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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盲僧琴女 《鹤归孤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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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背景 地下拳王×平安夜女神



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17-08-01 12:58回复
    第一章
    不知何时,空中飘落这纯白的晶莹,在夜空之中仿佛星辰陨落,飘舞,转动,音符一般跳跃。以优美的姿态远远勾勒着城市的轮廓。
    光秃的枝头坠漫亮晶晶的雪花,在霓虹灯下变幻着颜色,直到融化。
    大雪之下的城市依旧纸醉金迷,灯红酒绿。
    路上行人渐渐少了,覆上一层薄雪的路开始打滑,方方正正的黑壳汽车行驶缓慢,愈发显得笨重。
    有轨电车从面前呼啸而过,卷起地上的碎雪,盈盈飘落于她的肩上。
    醉云楼内投出的灯光在她艾青色的发上一扫而过。
    容貌娇美,肤色白腻,她身穿一件胭脂色夹绒长裙,消瘦的肩上披着胭脂色狐绒短披肩,颜色甚是鲜艳。但在她容光映照之下,再灿烂的锦缎也已显得黯然无色。
    点点素白落于她的帽子上,如雪落红梅,绮丽明艳不可方物。
    “娑娜!”
    来往的行人与汽车不停切割她二人的视线,路边朝她挥手的是自己的好友,奎因。
    奎因左右看了看,见已经没车,小跑到她身旁,随后而来的,还有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娑娜。”
    “今天是不是那位军爷的六十大寿嘛,你演出完了?”
    有权有势的大多爱面子,这六十大寿便更加讲究了,不仅包圆儿了城里最大的宴厅醉云楼,还请了最为有名的琴师娑娜为他的寿宴表演。
    娑娜微微颔首。她应邀去为寿宴助兴弹琴,不过是为了博这些贵族老爷一笑罢了,讨生活而已,手艺总是要有的。
    “哦,对了,这位是嘉文,我同窗,先生罚我们背书,这会子才放我们回来。”奎因又看着娑娜,向嘉文介绍:“嘉文,这是我朋友娑娜,她……不能开口讲话。怎么样,是个美人吧。”
    虽说娑娜从不介意她的缺陷,但奎因觉得有些抱歉。
    嘉文与娑娜互换了一个礼貌的微笑,算是认识了。
    奎因凑到娑娜耳边,低语道:“嘉文说了,带咱们去个好玩儿的地方。”
    娑娜歪头看着嘉文,嘉文只是微笑,表示他并无恶意。
    “反正他请客。”奎因笑了笑,挽住娑娜的胳膊,拍了拍嘉文的肩膀:“带路。”
    “行。”
    映着月光,白皑皑的照的地面如同白昼一般,夜里的朔风又把满地雪吹冻了,车轮与马车碾压出形态各异的黑印。
    若不是这路上拉洋车的车夫都到茶馆避雪取暖去了,嘉文肯定是要喊个车夫来的,虽说路并不算远,但路滑难行,总是有些费事的。
    眼见就走进那暗暗的巷子里了,刚才被城市喧哗淹没的脚步声此时显露了出来,咯吱咯吱的响。
    “嘉文,你不会把我们卖了吧。”
    奎因警惕地四下张望,见这地方实在是人少,越走越冷清。
    “放心。”嘉文笑起来:“就你,卖了我还得倒贴钱给人家。”
    奎因白了他一眼,极为轻蔑地嘁了一声,她的语气总是那么冷冰冰的:“你该庆幸我今天没带华洛”
    “华洛见到我要比见到你乖多了。”
    嘉文说的的确是事实,奎因瞪了他一眼,扭过脸去不理他。
    拐进暗巷的一处房子,里面却空空荡荡,嘉文推开一扇木门,里面是一条通往地下的楼梯,灯光昏暗,显得十分诡异。
    奎因探头往下看看,戳了戳嘉文:“你先下去。”
    “怎么?怂了?”
    被他戳中的奎因心虚起来,不过还是要保冷漠:“你该不会让女孩子打头阵的对吧。”说罢,她牵着娑娜的手,跟在嘉文身后。
    楼梯下的人头晕眼花,奎因的最后一点耐心快要被消耗光的时候,眼前的景象令人瞠目——
    灯光迷离的怪异,让人直犯困;音乐再劲爆都被吞没在鼎沸人声之中。铁栅栏围出一圈擂台场地,正扭打纠缠在一起的身影刺激着每个人的感官,每一次重重的出拳,都会引起一片哗然。
    烟酒的味道使得这里的空气都变得浑浊粘稠,娑娜觉得自己都快要缺氧了。
    铁栅栏外密密地围了三圈人,眼里闪烁着狂热的光,死死盯着上面的两个人,谁会把谁先打倒。
    “嘉文,这就是你说的好地方?”
    好不容易挤进人群中,明明是冬天,却热的快要出汗。
    “不觉得这很棒么?地下拳击场。”
    靠!
    奎因内心骂了一句,视线随着大流被吸引过去。娑娜的眼眸一直锁定在那个刚刚踏上擂台的男人身上。
    看起来他并没有他的对手强壮,但气势上没有输给他分毫。戴着一顶有些粗糙的灰白八角帽,帽檐压的很低,眼睛被一层红布蒙着,下巴上的胡茬为他的整张脸添了几分成熟与凶悍。
    精干的深蓝无袖马甲,露出腹部结实的肌肉线条,粗布的裤子已经磨得略微褪色。
    他不紧不慢地戴上拳套,刚站定,整个拳击场都沸腾起来,所有人都在喊他的名字,震耳欲聋。
    娑娜揉了揉耳朵,旁边这个喝酒的男人声音太大了,她的脑袋都在嗡嗡响。
    李青。


    来自Android客户端4楼2017-08-01 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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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他的名字被喊了将近五分钟,足以见得他在拳击场的人气。
      而他的对手显然不服气,目光凶狠如同一只看到猎物的饿狼,锣声一响便是饿狼捕食的时间,向着他的猎物无情地扑过去撕咬。
      如果拳击有诀窍的话,那么这种诀窍就是不停战斗,超越耐力的极限,超越折断的筋骨,破裂的肾脏,和脱落的视网膜。
      娑娜看着李青只是在不断承接,躲避应对,还没有反击的架势,看官的情绪也逐渐不那么高涨。
      他们想看的无非就是像刚才那两个人一样,厮打的头破血流,血腥总会格外的让人兴奋。
      不断地进攻与防守总有一方会先筋疲力尽,然而拳击的防守也并非容易,两个人都气喘吁吁。
      拉开距离,两个人开始相互试探,谁也不首先出击。
      拳击场变得安静,越是这样的安静才越紧张,娑娜屏住了呼吸。
      几百双眼睛牢牢盯着擂台,看谁先打破这死静。
      只是眨眼之间李青的拳便重重挥出,正打在招架不及的对方的鼻子上,打的鲜血迸流。
      如果不是因为刚才看官的喝彩,娑娜觉得一定能听到那人鼻骨断裂的声音。
      她无意识地伸手摸了摸鼻子,打了个冷颤。
      被打的踉跄后退几步,胜负欲已经燃烧至沸点,他抬手擦了擦鼻下的温热,咬牙切齿地看着他,怒吼一声提拳直冲向李青。
      他双目失明反应却十分敏捷,抬手遮挡,怎奈那人已经被激怒,力气也是愈发的没有节制,猝不及防嘴边挨了一拳。
      口腔内满是腥甜,不消一刻便呈现青紫,有些肿了起来。
      如同鲨鱼尝到了血腥,会变得充满攻击性,疼痛只会让人更加清醒。
      李青提起拳头就照眼眶眉梢只一拳,打的那人眼睃缝裂,乌珠迸出,好像开了个彩帛铺似的。
      那人着这一下登时头晕目眩,看李青都多了几个重影,他晃了晃脑袋,稳住自己的脚步,不叫自己露出更多的破绽。
      “这么打下去,不会出人命吧。”
      奎因也是看得心惊,手都有些颤抖,她拽了拽嘉文的袖子。
      “不会的。”嘉文摇摇头:“李青是有分寸的。”
      “有分寸还下手这么重。”
      “他不把他打倒,这场比赛就不会结束。”这不是点到为止的切磋,只要还能站的起来,便还要继续打下去。
      野兽之争,从无平手的道理。
      同样被激怒的二人开始毫不留情地进攻,击中的闷声开始变得频繁,挨了李青两拳已经落了下风,身体也开始摇晃,终是没挨住最后一拳,躺在地上,呼吸缓慢而沉重。
      “1,2,3,4,5……”
      随着拳击手倒地,裁判员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开始数数。
      这下拳击场更加热闹嘈杂,押了不同的宝,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10!”
      裁判举起李青的右手,宣布获胜者。
      娑娜捂上耳朵,欢呼声如同海啸般袭来,周围的人开始散去,她一直看着李青。
      他也不比躺在地上那位的好多少,唯一的区别仅仅是他还能站着。
      李青靠在铁栅栏边坐了许久,摘下手套都变得吃力。娑娜一直站在铁栅栏外看着,看他捂嘴咳嗽了几声,伸开手心一小块猩红的血。
      他看不到吧,但是他知道。
      娑娜也不知道他坐了多久才起身,从背影就看得出他的疲惫。
      目光随着他走下擂台,马甲脱下随手扔在靠墙边的长椅上,拿起深蓝色的毛衣穿好,接过服务生递过的一卷钱塞进口袋,在喧杂与昏暗中默默离开。
      “娑娜,娑娜?”
      奎因把手放在她眼前晃了晃才唤醒她。“走吧娑娜,嘉文这家伙说他请客吃牛肉面。”
      “走吧。”嘉文歪头看了看奎因,三个人随着人流走出拳击场:“怎么样,刺激吧。”
      “还好。”奎因还能接受这里时刻保持兴奋的神经和高度活跃的气氛,“不过我觉得娑娜可能被吓到了。”
      娑娜笑着摇摇头,表示她很好。
      他……也是为了生活么。虽然她明白这世道的生活太不容易,不过为了生存真的必要这么拼命么。
      她很难理解。
      雪已经停了,地面积了厚厚的一层,路上几乎没了汽车,行人倒是多了起来。
      娑娜低着头,奎因和嘉文两个人又开始拌嘴了,她在一旁什么都没听到,抬头看到路灯下的身影。
      沧桑,疲惫,还有一支快要燃尽的烟卷。
      似乎是在等什么人,把烟凑在唇边吸了最后一口便把烟蒂扔在雪中,呼出白雾,在路灯下上升,消散,溶于夜色。
      “哎,那不是李青?”
      奎因的眼神一向厉害,嘉文的目光也投向李青。
      他刚丢了烟没多久,穿着绛紫色旗袍女人便走到他身边,很亲密的样子,她笑着挽着他的胳膊,两个一起走进戏楼巷子,应该是去巷子那边的南街。
      寒风骤起,吹落枝叶上的残雪,模糊了她的视线。


