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哦。”孙咧嘴一笑，停止了哼唱，“我只是一个参与者。”
“那么他是……”
“把我养大的爷爷，他已经去世很多年了。”
“对不起。”
“没关系，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沉默再次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伊凡觉得他必须说点什么。或许他可以从他们类似的身世入手——但是孙似乎并不喜欢谈起他过去的事情。可无论如何，为了不浪费这次难得的机会，伊凡鼓◎起勇气对他最憧憬的少年开口道。
“我也想去流浪——像你一样。”
“流浪并不快乐，伊凡。”孙的表情严肃了起来，他缓缓起身注视着眼前的孩子，低声道，“它会让你孤独、迷惘、失去前进的方向，我喜欢安定下来。”
“那你现在快乐吗？在烛镇。”
孙沉默了，显然他不快乐——起码他并不那么快乐。正是因为这个沉默，伊凡决定把想说的话说出来。
“别再这样下去了，他们只是把你当一个傻◎子。”
“但是我很快乐啊，至少他们都需要我。”孙拍了拍孩子的头，笑道，“我知道你是在担心我，但是那是我自愿的。”
他在撒谎，伊凡不喜欢看到他的偶像撒谎的样子。。
“我听到了一些事情。”伊凡咬着下唇，在为他的偶像感到愤愤不平，“他们在计划着把你的劳动力明码标价，卖给别的镇子的人！就算这样你也无所谓吗！”
“或许吧……”
少年再次躺倒在松◎软的草堆上，他闭上了那双闪闪发光的双眼，深吸一口气，似乎农舍里的异味能让他感到安心。
“我也待不了太久，因为我很快就会再次离开的。”
“你要走吗？什么时候？”
伊凡的声音有些担忧，但他却没有任何挽留的意思。
“别担心，至少不是现在。”
“那你会和我们告别吗？”
孙笑着点了点头，表示如果伊凡想要的话，他会很郑重地向他告别。可孩子并不满足于告别的承诺，他拉住孙的手，颤◎抖得像头刚降生的小羊。
“那告诉我你的名字好吗！我不想你走的时候还只能叫你Sun！”
Sun——那是太阳的意思，但现在只要他听到“太阳”就感觉到恶心。他的乡亲们把这个太阳当做了可以无限索取的工具，他们毫无感恩之心地利◎用着孙。即使他们每天跪拜在那些石头雕像前向虚无的神祈祷，感谢所谓神的垂怜，感谢所谓上苍的恩赐，感谢所谓命运的眷顾，却没有人去感谢这个少年。
这不公平！这一点都不公平！
但是此时此刻的孙却并没有显露◎出任何不满，他似乎对一切都很满意，却又似乎只是他对这一切没有过多的追求，只是因为他没有追求他便很容易满足——一顿热情的招待便能换来他数月的任◎劳◎任◎怨，好像他全部的价值就在这里。
可那一定不是真正的孙，即使他现在像太阳一样无私——太阳也有避开世人沉睡的时候，而孙却没有拒绝的时候。伊凡觉得他的偶像一定不是现在这副模样，他在他善意温暖的微笑下隐藏着某些东西。但伊凡却下意识地觉得，那些隐藏的东西一定也是充满阳光气息的希冀，而不是悲伤。
农舍外太阳已经完全沉入了地平线，而橙色的余晖却依旧温暖着烛镇。孙望着远方，夕阳下他依旧那般散发着温暖与柔和的气息，这一切都让伊凡恍了神。
果然，孙就是他想要成为的人。
他的偶像起身，变换了一个姿◎势在伊凡的身边蹲了下来。孙让自己保持在端坐在干草堆上的伊凡同样的高度，眨了眨明亮的双眼，耐心地解释。
“伊凡，我最终还是会离开的。因为我不属于这里，我甚至也不知道我到底从哪儿来，应该到哪里去，我四处旅行便是在寻找一个答◎案。而且我和你们不一样——很不一样，这让我无法长期停留在一个地方。”
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他的偶像那么好，那么好，好到如此完美，好到宛若圣◎人再临，伊凡实在无法想象到底是什么能让这个人不得不离开这里。
“所以我很享受现在被需要被人接纳的感觉。”
在孩子的注视下，孙依旧那样平静，他看起来满脸幸福的样子。
“或许我明天就会离开，还有你也该回家了。”
少年说着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干草向农舍门外走去。
“那你现在要去哪儿？”
孙没有回答，他在门边停了下来，对伊凡露◎出一个明朗的微笑。
“我叫悟空，孙悟空，这就是我的名字。”

2
夜幕降临烛镇，潮水般的幽兰覆盖了整片天空。
悟空漫无目的地在小镇周边的林子里漫步着，繁星的光辉在树木的掩映下铺满了林子的小路，仿佛走在细碎的钻石小径上。
悟空有些心烦意乱，虽然他尽力掩饰，但是伊凡的话多多少少触动了他的心。
这并不是说他有多在意烛镇居民再明显不过的利◎用行为，而是那个孩子让他想起了过去的他，有着太多的不解，太多的不安，于是在爷爷去世后他便开始流浪，却发现自己找不到任何答◎案。
悟空终是放弃了，放弃寻找他为什么和身边的人那样不同的原因。他从星国一路流浪到此地，早已看淡了那些得知他的特殊能力后利◎用他的人类。他太过和善了，明明他所拥有的力量能让他更好地保护自己，能让他在某片区域小有名气，甚至能够让他富甲一方。
可他毕竟是孙悟空。
当悟空发现自己超越常人的力量后，他先是兴◎奋地向他的朋友们展示他的特殊能力，随即便十分热情地帮助所有他能够帮助的人。但那些看着悟空的长大的乡亲们在表示惊讶过后，便开始恐惧、猜忌，甚至孤立少年。
他们开始传言，孙悟空如果不是被诅咒的，便是从西方国度来的怪物。这样的传言让悟空渐渐失去了他的朋友，失去了他的原本平静的生活，失去了他本应无忧无虑的人生。而收养他的老人却始终不愿意告诉悟空，他究竟是如何被捡到的。
这一切在老人死后愈演愈烈，终于有一天少年背起了行囊，向西方进发。
那一年，少年17岁，而现在他已经离开他的家乡20◎年了。
这20◎年的旅行没有让他找到一丁点关于自己身世的线索，却让他发现了他的另一个能力——过于漫长的青◎春◎期。
20◎年过去了，悟空的脸没有任何变化。
光滑的肌肤、明亮的双眼、明朗的笑容，少年依旧保持着17岁时最美好的青春容貌。让悟空自己也吃惊的是，似乎他的心也停留在了17岁最美好的年华，他依旧没有放弃爷爷所教◎导的一切，善良、宽容与忠诚——虽然他似乎对忠诚这一点还没有太多深刻的体会。因为他似乎不会老去，每在一个地方待满三年，他都会自行离开。他无法留在任何一个人的身边，那还有什么忠诚可言。
唯一有所变化的是悟空的体格，一路的风餐露宿与无私的助人为乐的行为让他比从前更加强壮。他裸◎露在外的臂膀形成了完美的肌肉线条，肩也越来越宽阔，微微抬起手，紧实的三角肌便透过薄薄的衣料显出好看的形状。
悟空还发现，他对炎热的适应能力远远强于寒冷。他可以在接近50摄氏度气温中不出任何汗，却无法在10摄氏度的水中游◎动，因为寒冷的感觉几乎要了他的命。
即便如此悟空还是穿越了大海，来到了更加接近西方龙之领域的最大人类帝◎国——莱丁（RAIDEN）。
这座以雷电命名的帝◎国是名副其实的雷厉风行，在悟空抵达这片土地的十几年间，全面统◎一了俄狄浦斯海，成为了一个新兴的帝◎国。
这个新兴的帝◎国与古老的星国遥遥相对，分别盘踞着东方人类领域的两端。与俄狄浦斯海原本零散的小国◎家相比，星帝◎国占据了几块巨大的岛屿，成为一个独◎立甚至有些与世隔绝的国◎家。由于星与西方龙之领域相隔一片广阔无垠的阿佛洛狄忒海，一百年◎前的战争之后星国人便几乎没有与龙发生过太大的冲◎突。
莱丁则完全不同。
莱丁王族的起源地位于由龙掌控的西方领域的交界之处，与龙的朝夕相处让这个民◎族好战、崇武、崇拜大地之力，使用蛮力而厌恶◎魔法。这让他们在与龙的对抗之中常常处于劣势，却在征服人类的方面极为强◎势。
有一天，莱丁的王族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他们从西之领域出发，潮水般涌◎向了俄狄浦斯海诸国。莱丁的闪电战术击败了所有自诩不败的魔法◎师，使用魔法的内海民◎族从来就没有想过自己会被一群野蛮人征服。莱丁人起用了内海民◎族的魔法◎师，并组建了一支足够强大的军◎队。而这只军◎队究竟是用来对付星国还是用来对付龙，却无从得知。
这十几年的征战时间里，除了不断传来的捷报，悟空听到最多的一句话便是——
这是赛亚人再临的征兆。
悟空从来没有听过这个民◎族的名字，当他在莱丁待了足够长的时间后才了解到，原来这便是星国人口◎中的伊亚人。
这支古老的民◎族诞生于创世之初，在东西领域分化之前便与人族、龙族三者并存。
赛亚民◎族既不是纯粹的人类，也隶属于龙之领域的野兽部落。他们拥有人的体貌特征，却拥有龙族的力量与能力。虽然他们的身形并不庞大，力量也比不过龙之领域的野兽。但他们凭借着人族才有的智慧，与龙族才有的力量在西方建立起了属于他们的帝◎国。
有的人说他们是野兽，因为每一个赛亚人都拥有一条尾巴，兽◎性是他们的本性。也有人说他们只是一支尚未进化完全的人类分支，因为他们拥有人类所拥有的创造力。而对于龙族，他们是一群拥有反◎抗能力的聪明小不点，这让龙族的野兽们十分头疼。
多种多样的评价流传在东西领域，却无不是鄙夷，因为无论是人族还是龙族，都对异类持着同样的态度——排斥、诋◎毁与厌恶。
但从实际来看，赛亚民◎族集◎合了人族与龙族的优点，可以说是一支最优秀的民◎族。他们从不参与人类与龙的斗◎争，而是作为一个虎视眈眈的力量夹在人族与龙族之间，维持了千年的和平。
但即使是一个世代保持中立的民◎族也会迎来选择阵营的一天。
一百年◎前，赛亚人的帝◎国便因此迎来了灭◎顶◎之◎灾。他们拒绝加入龙之领域领主奈法利安的联◎盟，也拒绝与当时最强的星帝◎国结成同盟共同应对龙族的威胁。奈法利安随即派了他的弟◎弟塞伯利安去威胁这帮不知好歹的家伙，却不想这帮赛亚人直接杀死了他的弟◎弟，暴怒的奈法利安随即向赛亚民◎族宣战。
这场大战以奈法利安的胜利结束，赛亚人建立的帝◎国一夜之间被烈火吞噬，千年的建筑也在这场大火中燃◎烧殆尽。但奈法利安也因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他的氏族死伤大半，唯一还能坐镇的便只有他自己。
无法平息愤怒的奈法利安从此抛弃了领主的地位，盘踞在赛亚帝◎国的废墟上。他知道，从不屈服的赛亚人终有一天会回到这里重新建立他们的帝◎国，而他将在这里等待着，直到这支民◎族彻底毁灭的一天。
赛亚民◎族在战争中几乎灭◎亡，幸存的赛亚人◎大半逃入了人类的地界。在此期间星帝◎国一直作壁上观，他既没有加入赛亚人与龙族的战争，也没有拒绝收留逃入人类地界的赛亚战士。直到战争即将结束的那一刻，星帝◎国的领◎袖才派出了浩浩荡荡的大军直击赛亚帝◎国的废墟。
可笑的是，这只以为自己定能凯旋而归的大军在还没接近帝◎国废墟的时候便遭到了伏击，全军覆没。
没有人知道伏击人类的是赛亚人还是龙族。这支军◎队无人生还，也没有人将前线的战事禀告星国领◎袖。也是这次彻底又可笑的失败之后，星帝◎国彻底停止了向龙之领域进发的步伐，直到莱丁帝◎国的崛起。
几乎所有的人都在讨论，莱丁民◎族其实是赛亚民◎族的幸存者，他们占领了俄狄浦斯海诸国建立起自己的帝◎国，便是要向当年坐等渔翁之利的星国复仇。然而他们又惧怕奈法利安的报复，这才改头换面让自己成为人类。
但这也仅仅是猜测，人类对这个盘踞在西域深处的帝◎国一直知之甚少。除了知道赛亚人拥有尾巴与强大的力量之外，他们甚至不知道赛亚人帝◎国的名字。他们甚至不会去想赛亚人是如何隐瞒自己非◎人非龙的身份，为什么非要借着名不见经传的莱丁人的名义去发动人类的战争。
而传言仅仅是传言，那些流言是恐惧、愤◎恨与猜忌相结合的产物，被征服的俄狄浦斯海诸国只不过不愿意相信自己被同样身为人类的低级野蛮民◎族所征服，而将他们想象成一支可怕强大的力量。
所以悟空从来就没有相信过这些。
悟空一直非常相信自己的判断，他觉得自己拥有着一种非同常人的直觉。而现在他的直觉告诉他，莱丁人的行径与赛亚人没有半点关系，并且他觉得这支民◎族并没有传闻中的那般可怕。
悟空对人们口◎中的赛亚民◎族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在放弃了追寻自己的身世之后，他重新找到了旅行的目标。半年后，悟空跨越了大半个莱丁帝◎国来到了传说百年◎前的大战结束后最后一支赛亚部◎队出现的地方——烛镇。
悟空在烛镇安定了下来，以一种他在其他地方常有的方式。他喜欢这里的居民，喜欢他们的热情，喜欢他们为自己提◎供的食物——虽然悟空其实完全分得清哪些是真情实感，哪些是虚情假意。但是对悟空来说，只要有一个人是对他真心实意的，那么他的付出便是值得的。
悟空在烛镇生活的两年时间里没有发现任何关于赛亚人的线索，小镇的居民更是对百年◎前的传说毫无概念，少年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了地方。
两年时间过去了，差不多到了少年给自己定的该离开的时间了。只要他再待一年，烛镇的人便会发现他不老的青春，他将会再次回到17岁时渐渐失去所有的状态。
他必须不断地旅行，不断地流浪，不断地认识新的朋友，不断地告别。
悟空也曾渴望能够留下来，或者留在一个人的身边——他渴望一个同类，和他一样的同类。
此时此刻悟空走在林间的，他抬头望着树叶缝隙间的明亮星空，不禁眯起了双眼。
“如果我可以和一个人一起流浪的话……”
那么我就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少年想着，默默地闭上了双眼。突然间他感觉脚被什么东西绊倒了，噗通一声整个人摔倒在松◎软的泥土上。绊倒他的东西抽◎动了一下，嗖地缩进了草丛。
或许是蛇、鹿，或者野兔什么的。
悟空的眼睛亮了起来，他从小◎便跟着爷爷在野外打猎，给孩子们讲述的故事也多半来自他儿时的回忆。在20◎年的旅途中，他也总是忍不住潜入丛林狩猎。因为没钱买打猎的工具，他甚至做了一段时间的学徒，学会了铸铁与雕刻。
刚才的那个东西一定是活物，他能在空气中闻到血液流动的芳◎香。
对气味的敏◎感也是悟空的特长之一，只是他并没有以此为傲，这让他觉得都没必要在打猎的时候带上猎犬了。
空气中弥漫着新鲜猎物的味道，夹杂着几丝血液的异香。悟空能听到草丛间悉悉索索的响声，想必那个小家伙在准备逃跑吧，可是听移动的声音那家伙可能受伤了。
悟空顿时产生了怜悯之心，他的同情心可以泛滥到因为一只野兔哀求的眼神而放过他三天来唯一的食物。可惜悟空的手上没有打猎工具，他怕强行抓◎住那个小家伙会让它的伤势更加严重。而且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受伤的动物一定因为恐惧异常机警，所以自己绝对不能惊动它。
悟空是个聪明人，虽然他在人前总是一副什么都无所谓的傻样，但他其实什么都明白。他不过是选择以最简单的方式去对待他身边的人，真诚、单纯，并且相信能够得到同样的回报。悟空喜欢打猎，却依旧怀揣着一颗怜悯之心。他渴望与凶猛的野兽搏斗，却没有猎杀的欲◎望。
就像对现在这个藏在草丛里的小家伙一样，悟空尽量让自己的呼吸更加平稳，脚步更加轻柔。他努力在向它传达自己并不想伤害它的讯息，可貌似对方并不是十分领情。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悟空自言自语道，就好像他觉得他说的话动物能够听懂一般。
少年缓缓地踏入了草丛，压低身◎子寻找猎物的踪迹。半人高的野草掩盖住了他的身◎体，他四肢着地，缓缓向前匍匐着，仿佛一只蓄势待发的豹子。
“出来吧，你在哪儿，小家伙？”
“嘭”的一声，一个黑影从草丛间一跃而起，猛地扑倒了四肢着地的少年。只见寒光一闪，月光下一柄长剑直直地向少年的眉心刺来。悟空大叫了一声，赶忙扭◎动着身◎子闪避。只见那柄长剑微微一斜，擦过少年的侧脸深深地刺入了少年耳畔的泥土。
