非笑地注视着指挥使由于困惑而有些飘忽不定的黑眸。像是从中窥探到了什么让她满意的东西一般，她嘴角的笑容加深，从宽大的、缀满红蝴蝶的袖口中，取出了一块金色的记忆碎片，递到了指挥使的手上。
“终于，是时候把这个交给你了。”
他低头看着掌心中的这枚碎片。碎片不大，却沉甸甸的，金色的光芒在红色的灯光下散发出鬼魅的色彩，他有些犹豫地看向霞，霞嘴角的笑容连一丝弧度都未曾改变。
“打开它吧，这本来就是属于你的。”
他抿抿嘴唇，像下定了决心般点点头，用力一捏。
眼前一道白光闪过，他感觉到自己仿佛腾空而起，白夜馆、中央庭、交界都市……全都离他远去，化作细小的光点，像是夜空下的点点星芒。抬头看去，那成片的星芒汇聚成一条璀璨的银河，在他头顶翻滚着，奔涌着，沸腾着。他震惊地半张开嘴，睁大眼睛，朦胧的星尘将他笼罩，从周围刺眼的白光中，无数的画面如同幻灯片般迅速地闪过，有些模糊得像是被脏手摸过的素描般只剩下勉强辨认的轮廓，可更多的片段精细到连人物的毛孔都能清晰可见。
或者是死亡笼罩的末日，空间的碎片漂浮在周围，巨大的黑门如同血淋淋的可怖伤口，短发的少女在黑门的后面漠然地注视着他们的恐惧和挣扎；或者是地狱般熊熊的烈火，樱发短裙的少女半张姣好的面容因为长满了紫黑色的枝晶显得恐怖而扭曲，她举起了燃烧着的长刀，结晶化的眼睛里看不到一丝感情存在过的痕迹。
或者是黑白的空间里，自己残缺不堪的遗骸边，四个高大如修罗般的身影从他身上踏过，一直前往向看不见的炫目的白光中央；或者是那位上半身是少女、下半身是昆虫的怪物一般的存在，她微笑着向他伸展开双臂，自身却堕入到无尽的深渊中去。
或者是最后的地下室门口，那位力竭而死的麦发白裙的少女半倚在门边，表情如同睡着般安详，而她的身边被不计其数的怪物尸骸包围，如同一座小山；或者是在看似温暖而祥和的画面中，在大家的欢声笑语里，那位身着宽大粉色旗袍的少女背对着他，一步步决绝地走向无边的黑暗。
还有太多太多，那些在不久前显现的画面，那些在脑海里一闪而过的画面，那些无法回忆起来却隐隐有着预感的画面，那些印象里从未见过的画面。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相信霞，也丝毫不担心这只是她想让他看到的幻象，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像是碰触到属于自己的物品般令人踏实。是的，他好像明白了，他为什么感觉身边的一切都似曾相识，所有的人和事物都带着令他近乎恐惧般的熟悉感。所有的疑惑都得到了解释，所有令他不安的问题都有了答案，他体会到一阵轻松的快意。
最后的片段里，他看见了安，他也看见了安托涅瓦。她们带着凄然而无奈的笑容注视着他，把他的心没来源地割得生疼。她们在说什么，他听不见；他睁大眼睛试图去辨认她们的唇形，发现她们在说——
“救我。”
涣散的视线逐渐聚焦，掌心已然空无一物，可他仍然还出神地盯着碎片的位置。他的掌纹错综复杂，粗的细的痕迹交织在一起，像是一张网，又像是昭示着无尽的选择和无尽的可能。他缓缓握紧拳头放下，抬起头，迷茫的目光逐渐变得坚定，变得灼灼。
“大家……都会死，对吗。”
是个疑问句，却带着陈述句的语气。霞看着他黑曜石般的眼睛和微微上扬的嘴角，满意地点点头。相反，安为他刚才反常的神色感到担忧，不自觉地揽紧了他的手臂。
“指挥使……你没事吧？”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放心吧，安。”