      来自Android客户端5楼2017-08-01 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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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再次见到李青的时候,残雪初霁三天。
        娑娜授课结束后锁了门,独自走在街头,大冷天儿的糖炒栗子与冰糖葫芦的吆喝声交织在一起,街头格外的热闹。
        常用的那把琴有些旧了,前来学琴的学生也是愈来愈多,桌椅都快不够用了,她眼下不愁生计,有些富裕的想要去琴行挑把新的来。
        琴行那橱窗擦的透亮,分不清虚实,摆着架通身如墨的钢琴,散发着优雅华贵。她到许多名门家里私人授课时也见过,那些千金小姐多半都是钢琴的熟手,学习古琴不过是稀罕之余想多些陶冶的物事罢了。
        钢琴的声音她永远忘不了,单纯而丰富,柔如冬日阳光,盈盈亮亮,温暖平静。清冷如钢珠撒向冰面,粒粒分明,颗颗透骨。
        她站在橱窗前看着,想着,几乎忘记了自己来这儿的目的。直到玻璃倒映出一方残缺的影,才让她回过神来。
        八角帽,深蓝色毛衣,眼前的红色布帛。
        即便是安静地站着,他那日靠坐在铁栅栏的画面跳出眼前。娑娜看着他,嘴边的乌青还是没有完全消退,浅浅的痕迹。
        琴行里传出清澈明净的钢琴声,潺潺流动,如同来自深谷幽山。静静地淌着,淌过人生的皱折,淌过岁月的颠沛。
        他一直静静地站着,许是在听这琴声。
        而她也一直站着,也许也是在听这琴声,也许是在看他。这曲子直到最后的尾音都听的出弹琴之人的全神贯注。
        “娑娜?”
        从琴行内出来的人让她有些意外,过分纤细而机械的身形与双腿也无法抹杀他优雅的气质。
        为艺术而生的男人——烬。他的每一次表演都让她觉得不安,美得过于惊心动魄,好像生命陨落之际,彼岸花即将凋零的那一刻,充满血腥的画卷,勾勒着令人窒息的颜色。
        她微笑,刚才弹琴的人就是他吧。
        烬转头看到了李青,拍了拍他的肩膀:“许久不见。”
        “嗯。”
        看到他嘴边的乌青,烬挑眉,递给他一支烟卷,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举手投足间都是那么无可挑剔。
        李青听到他刚才叫娑娜,是那日军阀寿宴邀请的琴师,他略有耳闻,听说是个被上天掠夺了嗓音的女子。
        李青摸到递来的东西是烟卷,便拿在手里,也没有点燃,烬也是一样的,直接将烟揣回口袋。
        女士在场,抽烟多少要顾及人家的感受,所以还是不抽为好。
        “ 是想买把新的古琴么?”
        娑娜点头,烬笑道:“我可有幸陪同?”她想着有烬帮忙参考也是好的,以他的品味,有些东西是错不了的。
        “走吧李青,一起。”烬压低了声音对他说道:“陪伴美人的机会可是不多的。”
        李青很想告诉他,对美人这个词,他是没有任何概念的。甚至对女人都没有什么清晰的认识。
        不过也还是陪着他们一起进了琴行。娑娜与店长二人正围在一把白杉木古琴前,色泽如玉,莹白通透,烬只是看了看,不过终究是女孩子用的,他也不发表什么意见。
        “怎么,前几日光顾彩秦楼了?”
        彩秦楼。
        这几个字让娑娜一怔。风花雪月的好去处,城中当属彩秦楼。
        李青一言不发,他却是去了,不过是有正事,不是找乐子寻快活去的。
        那个穿着绛紫色旗袍的女人,烬也看见了。
        乱世之中,尤其是夹杂在上流与下流中的缝隙里,见过的场子自然是鱼龙混杂。
        “要我说,就别那么拼命,早些安定下来。”
        烬的嗓音一直都十分低沉,听了好似品尝了一口甘醇的红酒,令人回味。
        安定啊,可真是说到他的心坎儿里去了。
        地下拳击场不仅是讨生活混饭吃的地方,更多的是他的执着,或许那才是他的生活,永远充满激情,永远热血澎湃。
        “打打杀杀的总是有碍观瞻,静下心来做点别的。”烬看着娑娜最后选定了那把白杉木古琴,笑道:“比如跟娑娜学学古琴。”
        李青不擅长幽默。让他砸琴还可以,学琴什么的,还是下辈子再说吧。