一个黑影伏◎在少年的身上，一手握着长剑，一手牢牢地箍◎住了他的手腕，正用足以杀◎人的目光瞪着他。
“你——刚才喊谁小家伙！”
惊魂未定的悟空大喊了几声，这才看清了伏◎在他身上的黑影。
那可不是一个小家伙，那是一个男人——虽然那个人的个子相对于少年来说有些矮小，体格却比自己健壮许多。男人牢牢地禁◎锢着自己，方才那一剑要不是对方故意偏移了方向，恐怕悟空早就魂归故里了。
“对不起，我以为……”

以为是个小动物。
后半句话悟空直接吞进了肚子里，男人的目光就如同他的长剑一般锋利，让悟空有一种被刺穿心脏的错觉。在星光的掩映之下，男人的脸一片漆黑，唯独那双恶狠狠地盯着自己的眸子，却仿佛他头顶上的那片星空一般，流光溢彩，闪闪发亮。
悟空盯着那双眸子，无意识地张了张嘴。
“你以为什么？”男人反问道。
“我以为……”悟空终于回过神来，浓重的血腥味冲击着他的神经。他伸手往黑暗中那么一抓，恰好碰到了男人流血的大腿伤口。后者倒抽了一口冷气，一把将长剑抽出对着少年的脸再次劈下。
“等等！你受伤了！我可以帮你！”
“帮我？哼，我不需要。”
男人的剑锋只停了一秒，再次对准了悟空的眉心。只听“噗”的一声，长剑刺入的依旧是松软的泥土。半跪在地上的男人有些惊讶地看着瞬间跳到远处的悟空，昂着头打量着少年。
“居然能够避开，看来你还有点价值。”男人将剑柄在手心了转了个圈，对着空气嗅了嗅，“你的气味也很特殊，我好久没有闻到过这么年轻的气味了。”
气味？这个男人也对气味有特殊的感知吗？
悟空也下意识地嗅了嗅，果然他能分辨出来自男人身上的特殊气味。充满男性荷尔蒙的浓重味道，却带着一股泥土的清香——或者更像雨后的草叶，总之十分好闻。他从来没有在别人身上闻到这样好闻的气味了。
“对不起，你刚才说什么？年轻？”
“没错，战后出生的赛亚人，我还是第一次遇到。”
男人说着收起了剑，支撑着自己起身。他似乎认为少年对自己不再构成威胁，旁若无人地伸手擦拭剑上的新泥，将它收入剑鞘。
“等等，赛亚人？你指谁？我？”
“这里还有第二个人吗，年轻人？”
男人的话里充满了不屑与轻蔑，好似受伤对他来说只是他身上的勋章，完全不会影响他的傲慢态度。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是赛亚人？”
悟空的大脑显然转不过来了，两年前他还因为对赛亚民族感兴趣来到烛镇，失望地发现没有任何赛亚人的踪迹。现在眼前的这个男人告诉他，他自己就是他所要寻找的赛亚人。
“你别开玩笑了，虽然我确实和别人不太一样，但是我怎么可能是赛亚人呢！他们不是都有尾巴吗？”
“你说这个？”
男人挪动了一下身体，从他的腰部突然升起一根毛茸茸的东西。男人似乎有些得意地在少年的眼前晃了晃，又将尾巴缠回了腰上。
“我敢确定从前你有尾巴。”男人昂着头，语气依旧傲慢，“气味不会骗人。年轻赛亚人的味道，真是腥臭。”
悟空有些不悦，就算他是赛亚人，他也不喜欢听到别人说是因为他身上的味道腥臭无比才确定他是。他对眼前这个受伤的男人产生了不满的情绪，但从他刚才无意间触碰到的情况来看，男人腿上的伤口非常严重，如果他继续待在野外，一定会引来嗜血的野兽。
“我们先不讨论这个问题，Mr.……”
“Nameless。”男人的嘴里吐出了一个意义不明的单词，“你可以这么叫我。”
一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男人，就像自己一样。
不知为何，悟空不悦的心情顿时平复了下来。借着星光，他开始细细地打量眼前的男人。
那男人穿着一身独行猎人常有的行头，虽然它们已经破旧地不能再称之为装备。那柄用来攻击自己的长剑算是唯一一把具有攻击力的武器，方才男人出击如此迅速，让悟空以为那是一把极度锋利的名器。可现在一看，那柄长剑已经钝得可能连万圣节的南瓜都劈不开。但如此破损的武器，男人却能在瞬间将它没入土地半柄，可见男人本身具有怎样的力量。
力大无穷，又和自己对上了一点。
悟空皱着眉走近男人，有些忐忑地问道。
“无名先生，冒昧地问一句，您今年……几岁了……”
“几岁？臭小子，你居然敢问我的年龄，是不是太自不量力了。”
男人啐了一口，他那星星般的眸子再次注视着少年，悟空顿时感觉脸上火辣辣的。
“战时存活的赛亚人都几乎绝迹了，居然还存在着你这样战后出生的赛亚人。”
“战时？你是指——那场战争吗？”
“作为一个赛亚人居然会问出这种问题。”
“那么你——我的意思是您，无名先生，您参与了战争？”
男人沉默了，他以默认回答了少年的问题。
过长的青春期——全部对上了。悟空不禁睁大了双眼，他真的发现了一个同类，只是这个同类似乎比自己早出生了半个多世纪。
“我已经浪费足够多的时间了。臭小子，既然你也是一个赛亚人，就当从来没有看见过我。不然，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
男人的剑再次出鞘，悟空不敢动弹，因为他可以确定只要男人愿意，下一秒他的喉咙便会被割破——用这把连南瓜都劈不开的钝器。
“可是你受伤了，你在流血。如果你继续待在这里的话，别说你的敌人会找到你，野兽会比他们更早一步发现你的。”
悟空的担心是发自真心的，男人似乎也认识到少年的话有些道理，但自尊心让他不愿意接受一个连自己民族的历史都会遗忘的战后赛亚人的帮助。
“我就住在那边的农舍里，离这里不远。”
悟空指着不远处的灯火，努力强调“不远”希望以此来消除这个赛亚人的戒备心。好不容易遇到自己的同类，他可不想就这么错过解开自己身世之谜的大好机会——即使眼前的男人对自己充满敌意与戒备心。
男人没有动，也没有回应。他的脸隐藏在阴影里，悟空从一开始就没看清过他的表情。
“听我说，你真的需要找个地方包扎一下。Mr……”
“Nameless，我希望你尽快记住这个称呼。”
男人向自己伸出了一只手，他那自然而然的命令姿态不禁让悟空一愣。好半天他才反应过来男人是在要求自己去扶他，便快步上前将男人的手架在自己的肩上。
“好的，无名先生。我那里恰好剩下一些绷带，只是不知道你能不能适应那里的环境。”
因为他看起来有些高贵。悟空这么想着。
男人挑了挑眉，呵道。
“闭上你的嘴带我过去，年轻人。”

3
男人似乎并不介意这间铺满干草的农舍，相反他显得十分惬意，好像少年为他提◎供的环境超出他的预期。他独自一人靠在捆扎的草垛边，拒绝了所有的帮助，用少年仅有的绷带和药草对伤口进行包扎。
虽然他们是同类，但男人依旧保持着高度的警惕。他坚持让少年坐在离他三米远的位置，并把他那些看起来已经不具有危险性的武◎器摆在他的手边。
悟空十分乖◎巧地盘腿坐在男人指定的位置，注视着男人娴熟的动作。
看来他不是第一次受这么严重的伤。
悟空眨眨眼，他对男人的经历有有些好奇。一个经历过那场战争的赛亚人，他应该是一个合格的战士，或者是一个精英，虽然悟空对此几乎没有概念。
悟空的农舍只有一盏小小的煤油灯，它现在正挂在男人身旁的柱子上。微弱的光线仅能照亮男人周边的小片范围。但在这如水般的夜色中，依旧使得这个男人看起来闪闪发光。
其实他身上有萤火虫的血统吧。悟空这么想着，借着微弱的灯光终于看清了这个男人的脸。
和悟空一样，男人拥有纯黑的头发和纯黑的眼眸，尤其是他火焰般燃◎烧的头发，几乎融入了夜色之中。他的颧骨比一般人略高一些，让他看起来像是来自北方的民◎族。略显靠后的发际线对男子的形象没有太大的影响，因为他的脸结合了野性与高贵这两种原本不应共存的气质，让这点小小的瑕疵能够被忽略。
男人一定是一个贵◎族，至少曾经是。
他看起来很年轻——但也不是悟空的这种年轻，而是稍有资历的年轻勇◎士飞扬跋扈的气质。他看起来◎经历过很多场生死攸关的战斗，但还未被磨去独有的戾气，仿佛一把已然割去数不清的头颅却仍然锋利的长剑——那股气质容易让人联想到胜利。
而且他是那么好闻。悟空再次吸了吸鼻子。
“你就住在这种地方？”男人问。
“算是吧，这是我暂时的住处。”
男人冷笑了一声，继续问：“明明已经抛弃了本性融入人类的社◎会却还是这种下场，你还真是悲惨。”
“你不能这么评价我，我并没有抛弃什么本性。”
坐在黑◎暗中的少年显然有些生气，他轻轻地锤着地面表达自己的情绪。男人无视了他的不满，一边继续手上的动作，一边讥讽。
“我见过太多把自己完全变成◎人类的赛亚人，他们的嘴◎脸都让我恶心。但他们过得很好，衣食无忧，拥有地位和权◎利。不像你——”男人抬了抬眼皮望了一眼少年，“过得还不如一个流浪汉。”
“你怎么就能断定我过得不好呢？”
“那你告诉我，这里有什么东西能让我觉得你过得很好？”
少年不再说话，他知道自己底气不足。但他对现在的生活状态没有太多的不满，如果有什么不满的事情，那就只有他现在才知道自己是赛亚人的这件事。
“但你很有天赋。”
悟空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要不是男人脸上还挂着轻蔑的表情，他几乎以为男人在夸他。
“很少有人能躲过我的攻击，即使是在我受伤的时候。”
男人说这话的时候透露◎出一股霸道的自信，好像他非常确信自己所拥有的实力，没有人能够质疑他。
“我需要说我很荣幸吗？”
“作为一个战后出生的赛亚人，你确实应该感到荣幸。”
悟空再次说不出话来，他发觉他第一次很难和一个人心平气和地对话。倒不是因为男人仿佛与生俱来的傲慢和理所当然般的命令口气，而是——每次这个男人说的话都很有道理，他总是无◎言◎以◎对。
男人已经包扎好了伤口，干草上残留着不少干涸的血迹。少年起身换了一些干净的干草，并被他自己平时睡觉时也很少用到的绒毯拿了出来，铺在男人的面前。男人只是注视着他的动作，没有任何表示。
“这里到了后半夜会有些冷，我觉得你需要一点温暖的东西。”悟空又思索了一阵，问，“或许你还需要一点食物——热牛奶之类的。”
“你还想得挺周到，年轻人。”
男人不屑地冷哼一声，他可不信少年能够在这种地方弄到那种东西。
“你可以不要再喊我年轻人吗，无名先生。”
“我没有喊你菜鸟已经不错了。”
“我有名字！”悟空不悦地嘟囔，“只是你一直没有给我机会让我自我介绍。”
男人摊手做了一个请便的动作，少年却突然感到一阵紧张，他的脸再次火◎辣辣的烧了起来。
“我叫——我叫孙悟空。孙是姓，悟空是名字。”
男人毫不掩饰厌恶的情绪，继续讥讽：“居然还取了一个星国人的名字，看来你是被那帮缩头乌龟养大的。孙悟空，你身上发生的事情还真是讽刺。”
“我也是来到莱丁后才知道当年发生过什么，而且爷爷对我很好，他去世之前一直在保护我。”
“一个赛亚人居然被一个星国人保护，看来我叫你菜鸟都是抬举你了。”
悟空不想再和这个人说话了，这个男人总让他觉得自己一无是处。他愤愤起身，往农舍外走去。
“你去哪儿？”男人叫住了他，显然没有安抚他情绪的意思。
“帮你弄点吃的，刚才说了，热牛奶之类的。”
“今◎晚你哪儿都不准去！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去给愚蠢的人类通风报信，你已经是他们的一员了。”
“……你这话真伤人。”
少年的脑袋耷◎拉下来，他觉得自己完全败给这个男人了。
男人依旧十分警惕地望着少年，如果不是腿上有伤，他恐怕能够瞬间跳起来把准备离开的少年直接制◎服上。这个战后出生的赛亚人即使有再优秀的天赋，也无法与身经百战的自己抗衡。
悟空无奈地耸了耸肩，他放弃了出门去为男人寻找食物的念头，蹲下◎身来让自己的脸与男人的脸保持在同样的高度。男人挑了挑眉，没有对少年的行为做出任何评价。
“无名先生，你是我活到现在遇到的第一个同类。虽然我对我自己的民◎族一无所知，但并不代◎表着我不想去了解，不想去恢复我作为赛亚人的身份。在这里只有你能够帮助我，我怎么会去做一些对你不利的事情呢？”悟空顿了顿，他想让自己显得更加有说服力一点，故意提高了音量，“而且你不觉得，你现在的情况也只有我能帮助你吗？”
“你今◎晚必须留在这里。”
男人的话答非所问，他似乎根本没有听少年方才说了些什么，只是重申了一遍自己的命令。
“好吧，既然你那么坚持的话。”
少年彻底放弃了，他选了一个离门和男人都不远不近的位置，仰面躺下。男人在确定他躺下之后，将他的武◎器摆放整齐，将少年提◎供的毯子垫在自己的身下才缓缓侧身躺下。
没有互道晚安，两个赛亚人都安静了下来。当他们都以为对方已经陷入了睡眠时，少年突然开口道。
“无名先生，我差点忘了明天早上似乎面粉坊的坊主要过来，看来我们得早点起床了。”
男人几乎瞬间跳了起来，他一把抓起他的武◎器挣扎着爬了起来，拖着他还未恢复的伤腿往门外走去。
“等等！你拖着这身伤要去哪里啊！”
悟空赶紧起身拦住男人，被男人一把推开。
“难道要我在这里等着被人类发现？”
“你为什么要害怕他们？他们又伤不到你。”
“害怕？你在说笑吧，我怎么会害怕一帮臭气熏天的愚◎民！但谁能保证他们之中没有通风报信的家伙！”
“……所以你是在逃亡吗，无名先生。”
男人再次沉默了，他避开少年询问的目光，垂下了手。实际上男人也在权衡自己独自在野外生存和在少年的农舍里生存的几率——结果显而易见。但比起野兽他更讨厌人类，一想到他居然要为了避开那些弱小而又愚蠢的生物东躲西◎藏，这简直有辱他的身份。
“放心，有我在，没人能接近你。”少年拍着胸◎脯承诺，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像这一刻那么帅气过，“安静地待在这里好吗，至少是今◎晚。”

4
天还没亮，面粉坊的坊主便来到了悟空的农舍。
少年答应了他今天要帮他一起把货物运到更大的镇子上去卖，为了赶上早市的时间他们必须早早出发。由于忘记和孙约定好时间，坊主特意起了个大早准备来叫醒少年，可没想到当他赶到的时候悟空居然已经穿戴整齐站在农舍门口等他了。
“孙，你起得这么早啊。”
“哈哈，因为昨天睡得太早了。”
少年微笑着，疲惫的双眼让他的话完全没有说服力。少年的农舍少见地紧锁大门，坊主探头看了一眼，被少年一把拦住。
“时间不早了，我们早些出发吧。”
坊主不解地挑◎起了眉，随即露◎出了一个意会了什么的的表情。他嬉笑着一把搂住悟空的肩膀，那拳头撞了撞少年的胸口，低声嬉笑道：“我懂我懂，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要不然今天就算了。”
“这倒不用。”悟空有些不解地挠挠头，但他确实觉得坊主来的不是时候。
“今天可要出去一整天，你真的放心？”
“不用担心，这可是我的家。”
悟空再次拍了拍胸◎脯，似乎是在对里面的人承诺一般。
少年既然能够向男人承诺没有人能够接近这座农舍，便有他自己的办法。从小跟着爷爷打猎的悟空十分熟悉如何布置隐蔽又不容易伤害到猎物的陷阱，他花了大半个晚上在农舍的周围摆放了大大小小的不下十几个陷阱，希望以此来安抚男人紧张的情绪。而这些陷阱基本只起到威慑的作用，不会对人或动物带来太大的伤害，却足以驱赶试图接近农舍的闲杂人等——只是恐怕那些来找他的孩子也没办法靠近农舍了。
男人似乎很惊讶少年拥有这项技能，这让他对少年的评价终于高了几分。他看着少年把所有的陷阱布置好后才肯躺下睡觉，而那时候天也几乎亮了。一夜未眠的悟空随即关上了农舍的大门，一直等到坊主到来的时候。
悟空有些疲倦，但这并不影响他干活的速度。毕竟人类的体力活对他们赛亚人来说，就和平时吃饭说话一样轻◎松。悟空惊讶于自己居然这么快就接受了自己赛亚人的身份，开始很自然地将自己与身边的人区分开来。从前他一直认为，他只是一个出了问题的人类，他希望自己能够变得足够普通重新融入社◎会。为此他不断地努力着，也不断地颠◎沛◎流◎离。而当他明确地知道自己其实是赛亚民◎族的幸存者的时候，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所以今天他的心情很好，嗓门也很大，正午刚过坊主的货物便全部卖了出去。