接触到他眼神的那刻，安的心跳蓦地加速了几拍。他的眼神平静而坚定，充满了信念，像是终于找回了他一直苦苦追寻的问题的答案。那双不符合他年龄般深邃的黑瞳里包含了太多的感情，自责、欣慰、怀念，还夹杂着一丝爱怜，直直地透过她的眼睛，她的心脏仿佛对这个眼神有了什么响应般，咚咚地猛跳个不停。
指挥使……还挺有魅力的呢。
她红着脸，这么想道。
“谢谢你，霞。”
临走时，他认真地向她道谢。霞温和地笑着，轻轻摇摇头，抚摸着蜷在她腿上的白猫。猫惬意地翻了个身，咪呜咪呜地叫着，霞好像想起了什么，抬起头，冲他们离开的背影缓缓开口。
“相信你的直觉吧，少年。”
“作为人类的你，拥有着无限的可能性的你……”
“在掌握了这一切之后，又会创造出怎样令人惊叹的故事结局呢……”
白夜馆的门无声地合上，霞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远方，微笑着，习惯性地抬手理了理鬓角的发丝。

（四）
“欢迎回来，指挥使。”
他和安重新回到中央庭的大厅时，安托涅瓦仍然乘着那只粉色的鲸鱼般的机械，轻盈地悬浮着，正在和一位身材修长、身着米色风衣的男子讨论着什么。见他们进来，安托涅瓦微笑着向他们点头致意，那位年轻的男子也转过头来，与他的目光相撞。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晏华，中央庭的‘神之头脑’。”
“你好，指挥使。”
安托涅瓦声音刚落，晏华便伸出戴着白色手套的手，和他干净利落地握了握。他的脸上毫无表情，连初次见面表示礼貌的微笑也被视为多余的客套而省略得一干二净。他米色的风衣和蓝黑色的头发一样被打理得一丝不苟甚至毫无褶皱，一缕刘海却从额角自顾自地垂下，生人勿近的气场让他有点望而生畏。
可是他记得他。当初，在最后的时刻冷酷地站在自己和安对面、向他们举起枪的人是他，在自己在海上研究所九死一生时破窗而入、带自己逃脱虎口的人也是他。他既能在千钧一发之时解除研究所深处的爆炸装置，也可以独自一人迅速地处理庞大复杂的数据网络。虽然他的战斗能力在众多神器使中未必是数一数二，但是只要在涉及到需要动脑的领域，绝对无人能出其右。
他是神机妙算的狙击手。
如果可能，他绝不想再次与他为敌。
“久仰大名，‘神之头脑’称号的晏华先生。”
“叫我晏华就好。”男子沉稳地扶了扶他的单边眼镜，镜框后面荷鲁斯之眼金色的印记闪着微光，“称号什么的，只是外人施加的毫无意义的东西罢了。”
两句客套的话语被依次驳回，他有点尴尬地干笑几声。
“说起来，我刚才检测到中央庭附近有黑核出现，”晏华波澜不惊的声音再次响起，“当时二位应该恰好在黑门附近的位置，是否有什么有趣的发现？”
“啊……有的。指挥使和我清除了黑门和怪物，拿到了黑核，没有人员伤亡。”简单的汇报后，安连忙从裙子的口袋里掏出黑核，准备交到晏华的手里。
“稍等一下。”
听到他出声制止，在场的所有人都把目光转向他，而他只是盯着那个立方体。在深得接近黑色的蓝色中，白色的颗粒星星点点地分布在其中，像夜空下闪烁的星粒，也像是印象中那庞大黑门对面，无数瞬间爆发、又瞬间湮灭的星球。他吞了口口水，用力眨眨眼，缓慢而坚定地向那颗黑核伸出手去。
手指触碰到的刹那间，他眼前一黑，仿佛被人攫住了呼吸，大脑传来一阵缺氧般的眩晕感。炫目的白光充斥了中央庭的大厅，明明是白昼，光芒却仍然如同黑夜里的闪电般强烈。等到强光逐渐散去，他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颗如水晶般晶莹剔透的立方体，以及安睁大眼睛、安托涅瓦以手掩口的惊讶神色。只有晏华冰蓝色瞳孔中的目光毫无波动，他似乎永远都是那么平静，无论是一朵花苞在他面前绽放，还是一座城市在他身后塌陷。