        来自Android客户端17楼2017-08-03 00: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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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汉兵已略地,四面楚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锣鼓相递,花旦踩着鼓点莲步轻移,挥着绯红水袖,即便妆容浓艳,却将哀伤与绝望展现的淋漓尽致。
          奎因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她不是对戏曲没有兴趣,而是不喜欢悲剧。
          “哎,娑娜。”
          娑娜回过头,看她嘟着嘴的样子笑了起来。她当然是知道奎因不喜欢这环境,于她来说很是枯燥。
          但见戏台上那花旦舞着两把青锋宝剑,在空中留下靓丽的弧线,台下众人叫好之间,一声枪响却将所有声音都压了下去,偌大的花戏楼顿时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视线都击中在了那开枪的人身上,只见十好几人踩着军靴昂首阔步地走进来,被拥在最中间的那个男人娑娜认得,就是前几日包了醉仙楼过寿的军阀。
          戏楼小二的手心直冒汗,希望这位大爷只是来听戏的。
          这个点儿戏楼已是满座,看到他带着兵卒前来,原先坐在头几桌的看官都匆匆散了去。
          他端坐在正中间,把军帽摘下来扣在桌上,又迅速卸下配枪往桌上啪地一放,小二打了个哆嗦,赔着笑脸小心翼翼地端上茶水。
          扫视了一眼戏楼,他喝了一大口茶水,将茶叶吐出来,“今儿个这戏楼我包了。”
          “得嘞,都……都听您的。”小二直起身子,对后面几桌的看官挥挥手,示意他们赶紧走。
          “爷……还,还有一位。”
          军阀回过头,想看看是哪位不给面子,正在他斜后方——
          灰白八角帽,深蓝色毛衣,眼前的红布帛。
          他看了一眼,转回头来,与小二淡淡开口:“那就不必理会他了。”从他紧蹙的眉头看来,他当然不满意李青还待在这儿,只是……
          “等等!”
          洪亮的嗓门儿让刚刚走到门口的娑娜和奎因怔了一下,显然是把人家两位姑娘吓着了。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他的语气放的温和一些:“娑娜小姐。”
          寿宴上他邀请娑娜为他弹琴贺寿,如今人家来听戏,旁人也就算了,把娑娜也轰出去倒说不通了。
          “娑娜小姐和你的朋友,可以留下来。”
          奎因听着就不爽,你叫我们走我们就走,叫我们留下就留下,真当自己是土财主。
          眼看奎因铁青着脸,娑娜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她一定要克制,眼前这个人可不是她们得罪的起的。
          娑娜只是礼貌地微笑了一下,坐在了后面一桌。
          此时花戏楼冷清的不行,说话都带着回音,嗡嗡的让人头晕。
          “不知您想听哪出儿啊。”
          “贵妃醉酒。”
          话一出口,戏台上从戏子到乐师,麻利地撤了下去,换新行头。
          鼓点一起,戏子莲步轻移至明暗变化的光影之中,水袖旖靡如清流一般缠绕着,愈隐愈现的遮住腰身。
          娑娜这才放松了许多,悄悄回头朝李青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刚才也在么,若不是人都撤出去了,她还真没看到。
          “娑娜小姐。”
          即便戏台上正热闹,军阀的嗓音也能盖过,娑娜慌忙回头,看着他,暗暗揉搓着裙角。
          他顺手拿起桌上的配枪,娴熟地转了个枪花,“明日这个时辰,我想请娑娜小姐但我宅子上弹琴。”
          这……
          娑娜抱歉地笑了笑,轻轻摇头,不管什么原因,给多少钱,这档子事和贺寿不一样,她是绝对不会去的。
          “这么说,娑娜小姐要拒绝我了。”他站起身,让人倍感压力,娑娜也起身,往后退了一小步,重重点了点头。
          “在凉州……”军靴踏在地面发出闷响,娑娜的心被揪的很紧,想要后退却被他的气势压的寸步难行。
          一条凳子摩擦着地面发出古怪的声响,刚好停在两人中间。
          顺着凳子的方向看去,李青正悠闲地端着茶杯,静静地听戏,好像刚才的凳子不是他踢过来的一样。
          军阀低头看了一眼凳子,斜眼看了看李青,目光如刀,只是没有从李青身上感觉到害怕的气息,好似一拳打进了棉花堆,让他想恼又不好恼。
          “既然娑娜小姐没空,那就罢了。”
          奎因早就待不住了,恰好看到李青起身,才想起估计是到点儿了,他要去地下拳击场。奎因拉着娑娜的手也站起身,“我们也想走了。”
          “我请二位姑娘听戏,可是不给面子?”他的语气很是冰冷,指尖一直摩挲在他的配枪上,谁知道他下一秒会做什么。
          奎因一把拽住李青的衣角,“我们想去地下拳击场,可以吧,李青先生。”
          “可以。”
          他心里明白,现在只有他能把她们从这让人不舒服的戏楼里带出去。
          一踏出花戏楼,奎因便深吸了一口气,今天的雪比较大,虽然吸了雪花,但也总要比花戏楼里的空气好的多。
          “娑娜。”奎因冲她眨眨眼睛,“我们去地下拳击场吧。”
          “姑娘去那怕是不好。”李青走在她们前面,伸进裤子口袋摸到了烟盒,顿了顿,还是没拿出来。
          奎因挽着娑娜的胳膊跟在他后面:“我们去给你捧场,怎么样?”
          “随你们吧。”
          他是不觉得那是个什么好地方,太混乱,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两个女孩子去那怕有危险。
          不过今天雪很大,地下拳击场应该也没什么人,倒也没什么事。
          如他所料,地下拳击场今天的人比她们初次来时少了一多半。这些人也都是围着桌子闲谈,喝酒。
          奎因和娑娜坐在靠墙的长椅上,灯光照不到的角落。
          李青把毛衣脱下来,放在长椅上,换上马甲。这个过程两个女孩子都在看,奎因胳膊肘戳了戳娑娜:“身材真好。”
          艾青色小脑袋点了点,发丝间隐约可见她的脸有些红。
          李青接过对方丢过来的拳套戴上,擂台上没有裁判,也没人围过去,只是坐在位置上看擂台。
          今天没什么人,大概是一场友谊第一的切磋,不是一定要把谁打趴下的比赛。
          两个人打的都很放松,落拳的声音听着也没那么疼。
          “嘉文!”
          奎因对着他挥了挥手,就知道他今天会来这儿。
          长椅上变成了三个人,擂台上的两个人握了握手,李青走下台,在长椅上摸索着什么,娑娜拿起手边的毛巾递过去。
          也许他是在找这个吧。
          摸到毛巾,李青说了声谢谢,便把马甲脱下丢在一旁,丢在了嘉文腿上。
          显然不知道这多了个人。
          “李青先生。”奎因凑到他面前,“一起去吃饭吧。”
          为了不让他拒绝,找到了一个非常好的理由:“感谢你今天帮忙。”
          “不必放在心上。”
          “那感谢我们给你捧场怎么样。”
          “……”
          真是个让人无法拒绝的理由。
          街灯已经燃起来了,方形玻璃罩子里,清油灯的光在寒风中显得更孤寂,灯柱的影子淡淡地躺在雪地上。街中寥寥的几十行人匆忙地走着,留了一些脚印在雪上,就默默地消失了。
          奎因使劲扯着嘉文走在李青和娑娜前面,大家都是懂得眉眼高低的人,嘉文自然也很配合。
          娑娜努力想追上前面那两个人的脚步。
          故意的吧。她无奈地看着前面两个人嘻嘻哈哈的背影,寒风过,她缩了缩脖子,不得不放慢了脚步。
          “你可以不用追。他们是不会让你跟上的。”
          耳畔传来他的声音,有些低沉,却带着说不出的魅惑,像是重力吸引,每分每秒都想向他靠近。


          来自Android客户端25楼2017-08-07 2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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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缓停了几日的大雪如约而至,青竹变琼枝,复了前些日子满目的纯净无暇。
            上次和奎因还有嘉文连同李青一起去吃饭,散了之后娑娜知道了李青的住处,距离自己授课的房子不远,而她一直都住在授课的房子里。
            今日不用授课,娑娜去剧场看了烬的演出,休息时分她被烬叫到了后台。
            只见他拿着一支软毫毛笔,细细地将眉眼勾勒的妖冶妩媚,唇色略显苍白,不可否认的是那的确是一张令人过目不忘的脸,清秀出尘,充满异域风情。
            “你来了。”他的语调永远都是不急不缓,如同冒着丝缕白雾的茉莉茶。
            娑娜只是点点头,看着烬上妆,无论他做什么,都像是在创造艺术。
            “麻烦你待会儿把这个送给李青。”他放下笔,端详着镜中人,似乎还有不满意的地方,又拿起了毛笔:“你知道李青的住处。”
            娑娜看了看让她帮忙带的东西,一块红绸包裹着的盒子,应该是点心或者茶叶之类的。
            “是一些庐山茶。”烬抚摸着桌上的面具,“如果你喜欢,我这儿还有一些。”
            娑娜拿上东西,离开休息间。烬晚上还有一场演出,她就不待那么久了,给李青送去东西以后还要去看薇恩,她刚留学归来,奎因和嘉文已经去看过她了。
            北方的雪有着漫长的情怀,那是随着冬季编织出来的交响诗。 凛风中飘飞的雪花伴着瑟缩的枯叶轻扬慢舞,空荡的街畔便油然多了一份寒冬中蛰伏的缱绻思绪。
            她本以为,像李青这样在地下拳击场拼命的人生气会是非常可怕的。
            半掩的房门探出一道虚弱而狭窄的光线,即使身在门外,娑娜也能感觉到内里压抑的气氛。
            不知道该不该推门,手就这样悬在了半空中,进退两难。
            “我早知道会这样!你这该死的!”
            尖利的女声让娑娜一愣,手颤抖了一下。里面不断地传出这个女人的声音。
            “我的错是么?就算是,不想负责的还是你吧!我告诉你李青,你别想甩掉这个孩子,这是你的种!”
            接着是气冲冲的脚步声,伴随着叮铃光啷的一阵碰撞。在娑娜发愣的时候突然打开了门。
            女人用轻蔑的目光打量着娑娜,“你是谁?来干什么?!”显然是不欢迎的语气。
            娑娜认出来了,就是那个绛紫色旗袍的女人,不过她今天穿的是黛色袄裙。
            “送东西的?”女人扫了一眼她怀中的东西,一把抓过嘭地丢进房间。
            娑娜蹙眉,她很想发作,这个奇怪的女人究竟怎么回事。
            闻声,李青走了出来,“干什么。”他只是听到了一声闷响,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有个绿头发的女人找你!”她的嗓门更加尖锐,让娑娜听了非常不舒服。
            不是绿色,是艾青色。
            “绿……”李青的表情多少有点尴尬,对一个双目失明的人说头发颜色分明是为难他。
            女人冷笑一声:“差点忘了,你是个瞎子。给你提个醒,有几分姿色的女人,你认识几个?”
            娑娜。李青想着,应该是她吧。
            烬和那天一起吃饭的人都说过她是个美人,而且他认识的女人并不多,更别说有几分姿色的了。
            “哼,怪不得你对我这么薄情,原来是有了新欢。”
            “说话啊,哑巴了?”她盯着娑娜,眼睛都快要喷火。
            虽说娑娜不介意她的缺陷,但是从这个女人嘴里说出来,令她非常火大。
            “你把东西扔了?”李青一把握住女人的手腕,脸色阴沉地问。
            女人显然吓了一跳,“是,是啊。”
            “捡起来,出去。”李青的语气听起来并没有什么波澜,但无形中在不停施压,威慑力极强。
            “嘁。”女人狠狠地剜了娑娜一眼,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来重重地放在桌上,白了她一眼,还撞了娑娜的肩膀离开。
            她的香水味散去,满屋子便被烟味霸占,李青叹了声气,“抱歉。”
            娑娜垂眸,她刚才在门外都听到了。他和那个女人之间的关系,非常复杂吧。
            还是赶紧走好了,现在不是她该留下来的时候。
            听到她离开的脚步声,李青伸出手,他不知道为什么想要留住她,好像只是条件反射一样。
            指缝间只滑过她的发,他轻握,手心还有一丝残发。
            绿色……他好像闻到了一丝淡雅的香。
            娑娜戴上了手套,捏着披肩的毛绒领,不让更多的冷风灌进来。
            别想甩掉这个孩子……
            那个女人的话如同地表化不掉的积雪,让她想起来都在颤抖。
            “李青这样,果然是因为你吧。”
            刚走出两个路口,拐角处就是那个卷发女人黛色的身影,她捏着一支金玉烟斗,眼波魅人。
            娑娜摇摇头,和自己没关系。女人红唇微挑,不知为什么,给人轻浮的感觉。
            “我知道。”红唇呼出白雾,模糊了她利剑一般的睫毛。“如果不是我有意灌醉他,我根本没机会怀这个孩子。”
            她摸着自己的小腹,眼神忽然异常的温柔。
            “他对我已经够客气了。”她是终于想起了自己怀孕,把烟斗放下了,“他在地下拳击场的钱,全部都给了我,对我也都是有求必应的,只是他始终都不会娶我的……”
            他不是会被儿女情长纠缠的人。李青可以当个英雄,但他不是一个好的伴侣。
            娑娜是这样认为的。
            “他是我看中的男人,但我不是他中意的女人。”晶莹落在她微卷的发梢,寒风拂动长发,掠过她的眉梢眼角。
            不知道该说什么。
            因为与自己全无关系,听来却觉得不是滋味。
            道路两旁交错承载着白雪奏鸣的纤细音调的枝丫,被雪压的垂下头来时不时打着寒颤的针叶树枝头。银装玉砌,一切都挽着白纱一般朦胧。
            “你啊。”她随手捻起娑娜的一缕发,“别对他太认真,他可不是会对女人上心的家伙。”