坊主也是喜出望外，他难得热情地邀请悟空去大吃一顿，少年却礼貌地拒绝了。
“抱歉，既然已经完成了，今天我有些私事必须早点回去。”
“私事……哦，我懂了。没事，快回去吧！”坊主的心情似乎更好了，他拍了拍悟空的肩膀，继续呵呵笑着说，“对了明天我还有一小批货物要运，你到时候你有空帮忙吗？”
坊主的表情似乎在等待少年说好，悟空眨着大大的眼睛，摆了摆手。
“这几天我恐怕都没有时间了，真的非常抱歉。”
这应是少年第一次拒绝烛镇居民的要求，面粉坊坊主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居然在这个老好人的嘴里听到了“不”，这简直比公鸡下蛋还要难得。
“哦，那我去找找别人吧。”
坊主有些尴尬地移开目光，他没有理由要求少年一定帮他，虽然他早就习惯了少年无私的帮助。
“那我先走了，再见。”
没等坊主回答他，少年便一路小跑往农舍的方向进发。
说实话，虽然已经布置好了陷阱，他还是很担心独自一人待在农舍的男人会惹出什么乱子。万一有那个调皮的孩子无视了陷阱的警告进入农舍，他可不敢保证男人不会反射性地一刀砍下对方的头。
当少年赶到的时候农舍依旧紧闭着大门，周围有几个陷阱已经被触发了。悟空顿时感到一阵心慌，他想都没想径直踏进了自己设置的陷阱带，瞬间被陷阱炸得直跳脚。
“我果然是太抬举你了。”男人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农舍的大门打开了一个小◎缝，还没等悟空反应过来，便被男人一把拉进了农舍。少年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上，身上还残留着一些陷阱的小机◎关。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少年，他的尾巴随意地晃来晃去，看起来伤已经好了大半。
“孙悟空，我真的怀疑你小时候脑子被摔坏过。”
悟空简直想挖个洞直接钻下去。他不过是因为有些太过着急，才忘记门口还放着几个爆◎炸的机◎关，却正好被男人看了笑话，这下他昨天苦心营造的形象将会再次跌入低谷。
“虽然你有战斗的天赋，也有点猎人的小聪明，但脑子少根筋。”
男人如是评价，少年懊恼地趴在地上，他真的不想被他的同类看不起，尤其是这个男人。
真想被当做一个真正可靠的伙伴看待啊。
“你还趴在地上干什么！”
男人低声呵斥，他自然不会知道悟空的心理活动。少年悻悻起身，抬头发现男人正注视着他的脸。
虽然关着门，但农舍里还是一片明亮。阳光从破碎的瓦片中透射下来，男人微微昂着头，碎金般的阳光透射在他的脸上。空气中弥漫着阳光的味道，夹杂着两人特有的气味，暖烘烘的感觉让人昏昏欲睡。
他还是那么好看。少年目不转睛地看着男人的脸，再次吸了吸鼻子。也非常好闻。
“看够了没？”
男人挑◎起了眉，他似乎并不奇怪少年会盯着他的脸发呆。悟空赶紧移开了目光，他将注意力放在男人受伤的大◎腿上。男人居然已经拆掉了绷带，察觉到悟空的目光，便假装毫不在意般地变换了站姿，灵活得他看起来就好像没受过伤一样。
“天呐，你的伤居然好得这么快。”
“这不奇怪，因为我是赛亚人。”
男人毫不掩饰自己的自豪感，但他的注意力并不在这里。他交叉着双手靠向墙根，示意少年上前一步。虽然有些疑惑，悟空依旧十分听话地接近了男人。
不过好像站得有些太近了。
那天晚上悟空就知道男人并没有自己高大，但站得这么近他才发现他们之间的差距还是挺大的。男人不得不抬起头看着他，这似乎让对方有点不太高兴。虽然在这样的距离悟空能够更好地享受彼此身上属于他们的迷人香味，他还是识趣地退后了一步。
“我需要你做几件事。”
悟空撇了撇嘴，他就知道男人不会说出“帮”这个词。
“我需要一些新的武◎器。”男人将自己的佩剑拔了出来摆◎动了几下，一副厌恶的表情，“你也看到了，它们钝得连南瓜都劈不开。”
但你能用它削下一个人的脑袋。悟空在心里这么说。
“我需要长剑、匕◎首、盾牌、结实的弓和弓箭，弓箭越多越好。至于铠甲，我想你也不可能搞到它们。”
说得真◎理所当然。
面对男人的命令式的要求，悟空只是点了点头。他好像很快习惯了对方的发号施令，就好像他很快习惯烛镇居民对他的索取一般。
“还有一件事。”男人似乎有些犹豫，他的脸上泛起一抹类似羞涩的红晕。悟空确信自己没有看错，是羞涩，“我需要一件披风，两面，一面红色一面蓝色。并不需要太大，但是必须要两面不同的颜色。”
悟空忍不住笑出声来，捂着嘴说：“你为什么要这种东西！难道它能让你觉得你是个王子？”
男人再次挑◎起了眉，他示◎威般地在悟空面前举起了拳头，少年立即收了声，但还是忍不住偷笑。
“你的问题太多了，年轻人。你只需想办法搞到我说的这些东西，我保证事后你会得到你应得的好处。”
“我并不需要什么好处。”悟空摆了摆手，“这些东西并不难，但需要一段时间。我想能不能在这段时间里，你能告诉我赛亚人的一切——最后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和你结伴上路。”
男人似乎没有想到少年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他用一副古怪的表情看着少年，迟迟没有回答。
“不行吗？”少年的脑袋又耷◎拉了下来，失望地嘟起了嘴。
“那你必须弄两套那样的装备。”男人转过身，背对着少年，“最起码，你需要一些弓箭。”

5
烛镇的男女老少都发现了孙的变化。
孙开始拒绝他们的请求，这让大部分本性善良的农◎民们意识到了自己一直以来的自私自利，也不再教◎导自己的孩子不要太过接近那个傻◎子。
孩子们非常开心，他们可以光◎明正大地围着他们的偶像跑了，也可以有理由在吃饭时间晚回家一些，虽然孙自此之后便开始不能经常陪他们一起玩耍了。
铁匠师傅可一点都不开心。
孙这个家伙终于学会拒绝之后，天天泡在他这里。少年每天都在跟他软磨硬泡，说需要制◎作一批武◎器。孙向他保证他可以做一些最基础的工作，铁匠师傅只需负责打出最好的形状就可以了。
“我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这东西我不做。”
铁匠师傅说着一把推开挡在他面前的少年，把烧红的铁器扔进水里。少年不依不饶地拉着他的手臂，依旧不放弃说服他。
“为什么啊！你明明连那种雕花的马蹄铁都能做。”
“你如果不告诉我这些东西拿来做什么，我绝对不会给你做。而且一把足够锋利的剑需要很多的工序，也需要上好的材料，我上哪去找那些材料啊。”
“其实也不需要太好，起码能够劈◎开南瓜。”
“南瓜？”五大三粗的汉子哈哈大笑起来，“只要能劈◎开南瓜？这种剑真的能用吗哈哈哈！”
可那个男人能用连南瓜都劈不开的剑差点贯穿他的脑袋啊。
悟空不禁全身打了个冷战，铁匠师傅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声说：“好吧，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武◎器，我倒是可以给你做一套出来。只是我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这几个星期你每天都得到我这里来。对了，你说你需要的是长剑、盾牌、匕◎首和弓箭？”
“其实我希望做两套。”
铁匠师傅的脸上顿时没了笑容，他一巴掌打在少年的脑袋上，恶狠狠地呵斥道：“一套就足够让你累死累活的了，你还要两套？”
“那至少再做一套弓箭出来。”
少年捂着脑袋用哀求般的眼神望着铁匠师傅，大汉可一点都不喜欢被他这么盯着，挥了挥手。
“好好，两套就两套。但我不保证第二套能全部完成，我只能保证再给你做一套弓箭出来。”
弓箭就已经足够了。
悟空本来就没有参与过真正的战斗，他所熟悉的是潜伏、追踪都和陷阱有关，他甚至很少正面与他的猎物冲◎突，因为他的爷爷从来不让他直接参与最后的追击。少年唯一会用的武◎器便是弓箭，但他觉得如果要跟男人一起结伴上路的话，他就必须学会一些格斗技。今后他所需面对的可能不仅仅是野兽——而是人。
他会杀◎人吗？他会像男人那样毫不犹豫地刺向一个活生生的人吗？
男人不断地告诉自己，他们是赛亚人，融入人类社◎会是放弃本性的表现，但男人至今都没有和自己提起过究竟什么是赛亚人的本性。男人看起来是一路厮杀才来到这里，能让他这样强大的赛亚人受伤的力量也绝对不是简单角色。而且男人默认了自己在逃亡，那就更能说明那股追击他的力量非常强大。
可是如果只是普通的人类，能将男人逼到这种境地吗？
悟空大概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想要和男人一起上路了。既然他们是同类，那么悟空就不用继续隐藏他身上所拥有的非同常人的力量。既然男人在逃亡，那么就他们将注定从一个地方辗转到另一个地方，就好像自己一直以来所做的一样。即使这个决定会让少年陷入危险的境地，但是至少他们都不再是孤身一人了吧。
最重要的是，悟空十分乐观地认为，他们一定会活下去，很久很久。
悟空答应男人的要求后便开始早出晚归，而男人也没有过问。
自从男人的伤好之后，他开始时不时地离开农舍到周边的树林里去活动。每次出门他都会带来一些猎物，都是丛林深处难得一见的猛兽，一头就够他们吃上好几天。男人通常都会将他的猎物在树林里处理好，在农舍的附近筑起篝火，将烤熟的肉类带回农舍，有时候也会捎带一些野果。
劳累了一天的悟空回到农舍便能饱餐一顿，自从男人来了之后他每天都能吃上一顿好的。而男人总是一脸厌恶地看着少年的吃相，慢条斯理地吃着他的那一份。
“看起来好像只要喂饱你，你就能为别人做任何事。”
“也不能这么说。”悟空的嘴里塞满了食物，嘟囔着，“我也是个有原则的人，而且如果做不到的事情我绝对不会答应帮忙。”
“比如？”
“比如……”
少年开始认真思考起来，他非常努力地想了很久，依旧想不出有什么事情他是可能会拒绝的。
“所以这跟没有原则有什么区别？”
悟空再次无◎言◎以◎对。他有些怨恨地望着嘲笑他的男人，愤愤地吞下嘴里的食物。
“那些武◎器还需要多久？”
“不用太久，很快就能做好了。”
“上个星期你也是这么说的。”男人说着交叠双◎腿靠在草垛上，指了指身边一堆兽皮，“我每隔一个星期都会带一头狼回来，你可以数数这里有多少狼皮。”
少年眨了眨眼，居然真的开始数了起来。
“我不是叫你真的去数！”男人一把打掉少年的手，有些抓狂的吼道，“如果你做不到我不会强求你，而且我已经在这个破地方停留了足够久的时间了，我下个星期必须出发。”
“真的马上就快做好了。”
悟空再次用可怜兮兮的眼神望着男人，这回轮到男人无◎言◎以◎对。
“你必须向我证明这点。”男人的声音掷地有声，他指着他脚下的地面厉声道，“明天天黑之前我必须看到至少一样我需要的东西。如果看不到，之前答应你的事情全部作废，后天天一亮我就出发。”
悟空沉默了，他似乎很不高兴男人对他说这样的话。他吞下了最后一口食物，便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第二天天一亮，悟空照常出门了。
男人没有选择去打猎，他将他收获的狼皮做成了一件斗篷，披上它出了门。
烛镇经常出现这类披着兽皮的独行猎人，他们行色匆匆，只是在这座小镇做一些适当的补给才来到这里。这样的人虽然显眼，却不会让烛镇的居民有所顾忌，他们已经习惯了这些来去匆匆的过客了。
男人也是在几天的观察之下发现了这点，才选择这种伪装方式踏上人类的街道。
男人将尾巴藏在绑在腰间的兽皮之中，让它看起来像一根漂亮的腰带。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人类的气味，混杂着野花、泥土和集市上的香料的味道。男人一点都不喜欢那些味道，它们比少年身上年轻赛亚人的青◎春◎期独有的刺鼻味道还要难闻。
男人很快寻到了少年的气息，他顺着那股味道穿过大街小巷，来到了铁匠铺前。
“再在这边敲几下，对，就是这样。”
铁匠师傅大声吼着指导悟空敲打一块烧红的烙铁，铁块在少年的敲打下逐渐显露◎出刀刃的形状。满头大汗的悟空将红彤彤的刀刃放进水里冷却，一柄匕◎首快要成型了。
少年顿时露◎出了满足的笑容，他很高兴第一件自己独◎立完成的作品就要出炉了。成就感让他完全没有注意到不远处冷冷地注视着自己的男人，他擦了擦汗，继续和铁匠师傅说话。
“看来还是蛮顺利的，做完这个就差一样东西了。”
“真有你的，小子。”铁匠师傅拍了拍少年的头，“幸亏你力气大又不怕累，一般人早就放弃了。”
男人看着大汗淋漓的少年，眼里涌动着强烈的愤怒。他握紧了拳头，又缓缓地松开，转身融入了人群。
悟空从一开始就似乎嗅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只是他一心想把那件匕◎首完成一直没有在意。当他抬头去寻找那股气息的来源的时候，却发现气息消失不见了。
兴◎奋的悟空没有多想，他只知道今天天黑之前他能够将一套武◎器交给男人，那么男人就不会提前离开，他也有足够的时间再完成接下来的工作，才能和男人一起上路。
可当悟空回到农舍的时候，发现农舍的门大开。披着狼皮斗篷的男人坐在草垛上固定的位置，交叉着双手沉默地注视着自己。
“我把装备带回来了！”少年说着把一把武◎器放在男人的脚边，“哦对了，还有……”
“靠你自己打造一套武◎器——这就是你说的方法？”
男人打断了他，他利剑般的目光让少年浑身不适。悟空不知道男人是怎么知道这些的，也不知道为什么男人会因为这件事生气。他默默地望着怒气冲冲的男人，一时不敢回答。
“孙悟空，我没想到你已经把自己降格到了这种地步。”男人站了起来，他用审判般的目光瞪着少年，厉声道，“你根本就不配做一个赛亚人。”
“你凭什么这样评价我！”
悟空少见地动怒了，他狠狠踢了一脚脚边的干草。
“我做错了什么吗？我按照你的要求为你制◎作你要的武◎器，你至少也要对我说声谢谢。”
男人冷漠地注视着少年孩子般的举动，低声道：“真正的赛亚人才不会用这种懦夫的方式。”
“那你说，真正的赛亚人会怎么去完成这件事？”
“杀掉人类战士，拿走他们身上的武◎器。”
悟空一时语塞，男人的话说得那么理所当然，就好像他命令自己的时候一样。可他宁愿男人命令自己，也不愿意从对方嘴里听到这样的话。可少年的心里依然存着一丝侥幸，他觉得男人不过是不满他的效率才这般讥讽他。
“那你之前的武◎器是哪儿来的？一个最低级的人类战士也不会使用这么钝的剑。”
“一个农夫。”男人把他原本的武◎器丢在地上，俯身察看少年为他带来的新武◎器，“弓箭也是。”
“我的天，你杀了一个没有战斗力的农夫！”悟空抓狂般地拉扯着自己的头发，声音越来越高，“他可能只是用这把剑切切南瓜而已，而你却因为要夺走这把钝剑而杀了他！你完全可以只吓唬一下他，他肯定会把剑交给你的！”
“杀了他比较简单。”男人头也不抬。
“你……”
悟空第一次对眼前的这个男人产生了如此强烈的厌恶情绪，他可以容忍对方对他百般刁◎难与使唤，但不能容忍男人用如此冷漠地态度去对待另一个生命。
“真正的赛亚人不会丧失他们的本性，而不是像你温顺得像只兔子。”
“本性，本性！你满嘴都是本性！但是你从来就没有告诉过我赛亚人的本性是什么！”
“愤怒。”
男人说，他的声音似乎拥有着某种无形的力量，牢牢地抓◎住了少年的神◎智。
“愤怒便是我们的本性，我们所有力量的源泉。”男人抬起手来指着少年，“就像你现在这个样子。”

6
男人没有继续向悟空解释下去，无视少年开始装备他的武◎器。
原以为少年根本不可能搞到防具，却在装备中见到了锁子甲，男人露◎出一个赞赏的微笑。
“你不应该跟我解释一下吗?”