“竟然第一天就找到了中央庭的黑核，而且拥有‘净化’黑核的能力……”安托涅瓦迅速调整了自己的失态，赞赏地看着他，“不愧是指挥使，干得好。”
“那么，你……愿意加入中央庭吗？”她向他伸出手来。
他注意到了安托涅瓦表面平淡的语气中，居然隐隐藏着一丝不安，像是祈求般等待着他肯定的回答。他抬起头，正视安托涅瓦美丽的橙色双眸。她温柔的眸光如水波般潋滟，映照出他棱角分明的面孔。环顾四周，安双手合十，纤细的指尖抵在唇边期待地望着他，晏华只是握住那枚他净化过的黑核，清冷的目光中毫无感情色彩。
他笑了笑，握住安托涅瓦伸来的手。安托涅瓦像是松了一口气般，脸上浮现出舒心的笑容。
换做从前他至少要慎重地思索一番后再下决定，然而如今他再也用不着犹豫了。他已经记起了他想要知道的所有，过去、现在、未来反反复复经历过的一切如同照片般清晰。更重要的是，他终于想起了他之前在周而复始的轮回中，挣扎着苦苦追寻的那个目标究竟是什么。
他要救他们，所有人。
而这只能在加入中央庭之后，才有可能实现。
“啪，啪，啪……”
突然在背后响起的拍手声把他吓得魂飞魄散。他回过头去，一位高他一头、头发花白、围着紫色围巾的中年男子，穿着整洁的外套和锃亮的皮鞋，和蔼地微笑着，打量着他。男人脸上的皱纹似乎比他上次见到时又多了几根，历经沧桑的面孔上，透过镜片的目光的笑意却出乎意料的温暖，充满了前辈看到继任的后辈时，独特的关怀和欣慰。
“久违……呃，久仰了，希罗前辈。”
“哦——”男人灰色的眼睛亮了一下，伸出有些粗糙的大手。“哎呀呀，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有礼貌啊！不过在大叔我面前不用那么客气，叫我希罗就可以了！看到中央庭又有新鲜的血液流进来，安托涅瓦，你应该很高兴吧？晏华，别绷着那张冰山脸，稍微放松点不好吗？”
随着希罗的手松开，他低下头望着手心，不出意料的，掌心中静静地躺着一颗糖果，粉红色的包装暗示着草莓的口味。抬起头，安托涅瓦仍然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对他们点点头，晏华则别过头去，冷哼了一声。
“啊，光顾着聊天了，”希罗拍拍后脑，转向他说，“说起来，附近的高校学园那边也出现了黑核，还有两位新觉醒的神器使，这正是新人锻炼自我的好机会嘛。正好，也让大叔我偷个懒，年纪大了，这把老骨头可真是折腾不起了啊。”
希罗一边说着，还一边夸张地苦着脸揉了揉腰。安托涅瓦和晏华似乎对此习以为常，用无奈的目光对视了一眼。
“嗯，高校学园那边黑核的回收、神器使的接应，就交给我和安吧。”他握着安的手说道。
“不过在这之前……我想要一次占卜，可以吗？”
“啧，是少见的大凶。”
他看着坐在桌子对面，五官精致的少女眉宇间凝重的神色，嘴角却微微向上勾起。金发的女郎黑色银边的发饰华贵而不妖艳，戴着丝质手套的手指尖轻轻夹着一张塔罗。鬓角长长的发丝垂下，玫红色的水灵双眸看似漫不经心地注视着手里的牌面，余光却全都是他。
“谢谢你，爱缪莎。”沉默良久后，他突然开口。
闻言，少女有些意外地抬起头来。
少年倚在椅背上望着她。他看见，当他在希罗手下时抵御着少女带领的攻击，而每次都在自己体力即将不支时收了手，丢下一句“我还会再来的”就转身撤退；他看见，少女打开了安的牢房，见左右无人，神秘地凑近安的耳旁说了些什么，并悄悄塞给她一把钥匙；他看见，在破碎的废墟之间，安和晏华周旋的时候，一张塔罗牌直直飞向安的后心，却在即将贯穿她的那刻生生地拐了一个微小角度，只是擦破了安的衣摆——下一刻，金光闪过，鲜血喷涌而出，安低下头擦了擦眼角，用力地抿紧了嘴唇。