            来自Android客户端59楼2017-08-28 14: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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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冬季总是干冷的,即便是娑娜穿的再厚,她还是发现自己受了些风寒。
              或者是因为吃了馄饨面之后发现没带钱过于尴尬而发冷。
              “你不会是没带钱吧。”店主冷冷地看着她,语气不好。娑娜挠了挠头,尴尬地点了点头。
              “喂!你不会是想吃霸王餐吧。”
              遭到一记冷眼的娑娜把头低的更低,摸向纸笔的手都缩了回去。
              她本来是想打欠条的,却被店主拍了下桌子给吓了一跳,他的眼睛不断地扫在娑娜那把名为叆华的古琴上。
              “你这把琴倒是不错……”
              闻言,娑娜抱紧了她的琴,惊恐地盯着店主。这把琴绝对不能交给任何人,从她出生开始就陪伴着她。虽然她有新的,但这把叆华绝对不能丢掉。
              “我替她付了。”
              略带沧桑却优雅的声音让娑娜一下就能分辨出是烬。
              娑娜只能用感激的目光表示感谢,被放出馄饨面店铺的时候松了口气。
              “不用还了。”烬点燃一支细长的烟,头也没回地朝剧场地方向走,“我最近演出太满,你代我多去看看李青,那家伙啊遇到一些事情,又不会做饭,怕是许多天都没有吃一顿像样的饭了吧。”
              娑娜看着他坐上一辆包车,晃晃悠悠消失在街道尽头。交错的轨道错过两辆有轨电车,掀起细碎的尘埃与雪粒,刮得路旁铺面酒旗飞扬。
              她破天荒的选择了关门,不授课。
              “那家伙啊,又不会做饭,怕是许多天都没有吃到一顿像样的饭了吧……”
              积雪未消,踩上去咯吱咯吱的响。娑娜觉得自己真是疯了,只因为烬的一句话,就真的提着菜走在去李青住处的路上,有些哭笑不得。
              “谁啊。”门那边是他略微沙哑的嗓音,听起来就能感觉到他的疲惫。
              听嘉文说,他昨天一整夜都在地下拳击场,险些在擂台上就站不起来了。
              还真是让人担心的家伙……担心?娑娜使劲晃了晃脑袋,把这种不应该存在的想法赶出去。
              门被打开,娑娜的脸蛋立刻变得绯红,迅速低下头去。
              手臂,胸膛,腹部紧实的肌肉暴露无遗,麦色的肌肤视觉上产生了强烈的刺激,凌乱的发衬得愈发随性不羁,男性荷尔蒙似乎瞬间就将空气挤压的稀薄燥热。
              李青觉得有些不同,似乎不是那个让他经常心烦意乱的女人。
              “娑娜……?”他试探性的开口,总觉得清香十分熟悉。
              她又无法言语,只是默默敲了两下门,表明身份,李青这才侧身,让她进来。
              眼前的景象让她有点惊讶却是意料之中,乱的的确是他的风格,不过勉强还有落脚的地方已经算不错了,窗帘应该是经常都不打开的,空气却反常的清新,弥漫着庐山茶的味道。
              烬说他不会做饭,这么看来他是没在家里吃过饭吧。
              想是自己家里什么样李青也心里有数,他有些尴尬的挠挠头,“家里很乱。”
              娑娜轻叹,把菜放在一旁,摘下手套和帽子,将袖子挽起。她决定帮他大扫除一下。
              李青听到奇怪的声音,窸窸窣窣的,还有她的脚步声,一直走来走去,随后一些灰尘就呛入了鼻腔。
              她……不会是在给自己收拾房间吧。
              李青转身,去寻一些东西,他记得自己家里有的。寻着记忆找到了柜子,在里面摸索着。
              从他失明之后家里的一切东西都没变过,至于怎么变成现在这么乱的他也不清楚。
              “给。”
              娑娜闻声回头,看到李青手里握着一枚素白的口罩。
              她一愣,呆呆地看着李青。感觉到她没有反应,李青犹豫着抬手,轻轻触碰到她小巧的耳垂,慢慢地将口罩带套上她的耳朵,动作很是笨拙,却轻柔地怕碰碎了她似的。
              不知内心的涟漪因何而起,只有夕阳西下映得绯红的脸颊。
              娑娜指尖抚向心脏的位置,跳的狂乱,不可自抑。这是她初次为一个男人收拾房子,也是初次受到一个男人如此细微的关心。
              她没有移动他的东西,他双目失明,怕是有些挪动就会让他不便。
              摘下口罩打开窗帘窗户,迎接冬日里清冷的阳光,娑娜感觉到呼吸顺畅。
              “谢了。”李青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道谢。
              娑娜只是微微勾唇,提着菜走进厨房。
              她今日没有买些什么,只是很平常的东西还有一条花鲈。她忘记向烬打听李青爱吃什么,只想着他消耗能量比较多就买了鱼来改善一下,鱼这种食材比较为大众所接受吧。
              李青看不到她在厨房忙碌的样子,但嗅到饭菜香气,他意识到自己的确是很幸运。
              如果能够娶到这样的女人就……
              等等。
              他立刻打断了自己的想法。
              整天都生活在昏暗的地下拳击场,脾气变得古怪,潜在的暴力因子,还有一个怀孕的女人。一万种不能对她过多思想的原因。
              李青苦笑,他竟会觉得有些可惜。