少年已然恢复了正常的状态，在男人告诉他愤怒是赛亚人本性的时候，他的怒气便潮水般地退去了。他还没有理解男人的意思，却再次被无视了。
“我说……”
悟空不得不承认，男人无视他的样子很伤人，比讽刺嘲笑他还要伤人。
“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无视……我……”
悟空后半句话的语速变得越来越慢，男人当着他的面将所有的武◎器装备在了身上，包括少年好不容易拜托镇上的姑娘缝制的红蓝披风。因为男人要求的颜色的布匹紧缺，披风大概只缝制了半个肩膀的宽度。男人将披风披风在右肩的肩甲之下，正好避开背上的弓箭与箭囊。红蓝两面的布匹从男人的右肩垂挂下来，显得那么合适，就好像那是男人与生俱来的装束一般。
他看起来真像个王子。
悟空觉得自己又脸红了，他希望男人没有看出来。
“你做得不错。”
男人十分难得地夸赞了一句，将狼皮斗篷系在腰间。他抽◎出匕◎首在指尖上一划，刀刃只在他的皮肤上留下了一条若有若无的痕迹。
“这匕◎首是你自己做的？”
“嗯，是我独◎立完成的。”
“看来你很适合做一个铁匠。”
“你不会又是在讽刺我吧，”悟空挑◎起了眉，“它明明连你的手指都不能划破。”
男人似乎有些不可置信地望了一眼少年，随即露◎出一个轻蔑的微笑。
“如果它能够轻易划破我的皮肤，那你早就不用在这种地方当什么学徒了。”
男人说着将匕◎首在手中把◎玩起来，他的动作那么娴熟，就好像这也是他与生俱来拥有的技能一般。闪着寒光的利器在男人的手指间旋转了一轮，男人抬手向前一抛，短匕画出一个漂亮的弧度，噗地一声刺入了农舍中◎央的柱子。
“自己过去看看。”
悟空顺从地走到柱子跟前，发现匕◎首已经深深地刺入了木头之中，形成了一条小小的裂缝。悟空用◎力一拔，却发现根本不需要花什么力气，便将匕◎首从裂缝中拔了出来。
“我没有用◎力。”男人的手维持着抛出的动作，直视少年的双眼，“全靠它自己。”
“你是在表扬我吗，这真难得。”
“虽然你脑子不灵光，但做得好的事情还是需要肯定的。”
悟空扬起的笑脸再次凝固了，他真恨男人这种理所当然的傲慢态度，好像他怎么做都不能让男人正视的一般。可他其实并不反感男人命令他的姿态，因为除去男人的态度，他说的话基本都是正确的。
当然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男人身上的味道非常好闻。
悟空一直都气味很敏◎感，某种程度上他有一定的收集癖，他会去记忆每一个他闻到的气味。他一点都不喜欢集市上的香料和姑娘们的刺鼻香水味，他喜欢更加自然原始的味道，尤其是森林里各种野兽的味道。而男人身上的味道非常独特，它不像真的野兽那般刺鼻，却比普通的人类要浓郁。他一直无法准确地形容那是一股怎样的味道，总之这个味道让他莫名的安心。
悟空真的很想和他遇到的第一个同类结伴而行，他似乎迷恋上了对方身上的味道。
男人拿起弓箭，模拟了几下射箭的动作。肢◎体的拉伸让男人的肌肉曲线近乎完美地展现了出来，他似乎对弓箭的韧性非常满意，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我马上就得出发。”
“为什么！你不是答应我只要看到武◎器就能继续等一段时间吗？”
悟空为男人的食言感到愤怒，他毫不掩饰地表达自己的不满，抬手拦住了男人的去路。
“而且我想和你一起上路，你答应过我会带上我的。”
“我不能在这里待下去了，尤其是和你一起。”
男人有些不耐烦，他抬头瞪着拦住自己去路的少年，一字一顿地说。
“从我面前滚开。”
悟空一动不动。
“你聋了吗！”
男人挑眉呵道，他露◎出一个非常奇怪的表情，好像他在竭力忍耐着什么。男人似乎不想触◎碰少年的身◎体，侧过身想绕过少年的阻挡，少年也不依不饶地再次挡住了他的去路。
“该死。”男人咒骂了一句。
“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解释。”
悟空提高音量，虽然他依旧使用了近乎请求的表达。
“你想知道些什么？”
男人无奈地垂下了头，他不想看到少年的脸。
“关于赛亚人的一切。但这些我并不着急知道，你可以在路上慢慢告诉我。”
“我不会带上你。”
“你明明答应过我……”
“那又如何？”
悟空的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他的态度再次软化了下来。
“那你至少告诉我为什么你要马上走，为什么不能带上我……可以吗？”
悟空的声音显得那么可怜，好像男人在逼◎迫他做一件他非常不愿意做的事情，这让男人皱起了眉。他做了一番思想斗◎争，对几欲再上前一步的少年做了一个阻拦的手势。
“你身上的味道，会引来很多麻烦。”
“我的味道？”悟空说着努力嗅了嗅，他只闻到男人身上好闻的味道。
“年轻赛亚人的味道，是一种很麻烦的东西。”男人闭上双眼，缓缓吐出一口气，“你现在几岁了。”
“……37岁。”悟空别扭地撇了撇嘴，脸微微发烫。
“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年幼。”男人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接着说，“你的味道对于人类来说它无非只是多了一点汗味，但是对成年的赛亚人来说，青◎春◎期的年轻赛亚人的味道无论男女跟发◎情的女性赛亚人的味道没有什么区别。”
悟空的脸更红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后退了几步，他突然明白男人在困扰些什么。
“你是说，我的味道会引来其他的赛亚人？”
“不止是赛亚人，龙族的生物都能闻到你的味道，只不过他们只会觉得你是很可口的食物而已。”
男人放弃般地盘腿坐下，示意少年坐在离他稍远一些的地方。悟空听话地坐了下来，在他探寻的目光下，男人继续说了下去。
“你的尾巴可能是你很小的时候被人拿掉了，也可能是你出生的时候没有尾巴。年幼的赛亚人通常都会通◎过娇◎小的体型隐瞒力量来欺◎骗捕食者，有些赛亚人生下来就没有尾巴。但等你到青◎春◎期的时候，尾巴一定会长出来。这个过程所需要的时间因人而异，有些人只需要一个月，有些人则会长达数年。”
“也就是说我活了37年，我才刚刚进入青◎春◎期。”
“可以这么说。”
这又是一个极具冲击力的信息，按照人类的年龄都该生第三个子女的悟空，在赛亚人的年龄却只是一个刚进入青◎春◎期的毛头小子。但是悟空依旧没明白这和他的味道有什么关系。
“发◎情的女性赛亚人通常会散发出极具诱◎惑力的味道，以便吸引异性完成她们生育的使命。但女性赛亚人的数量本来就很少，所以男性赛亚人会为争夺交◎配权发生私斗，只有强者才能留下自己的子嗣。”
“但是你说的是女性赛亚人，我看起来可不像一个女性。”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说：“女性赛亚人的人数很少——所以在进化的过程中繁衍已经不再局限于两性◎交◎配，而是所有……”
“等等！”悟空大声惊呼，“你是说，赛亚人的繁衍不需要两性结合？！这怎么办到的！”
“年轻人，你的关注点不应该在这里。”男人似乎更头疼了，他把方才少年还给他的匕◎首又拔了出来把◎玩，以此转移他的注意力，“所有的年轻赛亚人都可以担任繁衍后代的角色，在他们的尾巴长出来之前。这段时间他们的处境会非常危险，尤其是男性赛亚人，无论是被当做交◎配的对象还是被野兽追捕，对他们来说都跟死没有差别——就是你现在的这个状态。”
“所以——你来到这里，是被我的味道吸引而来的？”
男人皱起了眉，算是默认了。
“一开始你不会是觉得我的味道影响到了你，所以想杀了我？”
男人再次默认了，悟空真想狠狠地踢一脚这个讨厌的家伙。
“你似乎迷上我了。”
男人的话让悟空心里咯噔一下，他十分紧张地望着男人，心跳得飞快。
“你是不是觉得我身上的味道，很好闻。”
“……是。”
“这也并不奇怪，你这个年纪的赛亚人很容易被比他们更强大的赛亚人吸引，这是本能。”
悟空皱起了眉，他很不喜欢男人把这些事情解释得如此平静与理所当然。
“不过只要你度过这段时期，等你的尾巴长出来，你就不用再担心些什么了。虽然你脑子不好使，但其他方面比某些好吃懒做的家伙强太多了，在尾巴长出来之前保护好自己，以后不再会有人能威胁得了你。”
“你说年轻赛亚人的味道可以吸引其他成年赛亚人，那么你也应该被我吸引了，那你为什么不……”
悟空突然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十分愚蠢的问题，男人脸上的表情顿时僵住了，恶狠狠地瞪了少年一眼。
“我可不像那些只靠本能行◎事的贱民！”
看来我的魅力不够大。悟空这么想着，有些小小的失望。
“所以如果我的尾巴长出来了，你就可以带我上路了，对吗？”
男人没有回答。
“我希望它快点长出来。”
“年轻人，你可以继续留在这个烂泥小镇生活下去。赛亚人几乎绝种了，我想没有人能够在你青◎春◎期结束前把你变成交◎配对象。”
“可你在这里呀，你就是一个成年男性赛亚人。”
“年轻人，你说这话考虑过后果吗！”
男人吼了出来，他握着悟空亲手打造的匕◎首，似乎恨不得把它丢到少年的脸上。
“我只是想和你一起上路，我想跟着你。”
悟空的双手◎交叉在一起，他几乎是在请求男人。
“你会死的，死得很快，死得很痛苦。”
“我相信我们会一起活下来的。”
男人闭上了双眼，他思索了一阵，起身向少年走来。悟空慌忙也爬了起来，他以为男人是要答应带上自己一起出发。可当他笑着向男人伸出手的时候，却被男人一把箍◎住咽喉，狠狠地摁在了农舍的墙上。
虽然男人已经控◎制了力道，整座农舍还是因为他的力量剧烈地晃动了起来。少年拽着他的手挣扎着，涨红的脸渐渐变成了酱紫色。男人这才松开了手，少年顺着墙滑落在干草堆上，捂着脖子剧烈地咳嗽着。
“既然你不放弃你那愚蠢的念头，那我有必要让你知道——什么叫做成年赛亚人的危险。”
男人的周◎身突然升腾起一股旋风，一股强大的气息爆◎炸般地从他的身◎体里蓬勃而出。悟空俯在地上，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重重地压◎迫着自己的脊背，让他根本直不起腰来。男人的味道也变得更加浓重，虽然依旧非常好闻，却浓到让少年想呕吐。
悟空艰难地抬起头，男人正居高临下地望着自己，他的身上散发着难以形容的威压。
男人黝◎黑的眸子对少年来说仿佛深渊，他本能地感到了恐惧。少年感到他的生命此时此刻完全掌握在对方的手里，似乎无论这个男人对自己提出怎样的要求，自己都只能无条件地接受。
“你感受到了吗？”男人的声音仿佛从千里之外传来，“你的自不量力。”
悟空再次感到一股深深的挫败感，这个男人总是让他觉得他一无是处，总是让他觉得他如此渺小。他早就习惯了被人当做依靠，即使是无限度的索取和利◎用。而这个男人从始至终都没正眼看过他，无论他多么努力地想要去取◎悦对方。他觉得自己彻彻底底被对方打败了，除了服◎从与接受，他别无选择。
“我已经暴◎露了自己的行踪，明天追兵就会赶到这里，我今天晚上就会离开。”
男人说着收起了匕◎首，径直向门口走去。
匍匐在地的少年艰难地撑起自己的身◎体，对着男人的背影伸出了手。
“无名先生，等我尾巴长出来了，我希望你可以带我一起上路。”
少年央求着。
“我第一次遇到我的同类，我真的不想失去你。如果你就这么走了，我会变得很孤独的。”
再一次。
男人没有回答少年，径自打开了农庄的门。阳光照耀着他闪闪发光的肩甲，红蓝两面的披风在微风中上下翻飞着，让他显得那样英姿飒爽。
他说不定真的是一个王子。
悟空这么想着，失去了意识。

7
男人离开了。
悟空醒来时已经是夜半时分，农舍的门大开着，幽兰的夜色再次笼罩了烛镇。晚风吹过农舍外的田野，还未成熟的小麦发出沙沙的声音。悟空起身走出农舍，仰头望着星光璀璨的夜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少年几乎要哭了出来，他再也闻不到男人好闻的味道了。
“他真是个讨厌的家伙。”
悟空愤愤地踢着脚边的石头，他现在的心情简直是糟透了。可他没有办法阻止男人的离开，即使他觉得男人肯定在某种程度上也被自己吸引了，就像他被男人吸引了一样。
在烛镇，在他离开家乡20◎年之时，也是在他进入作为赛亚人的青◎春◎期的时候，少年遇到了这个男人。这让他觉得，一切都是冥冥之中注定的。在他旅行的20◎年时间里，他无时无刻不期待有一个人能出现在他的面前解◎开他所有的疑惑，他便不再需要流浪。可当他已经习惯了流浪的时候，那个人出现了，让他明白原来流浪其实就是他的命运。
我只不过是想拥有一个伙伴罢了。
悟空仰起头，望着漫天闪亮却沉默的星星，这让他想起男人流光溢彩的眸子。少年微微耸肩，抹了抹双眼，他还是哭了出来。
但生性乐观的少年很快便接受了男人离开的事实，继续过着他无私助人的生活。
男人说得没错，在他离开烛镇的第二天，便有居民在镇外发现了一群难得一见的巨大野兽。他们浑身上下长满了黑色的绒毛，长得很像熊，却比熊还要大上几分。他们的身上涂着红色的印记，头上照着白骨制成的面具，没人知道为什么野兽也会戴面具。
野兽们奔跑的震动使小镇的所有房子摇晃了数个小时，所幸的是他们绕开了烛镇向前进发，这让烛镇惊恐的居民虚惊一场。
“我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可怕的怪物，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莱丁帝◎国的境内？”
“一定是什么东西把他们引来的！”
烛镇的居民纷纷猜测着，与猛兽军团的擦肩而过让他们兴◎奋不已。只有悟空一人忧心忡忡，因为他知道这些家伙是冲着男人来的。
怪不得男人会受那么严重的伤，他一个人被这么多可怕的怪物追赶，即使他是强大的赛亚人战士，能活下来就已经是一项奇迹。
悟空觉得自己的心再次抽痛起来，他多么希望自己现在就男人的身边。至少如果他们是两个人的话，他还能为男人断后——不过多半男人会嫌他碍手碍脚，毕竟他们之间的实力差距实在太大了。