他看见，少女站在布置华丽的房间中央，灿烂地笑着，向他伸出手。
——这是只有两个人参加的私人舞会哟，要和我共舞一曲吗？
和他的目光对视了几秒，爱缪莎似乎明白了什么。她手托着腮，看着他甜甜地笑了，眼睛眯成两轮弯月。她站起身婀娜地走到他的身边，把指尖拈着的那张象征着无尽可能的“愚者”，小心地插进了指挥使制服胸前的口袋里。
“你还欠我一个轮盘的赌呢，还记得吗？”少女如兰的气息拂过他的耳畔。
“等一切都结束之后，我会还的。”他微笑着看着她，这么说道。

（五）
由于黑核和怪物的出现，校园里的师生已经基本撤离。以往热闹的喧嚣和生机勃勃的欢声笑语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
突然，一声刺耳的怪物嘶鸣声划破了寂静。
“全都消灭了吗？”黑衣黑发的少年环顾着一片狼藉的教室，问道。
“敌人全部清除，未发现幸存者。”女仆装的麦发少女看着面前逐渐化为黑雾的一只怪物残骸回答说，双手中金色的双刃在透过窗棂的阳光下闪闪发光，“走吧，指挥使，跟我来，请务必随时保持警惕。”
他跟在安的身后，行走在教学楼长长的走廊中。眼角瞟见窗外蔚蓝的天空，他心里轻轻叹了口气。自从他从白夜馆回来的路上，他就一直在思考，尽管自己托霞的福找回了失去的记忆，但所有的记忆纷纷指向了不同的、悲剧性的结尾，那些血腥的，惨烈的，令人悲痛的，功败垂成的。他把所有的画面一一回顾，把所有的细节一一反刍，可他对于接下来究竟该怎么做，仍然无法确定，或者说，不敢确定。他知道西比尔老师现在正在校园的某个角落奋战着，为了保护她的学生们——珈儿和泰斯拉。他也知道如果毫无准备地支援会导致西比尔的活骸化而丧生，所以他提前准备了爱缪莎的塔罗牌。他这次也许能救下西比尔，以后也能救下那些他可以救的神器使们，但他仍然对今后如何控制大局局势毫无头绪，生怕自己一个闪失，或是重蹈覆辙，或是万劫不复。
“指挥使，我已经感觉到了微弱的幻力，那两位神器使应该离这里不太远了。”安说完这句话回过头冲他微微一笑，可瞬间她的笑容就变成了一脸惊慌——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她已经向他冲了过去。
“快闪开！”
“乒——”
利刃相撞的清脆声响就在他的背后响起。回过头，他倒吸一口冷气——由于自己太过出神，居然没有注意一只巨阙竟一直尾随着他准备偷袭，幸好安及时回头看了一眼，千钧一发之时，闪身用双刃架住了巨阙已经向他挥起的斧头。双方一时僵持不下，可那只巨阙狡猾地一撤力，猛地一个转身，后腿狠狠地踢中了安柔软的小腹。安痛呼一声，娇小的身体飞起，重重地摔向了墙角，两把时光之刃也脱了手，无力地落在地上。
他赶忙跑向她的身边，蹲下身，发现她蜷成一团的身体因为剧烈的疼痛而有些痉挛。
“安！你还好吗？”他焦急地问道。
安精致的五官都疼得挤在了一起。她勉强眯起眼睛看着他，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
“指挥……使……你……快走……很……危险……”
一个巨大的影子把他们笼罩。不用回头，也知道是那只巨阙逼近了他们，它丑陋头颅上的小眼睛闪着残暴的光。
命悬一线之时，指挥使反而冷静了下来。他抬起右手，温柔地抚摸了一下少女的头表示安抚，随即缓缓站起身子，面对着已经举起了斧子状的右臂的，嗜血的怪物。