              来自Android客户端74楼2017-09-19 23: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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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地下拳击场混乱闷热,一度让李青以为听到烬的声音是错觉。
                至少李青认为,烬演出结束之后应该去听西洋乐演奏会或者戏楼,再不过就是回家。
                因为他与这样的气氛格格不入,暴力粗鲁的环境不适合他。
                “是你拜托她来看我的。”
                接过服务生递过来的水,李青一饮而尽,抬手随意抹了一把快要滑落的汗。
                “如果她不愿意,我拜托也是没有用的。”纤细的腰微微陷进柔软的沙发靠背,烬捏了捏鼻梁,缓缓睁眼,墨池一般深不见底,隐隐泛起令人心动的涟漪。
                她的幽香仿佛又扫过鼻尖,李青深吸一口气,“还是少麻烦她为好。”
                双腿交叠,发出机械的响声,烬许久没有开口,直到地下拳击场的灯光暗下来,拳击手走上擂台,人声吞没一切。
                “鹰在能够翱翔天际之前,也曾生活在羽翼之下。”
                好像什么事都能自己做,双目失明并不影响他的生活。但他的确需要一个女人不是么,能够为他打理细微末节。
                “我习惯了。”
                烬轻笑,鼻腔呼出一声温热的气,“那个女人才是你不能够麻烦娑娜的原因吧。”
                李青的嘴唇蠕动了一下,却还是什么也没说出口。
                烬知道他说中了李青的心事,他沉默以对,不过是不想吐露心事罢了。
                正欲起身,逆光的地方烬捕捉到娇瘦的身影,即便那只是一个轮廓,不难看出那是个美人。
                她缓缓走近,灯光将艾青色转化为温柔的金色。
                “娑娜来了。”烬又坐下,迅速伸出手按住李青的肩膀。
                以他对李青的了解,他内心还隐藏着一只羞涩的猫,连逃跑都要表现得淡然。
                “你不想让女孩子尴尬吧。”
                烬提醒着,“女孩子主动来找你,是需要勇气的,尤其是这种地方。”
                虽然不完全清楚娑娜是什么样的人,烬也能想象到她站在通往地下拳击场的楼梯时踌躇的样子。
                她说服了自己。
                “晚上好。”指望李青主动开口的话估计是要等到明天了,所以烬主动打招呼,让娑娜能稍微放松些,让她感觉到还算有一个比较熟悉的人在。
                娑娜微微颔首,礼貌地笑了笑,把手上的食盒递给烬。
                “非常感谢,我能知道里面是什么么?”
                她点头,看着烬打开食盒——
                一只绘着凤穿牡丹图案的瓷盆,还有两只配套的小瓷碗和汤匙。
                揭开盖子,汤浓郁的香味便飘出。
                烬小时候一入冬便经常咳嗽,娘就会做这道沙参玉竹炖山斑鱼给他。不过娑娜做的明显汤比较多,毕竟食物的营养精华都在汤中。
                “这么多,恐怕不是送给我一个人吃的吧。”
                烬笑道,说罢转头看了看李青,复又看着娑娜,她脸色一红,有些慌的样子。
                可爱的女人。
                李青最近一直都在咳嗽,烬先盛了一碗给他。李青接过,只说一声谢了。
                汤的味道唤醒了他一整天都没吃饭的饥饿感,娑娜只是猜测他应该还没吃饭,所以还准备了烧麦和热牛奶,不过烧麦没有时间去做,所以直接买了路边现成的。
                “今天我可是沾了你的光。”烬喝完了碗里最后一点汤,对娑娜说了声谢谢,随后压低声音在李青的耳边说道。
                李青只是吃东西,不回答。
                “我想象不到,除了她还有谁能跟你共度余生。”
                从娑娜准备的东西能看出来,既想到了他最近咳嗽,又注意为他补充能量,又能够被他接受的东西。
                关心不正是这样么,想来细微而温暖。
                烬起身,“我先走了,送娑娜回家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不过不用他说李青也会送她回家的。
                他一离开,二人之间还保持着一个人的距离。李青习惯性地拿出烟盒抽出一支烟,拿在手里却没有点燃。
                像是在做一个决定。因为坐在他旁边的是个女人,但他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抽烟了。
                将烟从中掐成两段,李青丢掉其中一段,烟丝落在地上,他点燃了那只剩下半段的烟。
                白雾还没飘到娑娜那边就消散了,李青将烟蒂丢进有水的垃圾桶。
                “抱歉。”
                现在只有烟能让他稍微放松。
                “李青先生,到您了。”擂台边的女服务生提醒李青,顺便拿出一卷钱,“这是您昨天的钱。”
                “哦,交给那位姑娘就好了。”李青转向娑娜坐的地方,自己戴好手套准备上场。
                “女士。”服务生有点惊讶,竟是一位不得了的美人,“这是李青先生让我交给您的,他即将上场,等他退场麻烦您转交给他。”
                娑娜接过钱,点点头。
                “呃……”服务生摸了摸鼻子,组织了半天语言才问出口:“您是李青先生的……”
                她一愣,摇了摇头。她明白她想问什么。
                “哎?还以为李青先生很好运呢。”服务生调皮地眨眨眼睛,“不过,如果认识大美人的话,李青先生也要努力才好。”
                年纪相仿的小丫头还是很喜欢八卦一些东西,看着娑娜红了脸,她的笑容更加暧昧:“我每天在这里打工,除了一个女人,就只见过你了。不过李青先生好像不喜欢那个女人,我也很讨厌她,因为她的脾气太坏了……”
                意识到自己闲聊了太久,服务生收起话题匆匆提着水壶去给看官倒水。
                是那个怀孕的女人吧。
                在背后议论别人不好吧。娑娜抬起头便看到了那个女人的身影,一种让人不舒服的高傲。娘说的没错,人都是经不起念叨的。
                “又是你?”
                她的嗓音还是那么尖锐,并且说话还是那么直接:“我不想看见你。”
                娑娜握紧了衣角,起身离开。
                眼不见为净,她不想看见自己,自己亦是如此。
                外面的风真冷,寒风骤起,仿佛夹杂着沙粒,又下雪了。


                来自Android客户端83楼2017-09-27 22: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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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娑娜发现自己把食盒落在了地下拳击场。不过想到那个女人之间的模样,她立刻打消了回去拿的念头。
                  反正又下雪了,又很冷……而后她摸到了口袋里的一卷钱,悔恨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心内暗骂自己。
                  娑娜啊娑娜,你可真是丢三落四的,该拿的东西没拿回来,不该拿的到拿了回来。
                  看着窗外大雪还没有停的意思,她决定还是出门还钱。
                  抬头透过稀疏的雪帘望去,那远处的长街,隐隐约约,好像在雾中,宛如在云里,显得特别好看,凉州城银装素裹,宛若一幅赏心悦目的图画。
                  地下拳击场已经散了,只有寥寥几人与服务生匆忙收拾的身影。
                  “我不想看见那个女人怎么就不能让她走了?!”尖锐的嗓音,不过仿佛这里的人都已经习惯了,都没有把视线转过去。
                  李青不语,面对这个女人暴躁的脾气,他不是逃避,只是懒得去在意。
                  “你……”她正想发作,却回头又瞥见娑娜的身影,火气更大:“她又回来了!”
                  娑娜低着头从两人中间走过去,拎起自己的食盒欲离开,却被这个女人一把拽住手腕。她轻蔑的语气以及锋利的眉眼让娑娜越来越厌烦,扭动手腕挣脱出来,把钱塞进李青手里,头也不回地离开,任凭这个女人在她身后喊叫。
                  “我告诉你,别以为关心他他就会领情,这种男人最不可信!”
                  李青终于有些要发火的样子,他把钱放进她手里,“滚。”
                  “你这样就想打发我么,你做梦!我……”
                  李青突然停下脚步,回头,仍旧一言不发,却让想要跟上来的女人立刻闭嘴,悻悻地低下了头。
                  空气就这样凝固了数秒,李青转身离开地下拳击场。
                  聒噪,真让人讨厌。
                  艾青色……那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颜色。烬告诉过他,是温柔的颜色。
                  好像很符合她。
                  翌日,大雪还是没有停,将整个凉州城冻得晶莹剔透,却寒意彻骨,北风愈发放肆。
                  娑娜站在窗前许久,还是去授课好了,又加了一条围巾这才出门。她是最怕冷的,偏偏今年雪多,这让她无数次有过冬眠的想法。
                  琴房门口站着她最熟悉的身影,雪花已经落了薄薄的一层在他的八角帽上。
                  她走了过去,打开门,犹豫着伸出手扯了扯他的袖子,引导着他走进琴房。
                  温暖瞬间融化了帽子上的雪,化为一颗颗晶莹的水珠。
                  “昨天的事,很抱歉。”
                  娑娜并没有在意,接下来便是数十秒的沉默,仿佛空气凝结,窗外大雪洋洋洒洒,一如柳絮随风而舞,屋内碳火正旺,偶尔火花爆裂,毕剥作响。
                  门上缀着的门铃发出清脆的声响,娑娜抬头,久违的脸,她站起身,扑进有些硌人的怀抱。
                  她的发还是那么长,她还是喜欢戴着一幅墨镜,她还是面瘫,不苟言笑。
                  “原来你在这儿。”薇恩摸了摸她的头发,难掩笑意。
                  这几日总是大雪,薇恩听奎因说她在这儿开了一间古琴课室,所以来看看她。
                  “这位是……”薇恩看着李青,墨镜后看不到她的眼神,不过那样冰冷的语气可不会留下什么好的第一印象。
                  但薇恩的语气向来如此。
                  “李青。”他接道。
                  薇恩没有伸出手,既然他看不到就免了握手这种客气的东西,“我叫薇恩,娑娜的朋友。”
                  好像在自我介绍过后场面陷入了一个更加尴尬的情况。
                  “你还要授课,那我就先走了。”薇恩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改日再来看你。”
                  薇恩走过李青身旁时停顿了一下,她以非常低的声音快速地告诉他:“如果你想追娑娜的话建议你别表现得太凶。”
                  她保证娑娜不会听到的。
                  目送薇恩消失在一片纯白之中,李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没有表现得很凶,只是他一直如此而已。