悟空很明白，男人是在保护他。因为对男人来说，悟空简直就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如果让他直接上战场，就会像男人所说的那样——他会死得很快，死得很痛苦。
可悟空就是很想跟随在男人的身边，即使一路会遇到数不清的危险，即使他可能会像只蚂蚁一样被野兽踩死。即使男人完全可以顺应本能把仅仅把他作为交◎配的对象，虽然对方夸赞自己拥有不错的天赋。
男人说得没错，自己真的是迷上对方了。
悟空第一次产生了想要变强的想法，他想要战斗，想要成为男人的伙伴，虽然他很清楚他没办法保护对方——他可能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悟空再次开始拒绝小镇居民的请求，渐渐地小镇的居民已经将他当成了正常的人，他们开始主动付悟空报酬，并且一起为他建了一所木屋作为他的住处，可悟空依旧在感谢之后选择了拒绝。
少年没有再缠着铁匠师傅制◎作武◎器，实际上他已经◎学会了如何制◎作武◎器。
聪明的少年自己在木屋外搭建了私人的铁匠铺，从箭头开始制◎造，最后他连盔甲都能制◎作了。随后便开始有人向悟空定制一些小物件，只要不太复杂，悟空都愿意帮助他们制◎作，虽然他不是不计报酬，但是费用也要远远低于铁匠师傅的价◎格。
铁匠师傅最后找上了门，大声呵斥了悟空出了师后就不认他这个师傅后便扬长而去。悟空很明白铁匠师傅在埋怨他太过善良多于抢了生意，他还是很听话地停止了接活儿，开始一心一意准备他想◎做的事情。
我要去找他，我一定能找到他。
悟空这么想着，坚持他的夜以继日的作业。终于有一天他完成了两套他能够完成的最好的防具和武◎器，将它们打包起来装进了行囊。
他准备去寻找◎男人。
男人离开此地已经接近两个月了，悟空却总觉得男人的气息并没有离他太远。虽然他不确定男人的具体方位，但是他相信凭着自己的直觉一定能够找到男人。
最起码他要知道男人到底叫什么，他不想继续称呼什么无名先生了。
可就在少年准备离开村子的时候，两个月前经过村子的野兽群回来了。他们冲进烛镇破◎坏建筑，冲撞人群，不停地在地上嗅闻着，仿佛在寻找什么东西。
此时的少年正在村外树林里的木屋里准备出发的行囊，突然闻到了腐烂尸体般的刺鼻臭味。敏锐的嗅觉记忆让他立刻反应过来，那是两个月前追击男人的野兽群的味道。少年一把抓起挂在墙上的弓，并带上了把弓箭赶往烛镇。
就在悟空赶到的那一刻，肆意破◎坏的黑◎毛巨怪们顿时停了下来，纷纷面向了少年的方向。
悟空这才发现这些黑◎毛巨怪并没有眼睛，他们的面具就是他们头部的外骨骼，他们就是一群只靠嗅觉便能感知一切的杀◎戮机器。
“SzJTz！！！”
野兽们嘶吼着悟空听不懂的语言，但他明白他们指的一定是自己。
他们几乎是从每个方向像少年袭来，悟空顿时觉得自己没有逃跑的机会了。
冷静，冷静，你是一个猎人，你所需要做的便是猎杀，而他们也不过是你众多猎物中的一小部分。
所以明白了吗，你现在应该做什么？
明白了！

少年极速抽◎出三根弓箭拉满弓弦，蓄力，瞄准，发射。
三支弓箭平行地射◎了出去，5米后左右的两只箭分别向两侧偏离，划出一道扇形的轨迹。
没有眼睛的怪物咆哮着向前奔跑，冰冷的兵器没有任何气味，因此他们也闻不到死亡的气息。
噗地一声，中间的弓箭击中了巨兽的头部。少年打造的弓箭居然贯穿了巨兽的外骨骼，深深刺入了巨石般坚◎硬的头骨。几乎是同一时间，左右偏移的两只弓箭也射中了左右两头巨兽。
得手的少年露◎出了胜利的微笑，他敏锐地察觉到身后的异动，一跃而起躲过了巨兽的飞扑，一脚踩在了这头怪物的头顶，对着他相反的方向又是三箭齐发。
三头巨兽瞬间倒下，只剩下少年脚下的那头黑◎毛巨怪了。
发狂的野兽奋力地甩着头，试图将它身上烦人的少年摔在地上。
“喔~喔~！”少年呼喊着，蹲下◎身来抓着巨兽的后颈大喊，“放轻◎松，伙计！”
“SzJTz！！SzJTz！！”
“你喊什么我听不懂啊！”
野兽似乎更加暴躁了，它调转方向朝着森林狂奔，少年不得不俯倒在巨兽身上，以便躲避着向他袭来的密密麻麻的树枝。
“停下！你要去哪儿！”
黑◎毛巨怪只顾奔跑，好像背上的少年并不存在一般。
看来我必须杀了他。悟空眨了眨双眼，原本他还想留下一只看门呢。
少年单手抓◎住巨怪的鬃毛，从背上的箭囊再次抽◎出一根箭，试图对准巨怪的脑袋射击。可他根本没办法在如此颠簸的情况下射击，单单保持平衡已耗去了他大半的力气。
可恶，居然忘记把匕◎首带上了。如果现在从这头巨怪的身上跳下去，他马上就会被撕成碎片的吧。
少年正在烦恼着如何解决现在的窘境，他突然看到前方站着一个人。
那人手握一面盾牌和一柄长剑，红蓝两面的披风让他在阴暗的森林里同样显得分外显眼。
是无名先生！
悟空几乎想大喊出声，他既高兴又担心。他没想到他能这么快再见到男人，更没想到是在这个情况下再次与男人相遇。男人站在怪物的必经之路上，一动不动得仿佛一堵墙。他应是打算正面迎击黑◎毛巨怪。
悟空不禁焦急地大喊：“快躲开！它会把你撕碎的！”
男人没有动，他似乎根本没有听到少年的喊声。猛兽瞬间扑到了他的面前，锋利的爪牙迎面而来。男人微微牵动嘴角，右脚向前一步，仿佛早就计算好了对方的行动，抬手用盾牌挡住了巨兽的攻击。黑◎毛巨怪咆哮着正想后退，剑刃却已经架在它的脖子上。男人冷冷一笑，猛力一挥，并不算是锋利的长剑硬生生地刺入了巨兽的颈项，剑刃恰好擦过了少年的指尖，怪物瞬间身首分离。
男人居然一剑便把黑◎毛巨怪的头给砍了下来！就用当初少年给他的那把长剑！
失去了头颅的黑◎毛巨怪抽◎搐了几下，轰然倒地。依然还趴在怪物身上的少年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脸呆滞地望着眼前的男人。
“你还没长出尾巴啊，年轻人。”
悟空再次无◎言◎以◎对，似乎很不高兴男人一见面就提他尾巴的事情。
“你果然还没走远，无名先生。”
悟空翻身从巨兽的身上下来，上下打量着两个月不见的男人。
男人依旧穿着当时离开的那身行头，透过他的衣领还能看到当初自己为他搞到的锁子甲。男人身上的武◎器似乎进行一次更新换代，他还多了一把战斧。斧子上缠绕着粗糙的麻绳，上面沾满了血迹。
“哼，多亏了你，他们现在多得跟蚂蚁一样，杀也杀不完。”
男人的脸抽◎搐了一下，似乎少年真的给他带来了巨大的麻烦。悟空有些抱歉地吐了吐舌◎头，指着被男人一刀砍掉脑袋的巨兽问。
“那是什么东西。”
“骨面怪，龙族最常用的侦察兵。”男人不想过多地解释，他指着南方低声道，“他们很快就会发现这里，你马上往南边跑。这些怪物怕水，只要你跑进潮◎湿的溶洞，他们就不会再找你的麻烦。”
“可是烛镇……”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关心那些只顾利◎用你◎的◎人类？愚蠢也得有个限度吧，孙悟空！”
“他们并没有利◎用我。”
“够了！”男人烦躁地呵斥，“我现在没有时间跟你闲扯，要么赶紧给我往南边跑，要么就带上你那恶心的博爱回去那个烂泥镇子做你的英雄！”
“可是你呢？你去哪儿？”
男人挑◎起了眉，他的忍耐似乎也快到了极限。少年在他的眼里看到了一丝杀意，不禁后退了一步。
他要杀了我吗？
悟空真的害怕了起来，就像那晚他感受到男人完全释放力量的威压时的那种恐惧。他确实很想和男人结伴旅行，但他其实并不确定这个经历过太多生死的人会不会一怒之下杀了自己，就像他杀那个农夫一样。
“你的话太多了。”
男人说着举起了血迹未干的长剑，朝着悟空的方向抛了过来。惊恐的少年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他感觉下一秒男人的长剑就会刺穿他的喉◎咙，他将会倒在这片阴暗的森林里，逐渐没了气息。
只要男人愿意，他马上就会死在对方的手上。
可长剑却擦过了少年的侧脸，噗地一声刺中了少年身后的弓箭手。偷袭失败的人类捂着被刺中的胸口，吐出了一口血倒在地上。
“那是一个人类！”
“一个想要杀你◎的◎人类。”男人踩着弓箭手的尸体拔◎出了剑，回答，“他刚用弓箭对准了你。”
“可他可能杀不了我。”
少年自己都觉得自己说话的没有底气，男人翻了个白眼，指着少年的鼻子吼道。
“听着，我永远都不会带上一个还没过青◎春◎期，对赛亚人的历◎史一无所知，既不会照顾自己也不会战斗，还有着恶心的怜悯之心的***上路，你要是识趣的话就马上***开，越远越好！”
“你把我说得真差劲。”
“我错了吗？”
“……没有。”
“你还算有自知之明。”
男人在弓箭手身上擦◎拭了一下长剑的血迹，将剑收入鞘中。见悟空还站在原地不动，他不禁又吼道。
“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等死吗！”
“我想跟着你……”
天呐，世界上居然有这种死皮赖脸的人。
男人长叹了一口气，他不再理会少年，自顾自地往森林深处行进。少年迅速跟了上来，在离男人五英尺远的距离尾随着。
密林深处植物奇形怪状的程度已经脱离了人类可以理解的范围，男人在堪堪与他同高的草丛间穿行着，视线几乎被植物覆盖，时不时因为视野不足而撞到混杂在草丛间的巨型食人花。
比他高出一个头的悟空则轻◎松很多，他几次都想提醒男人前面有些什么东西，但又怕男人发起怒来再次驱赶自己，一直强忍着没有说。
直到男人第五次被一株食人花攻击挥剑搏斗的时候，少年终于忍不住了，主动走到了男人的身边。
“我来替你开路吧。”
男人挑了挑眉，默许了少年的行为。
两人沉默地前进着，少年也没有问男人究竟要去哪里，虽然他还盘算着说服男人等他把他准备好的装备带上。但就目前这种情况，他觉得如果他转身离开，他可能这辈子再也见不到男人了。
“无名先生，你要去哪儿？”悟空终于开口了。
“如果你想跟着我，就闭上你的嘴。”
然后悟空乖乖闭上了嘴。
男人并不是漫无目的，他有他的目标。
他仿佛在循着某种气味前行，需要时不时地停下来确认方向。跟在他身后的少年试图分辨男人究竟在追寻哪种气味，可森林里的气味太多，再加上男人身上让他着迷的味道，他根本无法分辨清楚。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男人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悟空疑惑地环顾四周，他并没有觉察到任何异常。
但男人眼神突然变得分外严肃，他开始释放他的力量，那股难以抗拒的威压再次涌◎向了少年。悟空不禁抓◎住身旁的树干，这才稳住自己的身◎体。
“听着，年轻人。”男人压低了声音，“你去那边的石头后面躲着。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准出来。”
“那你呢……我的意思是你不需要我帮忙吗？”
“给我安静地躲起来就是最大的帮忙。”
男人已经表现出了他所能做到的最大的耐心，悟空也不再强求，顺从地找了一块石头躲了起来。
一股阴冷的风从森林深处涌◎出，半人高的草木以男人为中心，像被无形的手拂过一般向两侧俯倒。男人昂着头站在旋风的中心，红蓝的披风疯狂地抖动着，有什么东西正在向他们接近。
一个黑色的身影从森林深处向男人扑来，男人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悟空的心不禁提到了嗓子眼。
快躲开啊！
黑影在男人面前停了下来，男人昂着头望着几乎比他高出一倍的黑◎毛巨兽，眼中毫无惧色。
“Tok，Veg eta”
那是一头骨面怪——不对那不是一般的骨面怪，他比悟空之前遇到的骨面怪还要高大，并且他有一双眼睛，血红色的眼睛。
怪物围着男人转了一圈，铺开双◎腿将他长满獠牙的巨嘴逼近了男人，发出一声响彻天空的咆哮声。森林顶端的群鸟惊叫着飞起，整个森林都弥漫着恐怖阴森的气息。见男人毫不退缩，怪物裂开了嘴，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
“Tok lzm’t rkm,Veg eta.”
怪物说着少年完全不懂的语言，在威胁着男人什么，男人面无表情地望着怪物血红的双眼，一语不发。
“Tok lzm’t iJdu foruvur.J’m suzrliJmg for tok.”
男人握紧了剑，举起了拳头，他似乎在表示拒绝。
“Tok’ru omu of ks,Tok lzm’t dumt. Or Tok’ll bu Tokr fztiur,slruzmJmg Jm tiu fjru.”
男人依旧没有回答，他进一步释放了自己的力量，与怪物对峙。悟空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被压扁了 ，趴在地上几乎喘不过气来。
“Tok lzm muvur uslzpu from tiu lomtrol of zmgur’s powur..”怪物眯起了血红的双眼，举起前肢重重地捶打地面，整个大地都仿佛在摇晃，“Tok SzJTz,wJll bu tiu slzvu of zmgur,foruvur.”
男人终于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他缓缓拔◎出了剑，对准了怪物血红的双眼，缓缓开口道：“J wom’t bu tiu slzvu of zmgur!! ”
怪物突然震动了一下，露◎出了一个嘲笑的表情，但是这并没有对男人产生任何影响。
“J’m SzJTz’s SOM,SzJTz’s PRJMLU！！”
男人举起了剑，他的声音越来越高。此时此刻他就像一个光荣的骑士——不，他更像一个王子，一个帝◎国的王子，他高举着剑向威胁他的邪◎恶力量大声宣告。
“SzJTzS zru wizt SzJTzS zru!”话音刚落，男人的剑狠狠地劈向了怪物血红的双眼，“Zmd Tok,Tok’ll bu tiu lzst omu J wokld ljku to suu, Na farian!”
