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西突然牵动嘴角便微笑起来，一边默默地往后退。
泛黄的嘴角，再也不见曾经潇洒自由的光彩。
还有他嘶哑悲伤的声音。
“安谧，以后不会有人再跳窗台到你家了。以后不会有人再缠着你让你带他上班了。不会有人再来烦你了，你会很自由的。
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一个叫作陶西的混/蛋出现在你的世界了！”
他一边呐喊着，一边缓缓后退。
安谧心中轰然一响，爆炸出一朵小小的蘑菇云，巨大的阴影笼罩着自己。
那么心头蔓延的情绪又是什么？
如巨大河流汹涌流淌而去的那种情绪。
是心痛吗？
可是他离开，自己不是应该高兴的吗？
直到陶西消失在视野。
安谧伸手往前抓了抓。
再也不会有人在头顶对自己咧嘴好看地笑。再也不会有人死皮赖脸地黏在自己身边。也再也不会有人，伸出他那宽大有力的手掌，与自己紧紧相握。
这种感觉，是心疼吗？
陶西始终没有回头，没有流泪，甚至还哈哈大笑吼起歌来。
你知道我只是为了掩盖内心的万丈狂澜吗？
当你渐渐远离我的世界的时候。
我也慢慢松开了手。
06
“开心吗？”咖啡馆里，林煜淡淡地问。
“你别嘲笑我了。”安谧叹了口气，摇头道。
林煜把手肘支在桌子上，双手交叉起来。“我没有，我在认真问你。
“你成功让他离开了，那你开心吗？”
安谧冷着脸沉默着。
“其实你真的不应该放弃陶西。”林煜把脸凑过去，认真地说。
安谧板着脸说：“不用你操心。”
林煜耸耸肩，把身体靠在椅背上，淡淡道：“好吧你自求多福。”
当安谧刚想纠正他的形容，林煜就站起来对她挥了挥手：“我要回去安抚家里那位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安谧看着林煜远去的身影，感觉自己可能真的孑然一身了。
她第一次觉得自己那么孤独。
07
隔壁早已住上了人。
每天晚上留给他的终于不再是满屋的黑暗，以及被风扬起而显得有点阴森的窗帘。
可是就算是再亮的灯光，似乎也只是冰冷的、暗淡的、毫不留恋的。
和安谧的灯火通明怎么能比。
但有时陶西还是会盯着对面的阳台发呆。
隔壁新搬来的年轻男子冷冷打量了他好几眼。
不久后，冰冷的防盗窗突兀地映入眼帘。
陶西失望而又绝望地叹了一天的气。
在家里踱蹉了一天，陶西还是觉得心里空荡荡的，过了一会儿，又沉沉地往下落。
他出了门。
再不出去，他可能会被闷死。
现在回想起来，曾经就算是与安谧的争执，与她的互相挖坑，也是那么美好的回忆。
可是他已经放下了。
他决定回家大哭一场，就真的放开他的手。
让安谧去过她自己的生活。
08
陶西漫无目的地用一张公交卡在城市里瞎晃。
然后等末班车都回家洗洗睡了就一个人在大马路上晃悠。
突如其来的压抑感，像是厚厚的棉絮，压在心头，血液无法流回心脏。
被堵在血管，然后一点点地凉透。
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十点半。正思索着要不要回去，抬头正看到一个女人正扶着电线杆俯下身，呼啦吐了一地。长长的头发挡住了脸，看不清楚。
觉得有点眼熟。
陶西揉了揉眼睛，眼镜没带。这里已是城市边缘，应该不会有认识的人吧。他这样想，耸耸肩，不想插手这类事。
然后转身便要离去。
然而。
“站住！”突如其来的一声喝斥，把陶西吓得立在了原地。
真实地像梦一样，又空虚得令人害怕。
陶西像是被割断了线的木偶一样，定定地站在原地无法移动一步。
直到下定决心转过头去，却对上安谧那一张神情恍惚的脸，已被酒精麻弊得模糊，脸红得像是要烧起来。
“安谧，你怎么……”陶西扶住她的肩膀，话未说完，安谧就已瘫在他的肩上，像是被打碎了全部骨头，只剩下一堆会变形的肌肉，而口中却还在含糊道：“陶西，你……怎么……在这啊？”
“你喝了多少酒啊？你不是不胜酒力的吗？”陶西一边努力支撑着安谧仿佛随时都要倒下去的身体，一边焦急地问道。
而安谧想来已被麻弊了神经，根本不回答他的问题，兀自说着不相干的话：“你不讲信用……说好不会……”
然后就没有了下文，好一会儿，她才把一句话说完：“出现了吗……你不是……走了吗……”
冲天的酒气。陶西皱了皱眉，正要回应，却被安谧接下来的几句话堵了回去：“你回来了……就别走了……别走了……”
别走了。
其实你也不想我离开，对吗？
陶西紧紧搂着安谧。不是怕她会倒下去，只是害怕她就这样消失了，就这样再也不回来了。
还是不舍得松开。
真像梦一样。
也不知道为什么搂得那样紧，只是希望牢牢抓住什么东西。
不要让她再离开自己的世界。
09
陶西终于把安谧扶进了最近的一家宾馆。
接过房卡的时候，柜台里的中年男人看了一眼烂醉如泥的安谧，又上下打量了一下陶西，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安全套要吗？”
陶西愣了一下，清晰地看到中年男人自以为善解人意的微笑，讽刺的嘴角，恶心地令人反胃。
陶西冷笑两声说：“谢谢，你自己留着用吧。”然后就把安谧扶上了楼。
中年男人飞快涨红了脸，然后对着陶西的身影喃喃地骂着：“神经病啊，连常识都不知道。”
10
终于进了房间，刚把门关上，安谧就如塌方的小山一般往床上倒去。慌乱中扯住了陶西的衣领，于是两人一同跌在软软的床榻上。
陶西把身子撑起来，甩了甩脑袋，一低头，便看见安谧迷离的双目，耳边是她低低的喘息。
陶西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