即使是多年以后，安仍然能清晰地回想起他的那张侧脸。额角虽然因为紧张而有一滴汗珠缓缓滑下，但他的眼神毫无惧色，只是死死地盯着巨阙。压低的眉梢、紧抿的唇角，专注的神色给这个年龄尚轻的少年带来一种独特的成熟的魅力，明明只是一个高中生，却在那瞬给她一种强烈的依赖感。
明明自己是个神器使，而他是没有战斗能力的指挥使。
明明他才是需要被保护的那个，现在却冒着生命危险，站在自己身前。
“安，忍耐一下，听我的指令。”
死寂再次笼罩了一切，连呼吸的声音都被刻意地隐藏。一人，一怪物，就那么静静地对峙着，如同两尊雕像。从走廊尽头吹来微弱的风，撩动了少年的衣摆。就在衣摆飘起的一瞬间，双方同时做出了动作。
“左！”
灵敏地蹲下身，巨大的斧刃擦着他的头顶而过。角落一边的墙壁随着与斧刃的碰撞留下了一道深深的沟壑，他不敢有丝毫大意，仍然注意着巨阙接下来的动作。
“右！”
再次灵活地闪避开近在咫尺的巨斧，巨阙的身体由于惯性而略微失去了平衡。他趁机一把拉起安，示意她不要乱动。两击落空，恼羞成怒的巨阙举起斧子，想一下把他劈成两半。
“两边！”
斧子落下之前，他和安默契地瞅准了巨阙两边的空隙，飞身钻了出去。身后传来砖瓦破碎的巨响，回头一望，巨阙因为用力过猛，斧刃深深地嵌入到地面内部，一时间动弹不得。
“趁现在！”
在他出声提醒之前，安已经死死握紧了她掉落在地的时光之刃，她强忍着腹部传来的阵阵剧痛，一个箭步向巨阙的背后冲去。“噗”的一声，金色的剑刃没进巨阙的头颅大半，那只怪物连一声临死前的惨叫都没发出就轰然倒地，渐渐化为黑雾消失了。
安提着双刃，对着巨阙消失的位置，愣愣地发了一会呆。
“谢谢你，指挥使……”她垂下了头，呢喃道。
身后传来一阵温暖，他从她的身后轻轻地抱住了她。她惊讶地偏过头，正好对上他的眼睛，那双眼里此刻满满的都是后怕和歉意，让她不由自主地有些心疼。
“对不起，安……”
“是我刚才走神了，为了保护我你才受了伤。”
“我向你保证，这样的事情，今后再也不会有了。”
腥红的血，粉色的填充物，咬在她腰间的尘鱼。旋转的齿轮，冒着火花的线，她痛苦而惊慌的表情。她推开他，在他面前踉踉跄跄地狼狈地逃走，他想追上她，喊着她的名字，却只能看着她的身影渐渐地消失在视野尽头。那是他第一次感到无助，那是他最不想回忆起来的画面之一。
他再也不愿意看到她受伤了。
半晌他才意识到自己居然抱住了才认识了不到一天的女生，赶快放开手臂，不好意思地干咳了几声。为了平息尴尬起来的气氛他索性大步地迈开腿走在前面，没有看见身后少女红透了的耳根。
“喂，你是在让着我吗？中央庭的神器使不可能只有这点程度！”
樱发短裙的少女收起长刀不满地质问道。在她不远处，安只是虚弱地用双剑撑着地面，紧紧地咬着嘴唇，一声不吭。
他在旁边当然看得清楚。珈儿的刀法确实精妙，大开大合中夹杂着细腻的技巧，能攻能守，昭示着她扎实的基本功和刻苦练习的成果。但即使如此，由于缺少作战经验和对幻力控制的不熟练，她在身经百战的安的面前还是略显稚嫩，若是正常交锋，安仍然可以轻易压制住她。但是每做出一个动作，牵动的肌肉就会带动安腹部的伤口，从她面部肌肉的抽动就知道她的伤势严重影响了她的作战能力。因此没过几招，安就处于了下风，对着珈儿雨点般的攻势只能勉强招架。
“可以了，珈儿。”他清清嗓子出声制止道，“初次见面，切磋就点到为止吧。本来有限的幻力，与其非要跟友军分个高下，还是多省点来清理怪物比较好。而且，安在过来的路上因为和怪物作战，受了伤。”