                  来自Android客户端87楼2017-10-03 2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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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大幕缓缓拉拢,花瓣洋洋洒洒自舞台飘落,落在地面如血斑驳。未完全遮挡的缝隙露出那个男人单薄而优雅的剪影,半面面具掩在阴影之中,谁也猜不透那双眼眸之下暗藏着怎样的波澜。
                    娑娜等到散场便匆匆跑下楼梯向后台去,顾不得帽子都落在了座位上。
                    “让她进来,她是我的朋友。”
                    烬的声音比起前几日更加沙哑,他受了风寒,一直都没有好的利索还要演出,愈发严重了。
                    面具下的面容呈现出病中的苍白,凤眸带着倦色微微眯着,深黯的眼底此刻充满平静。唇色淡的令人心疼。
                    卸妆。他抬眼,睫毛如细羽般轻轻颤动了一下,看她有些着急的模样,便知道她想说什么。
                    “李青去哪儿了我也不清楚。”他吞下苦涩的药,眉宇不动声色地蹙了蹙。
                    娑娜垂下眼眸,双手搓揉着衣角,她咬了咬下唇。
                    李青已经很多天都没有去过地下拳击场了,昨天奎因嘉文叫她同去的时候才听说了这事。
                    烬一定知道的。
                    “好吧。”他轻叹,“左不过和那个女人去了医院。
                    医院。
                    娑娜忽然想起来,那个女人是要定期做产检的。
                    “在城中。”烬既然已经告诉了她,那他不介意告诉的再完整一些,“老药铺子旁边。”
                    她回以微笑,并暗暗记下要去老药铺给烬抓些药来,难怪他近日演出总看着有那么些使不上力气的样子。
                    娑娜前脚刚走,艾青色刚略过眼前,茉莉香还未散去,便被浓重的中药味霸占。
                    烬微微蹙眉,视线落在那张桌上用软丝绸包裹的东西上。
                    “戏命师……”是个男人无比低沉的嗓音,厚重的听来就觉得压迫。
                    他不语,琥珀色的眸微微转向镜面,裂痕将他的面容一分为二,竟生出了两种视觉效果。
                    一半阴冷,一半温和。
                    “我有档子生意你可愿接?”像是料定他会接,直接谈起了价钱:“八十万,送你出凉州,兖州剧院。”
                    这些报酬换做烬前些年皆是看不上眼的,但今时不同往日,如今身负人命,小心翼翼的日子实在太煎熬,他亦不想做戏命师,只想做烬。
                    兖州剧院于他而言,足以洗净他的过往,从杀手变剧院老板,只要处理得当,背景干净的很。
                    “是谁。”
                    “市长次子……”
                    烬苦笑,那还真是上不了台面的报酬。他缓缓抬手,抚摸着细长的抢身。慢悠悠地说道:“市长次子仅八十万和兖州剧院,你我再思量,我做了这生意搞不好一辈子被巡捕房纠缠,五百万。”
                    沉默数秒,只有烬指尖摩挲着枪身发出细微的声响,听来冰凉。
                    “三百万。保你性命。”
                    他的脚步声渐远,烬轻声叹道:“成交……再也不会有什么戏命师了……”
                    雪停,融雪。天气变得干燥却更加冷,刺骨,娑娜站在医院门口,直到被风吹痛了脸颊才回过神。
                    不该来的吧,她苦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
                    可还是想看到他没事。
                    他和那个女人从医院走出,娑娜这才真正放下心,却也不是滋味。
                    罢了,只要没事就好。
                    转身撞上一堵冰凉的软墙,娑娜揉揉鼻子,抬起头却只能看到面前人的下巴。
                    陌生的男人,高壮的体型让她打了个冷颤,尤其是军制服上那一排闪亮的铜扣子。
                    “我家老爷请您去长安柳花楼一趟。”
                    他试图用非常温和的语气,但他的体型实在让人无法不怕,娑娜缩了缩脖子,惊恐地看着他。
                    “请您去弹琴。”
                    真的是弹琴么……娑娜犹豫了很久,重重点了点头。
                    长安柳花楼,说来倒也是风雅的地方,喝喝茶听听曲儿,环境亦是清雅,许多商人都在那促成许多生意。天长日久的,也就成了谈生意的茶楼。
                    烬踏着碎冰,抬头看了一眼无边夜色,浓云幽幽掩了半面苍白的月,自远处传来的犬吠,皆是冬夜里无情的肃杀。
                    埋在风帽下的头更低,他裹紧了大衣,快速走上柳花楼三层楼。
                    他定下了三楼一间名为虞澜的包房,东窗正对着市长次子的卧房,天时地利人和。
                    烬解下背在身后的枪,抚摸过它细长的枪身,还有不易察觉的精致花纹。
                    低语。真是非常适合它的名字。
                    角度,瞄准,锁定,看了一眼手表,时间刚好。
                    食指扣动扳机的瞬间枪口冒出一缕细烟,消音器不会让人知道三楼发生过什么。
                    不止是玻璃,一同破碎的还有一条命,在夜里破碎的突兀。
                    烬将所有东西收拾好,依旧戴上风帽,离开这个地方,他知道,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巡捕房就会派人封锁这里,谁都逃不出去。
                    不过……
                    巷口酒铺飘出浓郁的酒香,似是要勾的人魂魄都醉了一般,烬狠狠吸了一口烟,缓缓呼出烟圈,烟草气息散的很慢,如同这深巷中的酒香,余味悠长。
                    那样的琴声,除了娑娜不会有旁人,他肯定。
                    浓稠的夜里闪过锃亮的光泽,是一辆辆笨拙的黑壳汽车。留声机终于停下了不知何意的西洋乐,茶楼突然涌入巡捕房警官,悠闲被驱逐,变得紧张起来。
                    告辞了,凉州。
                    裹了裹大衣,纤瘦的身影融入夜里,回响一声退出子弹的声音。


                    来自Android客户端100楼2017-10-28 00: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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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巡捕房出动大批警察将柳花楼围住,粗暴地踹开大门,一声枪响带动一阵尖叫,骚动立刻便被第二声枪响平息。
                      “全都不许动!”
                      面对漆黑冰冷的枪口,谁都不敢动弹,任由这群穿着制服的男人。
                      “听着。”警长粗着嗓子,柳花楼安静的出现回音:“现在,所有人把鞋全部脱掉,男士把外套脱下来扔在地上,快!”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谁又敢不照做呢,被打成筛子听起来可不好笑。
                      夜风把大门吹的晃晃悠悠,发出一声吓人的巨响被暴躁的拍上,娑娜打了个寒颤,她有种不好的预感,女人的第六感可真是个糟糕的东西。
                      看着那些警察把地上的鞋全都倒了一通,把那些脱掉外套的男人浑身上下摸了一遍,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
                      “警长,没有。”
                      果然是在找东西。这个结果警长显然非常的不满意,来回踱步,语气愈发生硬。
                      “听着,有谁,见到了一个可疑的人,手上拿着非常可疑的东西。”
                      娑娜的心跟着颤抖,她明白不安的感觉来自于哪里,如果说可疑的人话,那么警长说的那个人一定是烬了。
                      即使他把自己隐藏在斗篷里。
                      杀人了吗。她好像并不惊讶,如果说烬只是个艺术家,背景清白,她才真的不相信。
                      那个男人,书卷气息和杀伐之气同样表现的分明,强烈,和优雅融合在一起,堪称完美的杀手。
                      折腾到半夜三更,无果,巡捕房收队,依旧封锁了柳花楼派人看着,毕竟是市长的儿子,即便查不出结果也总要做做样子。
                      毕竟这里唯一知道凶手的人不会说话。
                      地下拳击场没有开门,这儿的常客都去柳花楼看热闹了,李青这时候一定躺在家睡大觉。
                      以烬对他的了解,不会错的。
                      “老兄,我来找你告别。”
                      “杀了人就跑,你真够刺激。”李青也没把他让进屋子,“喝茶么?”
                      “我再耽误下去就要被请到巡捕房喝茶了。”烬拍了拍他的肩膀,“保重。”
                      “这话我对你说才对。”李青笑道:“把你的枪留下,城门守卫很严,你带着它出不去的。”
                      “不用担心,会有人送我出城的。”烬转过身,驻足,停顿。抚摸着手中的低语——
                      不想做戏命师,只想做烬……
                      “还是留在你这儿吧。”烬接过李青递过的烟,轻描淡写吸了两口就扔在地上,“对了,娑娜是个不错的女人,适合你。”
                      “可是……”
                      “孩子,谁养不是养呢。”烬笑了起来,“女人就不同了,问问你的心才对。”
                      “好了,再见。”谈到感情问题,这家伙就变得相当傲娇了。
                      问问你的心才对……莫名的心跳加快了,敲门声非常轻。
                      好像有什么东西递到了手里,一阵温热,随即闻到令人胃空的香味。
                      “娑娜……?”
                      「对了,娑娜是个不错的女人,适合你。」
                      烬这家伙……


