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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是今生今世已惘然,山河岁月空惆怅,而我,终将是要等着你的”
金知元第一次看到金韩彬,便是在梨园,不是戏台上,是后院。
金知元不喜听戏,此番到梨园也只是做个陪客罢了。
嫌堂子里太闷,便想着随处转转,这梨园后院一直以来都是闲人勿进的,可要是金知元想进,也没人敢拦着他。
正值四五月交接之际,后院里,海棠树下,金韩彬就坐在那,白色的长袍挂在他清瘦的身子上,边角随着风微微扬起,几朵海棠花落下,一朵停留在了他的肩上。
金知元想上前拂去,可这画面太安静,太美好,他不忍上前打扰。
他就站在原地看着,看着,不只该如何搭话,只好带着遗憾欲转身离去。
“先生,站了这么久,就这样要走了吗。”
金韩彬的声音很轻,柔柔的,听起来很舒服,舒服进了金知元心底。
金韩彬没有回头,但他可以听到,听到金知元那带着犹豫的脚步声,正在向他靠近。
木制长椅的另一边增加了一股下压的重量,立起的阴影遮住了金韩彬的侧身。
金知元侧头看着金韩彬,真是一副好皮相。
金韩彬天生女相,面容白净,神情之中总是透着一种欲让人疼惜之态。
“怎么没上台?”
“争不过人家,自然上不了台…”
“若角色本就是你的,何来的争?”
“先生可是认为,一切皆为定数?先生可知,世事皆无常。”
金知元没有回答。他看着金韩彬,只觉得他此刻透露着的,尽是悲伤。
对于金知元的沉默,金韩彬并没有在意。又一阵风吹来,又落了几朵海棠。
金韩彬伸手去接,风拂过,衣袖慢慢下滑,金知元隐约看到了那白皙的手臂上,缠绕着几道如锁链一般的疤。
他晃了晃眼,想再看清的时候,金韩彬垂下了手臂,也放掉了花。
“先生,不早了,里面的戏该唱完了,您也该走了。”
金韩彬站起来,轻轻弹了弹如雪的长袍,看着金知元,看着金知元的眼睛,看着金知元眼睛里的自己。
“明天我还会再来,你还会在这吗?”
金知元也站起来,他扯了扯军装外套,看着金韩彬,看着金韩彬的眼睛,看着金韩彬眼睛里的自己。
四目相对,好像对方干净的眸子里只有自己,又好像对方才是自己眸子里唯一的干净。
在这个看似安定,实则又马乱兵慌的年代,缺少的,就是那份难得的最初的干净。
金知元坐在车上,手里握着一枝细枝,细枝上绽着几抹淡淡粉色,这枝是金韩彬从树上折下来的。
他说“若明天这海棠未伤,许是能见着。先生,您慢走。”
我明白你会来,所以我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