“啊？！你受伤了？”珈儿慌忙跑到安的身边，一把扶住了摇摇晃晃的安的肩膀。“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受了伤……很抱歉。”珈儿的神色看起来有点内疚。
“诶？受伤了吗？我倒是有一样治伤的好东西！”刚才还如同吃瓜群众、保持围观的泰斯拉眨了眨眼跑上前来，变魔术似的从身后摸出一只还冒着热气的大鸡腿递过去，“来，这是我最喜欢吃的，尝了鸡腿的美味，你就连痛感是什么都会通通忘记啦。”
众人听了泰斯拉的话发出一阵笑声，气氛瞬间就轻松了下来。
终于和两位神器使会面了。赶快把她们带回中央庭吧。他收住笑，思忖道。
……不对。在这之前，接下来的是——
刚刚放下的心瞬间悬了起来，一阵寒意爬上了他的脊背。
“轰”的一声，气浪翻滚，房间周围的玻璃也随着冲击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哗啦啦落了一地。三位神器使以手掩面挡住扑面而来的尘土，想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而他心里早就明白——那只天使，再次，在这时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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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天使在三位神器使的围攻下，发出一声哀嚎，重重地倒在地上。指挥使也因为同时为三位神器使提供幻力而有些疲倦，一屁股坐在墙角。三位神器使也气喘吁吁，安的脸色有点苍白，她走过来，坐在指挥使的身边。
“指挥使，你辛苦了。”
“安，感觉怎么样？受的伤还会疼吗？”
安露出一个虚弱的笑，轻轻摇了摇头。她额上细密的汗珠让她的刘海一缕缕贴在光洁的额头，揭穿了她善意的谎言。
“我们还是回中央庭修整一下，然后再继续找西比尔老师吧。”少年略一思忖，对三位神器使说道。
“可是……”珈儿咬了咬嘴唇，抬头望向指挥使的黑眸，“学校现在已经这么危险，西比尔老师她……还在战斗，我要……”
突如其来的咆哮从身后响起，四人猛地看向声源，那只天使用最后的力量腾然跃起，丧心病狂般地冲向墙角的四人，试图同归于尽。事发过于突然，虽然他预料到了这一切，但是疲倦的身体却一时难以做出反应。受了伤的安也不能发挥出她全部的实力，但她还是咬紧牙召唤出了武器，拼命地挡在了他的面前。
“指挥使，躲在我的身后！”
“安！你不要太勉强……”
“我是你的女仆，也是你的神器使。”安身体已经弓起摆出了攻击的姿势，但声音仍然如水波般温柔，“我会永远保护你的，直到我生命的最后一刻。”
她回过头，眼角翘起，带着笑意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正当她蓄好力、准备拼个玉石俱焚时，面前却突然出现了一张巨大的、紫粉色的护罩，把四人完整地挡在后面。天使撞到护罩表面时，护罩猛烈地摇晃了一下，但没有破碎。被护罩弹到一边的天使大怒，长啸一声，从口中喷出了一束橙色的光束，而在那束光刚刚发射之时，护罩却随着珈儿挥刀的动作消失。紧接着幻力开始翻涌，周围的温度陡然上升，随着珈儿一声大喝，紫粉色的幻力顺着她的长刀猛然喷出，与橙色的光束碰撞之时迸发出炫目的光，晃得其他人一时睁不开眼睛。紫粉色的幻力只僵持了一瞬就占据了优势，怪物被压制的幻力吞没，灰飞烟灭。
“当啷。”