一瞬间黑◎毛巨怪居然化成了一道烟气，瞬间消散开来。
趴在地上的悟空睁大了双眼看着这一幕，男人站在四处逃散的黑色烟气之中，回头望了望少年的方向。
少年惊讶地发现，男人漆黑的双眼，也变成了血一般的赤红。

8
“无名——先生？”
悟空的声音在发◎抖，恐惧再次回到了他的身上。少年望着眼前这个双目赤红的男人，无法停止全身颤◎抖。这恐惧比那晚望着男人深潭般的眸子时还要强烈，那双血红的眸子深处仿佛涌动着新鲜的血液，悟空甚至在怀疑自己将马上成为增加这潭血池储量的下一个牺牲者。
“你在害怕吗，年轻人。”
男人的声音近在咫尺，却又仿佛来自千里之外。
悟空不敢动，他的确在害怕。
“恐惧是一件好事，你应当害怕，它将保护你远离危险。”
但我并不想因为你感到恐惧。
悟空的心狂跳着，他无法将他内心所想传达给男人，此时此刻他已经害怕得无法动弹。
“你很快就会习惯的。”男人牵动嘴角，“对你来说，能让你恐惧的东西，太多。”
男人还在讽刺自己的弱小吗。悟空挣扎着想要起身，但在男人的威压之下他使不上◎任何力气。他不甘心，他不想在他努力了两个月后依然得到这样糟糕的评价。
悟空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他试图通◎过转移话题来缓解自己的恐惧感。
“刚才……”
“你不需要知道。”男人微微睁大双眼，那双眸子显得更加鲜血欲滴，“你不需要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可我听到了那个名字，奈法利安。”
男人沉默了，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但他又对少年颤◎抖的样子有所顾忌，于是开口解释。
“那只是他的一个幻影，如果你因为一个幻影感到恐惧的话，我觉得你应该回到那座烂泥小镇去做一个老实的农夫。”
悟空蓦地睁大了双眼，原来男人以为他因为方才那个巨怪而感到恐惧。男人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全身散发的逼人气势，对方可能连自己的眸子是什么颜色都不知道。
悟空抿紧了双◎唇，犹豫着是否要开口。男人似乎发现了他的异常，反问：“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
“你的眼睛。”少年咽下口水，“它们，很吓人。”
男人蓦地睁大了双眼，这让他显得更加可怕。
“它们，是红色的，就像血……”
男人的全身一僵，他猛地闭上了双眼。悟空顿时感到那股逼人的气势在迅速消退，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向男人的身◎体汇聚。男人紧紧◎握着他的剑，紧闭的双眼让他看起来仿佛挣扎在痛苦之中。
“无名先生……你……”
“叫我的名字！”
“可我并不知道…”
“VEGETA！我的名字！”
男人的语气似乎在求助少年，悟空突然感觉自己仿佛被人用◎力地推了一把，他不再颤◎抖，不再无力，双手一撑便重新站了起来。男人站在他的不远处，双手握着那把自己为他打造的长剑，紧闭着双眼。
“VEGETA。”
他似乎很痛苦。少年担忧地上前一步，闭着双眼的男人仿佛知道他的行动一般，大声喝止了自己。
“不要动，不要试图靠近我。”
“但是贝吉塔，我或许能够帮你。”
男人没有回答他，他还在与他自己搏斗。悟空能看到对方紧◎握剑柄的双手不住地颤◎抖着，他真的很想帮这个孤独的男人一把——不管他是多么地不可一世与目中无人。
但是自己又能帮助他什么呢？
悟空不知道，或许他按照男人的要求继续呼唤男人的名字会更好。
“贝吉塔，贝吉塔，贝吉塔。”
别忘记你自己是谁，贝吉塔。
悟空没有将这句话说出口，但他觉得男人应该会想听到这句话。男人应该在那股让他的双眸变成赤红的力量搏斗，在拼命地找回自己，就像少年在面◎临危险的时刻反复告诉自己“我是一个猎人”一样。
所以少年还是说了出来。
“别忘记你自己是谁，贝吉塔。”
少年的话音刚落，男人蓦地睁开了双眼。
男人的双眼不再是鲜血欲滴般的红色，而是恢复了纯粹的黑色。他有些犹豫地瞪着地面，好像并不确定自己有没有恢复原状。男人似乎是想要望向少年的方向，这让悟空有些微妙的兴◎奋感。
“贝吉塔，没事了，你的眼睛变回它们原本的样子了。”
男人还是没有抬头，他对自己方才的状况依旧感到不安，盯着地面仿佛在思考些什么。
“贝吉塔？你怎么了，贝吉塔。”
“你可以停止叫我的名字了。”
男人抬起头，将长剑收入剑鞘中。他淡淡地望了一眼盯着自己的少年，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能告诉我刚才你到底怎么了吗，贝吉塔。”
男人没有回答他，加快了步伐。
“贝吉塔！贝吉塔！如果你在承受某种痛苦，你不觉得你应该向身边的人求助吗！”
男人停下了脚步，他恶狠狠地瞪了少年一眼，不耐烦地喝道：“我真后悔告诉你我的名字。”
“我也告诉了你我的名字，这是礼尚往来。”
“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
男人嘲笑道，推开挡住自己去路的少年径直向前，少年依旧不依不饶地追了上来。
“你应该带上我！你的武◎器都是我做的。”
男人随即就将身上的长剑卸下，一把丢到少年脸上。少年赶紧接住，抱着长剑继续追赶。
“我可以帮助你啊！——或许我确实帮不了你太大的忙，但至少想刚才那种情况！我可以帮你！”
男人瞥了悟空一眼，冷笑出声，这让少年再次感到一股挫败感。
“拜托听我说下去好吗？起码刚刚我帮到了你！”
男人挥手驱赶着密林深处的飞虫，少年对他来说仿佛空气一般，毫无存在感。
“而且你需要装备！我花了两个月的时间全部准备好了，包括铠甲！”
男人再次停了下来，他有些惊讶地看着不住地央求自己的少年。后者用分外真诚的眼神望着他，再次提出了那个被男人拒绝过很多遍的请求。
“请你带上我！”
男人嘴角抽◎动了一下，他转过身来，交叉着双手站定。虽然他的个子并没有少年高大，却让少年有一种被俯视的错觉。
“年轻人，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男人神情变得分外严肃，他用他惯有的审判般的语气质问悟空，“是什么理由让你觉得你非跟着我不可？”
“我不知道。”悟空有些沮丧地垂下了眼帘，他攥紧了男人扔给他的长剑，声音越来越低，“或许以后有一天，我会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强烈地希望跟你一起上路，或许我永远也不知道为什么…”
“你连自己为什么要跟着我都不清楚，那么我又有什么理由来带上你这样的累赘呢？”
我不是累赘。悟空拼命地摇着头，但他并没有反驳男人。
“如果我知道的话，我一定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我是认真的！”少年举起了长剑，将音量提高到了他力所能及的地步，“但至少我现在知道一点，如果我放弃这次机会的话，我会后悔一辈子的！”
并且孤独一辈子，在余下的仿佛没有尽头的生命里。
男人再次闭上了双眼，悟空静静地注视着男人的脸，那双眸子让他着迷，也让他恐惧，让他惴惴不安，也让他期待不已。悟空自己也不明白他为什么如此执着于他所遇到的第一个同类，或许正是因为这是他第一个同类，也可能是唯一的同类——可少年似乎从来没有执着过任何一样东西。
善良、宽容与忠诚——这是爷爷留给自己的处世之道。悟空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完美地做到了前两点，至于最后一点，他感觉自己正在一点一点地感知着，体验着，并实践着。虽然他并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选择眼前的这个男人来付出他的忠诚。
男人的身上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让悟空想要去追随他，即使他连男人究竟是什么人都不知道。
男人终于睁开了双眼，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将他的双手摊开放在少年的面前。
“你看到了什么？”
“你的双手——它们似乎有些伤口。”
“你应该看到的不是这些。”男人的声音难得温柔了起来，他似乎在向少年传达着些什么，“你没有经历过战争，也没有经历过逃亡，你只看到了我强大的一面，但你却没有看到我为这些所付出的代价。”
“我能想象得到。”
“你想象不到。”男人严厉地打断了少年，“如果你执意要跟着我，你会遇到你想象不到的危险。你会痛苦、迷惘、挣扎，总有一天你会觉得你还不如留在这个地方。”
男人的话让少年陷入了沉思，他似乎确实没有考虑过男人所说的这些。就在男人几乎以为少年决定放弃的时候，少年抬起了头，盯着男人的双眸，语气分外坚定。
“我知道会遇上怎样的危险，但如果我留在这里，或许能够平安地度过一生，那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少年的眸子闪着微光，男人严厉的表情渐渐缓和了下来，他似乎感受到了少年的坚定。
“如果你真的做好准备的话。”男人说着拿走了悟空手中的长剑，将它再次佩戴在自己的腰间，“而且你最好想办法让你的尾巴尽快长出来。”
“这么说你同意了？”
男人冷冷地瞥了一眼一脸雀跃的悟空，拨◎开眼前的草叶向前进发。少年也不再继续追问，他努力压抑着自己兴◎奋的心情跟在男人的身后，细碎的阳光洒在男人的肩膀上，红蓝两面的披风在男人身后翻飞着。少年突然觉得那是自己为男人准备的最具有价值的东西——他让男人更像他自己，像一个永不退缩的勇◎士。
或者，他真的是一个王子。
“那么，我们要去哪儿？”
男人停下了脚步，抬头望着远方的地平线。他们已经走到了森林的尽头的悬崖之上，一望无垠的原野在他们眼前展开。山川、河流、森林、峡谷，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永远能给人带来无穷无尽的惊喜。悟空第一次感受到，他生活了两年的地方是如此美丽。
“去我们本该去的地方。”
男人抬起手，指向了遥远的西方。

Chapter II :Animal Instinct
1
旅程一点都不像悟空想象得那样愉快。
悟空以为，贝吉塔既然答应带上他，至少承认了自己是他的同族。既然他们是目前所知的这片区域里仅有的两个赛亚人，他们就应该成为伙伴，就应该相依为命。
可实际上贝吉塔依旧是维持着独行猎人的状态。他不与少年交谈，也从来不去关注少年的行踪——既不关注少年是否跟上他的脚步，也不关注少年是否偏离了正确的方向，好像悟空不过是他行进路上碰到的野生动物一般。
语言成为了摆设，好像他们生来就未掌握这项技能一般。
“嘿，至少和我说句话。”
悟空终于忍不住了，他勉强赶上贝吉塔的脚步，试图与男人交谈。
没有人回答他，男人挥舞着长剑在茂◎密的草木间劈◎开前行的道路，一语不发。
“至少告诉我，我们要去哪里？”
少年说着，加快了步伐，却一不留神被脚下的藤蔓绊倒，扑通一声摔在地上。
贝吉塔终于停下了脚步，他回头用鄙视的眼神看着趴在烂泥里的少年，挑◎起了眉毛。
“那个，看起来我们并不是在向西走。”趴在泥地上的悟空有些无奈地说。
男人换了一只手握住长剑，回答：“带着你，没法往西走。”
“为什么？”
“我和你说过，你的气味能吸引来足够多也足够危险的龙族生物。我不可能带着一块移动的肥◎美鲜肉在野兽群里行动。”
悟空不满地挑◎起了眉毛，他对男人把自己比作鲜肉的说辞感到非常不悦，这让他觉得自己好像一个大◎麻烦一样——不过实际上对男人来说他确实是一个大◎麻烦，如果不是他一再坚持要跟着对方，男人根本不可能带上他。
“对不起……”
悟空的脑袋再次耷◎拉下来。
“既然你已经知道你想知道的一切了，还不赶快自己起来，你想在这烂泥地里住下吗？”
“对不起！”
少年急忙挣扎了几下，突然发现自己很难动弹，他可怜巴巴地向已经转过身去前行的男人救助。
“那个，能帮我一把吗？”
贝吉塔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似乎很不情愿地回头拽了少年一把，悟空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乱◎蹬的双脚溅得两人一身烂泥。
贝吉塔厌恶地看着身上的泥点，压低声音咒骂道。
“我真受够了arctium lappa’s 。”
“你说什么，贝吉塔？”
“我说什么了吗？”
“……没有。”
男人的霸道简直到了什么时候说话都要听他安排的地步，悟空嘟着嘴小心翼翼地跟在男人身后，生怕自己再做出什么事情来惹得男人生气。不过幸好贝吉塔似乎对他花了两个月时间打造的装备很满意，虽然也许是因为根本没办法再搞到更好的装备，但是悟空还是很开心。
这让他觉得自己对男人有些用处。
“所以我们现在是要去哪里？”
“往东走，穿过回音山谷，先到东部的要塞拿索。”男人头也不回，他似乎更关注眼前挡住他视线的灌木丛，“在到达拿索之后你的尾巴还没有长出来的话，我会把你留在那里。”
“你不是说……”
“有什么异◎议吗？”
“…好吧。”
悟空默默双手合◎十，他只能祈祷自己的尾巴能够在这之前长出来。根据他目前对男人仅有的了解，他非常清楚男人一向说到做到。
“如果你的问题问完了，从现在起到天黑之前都给我闭上你的嘴，专心看路。”
在这之后，悟空非常听话地天黑之前都没有和贝吉塔说话，虽然他又被藤蔓绊倒了几次。
倒不是悟空对丛林穿行没有经验，少年从小就跟着爷爷过着猎人的生活，这样的丛林对他来说可以算是另一个家。只是他把过多的注意力放在了独自前行的贝吉塔身上，他急于追上男人的脚步，导致他现在看起来就像一个初来乍到的毛头小子。
贝吉塔也注意到这一点，他几次停下来回头瞪着这个冒失的傻小子，却似乎起到了反效果。少年看到他瞪着自己步伐反而变得更乱◎了，甚至有几次当着他的面摔倒。最后连贝吉塔自己都不想再回头提醒这个年轻人注意脚下，他专注于自己的行程，对身后发生的任何事情都不闻不问。
对贝吉塔来说，带着悟空简直就像带着一条猎犬，恐怕猎犬都要比少年有用不少。
天色渐暗，他们决定在丛林内的湖畔安营扎寨。还没等悟空动手，贝吉塔极其熟练地架起了篝火。
他甚至能提前收集好需要的干柴。悟空不禁感叹，更加失落了，他几乎没有机会发挥他特长的机会。
贝吉塔为何能够如此完美，用爷爷的话来说，男人几乎是在野外生活的优秀范本，而自己就是那个状况百出的错误范本，他觉得自己这二十多年野外生活都白过了。
想到这里，悟空无奈地盘腿坐在篝火边。
少年离男人差不多三米远的距离，男人正在擦◎拭着他的长剑，正是当初自己为男人打造的那把。他注意到男人还留着自己打造的另一把短匕，这多多少少给他一点安慰。
至少他是一个合格的铁匠，虽然说起来好像有些可怜。
“你真的很缺乏锻炼。”
男人率先开了口，他继续擦◎拭着自己的武◎器，像教训小孩一样心不在焉。
“我知道，所以很抱歉。”悟空有些烦躁地挠挠头，“但我并不是真的像今天表现得那样糟透了。”
“嗯，确实不是糟透了，至少你知道你自己很糟糕。”
男人的话毫不留情，悟空再次觉得自己抬不起头来。他示弱般地曲起膝盖，将脑袋搁在曲起的双◎腿上，丧气地让自己的脑袋在膝盖上晃来晃去。
贝吉塔抬眼望了望少年的方向，似乎少年这个孩子气的举动让他有些不悦。他故意咳嗽了一声示意少年停止这一丢人现眼的举动，但悟空似乎没有领会男人的意思，依旧继续他的摇晃。
就在贝吉塔要忍无可忍的时候，悟空突然想起了什么，从随身携带的背包里翻找出一个布袋。食量一向巨大的少年居然到现在才意识到自己没有吃东西，简直是破天荒头一次。
“哦对了，我这里有一些面包…”
“赛亚人不吃这些人类的食物。”
赛亚人的规矩真多！
悟空嘟囔着收起了布袋，揉了揉肚子。
刚刚他还没有任何饥饿的感觉，但他意识到自己跟着男人赶了一天的路没有吃任何东西的时候，饥饿感便排山倒海地向他袭来，他现在感觉自己饿得快晕过去了。
“可是，那我们吃什么？”
男人沉默了许久，抬起头来低声问：“是不是很想证明自己？”
悟空点点头，篝火映衬着贝吉塔的脸，男人身上的味道夹杂着木柴燃◎烧的香味，好闻到让人着迷。悟空有些痴迷地望着男人的脸，一时忘记收回目光。
贝吉塔望着悟空的双眼，他似乎并不介意少年的注视，反而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
“那今天的晚餐就交给你了。”男人指了指少年背后的弓箭，“这是给你证明自己的机会，年轻人。
这确实是一个足以证明少年能力的机会，可是——恐怕这个考验对此时此刻的悟空来说有些太强人所难，毕竟他还饿着肚子，对于少年来说饿着肚子等于丧失了一半的战斗力。