                      来自Android客户端119楼2017-11-24 1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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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
                        她没有多停留。
                        李青对声音敏锐的捕捉,他知道,她离开了。
                        他不喜欢热闹,所以讨厌那个女人的聒噪;但他也不喜欢安静,和无尽的黑暗纠缠在一起,难熬,折磨。
                        娑娜可能是个意外,她无法选择,她很安静,但不会觉得无聊。
                        小雪如雨丝一般细密,天气却异常干冷。糖栗子的香甜慢悠悠游走在街角,凛冽的风倏然扫过她的脸蛋,娑娜握紧了手中的围巾,看着一双双鞋踏上凌乱的脚印,不出半分便被新血覆盖。
                        只送了吃的东西,围巾什么的,还是不敢啊……
                        街上太热闹,车辆太闪烁,人流太拥挤,天气太清冷。
                        被一抹紫色撞到肩膀,她抬起头,对上那双凌厉的眼睛,有些惊讶。
                        与上次不同了,她没有浓艳的妆,即使裹上了宽大的衣服,隆起的小腹是衣服也无法遮盖的。
                        “是你?”
                        还是一样尖锐的嗓音和令人反感的语气。
                        娑娜低着头,绕过去好了。
                        她却没有让开的意思:“找个地方聊聊吧。”
                        本来就可以拒绝的,娑娜可以转头就走,但还是跟在这个女人的后面。
                        因为想知道更多关于李青的事。这个女人想和她聊聊,不会因为别的。
                        茶馆里弥漫着清雅的茶香,说书人坐在桌前,一人一桌一扇,不紧不慢地讲述着烽火千里的故事。
                        “虽说我和李青并不是夫妻。”她嗫了口茶之后许久才开口,“但我有他的孩子。”
                        那又能怎么样呢,娑娜歪头看着她。
                        “我不知道李青是不是从前就是如此,或者是你出现之后有了些改变。”她抬眼,“虽然你有你的权利,但我还是希望,你远离他。”
                        『你只抱怨他的薄情,或者是我的纠缠,却总是忽略他的感受。从一开始,他就不是你的。』
                        她拿着娑娜递过来的纸,看着上面清秀的字迹,被说中心坎可真让人难受。她苦笑:“修成正果的唯一办法只有坚持。”
                        这世间什么最难熬,娑娜看着她的脸,默默放下了笔。
                        『如果他真的有一点在意你,为什么不跟你好好在一起。』
                        这样简单的道理,总是劝别人很容易。
                        “用不着你来跟我说这些!”她有点生气了,茶杯里的水都洒在桌上。
                        她当然害怕,她怕这个孩子出生之后,就失去了唯一的筹码。
                        娑娜留下钱,转身离开,她不想多说,既然她已经变成了那个女人眼中的坏人,那就做个坏人好了。
                        她不是喜欢,只是在娑娜出现之后,想赢。
                        街上太热闹,人流太拥挤,天气太清冷。
                        世道也太乱,对于巡捕房强行撬门把她的课室搜的乱七八糟的事,她却意外的淡然。
                        这世界没有道理,只有权利。
                        “娑娜小姐,巡捕房派人对刺杀那日所有在柳花楼的人进行房屋搜查,这是搜查令。”
                        这也不是你们可以随便撬门的理由。
                        她没有看警长一眼,绕过他抱起被拆的不像样的叆华,一步步朝警长走去——
                        啪!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这个娇瘦的身体敢袭警。
                        他直觉头上一热,一股暖流滑落眼前,猩红。警长随手抹去,枪口对准娑娜,“现在,娑娜小姐,巡捕房以袭警罪逮捕你。”
                        这下子是真的用了不少力气,警长现在还头晕眼花。
                        “袭警,总要有原因。”
                        李青不慌不忙地走到跟前,令人猝不及防一拳直接打在警长的腹部。
                        “现在我也袭警了,你们可以把我也逮捕了。”
                        “都带走。”
                        娑娜有些无奈,袭警,进巡捕房,会不会以后都不敢有人来学琴了。
                        被关进了不同的房间,同样的问题。
                        “你为什么袭警。”
                        娑娜把叆华摆在桌上。
                        李青的回答是,没有理由,他的目的本身就是来这里。
                        “你们不是想抓凶手么。”李青点燃烟,慢慢的吸了一口,“我就是。”
                        警察压低了声音,“你在开玩笑。”
                        “对,我可真幽默。”李青呼了他一脸烟圈,“机会我只给一次,你可以派人去搜查我的房子,枪还留在那里。”
                        “你为什么这么做。”
                        “没有理由。世道太乱,刚干什么干什么。”
                        被一把夺走手中的烟,被烫了一下指尖,李青知道现在警察的表情一定非常精彩。
                        “你不是凶手。傻瓜都看得出来。”
                        “你们的任务是找到凶手尽快交差,而我正好认罪,也正好有证据。”李青站起身,拽拽衣服,“坐牢还是死?”
                        警察轻蔑地哼了一声,“关起来!”
                        冰冷的铁门发出巨响, 娑娜站在巡捕房大门口,听说他认罪了是么。
                        怎么办呢。
                        “想救他不那么容易。”没有感情的女声让她一下就分辨出了是薇恩,“这家伙认罪的确有意思。”
                        娑娜看着她,薇恩摸了摸她的头,“我可没办法救他。”


                        来自Android客户端126楼2017-12-09 17: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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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章
                          课室内的温度总算上升了一点。
                          壁炉内的碳火偶尔毕剥着响,薇恩看着自己掌心的纹路,说道:“巡捕房的人不会傻到相信一个瞎……失明的能枪杀市长的儿子。”继而,她眯起眼眸看着火光,“不过不排除巡捕房的人只想尽快交差,而这时候刚好有个人出来顶包。”
                          娑娜抬起头,愣愣地看着薇恩。
                          “这家伙不想活了吗,还是凶手跟他交情过命?”薇恩也看着娑娜的眼睛。真美,像一颗价值连城的宝石,无论何时都闪烁着光泽。
                          也许,都有。
                          琼玉纷纷扬扬,在寂寥的夜色中肆意飞旋,一切都十分安静,静的仿佛这一时刻不属于那肮脏的世道。
                          薇恩摸了摸娑娜的头发,笑了两声道:“如果我没猜错,真凶应该早就出城了。想要救他也很容易……”
                          她得在巡逻之前回家,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薇恩说的不无道理,烬早就已经离开了凉州,想要救李青不是没有办法。
                          翌日。
                          雪下了一夜还是没停,但日头一升起来却变得冷多了,巡捕房里的碳火格外温暖,烘的人只想打瞌睡。
                          探长仔细地看过书信,抿了口茶之后移开视线看向娑娜,目光隐隐透出怀疑。
                          “娑娜小姐,虽然我也不能相信你的先生是凶手,他双目失明从根本上排除了枪杀的嫌疑。但从他家搜出的枪,口径,射程,包括子弹完全与死者的伤吻合,就算他不是凶手,那么枪为什么会在他家出现,他又为什么要认罪呢。”探长捏了捏鼻梁,他也很犯愁,总不能真的送个瞎子去给上头交差,那个洋人市长怎么会罢休。
                          娑娜深吸一口气,提笔写下一行字交给探长。
                          大概意思是那把枪在那天夜里出现他家门口,放在盒中又包裹的精致,娑娜误认为那是他的东西落在拳击场被人送了回来,家里又没人便放在了门口。娑娜也没打开,便替他收入家里。
                          “这个理由未免过分牵强了吧,娑娜小姐。”探长无奈地耸耸肩,“他为什么要认罪,为什么要求我的警员便衣还要偷偷摸摸的去他家,否则将不会告诉我们他把枪藏在哪儿,您先生的目的是什么?”
                          「我只知道凶手已经离开了汎城。」
                          娑娜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写下这样一句话,探长蹙眉,问道:“你见过凶手?”
                          她点了点头,写下「他早就离开了。」
                          探长思索片刻,说道:“也不是不能放你的先生,但是你要签字为他作保,签字之后,直到凶手落网之前,你与你的先生不能离开汎城半步,且接受巡捕房随时传唤。”
                          虽然她提供的线索并没有什么太多的用处,目标也过于广泛,但既然不在汎城之内,他们巡捕房的压力也就可以分给城外那些家伙,总比交个瞎子上去要强的多。
                          娑娜签过字之后,探长派一名警员带着她前往拘留室。
                          他坐在床边,没有变化,手中的烟卷快要燃尽。
                          “李青,你妻子来保你了。”警员打开门,低声咕哝着,是个瞎子不说,内人倒是个美人儿。
                          这话李青还是听到的,他走出拘留室,把烟蒂丢掉,抓着她的手腕直接走出巡捕房,中间没有说一句话。
                          “你签了字,不能离开汎城,还要被巡捕房监视。”直到走到广场上,李青才开口。
                          签字作保除了不能离开汎城,巡捕房还会派人暗中监视。
                          娑娜不语,李青继续道:“姑娘何必趟浑水。”他正想说什么,却听到一声异响,非常细微却逃不过他的耳朵,而那声音却突然停下,怕被他发现似的。
                          李青顺着声音的方向扭过头,娑娜也随他看去,什么都没有。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拉着她的手向集市走去,趁着人多声杂,他低声对她说道:“今天起搬去我家住,以后去上课我送你,下课之后等我去找你。”
                          他语气很严肃,也说的很快,脚步也一直没停下,好像由不得她拒绝。
                          李青找人去娑娜家搬了东西去自己家,安顿好后雇了车夫送她去课室。
                          琴室临街,又是热闹的地段,她不会有什么危险。他一直不想与她扯上过多的关系就是如此,却做不到用恶劣的态度撇清干系,也许烬说的对,她或许是自己的救赎。但他本身,不值得被任何人解救,更不能把旁人卷入其中。
                          他家比较安全,至少那些人到现在都摸不清楚他住在哪儿,未防打草惊蛇,像刚才那样被发现,接下来也就能安静些日子。