布都御魂像失去了力气般脱了手坠落在地上，珈儿也无力地倒在了长刀旁边，身体因为突然释放了过多的幻力而微微颤抖。众人纷纷围到珈儿身边，只见她双眸紧闭，呼吸有些急促。
“我们现在就撤回中央庭，泰斯拉，麻烦你背一下珈儿。”少年用不容争辩的口吻说道。
袖口上传来的力量让他咽下了话语的尾音。珈儿睁开了眼，用力拉紧了他的衣袖。他微微皱了眉，刚要开口打算强硬地让她服从命令，却被樱发的少女抢了先。
“指挥使……西比尔老师……她……她对我可好了……现在怪物这么多……她可能现在就正在和怪物作战……而我们就这么回去……要是她万一……万一……我……”
少女的双眸里写满了焦急和恳求，说着说着，她哽咽了，眼角流出了亮晶晶的泪花。他本来准备责备她任性的话语生生哽在喉头——因为没人比他更了解，重要的人生死不明时的那种坐立不安、寝食不宁、着急得肺都要烧起来的焦虑感。他抬头看了一眼安，安的眼睛里闪出感同身受的神色，向他坚定地点了点头。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却又欣慰地笑了笑。
这次和他过往的印象不太一样。
以往的印象里，他没有获得记忆，没有因此走神，因此没有放过那只巨阙，而安也没有因此受伤。也正因为如此，珈儿本应该在和安的战斗中耗费了很多幻力，又在天使复活后奋力保护他们导致幻力输出过多而昏迷，因此三人撤回中央庭，短暂休息后才前往西比尔所在的位置。而这次记忆的找回像是扇动翅膀的蝴蝶，对目前的影响虽然微乎其微，但在日后，也可能掀起一场惊人的风暴。
他暗暗捏紧了拳头。
“喵嗷~”
带路的西比尔的灵猫的叫声让他意识到周围的幻力突然变得强烈而不稳定。三位神器使停下了脚步，震惊地看着不远处的女子，不，像是女子形状的怪物。她的脸上被一块紫黑色的、面具一般丑陋的结晶体所覆盖，浮在半空中，狂躁地向周围输出着幻力，周围的建筑像是纸片般被轻易地击碎、随后倒塌。而在她身后的位置，就是一扇不稳定的黑门，像是虚空中张开的一道伤口，边缘正向四周闪烁着，有着扩张的趋势，他甚至能看见几只怪物在黑门内部探头探脑。
“西比尔老师！她……她……”珈儿哆嗦着嘴唇，向西比尔的方向伸着手，一时不能接受她看到的一切。泰斯拉更是没见过这场景，她也手足无措，不知道到底该冲上去救她的老师，还是该把她当做怪物进行攻击。
“西比尔老师因为幻力消耗过度，暂时失去了意识，但现在她还有救。”安冷静地对两位新晋的神器使说道，而她们听到安这么说，也稍微放下了心。安微微一笑，随即郑重其事地转向他说：“指挥使，拜托你了……如果你太累了，那就先……”
“珈儿，泰斯拉，你们二位清理黑门附近的怪物，不要让它们干扰我。安，帮我稳定住西比尔，我要趁机构建幻力链接。”指挥使打断了她的话，沉着地吩咐道。话语刚落，三位神器使已经各就各位。所幸通过黑门的怪物强度都不算高，随着珈儿长刀的挥动，怪物的残骸不停地向四处乱飞，在落地之前就化为了黑雾飘散。泰斯拉的炮台也起到了重要的作用，很多怪物刚刚从黑门内探出头就被轰成了碎片。安轻盈地躲避着西比尔的攻击，而西比尔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安的身上，她释放着一团团幻力构成的光球，但都被轻易地闪开。指挥使躲在暗处，抚摸了一下胸口的塔罗牌，合上眼，接通了和西比尔之间的幻力链接。
西比尔突然停止了攻击，僵住了。安抹了把汗，撤回到了少年的身边，警惕地看着周围的环境，不时准确地击杀几只意图突袭的怪物。