不过幸好贝吉塔只是让他准备晚餐，少年至少还有选择食物的权◎利。
白天太专注于跟上男人的脚步，悟空也有些惊讶自己居然没有◎意识到该在日落前就准备好两人的食物。虽然从前他也曾经遇到过入夜后没有食物的状况，但如果是他一个人的话，他会选择就近摘些水果充饥，并在合适的位置布下一些陷阱。等第二天早上起来他就会收获他的猎物，有时候是野兔，有时候是路过的小鹿——虽然多半他会放了它们。
其实他明明可以吃点面包的，但贝吉塔恶狠狠地盯着他不允许他吃所谓人类的食物。
可恶，赛亚人到底怎样的一群种◎族，连填饱肚子都那么多规矩。
悟空不满地在夜幕下的丛林里穿行着，他的耳畔充斥着猫头鹰的咕噜声、蟋蟀的鸣叫、夜行动物穿行草丛的悉悉索索声以及远处野狼的嗥叫，少年用◎力呼吸着，空气中的味道都那样熟悉。
似乎有些冷啊。悟空不禁打了个寒战，抱着双臂揉◎搓起来。他环视了一圈四周，开始认真的思考起来。虽然丛林里到处都是猎物，但是在夜色的掩护下打猎的难度大大增加，用陷阱的话恐怕他们得运气够好才能在月亮升至高空之前捕获他们的晚餐，那么贝吉塔恐怕要更加小看自己了。
悟空望了一眼不远处寂静的湖面，有些不情愿地皱起了眉。
抓鱼应该是最快的途径，可是——他怕冷。
少年自己都觉得自己不愿意捕鱼的理由实在让人难为情，可他确实比一般人都要耐不住寒冷。他几乎没有因为温度的关系出过汗，却会为了避免穿越一条小河而绕很远的路。
对悟空来说，刺骨的水流是他遇到过的最可怕的武◎器——尤其是在这种略带凉意的夜晚。
但是为了男人，他可以忍受！
悟空咬了咬牙，从地面上捡起一根开叉的树枝，将两个分叉削尖，做成了一个简易的鱼叉。
夜幕下的湖面平静得就好似一面镜子，这让人怀疑它是一潭死水。但悟空的嗅觉告诉他，这片水域不像它看起来那样的平静，只是他需要再深入一些。
“没事，我能做到的，其实也没那么冷不是吗。”
悟空举着鱼叉缓缓向湖中心走去，湖水比他想象中的要暖和一些，但依旧刺◎激着少年脆弱的热感神◎经。他屏住呼吸◎咬着牙，强◎迫自己专注于湖中生物的动向。他最好能一次性抓一条大鱼，这样他就能在水里少待一会儿。
随着少年的深入，原本浑浊不堪的湖水变得渐渐清澈起来。幽兰的湖水反射着月光，少年能清晰地看到波光粼粼之下缓缓游◎动的鲈鱼，其中一条身形尤为巨大，它似乎没有觉察到不远处的悟空，悠闲地摆着它巨大的尾巴。
这条鱼足够他们吃两天了！
悟空的眼睛瞬间发出了光芒，湖水的波光倒映在他的脸上，照亮了他的笑脸。此时此刻对食物的渴求让他几乎忘记了湖水的寒冷，他估摸◎着自己与这条大鱼之间的距离和这种大小的鱼的力量，恐怕他必须要用手才能抓◎住这大家伙。
“伙计，今天的晚餐就是你啦！”
而专注于捕鱼的少年没有注意到，在他的身后有一根细长的水草正在慢慢接近他。他向前倾着上身，双手做出了抓◎捕的动作。就在他准备向他的晚餐发起进攻的时候，突然感觉身后颈部一凉，有什么湿◎漉◎漉的东西缠上了他的脖子迅速收紧，勒得他说不出话来。
“SzJTz。”
什么鬼东西！
悟空奋力挣扎着，那东西越缠越紧，将他拽入水中向湖心中◎央拖去。寒冷的湖水没过了少年的头顶，悟空急忙屏住呼吸，给纠缠住他的怪物一个肘击。怪物发出了一声咆哮，少年趁机挣脱开来，向湖畔游去。
怪物并没有因此罢休，他一把拽住了少年的脚，惊人的臂力让他根本无法前行。悟空奋力踹了怪物几脚，怪物越抓越紧，对方的利爪划伤了他的脚踝。
怎么办，悟空可不想被一个奇怪的家伙拽到水里淹死。
少年突然想起了刚刚被他遗忘的鱼叉，回身狠狠地刺向了怪物的面门。尖利的鱼叉刺中了怪物的左眼，怪物痛苦地抽◎搐着，终于松开了手。

“可恶，我的晚餐！”
浮出◎水面的悟空怒气冲冲地抱怨着，急忙游上了岸。他趴在岸边咳嗽着，方才的搏斗中他的脚踝被怪物抓伤了，刺痛与寒冷交织的感觉让他全身颤◎抖。
但对少年来说这并不是最糟糕的。
虽然他现在全身湿◎透，冷得发◎抖，刚才又差点被个奇怪的东西拖进水里，可这些都不算什么，最重要的是他的晚餐跑了。他已经花了足够多的时间寻找食物，就在他要抓◎住那条大鱼的时候，却被这个家伙搅了局。现在他也不可能回到湖里去抓鱼，在夜色中打猎更是一件需要足够的时间与耐心的事情，即使少年自己耐得住饥饿，恐怕男人已经等不下去了吧。
“你在干什么？”
贝吉塔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他举着火把拨◎开草木在少年的面前站定，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
“我……”
悟空又咳嗽了起来，他望着男人的双眼，原本想要解释的话语突然堵在了喉◎咙口。
“对不起，我没有及时准备好我们的晚餐。”
悟空没有选择解释他遇到了怎样的危◎机，也不知是出于他突然燃起的自尊心还是他不想让男人认为他是个麻烦，少年说完便别过头去不再说话。
贝吉塔挑了挑眉，他单膝下跪，举着火把凑近趴在地上的少年，伸手抓◎住了少年的手臂。一股暖意从悟空的手臂传来，他有些舒服地眯起了双眼。
“你跑到湖里去了？”
“是……”
“你遇到什么东西了？”
“没什么东西……”
“不要试图跟我撒谎，年轻人。你脚上的伤是哪来的，我不相信一条鱼能把一个赛亚人伤到这种地步。”
“确实是一条鱼，它很大，有很尖利的牙齿，还……”
悟空说不下去了，他发现男人用一种“你该适可而止了”的眼神看着自己，急忙住了嘴。他自己都知道自己的谎◎话太过明显，但他真的不想让男人觉得自己连这点事情都办不好。
“你到底遇到什么东西了？”
“我不知道。”
悟空烦躁地抓了一把湿◎漉◎漉的头发，摇了摇头。
“一开始我发现一条鲈鱼，它那么那么大，足够我们吃两天了。我正想着去抓它……”
“够了，说重点。”
贝吉塔不耐烦地打断了少年的比划，少年顿了顿，接着说：“我正想去抓它，突然有个怪物掐住了我把我往水里拖，我拿鱼叉攻击了他然后游回了岸上，脚上的伤就是逃跑的时候留下的。我不知道他还在不在湖里……”
“你看清楚他长什么样子了吗？”
“当时很混乱，我只记得他的皮肤是绿色的，头发像水草——哦对了，他身上滑溜溜的，就好像青蛙一样。抱歉贝吉塔，我不是故意放跑我们的晚餐的。”
男人的眉头越皱越紧，他没有责怪悟空，而是将火把递给少年，拔◎出了少年打造的匕◎首。
“你在这里等着。”
“你去哪儿，贝吉塔！”
男人没有回答，径直向湖边走去。
“你要去找那个怪物吗！不行！他可能还会再攻击人的，我和你一起去。”
“就凭你现在这个样子？”
贝吉塔回头冷冷道，悟空再次耷◎拉下了脑袋。他果然只会给男人制◎造麻烦。
但是男人却没有立即转身离开，他折返了回来，再次单膝下跪，查看少年的状况。
悟空抬起头，正对上男人的脸。对方并没有在看自己的脸，而是借着火光查看自己的身◎体。悟空感觉自己被男人触◎碰到的地方都涌◎出一股安心的暖意，只是男人的手很快便离开了自己的身◎体，这让他有那么一点失望。
“你没有受其他伤，为什么抖得这么厉害。”
“对不起，我有些——怕冷。”
悟空说着便脸红了，他一直避免让男人察觉他这个弱点。但男人并没有像他预想中的那般嘲笑他，反而将自己的披风拆了下来扔给自己。
“拿着这个，在这里等我回来。”
“但是贝吉塔，我……”
“我说了，待在这里，你要是敢违◎抗我的命令，明天一早我就丢下你自己出发。”
听到这话，原本还挣扎着起身的少年顿时没了方才的气势，好像被人重重地在脸上打了一拳一样，放弃般地跌坐在地上。
贝吉塔最后警告了一次少年，便独自一人踏入了这片湖畔。
湖水虽然有些凉意，却并没有像少年表现得那样寒冷。湖面平静得就像一面镜子，男人在水中移动引起的涟漪也仿佛被什么东西遏制了一般，似乎即使有再大的波动也无法打破这片平静。
这不正常。
男人不禁挑◎起了眉，他握紧了少年打造的匕◎首，另一只手放在了他的长剑上。
越往湖心走水域越清澈，渐渐地湖水没到了贝吉塔的腰部，男人觉得脚下的泥地开始变得松◎软起来，便停下了脚步。
他并没有看到任何鱼类活动的迹象，而在少年的描述里湖心有一大片的鱼群，甚至还有肥◎美的鲈鱼。如果少年说的话是真的话，他不可能到这个地方还没发现它们。但贝吉塔很清楚，在这件事情上少年并没有对他撒谎。
这水里一定有不寻常的家伙。
男人努力回忆着他所遇到过的水怪，几乎没有一种水怪能够对得上少年的描述——除非是它。
这不可能。贝吉塔对自己说。那家伙不可能出现在东方大◎陆，即使在西陆它也是濒临灭绝的种◎族。
贝吉塔凝望着水面思考，月光洒在平静的湖面上，倒映着他俊朗的脸。他注视着自己的身影，让人捉摸不透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就在这时，一个黑影一晃而过。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秒钟，但足以让贝吉塔看清楚那个黑影到底是什么人。男人瞪大了双眼，他不相信他会在这个地方见到对方。
等等，如果他能在这种地方看到那个人的话，那么潜伏◎在这片湖里的怪物一定是它。
而与此同时，一丛绿色的水草也移动到了贝吉塔的身后，一只纹满纹身的绿色手臂突然伸出◎水面向男人的颈项袭来。
早有准备的男人迅速拔◎出长剑，转身一记横劈。绿色的手臂瞬间被斩断，半截残肢在惯性的作用下飞了出去。
水面下传来一阵尖利的惨叫◎声，宁静的湖面顿时变得波涛汹涌起来。透过几乎透◎明的水面，能看到一个长着象牙白色长角的绿皮怪物张牙舞爪地嚎叫着，伸出它的另一只手拽住了男人的腿往更深的水域拖去。
让怪物没有想到的是，男人纹丝未动。
“呵呵，就凭你？”
话音刚落，男人的手穿透水面一把抓◎住了怪物的头顶直接拽出了水面，怪物瞪着深绿色的双眼，白色的瞳孔深处涌现出深深的恐惧。
“Vegeta?!”
男人冷冷一笑，挥舞手中的长剑。仿佛剪开一片柔◎软绸缎一般轻◎松，男人割下了怪物的头颅。怪物还维持着方才恐惧与惊讶交织的表情，张大着嘴望着男人。
一丝红光在男人的眼中一闪而过，随即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男人自然没有◎意识到眼中的异动，他将绿皮怪物的头颅装进随身的布袋很快回到了岸上。
悟空此刻已经站了起来，他将男人给他的披风牢牢地裹◎着上身，一边发◎抖一边望着湖心的方向。当看到男人完好无损地上了岸之后，少年放心地长吁了一口气。
“你没受伤吧？”
“我不是你。”
贝吉塔无视了少年的关心，径直往他们的营地方向走去。少年急忙一颠一跛地追上男人的脚步，他走得有些艰难，男人没有丝毫帮助他的意思。
“我建议你走得慢一些。”
“我没事。”悟空咧着嘴解释，但他的表情却一点都不像没事的样子，“我只是想知道你遇到那怪物了吗？它跑了吗？还是你杀了它？哦对了，你有没有看到那条鲈鱼，我还想把它作为……”
“能不能闭上你的嘴巴，惹是生非的家伙！”
“我……”
没等少年说下去，贝吉塔转身一把抓◎住少年的衣领拉近自己，压低声音呵斥道：“Merrow居然能出现在这种地方，真是拜你所赐，年轻人。”
“什么？什么迈罗？”
悟空瞪大了双眼，他有些害怕地注视着贝吉塔怒气冲冲的脸，他觉得这次自己似乎真的惹怒了男人。
“水栖食人魔，袭◎击你的绿色家伙就是它。”
贝吉塔说着把从腰间的布袋里取出一样东西扔到了悟空的怀里，少年赶紧◎抓◎住那个湿◎漉◎漉圆◎滚滚的东西，这才发现这是一个绿皮肤的头颅。它的牙齿是黑色的，眼睛是深绿色的，瞳孔却是新月般的惨白。这个绿皮家伙长着一张大嘴，强有力的下颚让人联想起刑场的闸刀。它惊恐地直视前方，仿佛死前看到了异常恐怖的画面。
悟空惊叫了一声，慌忙把迈罗的头丢在地上。贝吉塔回头望了一眼惊慌失措的少年，低声笑了起来。
“嘿，这并不好笑！”
悟空惊魂未定地抓紧了裹在身上的披风，不满地嘟囔道。
男人笑着捡起迈罗的头装进布袋，便不再理会少年的抱怨。
他们的营地离湖畔不远，即使悟空因为脚伤行进速度较慢，他也很快抵达了目的地。
贝吉塔早已坐在篝火边靠着类似鹿腿的东西，少年不禁瞪着双眼，指着香喷喷的鹿腿张大了嘴。
“你，你什么时候……”
“一开始我就没有对你抱有什么希望，你出去的这段时间足够我准备几天的食物了。但我没想到你非但没带回来一丁半点的食物，却差点被食人魔做成了晚餐。”
“我只是想去抓几条鱼……”
悟空有些委屈地小声解释了一句，跌跌撞撞地在男人的不远处坐了下来。男人瞥了他一眼，将烤好的鹿腿递给少年。少年赶紧接过了食物，旁若无人地狼吞虎咽起来。
他实在太饿了，尤其是经过刚才那一番折腾后。
“迈罗能制◎造幻象，它能让在水里看到你想要看到的东西。你这种头脑简单的家伙一心想着抓鱼，才会这么简单地上钩。”
“我真的很想抓一条大鱼作为我们的晚餐！我不想让你等太久……”
贝吉塔的眉毛再次抽◎动了一下，他一边烤着他的那份，一边用严厉的语气警告少年。
“别做不自量力的事情，年轻人。在这片丛林里你只是一个初来乍到的外来者。”
“难道你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吗？”
“不是。”
在这之后，贝吉塔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理会悟空的搭话。少年明白男人不想和自己说话，填饱肚子后便开始便专心研究自己的脚伤。
悟空平时就会储备一些治伤的草药，外出的时候更是随身携带。幸好迈罗的爪子没有毒素，他只要敷上一些止血的草叶，不出几个小时便能活蹦乱跳了。悟空一直知道自己的恢复能力非常快，或许这也是赛亚人的特性之一。但此刻他不方便向贝吉塔求证这个问题，因为男人看起来心事重重。
贝吉塔目不转睛地盯着篝火，火光在他黑色的瞳孔伸出不安地跳跃着。悟空突然觉得，他不应该就这么沉默下去。他向男人的方向挪动了一点距离，试探性地问。
“贝吉塔，你是不是在水里看到了什么东西？”
出乎悟空的意料，贝吉塔并没有无视他的问题。男人转过身来盯着自己的双眼，一字一顿地回答。
“我看到了你的尾巴。”
少年的表情顿时僵住了，他觉得男人是故意的。
“有了它，你不会再给我引来这种麻烦的东西。”
“对不起。”悟空注视着篝火，有些沮丧地低下了头。
贝吉塔挑◎起了眉，开口道：“你今天说了几个对不起了？”
“……忘记了。”
“赛亚人从来不做嘴上功夫。”
“可是我可能需要一点时间。”还没等男人发话，悟空便抢先补充，“我知道，我知道你没有足够的时间。我会遵守约定的，如果到拿索之后我还没有长出尾巴，我自己会离开。”
贝吉塔的表情变得有些僵硬，似乎连他自己也意识到他对少年的要求太过严厉。但男人丝毫没有安慰少年的意思，他换了个舒服一些的姿◎势依靠在身后的树干上，示意少年将披风还给他。
“明天天一亮我们就必须启程，既然这里迈罗能够来到这里，就证明有人在追踪我们，尽早休息吧。”
但悟空没有把披风还给贝吉塔，而是挣扎着站了起来，坐在了男人的身边，把一半盖在男人的身上。
贝吉塔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悟空的举动，少年顿时涨红了脸。
“对不起。”
见男人皱起了眉，悟空赶紧解释：“啊！我的意思是——我很抱歉我又向你道歉，可我还是要先说一句对不起——因为我真的很冷，所以我很需要你的……披风……”
“所以你打算要我和你分享我的披风？”
男人难以置信地反问，从来没有人向他提出过这样的要求。
见贝吉塔一副不愿意跟他分享的样子，悟空有些不满地说：“嘿！这披风还是我托人帮你做的！”
男人的脸色变得更差了，悟空慌忙地放低了姿态央求。
“我真的很怕冷，拜托了，贝吉塔先生。”
贝吉塔无奈地皱着眉闭上了双眼，指着远处的草垛呵斥：“哼，带着我的披风离我远点，臭小子！”
少年受宠若惊地点点头，起身一瘸一拐地向草垛走去。他抱着男人的披风躺在松◎软的草垛上，男人斜靠在树干上，似乎已经进入了假寐的状态。
“贝吉塔，对不……”男人似乎动了一下，少年马上改口，“我是说，谢谢！”

2
丛林的夜，从未有过寂静无声的时刻。
悟空伏在茂盛的草丛间，像一只伏击猎物的豹。他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守在这个地方，男人交代他这么去做，他只能听话地待在这里。他完美地控制着自己的身体与气息，仿佛完全融入了夜色一般，没有人也没有生物能够发现他的存在。
这是他与贝吉塔一同上路的第十天。自从那次悟空遇到迈罗之后，贝吉塔变得更加警惕谨慎。就像今天，在悟空已经选好了安营扎寨的场所，男人突然变了脸色，要求悟空留守在原地隐藏哪里都不准去。
“老老实实地待在这里，如果你不想被野兽撕碎的话。”
除了服从，少年别无选择。因为从他们结伴同行的那一刻开始，男人便不止一次地威胁他如果违抗命令的话就扔下他一人离开。虽然少年凭借他的追踪能力他能轻而易举地再次追上男人，但为了不让这个他好不容易才得到的“伙伴”不高兴，他尽量让自己对男人的要求百依百顺。
