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等*元道X陆远
【林远】
阴暗潮湿的牢狱,石壁角落被密密的青苔爬满。本就瘦削的身形套在蓝白相间的粗糙布衣之下,显得更为消瘦。手腕处被手铐摩擦地泛红,却还是抬手推了推眼镜。
从被套上头套带到这里,就清楚了即将面对的疾风骤雨。惊惶的情绪渐渐消散,担忧却一日甚于一日。做出选择的那一天便考虑过最差情况,却迫切地想知道对方是否也受此牵连,身处囹圄。
放在牢门前的米饭被拨动过,吃饱喝足的老鼠从墙边迅速溜走,却在快进洞时突然抽搐,最终僵直。
抬眼看着角落里的摄像头,这是个连偷食东西的老鼠都不会放过的地方,更不必说自己与恋人的同性关系。
伸出被拷牢的双手握紧又放松,按照法规,一周内应派人进行处置。
今天是最后一天。
【梁疏侯】
星期五难得的工作空挡期本该是用来思考下班后怎么和某只大可爱度过美好周末,谁料一个临时任务压下来,硬生生掐断了幻想。
紧急审理就算了,还特么是最耗时间的先审后杀
脑子里的烦躁自助理通报的一刻就没休止过,源源不断地滋生繁衍,将眼里该有的漠然打得粉碎,连拍打制式西装的动作都染上了抹不掉的暴躁。
从办公室到监狱的距离不是一般的漫长,一肚子火气之下竟不知不觉走完了全程。直到拎着绞丝长鞭站到了牢狱门口,才恍然察觉对里面那个倒霉蛋一无所知。
想来是整个准备过程做的足够粗暴,把新调来的小助理吓到了。此时着意回想,也只依稀记得那小姑娘几次欲言又止的情景,至于资料……
“大学教授?”
四个具有特殊意义的字在沉吟后随着双唇轻碰低声滑出,某个人的笑脸几乎是瞬间绽开,一点点扩大,充盈了脑海。
早知道是他同行,就挑个温柔点的刑具了,说不定晚上还能有点什么额外的甜头。
垂眸瞥了眼手上特意选的绞着铁丝的粗鞭子,嘴角微动荡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碍于场合只得强行敛下。挑错了刑具的玩笑念想仅算是走了个过场,被耽搁了星期五的梁子始终牢牢抢占着理智高地,冷哼一声,推门而入。
连自己都隐藏不好,保不齐一通审讯下来就说了爱人的信息,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同情。何况是星期五……
在星期五遇到我,算是你这辈子最大的祸事。
来监狱的次数多了,闭着眼睛都能知道里面情况。捡起桌子上的皮质手套,偏头咬着边沿拉到腕部,随意攥了攥拳大略测试了灵活度。依着规矩扫眼监控红灯确认运行,根本不屑给那倒霉蛋什么目光。管他锁着的是美是丑,几十鞭子抽下去都是一堆哀嚎的烂肉。
“你也算是个精英人物,最好识相点别让我废话。该交代的利索交代了,没准我还能给你和你的那位一个舒服点的死法。”
拿鞭子的手撑着办公桌在执行人后面签上名字,笔盖未盖头也不抬就是一堆问题扔了过去。
“姓名,犯罪时长,同伙资料”
【林远】
听到人声音的那刻稍一蹙眉,却松了口气,这些天所有的提心吊胆都化为平静。幸好,幸好他没事。
“不是我和我的那位,只有我。”
一本正经地开口,看向人的目光难掩复杂情绪。在被监禁的一周内,得知他尚且安全便是最幸运的事,却并未想过最后一眼居然是在高墙之内,手刃恋人的苦楚挣扎,自是不愿让人细细品味的。
只是终不趁意。
“姓名,林远。”
“犯罪时长,十二年。”
“没有同伙。”
沙哑着嗓子按部就班回答提问,像是机器人早就设定好的程式,却在说到最后几个字时有了波澜。
抬头正对上闪着红光的监控器,在这里发生的每一件事,说出的每一句话,做出的每一个动作,都会被再次核查。
“要是有同伙,早在一周前就该与我拷在一起了。”
“帝国管理森严,井然有序,您应该是有信心的。”
那日销毁照片被同事撞见,好在已经不留痕迹,不用担心会牵连到人。
“我方才所说的,字字属实。”
镣铐撞在一起叮当作响,沉沉的目光定在人身上,细细打量,想要把每一寸发丝都看得清楚明白,想要用双眼感知人身体的温热,窥探每一处领土,想要拥人入怀。
只是,终不趁意。
【梁疏侯】
握笔的手猛然一抖,签名最后一笔被拉扯出了难看的余墨。盯着纸张的瞳孔瞬间放大,却失了焦点般什么也看不真切。
那个声音……熟悉到深深镂刻在骨髓的声音,分明是……
“小远!”