和印象中一样，那是一片波涛汹涌的幻力之海。像是黑夜里的台风肆虐过海面，看不到任何光芒的天空只有偶尔落下的闪电照亮彻骨的黑暗，倾盆而下的暴雨落在滔天的巨浪上，风暴摧毁着目所能及的一切，甚至沿着幻力链接试图侵蚀他的意识。他咬紧牙，迎着暴雨，努力地在幻力风暴中睁大眼睛，寻找着西比尔最后的残余意识。
“西比尔！你在哪！”
“咳咳……保护……学生……”
耳边捕捉到极为微弱的信号，他敏锐地抬头，在视野快到尽头的位置，一只扁舟如同一片枯叶般，在海中上下沉浮。尽管滔天巨浪遮天蔽日，那只扁舟仍然倔强地挣扎着，摇摇晃晃，不肯沉没。
现实中，少年的脸上现出痛苦的神色，胸前的塔罗发出微光。安惊讶地睁大眼，她收起了武器，上前紧紧地握住了少年冰凉的手。一股暖流顺着手臂流入，已经十分疲惫的少年仿佛又有了力气，声嘶力竭地冲着船上的女子喊着。
“西比尔！看着我！”
船上的女子毫无声息地躺着，若是没有刚才那一声微弱的声音，他一定会怀疑她已经死了。
“西比尔！你的学生还活着！”他更加用力地呼喊道。
船上的女子手指关节微微动了一下。
“你的学生，珈儿，泰斯拉，她们都活着！而且精神非常好！她们就在你的身边！她们非常担心你，快醒醒！快醒来看看她们！”
女子的身体微微抽搐，她的呼吸变得沉重起来。她的眉头锁起，发出轻微的呻吟。
“西比尔，你做的很棒，你保护了她们，现在中央庭的支援已经到了，学院已经基本安全，你的学生没有伤亡。珈儿和泰斯拉表现非常好，她们清除了怪物，也没有受伤。现在她们希望你回来，希望……希望继续上你教的历史课！”
“回来吧……你是她们的骄傲。”
“我们大家都要……好好地活着才行啊。”
他在幻力之海停留的最后一瞬的画面，是那位女子猛地打开了双眼。
幻力猛地产生了一个波动，随着幻力链接消失，西比尔脸上的晶体现出几道裂缝，砰的炸开。失去力气的两人同时倒在了地上，珈儿和泰斯拉立刻向西比尔的方向跑去，而他的后脑随后被柔软的两团东西托起，他嗅到了一种独属于少女的、清甜的体香。他费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安的脸庞。她看他的表情很复杂，不知道是心如刀绞的哭还是如释重负的笑，她扬着细长的柳叶眉，紧抿着双唇，嘴角虽是上翘的，眼角却分明挂着两颗摇摇欲坠的泪珠。他没有力气为正依靠在她的胸前而羞赧，反而挂上了邀功般的笑容，吃力地抬手抚上她的脸颊，用拇指温柔地擦去了她眼角的泪水。
“安，让她们把黑核拿来，我来净化一下。”
“不行！”安几乎没思考就拒绝了，“指挥使……你为什么要这么拼命啊！你救了西比尔老师已经很累了，现在还要净化黑核……你的身体会坏掉的！”
“听话，安。”他耐心地听完了她连珠炮般的话语，温和地说，“咱们来的目标是救下两位神器使，救下西比尔老师，以及解放高校学园。如果黑核未被净化，怪物仍然会不停地出现，高校学园还是一片混乱。所以，为了那些学生们，能把黑核给我吗？”
安拗不过他，只好让珈儿把黑核递到他的手上。于是强烈的光芒盖过了午后的阳光，那颗黑核从他的手上滑下时，已经像水晶般晶莹剔透。而他已经失去了意识，没能看到安泪流满面的脸颊，也没感受到她的眼泪落在他脸上时，带来的潮湿和微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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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为何这么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