                          来自Android客户端158楼2020-02-11 1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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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休息时间,奎因拎着一袋栗子进来,给课室的学生分了分,又给了娑娜一些,把她拉去一旁,低声问她:“听薇恩说你把李青从巡捕房保出来了。”
                            娑娜剥了个栗子放进嘴里,很甜,她点点头。
                            奎因又四下看了看,见没有学生注意她们,又问:“你搬去他家了?”
                            娑娜剥栗子的手顿了顿,轻轻点头。奎因没有继续问,只是抬起头自语道:“看来薇恩说的没错。”
                            那那个怀孕的女人跟他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让你搬去他家……奎因还有一连串的问题想问,但这些似乎都与枪杀案有联系,隔墙有耳,未免惹出事端,奎因给自己剥了个栗子,把这些问题同甜栗子嚼碎了咽下去。
                            天色将晚,纷飞的雪花似飘飞的柳絮,沿着屋脊而覆盖了楼宇,轻盈回旋,堆积在了课室门阶上。
                            霓虹亮了起来,玻璃窗倒映着一片斑斓的光圈,地面上的积雪也被晃的亮晶晶的,奎因托着下巴坐在窗边,等娑娜送走最后一个学生,准备和她一起出去吃东西。
                            身形高大的男人卷着一身寒气推门而入,他径直走向娑娜,道:“李青先生拜托我来接娑娜小姐吃过饭后去拳击场等候。”
                            奎因看着娑娜笑道:“那我先去找嘉文那家伙,待会儿见。”
                            娑娜关了门,奎因挽着她的胳膊跟在男人身后,贼兮兮地说道:“还专门派人接你,看来还挺有心的嘛。”娑娜闻言,只是敷衍地笑了笑,警惕地四下看过,应该不会有人敢跟着,希望别 把奎因卷进去。
                            “拜。”十字口奎因放手跟她告别,娑娜继续跟在男人身后,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
                            热热的汤面驱散了浑身的寒意,娑娜撩了撩额前因汗珠而黏在一起的几缕头发,下次绝对不会放这么多胡椒粉了。男人付了钱,叫了辆东洋车,载二人直接去拳击场。
                            门前昏黄的灯低垂,笼罩着脚下淡薄的碎玉,夜色里的琼英飞花回舞于凛冽的寒风。娑娜下了车,帽子上已落了一层。
                            今天的人好像格外多,将下半层就听到里面嘈杂的人声,大多数在喊李青的名字。
                            他已经上场了么。


                            来自Android客户端159楼2020-02-11 1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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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条街傍南的这条街是城中巡捕房与军方都无法插手的红灯区。赌坊,歌舞厅,妓院还有拳击场皆聚集在此,入了夜里一片纸醉金迷,人人都道这是城内最肮脏的去处,可这世上又哪有什么清清白白的地方。
                              这里的看客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廉价的烈酒,脂粉还有汗的味道混杂在一起,打一进门就钻入鼻腔瞬间令人胃里一阵不爽。
                              “娑娜!”奎因蹦起来冲她挥了挥手,娑娜见了,费力地挤过人群才到她身旁。她占了观看的最佳位置。
                              向嘉文微微笑了笑,目光一转落在赛场,他今天很卖力,两个人落拳的声响随着人群的尖叫与呐喊也落的更沉。谁也好不到哪里,他上次嘴边的淤青还没有完全恢复,这次更加严重,青紫中带着血红,面颊上还有一道划痕,应该是闪避的时候被对手腕上的带扣划伤的。
                              只有一方倒下,这场比赛才能结束,双方明显体力不支,气氛也被推向高点,李青抓了对方的破绽将他击倒,欢呼声响彻,是押注在李青这方胜利者的狂欢。
                              娑娜不知何时自己皱了眉,看着嘉文带李青走过来,奎因往旁边挪了挪,给李青空出娑娜身边的位置,让他坐下。
                              李青摘下手套,活动了一下手腕,娑娜看到他已经发红的指根关节,还有手部一些大大小小的伤,许多都已经留下了伤疤,看起来也令人揪心。
                              他靠在椅背上,呼吸逐渐调整均匀,娑娜能感觉到他身上的热气,一滴汗珠顺着他面部深邃的轮廓滑落,直到上次的服务生把钱交到他手上,李青起身,套上衣服,似乎是对她说:“走吧。”
                              奎因笑嘻嘻地对她摆摆手,“再见。”
                              娑娜低头跟上。
                              他家离这里很近,入夜里这条街外头静的旁人怀疑自己是否失聪,与内里的热闹形成对比,雪还是没有停,积了雪的枝杈因风微微颤抖了两下,抖落几片碎碎的细白。
                              踏在雪上凌乱的咯吱响,转进两栋楼之间狭窄的缝隙,推开不起眼的外门板,他家的后门就在这里,很是隐蔽。如果不是那时烬画了地图给她,怕是找不到的。
                              家里还是一如既往的拉着窗帘,简单的家物,但很干净。应该是上次她收拾过便再也没有人来过了。李青把衣服和帽子挂在门口,从兜里取出钱票递给她,开口道:“虽然不知道姑娘给了巡捕房多少,但这些应该够了。”他心里明白,没有释金,巡捕房怎么可能放他出来。
                              李青顿了顿,不知道说什么,“姑娘之前来过,热水和杯放在哪儿你都知道的。”他显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应付眼前的情况:“呃……姑娘要沐浴么……我去收拾。”
                              说罢,他躲进浴房,将碳火烧暖了,烧水倒入木桶。抬手在架上碰到了一条柔软的毛巾,应该不是自己的,白天她已经把自己的东西都搬来归置好了。
                              说起来他自由惯了,从今以后家里多个***子……他没再想下去,试了试水温,希望那个疯女人别再来闹。
                              “姑娘去吧。”他说了一声,坐在柚木沙发上,听着她走进浴房,片刻后里面细细的水声让他有些犯困。
                              水雾氤氲,娑娜褪去衣服迈入木桶中,水温微热,浸入其中全身的疲惫感一扫而光,长发绾起,她闭目,嘈杂的声音仿佛回到耳边。
                              不知道烬现在怎么样,大概已经准备离开凉州了。这案子不出两日便惊动了凉州,那个洋人市长不知什么来头,竟也甘愿窝在这个小城小镇,听说连之前请她弹琴的那位军爷都得帮着。现在泛城乃至凉州戒备,出入皆要细细盘查,希望烬能顺利离开吧。


                              来自Android客户端161楼2020-02-11 1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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