几乎是在叫喊,从咽喉里突围出的声音纠缠着无穷尽的震惊与无措。迫不及待抬头看过去,那样一抹日夜牵萦的身影跌入眼底,将最后的希冀也彻底粉碎。
不……不可能!
震惊,铺天盖地的震惊,海浪一样呼啸着扑上来,砸得胸口窒息般的难受。十二年,十二年的爱人,居然就这么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投入监狱,最后还要由自己亲手执刑?!
字字属实、字字,属实?
那人言语中的维护之意又怎会不明白。颓然与悲哀在震惊过后肆意蔓延,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某种力量缓缓抽离,撑桌的手再也无法承担身体的重量,肘部一弯,连带着整个上身不由自主摔向桌面。亏得桌沿偏高,被这么一挡强行稳住了身形,撞击带来的痛楚也将心神稍微唤回。匆忙低头装作检阅入狱原因,舌尖挤入齿间狠狠碾咬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那一声惊呼尚可以用突见熟人跟上面解释,再有什么失态之举便该是铁板钉钉的入狱受审。
“原来……是你,别来无恙……”
勉强开口打破室内愈加尴尬的气氛,装着熟人见面的样子挑眉戏谑。几名狱卒敲门闯入按程序将人吊起并收走文档,铁门在背后轰然紧闭,长鞭拎在手如有千钧之重。照片、同事两个字眼在脑子里一遍遍闪过,深吸口气咬牙站直,一步一步靠近过去,只恨不得这短短的距离化作咫尺天涯,哪怕就这么一辈子走下去,也好过,手刃爱人。
“……别忘了你是怎么被发现的……老实交代,照片上……另一个人是谁。”
【林远】
那人近乎嘶吼着叫自己的名字,痛苦与绝望像生了根的藤蔓疯狂生长,在体内横冲直撞。平静的高墙逐渐坍塌,摇摇欲坠。抿紧唇线,强迫自己将目光从人身上挪开,生怕恣肆的情感撞出牢笼,将自己吞的一干二净。
“……别来无恙。”
好在人没有进一步动作,攥紧的双拳松了松,任狱卒将自己双手吊起,滚轮一圈圈往上收,直至脚尖触地。身体紧绷,稍有晃动都能感受到从手腕处传来的阵阵隐痛。
就这样舒展地,迎接一步步走来的人。
“照片上的,是我的师弟,之前读研时我们跟了同一个导师。”
“后来毕业旅行,遇上空难,去世了。”
“照片是他刚读研的时候拍的,那时候我同他认识不久。”
“人都走了,留着照片也没什么用,就全部删了。”
师弟是莫须有的,没有人会为了一个同性恋者调档案,查师承。更何况,自己确是那人的师弟。说这么多,不过是想告诉人,照片已经全部销毁了。
声线出乎意料地平稳,仿佛古井无波。
目光仔细描摹着人的身形,见一眼少一眼,最后一夜,每一秒都值得珍惜。
长鞭落在眼底,衬着铁丝被血浸润的黯淡光泽,手反握住绳索,调整姿势让自己站得更舒服些。
“我想,可以开始了。”
【梁疏侯】
“可不可以开始,不是你说了算”
回驳的话语仍旧疏狂漠然,一如既往,落在耳中,沉稳得仿佛不是自己。有个词怎么说来着,恍若隔世。那人眉眼随着距离的缩短越发清晰,单手捧起他半边脸庞,目不转睛,贪婪地试图将他每一个细节深刻于骨。那双清澈的眼里倒映着自己的狼狈,每一次呼吸都仿佛轮回般漫长。吊起的姿势增加了他的高度,以至于那下巴只要稍一抬起,就是最合适的亲吻角度。
如果你能再长高一点,我们就是最佳的亲吻身高差
惯常的玩笑话兀地回响,那人气急败坏的模样还历历在目,谁料这一转眼就是……
眼睛的涩意不知从何时开始萌发,连眨眼时都能感觉到睫毛上单薄的微凉。摄像头安装的位置太过巧妙,无论如何站位都无法在神不知鬼不觉中有任何异动,甚至流泪,甚至唇语。
不用想也能知道自己深深合眼时的眼神有多么不舍与不甘,手腕猛地一甩将脸孔扇离,借着力道接连后退,再睁眼便是配合冷笑的大声喝责,不由分说揭穿了他善意的谎言
“呵,你我师出同门,我怎么不记得有哪个师弟空难去世”
抓着鞭子的手指徐徐攥紧,鞭身高扬,破空而下。长鞭本就容易打出血痕,更何况是绞了铁丝的粗鞭,只一下就将粗糙的布料划得破碎。“啪”得闷响尚未落完,露出的肌肤便已翻开了长长的口子,从锁骨贯到侧腰,狰狞的泛着猩红。
“你这谎言,太过劣质。”
更重要的,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
“少跟我打马虎眼,真当我想不明白你们那些龌龊事?赶紧坦白,同伙,是不是就是你那个所谓的同事”
“因爱生恨的戏码,这么多年……我看的也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