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陶西是在公园的人造湖边的短亭里找到安谧的。
印象里安谧似乎都没什么朋友,除了自己和白舟,她的身边很少有人在。
而就连自己和白舟,她也很少会主动来找。
简直是一个孤独的存在。
陶西刚想叫她,就听见她冷淡的声音突然响起。
“别过来。”
陶西把刚到喉咙口的那一声“安谧”生生咽下,像吞下了一枚短小而锋利的短刀,残忍地割破了胸膛。
他在离安谧十米远的地方坐下,刚好能看到她单薄萧条的背影。他没说话。
安静地能听到风吹过树叶缝隙摩擦的“沙沙”声。
打破这个寂静的,是安谧。
“你怎么在这。”
陶西咧嘴笑了笑:
“来找你。”
“你没去我妹那?”
“你那么聪明,肯定猜到我会去找你啊,所以我出来找你。”
安谧不说话了。
陶西想了想,站起来对安谧的背影喊道:“安谧,我们和好吧。不要再这样下去了。”
安谧坐着没动,也没回答。只是淡淡地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离开吗?”
陶西低着头没说话。
“因为我讨厌你,特别讨厌你,讨厌你到永远也不想再见到你。”安谧的指甲深深陷入了手心,她强忍着泪,尽量心平气和地说。
每一句话,就像黑暗里直直地刺过来,准确而残忍地捅入心脏。
每一句“我讨厌你。”都大幅抽走了他周围的空气。
“就因为你讨厌我,你就
放弃了自己的工作吗?你真的舍得那些孩子吗?你把个人感情放入工作中,和以前的我有什么不同?”
安谧依然没动,她只是说:“和你没关系。”
她低头看了一下手机,安以宁发来了一条信息:“你可以回来了,人走了。”
没等陶西说话,她就站了起来,拍了拍大衣,冷冷地说:“我回去了,别跟着我。”然后,慢慢迈开脚步离开了。
每一步,就像是被谁操纵着,一次一次落在地面上时,比什么都沉重。
身后是陶西突然扯高的声音,在深冬的风中如秋叶般萧索,惊雷般轰鸣:“安谧,我现在就告诉你!我喜欢你,我一直都喜欢你!不管你讨不讨厌我,我一直都喜欢你啊!!”
安谧听着身后一声一声呐喊般的呼唤,心里陷下去一块。
你本来可以走得很远的。
为什么要为我一次一次停下。
安谧落下一滴滚烫的泪来。
她抬手抹去了眼泪,故作轻松地继续往前走。
被留在黑暗里的陶西只感觉全身什么东西都没了,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躯壳。
空虚感无处不在。
11
打开门,安以宁戴着耳机在床上听歌。
“以宁。”安谧低低地唤了一声。
“姐?”安以宁拿下一只耳机,抬头看着安谧。
安谧在安以宁身边坐下,低头说:“你教我做饭吧。”
“什么?”安以宁把两只耳机都摘了下来,像看外星人般看着安谧。
“你教我做饭。”
“为什么?我可以给你做啊。”安以宁坐了起来,挪到安谧旁边。
“我又不能在你家过一辈子。”安谧揽住安以宁的肩膀,对她浅浅一笑。
安以宁盯着安谧的脸愣了几秒。
“姐,你笑起来真美。”
“少废话,你就说你教不教。”安谧变脸比翻书还快,瞬间就把笑容收敛了起来。
“提前声鸣,我也不精厨艺,教不好别怪我。”
“不怪你。想不到有朝一日你成了我老师。”
安以宁笑着挽住安谧的胳膊,撒娇般道:“哪敢啊,我面前的可是教导主任。”
安谧“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但随即一把把酸楚和忧伤的利剑飞快地划过胸膛。
我不是了。
永远不会是了。
12
陶西躺在安谧家的沙发上,睁大着眼睛,血丝密密麻麻地如蛛网般蔓延在眼白上。
倘若是以前。
这个时候,她应该在餐桌前,慢条丝理地吃着晚饭,或者坐在桌子前,对着电脑,认真地工作备课。偶尔微微皱眉,或者莞尔一笑。
头转过去。
她从书架上轻轻抽出一本书,翻开后倚在墙上就看起来。
再转过去。
她在自己身边悄悄坐下,那一双从没细心保养的手突然扇在自己头上。“喂,你怎么又跳阳台!”
猛地抬起头。
空荡荡的客厅,因为没人打扫所以飘浮着无数尘埃。
陶西又把头埋在靠垫里。
伸手顺过旁边矮柜上安谧的照片。
应该是她没带走。
照片上你浅浅微笑的脸,我可否奢望能再惊鸿一瞥。
也许,只是奢望。
13
黑暗地像是在深海。
但就算是深海,也没有这么彻底这么绝对的黑暗。
黑过一切的黑。
陶西深一步浅一步地在黑暗里试探。
可是满眼只有黑暗。
直到一脚踏进一个似乎柔软的地方。
然后整个身子不受控制地往下落。
一直到认为自己应该落地了,应该粉身碎骨了,却还没有结束,依然在往下落。
无止尽地往下落。
陶西突然惊醒。
坐起来才发现自己躺在安谧家的沙发上。
不过确实也是满眼黑暗。
安谧那张照片依然被自己紧紧篡在手里,依然是浅浅的笑。
陶西在黑暗里坐了很久。
然后不可避免地就落下泪来。
14
安谧做的饭至少能吃了。
至于好不好吃就是另一回事了。
这段日子安以宁感觉自己就是试毒的小白鼠,三次进医院不说,自家厨房每次都像打过仗一样。
后来安以宁实在受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