顺从男人的安排对悟空来说没有什么损失，就像他顺从他人对自己的期待一样。只是男人总让他待在一个地方然后独自行动，这十天里悟空与男人共同行动的时间大概不会超过十个小时。
这种感觉很不好，被保护被轻视的感觉，但为什么自己会表现得如此糟糕。
夜露沾湿了少年的衣物，寒冷如潮水般侵袭着他的身体。悟空不禁打了个寒战，他可是最怕冷的。
这种时候不应该找个开阔的营地，架起篝火，烤熟收获的猎物，饱餐一顿然后美美地睡上一觉吗？
“喔……啊……”
一声长啸打断了悟空的思路，一股腐臭的气息瞬间侵入他的鼻腔，这让悟空差点直接呕吐了出来。
少年从未闻过如此难闻的味道。如果男人的味道是美酒的话，那么这股味道就像肉铺常年未清理的水沟里的淤泥，腥气十足且腐臭至极。
悟空不禁捂住了鼻子，他的嗅觉本来就很灵敏，对常人来说都已经很浓烈的臭味到他这里会被放大一百倍，他简直要被熏了过去。
该死，到底是什么东西。
大地突然开始震动，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朝着悟空的方向快步走来，少年努力让自己在怪物引发的地震中稳住身体。腐臭的味道越来越浓烈，他几乎要背过气去。要不是男人要求自己躲在这里不准离开，悟空早就忍不住爬出草丛看看这到底是什么恶心的野兽。
震动突然停止了，而空气中腐臭的味道并没有减少。这股味道太过浓烈，它仿佛无处不在，悟空几乎无法辨认它的方位。少年微微仰起上身，试图越过茂密的草丛观察到底发生了什么。
悟空终于看见了腐臭味道的来源。
那是一头高达10英尺的食人魔。他的皮肤看起来就像岩石，苍白并布满了伤痕。双眼细小得就像两粒黄豆，面部中心的两条细缝姑且算作他的鼻子。但他的嘴极大，一直延伸到同样细小得和体型格格不入的耳朵根部，就好像有人在一块岩石之上生生劈出了一道极深的裂缝。
苍白的怪物站在离悟空300英尺的灌木丛间，夜色中他就像一尊会移动的雕像。他那细缝般的鼻孔一张一合，在努力地嗅着什么。
贝吉塔说的没错，还有别的龙族在追踪他们。少年不敢肯定以食人魔的体型与高度是不是已经发现了自己，他听其他猎人说过他们视力很差，嗅觉也并不灵敏，主要是依靠听觉来寻找猎物。或许他只要躲在这里一动不动就能避开这个棘手的怪物，但按照贝吉塔的说法，自己的气味非常特殊会吸引来龙族生物，那么他躲不躲都将无济于事的。
自己现在应该是继续躲藏还是主动迎战呢？
悟空一动不动地伏倒在地上，思考着下一步他该怎么做。而他没有注意到的是，就在他的身后，一个黑影正在慢慢接近他。
“唔！”
还没等悟空发出声音，黑影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少年挣扎了几下，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好闻味道。
那是贝吉塔！
“你还真是听话，年轻人。”贝吉塔低沉而充满磁性的声音缭绕在悟空的耳边，他半跪在地上俯身压迫着少年，用嘲笑的语气轻声说，“可惜警惕性太低，我甚至可以直接一刀捅死你。”
那是因为食人魔的味道太浓烈了。
悟空用力地摇摇头，可男人的束缚让他没法说话。他不满地扭动了几下，男人便放开了他。少年在男人放开自己的瞬间转过身来，男人正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就像他们相遇的那个晚上一样。
“听着，我需要你接下来做几件事。”
男人压低了声音，俯下身来在少年的耳畔低语起来，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少年紧绷的身体和涨红的脸颊。
虽然悟空知道，贝吉塔不过是为了不被食人魔察觉，才在如此接近的距离，以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音量交代他接下来需要做的事情，但这样的亲密依旧让他心动不已。他的心脏狂跳不止，他既想尽快摆脱对方的束缚，又无比贪恋此刻的触感。男人好闻的味道似乎已经盖过了食人魔的腐臭，迅速包裹了他的全身，直到男人起身的那一刻才惊醒过来。
“明白了吗？”
悟空点点头，脸依旧发烫。不知道夜色是不是帮他隐藏好了这一点，不然男人会更加看不起自己。
“Good boy。”男人微微牵动嘴角，拍拍自己的脸再次消失在夜色之中。
悟空晃了晃脑袋，腐臭的味道瞬间将他从迷迷糊糊的状态中拉了出来。少年有些不满地瞪着眼前这头怪物，冲着食人魔吹了个口哨。
“这里！你这个瞎子！”
苍白的怪物顿时停止了搜寻，大声咆哮着朝着悟空的方向跑来。
少年急忙起身，抓紧了手中的弓箭向前奔逃。可食人魔的速度比他想象中的要快很多，虽然他已经越过了好几个深坑和土堆，但对方却也与自己保持着十几英尺的距离并且越来越近，仿佛丛林里复杂的地形对食人魔的体型来说如履平地。
少年绕了一个圈，看准了眼前的一颗大树，一把抓住树干窜了上去。谁知追逐少年的怪物仿佛知道他要上树一般，举起双手往地上重重一击。
“哇哦！！”
刚抓住树干的悟空被硬生生地震落，一个翻滚倒在地上。后背的疼痛让少年禁不住咳嗽起来，他捂着胸口瞪着向他压迫而来的苍白怪物。
食人魔的身体完全遮住了丛林的所有光线，悟空整个人都覆盖在他的阴影里。黄豆大的双眼闪烁着绿色的光芒，那张仿佛被生生劈开的大嘴咧到了耳根，冲着少年大吼。
食人魔的大嘴就在自己的眼前，悟空能够感觉到食人魔的口水滴在自己的胸口上。
奇怪的是面对他从未遇到过的龙族生物，悟空并没有感到太多的恐惧，更多的是兴奋与紧张。少年眨了眨他那明亮的双眼，拔出一支箭拉满了弓弦。
瞄准他的眼睛，不能失手。
悟空在心里默念着贝吉塔的嘱咐，但他的手依旧在有些微微发抖。也就是那一瞬间的犹豫，苍白的怪物一掌打掉了少年手中的弓箭。少年顿时飞了出去，手中的长弓也被折成了两端。悟空瞪大了双眼，他身上已经没有其他武器了。
“你在干什么，年轻人！”
贝吉塔的声音从食人魔的身后传来，苍白的怪物咆哮着转身，正面迎上一跃而起的男人。天知道男人拥有多大的力量，这头10英尺的食人魔居然被他一脚踢翻在地。贝吉塔迅速沿着怪物的身体一路向上，双手紧握长剑，狠狠刺入了食人魔的咽喉。
长剑贯穿了怪物的颈项。苍白的怪物顿时抓狂般地挥舞着双手，男人一边稳住自己一边死死地握着剑柄，剑刃又没入了几分。在几声震天的嘶吼之后，食人魔终于垂下了双手，不再动弹。
男人面无表情地擦去溅在脸上的血，用脚踩着食人魔的脖子用力拔出了长剑。瘫坐在地上的悟空盯着男人的动作，抿紧了嘴唇。
“贝吉塔…”
“我叫你瞄准他的眼睛。”男人眼皮都没有抬，“然后你做了什么？”
悟空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答，刚才那一瞬间他确实犹豫了。以他的水平他不该在这样的距离迟疑，但他害怕自己失手，害怕在男人面前再出洋相。
“对不起。我只是太想……”
太想向你证明我能够帮你了。
“我不管你想什么，我只看你做了什么。”
贝吉塔将长剑收入鞘中，冷冷地瞪了少年一眼。
悟空失落地垂下了肩膀，他再一次在男人给自己的测试中失败。他越是想向男人证明自己，就越是在关键时刻把事情搞砸。
少年烦躁地挠着头，目前为止他确实没有给男人带来任何好处。他的气味引来数不清的怪物，导致他们的行程也因此改变，而他的畏寒体质更加拖延了不少进度，连悟空自己都惊讶男人居然还能容忍自己。或许他确实是一时冲动，因为自己的任性而成为男人的负担。但他真的不想就此放弃——即使他担心在这么下去男人会赶走自己。
“如果你只想着依靠你那些过去的经验和那点天赋的小聪明。”男人拾起那把断成两截的弓递给少年，“我想我这十天是一个很好的测试，你完全没有资格做我的旅伴。”
男人的话依旧让自己无法反驳，悟空有些无奈地接过他断成两截的弓，情绪更加低落。
“为什么你总是把话说得那么绝对。”
“因为我已经给了你够多的机会了。”
悟空再次无言以对，他不敢去看男人明亮的双眸，他怕看到自己倒映在男人双眸中失败者般的影子。
“但是选择权在你。”贝吉塔说着把自己的弓箭丢给了少年，“下一次，我不会救你。”
他还是把自己当作一个孩子，任性的孩子，这让悟空更加不开心。但是他似乎确实没有理由不满，毕竟贝吉塔对他来说是一个长辈，甚至可能是一个尊贵数倍的长辈。他能够跟在对方的身边，已经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了。但自己必须做些什么，至少能够分担一些负担而不是增加负担。
悟空加快了步伐，他正想跟上男人的脚步再说些什么，突然听到身后一阵异响。原本已然死去的食人魔居然从地上爬了起来，挥手便向他们攻击。
“小心！”
悟空赶紧蹲伏躲过食人魔的拳峰，他试图去抓住走在前方的贝吉塔和他一起蹲下，却没想到男人反而迎难而上直接冲向了诈尸的怪物。
“看来这家伙还没死透。”
男人牵动嘴角，露出一个邪气而傲慢微笑。他趁这个苍白的怪物低头之时跃到了食人魔的背上，拔出他的长剑再次刺向方才他制造的创口。可这一次却没有之前那般顺利，食人魔及时地护住了他早已贯穿的颈项，一把抓住了在他的后颈活动的赛亚人，怒吼着捏紧了双手。
“贝吉塔！贝吉塔！”
悟空焦急地大喊，一路上他看到的都是男人过关斩将的英姿，他第一次遇到对方被动挨打的情况。男人被怪物捏在手心里，表情变得越来越痛苦。
“你还在等什么，还需要我提醒你吗！”
悟空这才反应过来，他急忙拔出一只箭，拉满了贝吉塔给自己的新弓。食人魔应是听到了少年的声音，空出一只手来朝着少年的方向挥来。悟空急忙一个翻滚从食人魔的脚下溜走，站在了怪物的后方。
“嘿！”少年大声喊着，拉满了弓弦，“放开他！”
屏气、凝神、发射，离弦的弓箭沿着它既定的轨迹望着食人魔黄豆大的眸子飞去。急速飞来的箭头倒映在浑浊的眼球中，直接刺穿了怪物的头部。食人魔咆哮着跪倒在地上，紧握男人的手上下挥舞着。
少年随即补上了一发，命中了食人魔的另一只眼睛。闷雷般的喊叫声响彻这成片森林，栖息在丛林顶端的飞鸟顿时被惊起，鸣叫着飞过他们的头顶。已然进入状态的弓箭手微微一笑，连续补上了几发，分别命中了怪物的膝盖和手腕。
这头庞然大物终于松开了手，轰然倒地。
悟空缓缓放下了握弓的手，释然般地长叹一口气。他不住地喘息着，胸口依然咚咚咚直响。他居然做到了，在男人的面前，并且他救了对方，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真的做到了。
在食人魔倒地前一刻挣脱的贝吉塔站在悟空的不远处，抱着双臂沉默地望着少年。少年抓着弓箭全身颤抖着，不知是因为成功的兴奋还是惊魂未定，亦或是他只是冷得发抖。
“贝吉塔，我没事……不对，你没事吧？”
男人不禁嗤笑出声，他伸手将自己的披风卸下扔给了悟空，向少年做出了一个跟上的手势。
“唔，谢谢。我确实觉得有些冷。”
悟空倒也不客气，他接过男人的披风披在了自己的身上，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突然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他快步追上男人问：“其实你是故意的对吗？你知道只有射中食人魔的眼睛才能杀死他们。”
“我觉得你需要控制一下你的自作多情。”
“但是你确实把你的披风给了我，还愿意继续带着我上路。”
贝吉塔没有立即回答，他盯着悟空的脸许久，直到悟空的脸红到了脖子根。
别这么盯着我。悟空在心里小声求救着，男人似乎听到了他心里的求救声，移开目光转身继续前行。
“你真的想知道原因吗？”
悟空点点头，脸上的余温还未褪去。
“那么，就好好感谢一下你这张脸吧。”

3
悟空花了很长时间去琢磨贝吉塔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总不会夸自己长得好看吧？虽然从前是有不少姑娘这么夸过自己，但说这话的可是贝吉塔啊！悟空打死都无法想象男人会因为自己的长相而带上自己冒险。
我又不是一个姑娘。
悟空不解地望着男人的背影，尽可能地发挥自己的想象力猜测男人的想法。
这说不通啊，而且要论皮相的话，就算是以悟空的审美观，男人也比自己俊朗数倍。
不对，应该说是贝吉塔的脸对悟空来说是另一个世界的俊朗，这37年来他从来没见过像眼前的这个人这样的脸。贝吉塔的脸不是他所接受的审美观中标准的美男子的脸，却依旧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很多时候少年觉得他早已忘记了性别的概念，他只感觉到有一股强大的、来自他的内心深处的、被称为本能的力量在催促着他做些什么。至于要做些什么，悟空却不知道。
这感觉就像进入发◎情期的野生动物。
想到这里悟空的脸又红了起来，他的内心涌起一种奇妙的感觉，这种感觉在男人身上好闻的气味的催化下，让悟空的脑袋变得晕晕乎乎的。他努力眨着眼睛让自己保持清◎醒，可视线却越来越模糊，贝吉塔的身影在他的视线里摇晃着，这让男人变得更加——吸引人。
等等，我这是怎么了？
突然悟空眼前一黑，双◎腿一屈跪坐在地上。一股燥热感从他的尾椎骨腾起，沿着脊柱一直蔓延到后颈。他双手撑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前的景象变得越来越模糊。
就在悟空以为自己就要晕过去的时候，贝吉塔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思绪。
“你怎么了？”
男人的声音仿佛来自千里之外，少年怀疑其实对方是站在另一个山头对着自己呼喊。然而脸颊上冰凉的触感让少年分外真◎实地感觉到，男人就在自己的跟前。
“我不知道，我觉得，我觉得很热……”
悟空咳嗽着，他努力睁开自己的双眼。他的眼睛因为难受涌起了一层水雾，少年喘着气看着男人，捂住了自己的心口，这感觉真的好◎痛苦。
“燥热、心跳加速、好像有人拿着个烧红的烙铁沿着你的尾椎骨一直往上？”
“你怎么知道？！”
“看来你的尾巴快要长出来了。”
贝吉塔的表情比平时还要冷静，他伸手穿过悟空的腋下将少年搀扶了起来。依旧处于迷糊状态的悟空摇晃着脑袋，脸上露◎出兴◎奋的笑容。
“真的吗！！我真的要长出尾巴了吗！！”
悟空说着环抱住了搀起他的贝吉塔，越来越严重的无力感让他几乎把自己所有的重量都压在了男人肩膀上。男人有些厌恶地皱了皱眉，刻意与少年拉开了一定的距离。
“我们得找个地方让你隐藏起来，这样的情况会反复几次，这会是最危险的一段时间。”贝吉塔换了个姿◎势将悟空架在自己肩上，“前面就是回音山谷，山谷的入口东侧有一个山洞，你可以在那里熬过去。”
“我一个人吗？贝吉塔你要去哪儿？”
“我会和你一起。”贝吉塔叹了一口气，“丢下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未成年人，这不是一个王……一个成年赛亚人该做的事情。”
贝吉塔皱起了眉，表情有些尴尬。但悟空并没有在意对方差点说漏嘴的内容，他的意识游离在消失的边缘，几乎是在梦游一般对男人说话。
“贝吉塔，谢谢你。”
听到少年的话，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每次你都威胁我说要丢下我，但实际上你都会回来。我知道，其实你并不需要这样做的。只是我想弄清楚一件事，你做这些为……”
悟空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终于支撑不下去失去了意识。少年软◎绵绵地斜靠在贝吉塔的肩上，像未满月的婴儿般陷入了深深的睡眠。
悟空的脑袋抵在贝吉塔的侧脸上，奶香般的味道持续冲击着男人的神◎经。一滴冷汗从贝吉塔的额头缓缓淌下，男人默默闭上双眼，开始集中自己的注意力。
很快他驱赶走了来自本能的冲动，恢复了方才冷静到冷漠的表情。
“我做的这些，并不是为你。”
那一刻贝吉塔的表情第一次变得丰富起来，他仿佛在回忆一件不愿意回忆却又渴望回忆的事情，复杂的情绪在他脸上以极其微妙的形式展现着，让他看起来仿佛在上演一出仅用表情便能完成的哑剧。
熟睡中的悟空显然听不到也看不到男人的反应，他像一个孩子一样蜷缩在男人的怀里，享受着属于他的宁静时刻。
少年在黑◎暗中不知道沉睡了多久，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一般他才慢慢睁开自己的双眼，发现自己维持着失去意识时刻的姿◎势，蜷缩在男人的怀里。而男人则坐在一棵樟树下，看起来有些睡眠不足。
“你醒了？”
我的天呐！
悟空猛地坐了起来，他居然就这么靠在男人的怀里睡着了！而且男人居然没有直接把他丢在一旁！要知道前十天的每个晚上，只要他进入对方方圆三米以内就会被男人斥责让他滚远点！今天是怎么了！
“你现在倒看起来没事了。”
“我……我……”悟空不敢去看男人的脸了，赶紧转移话题来掩饰自己的尴尬，“我…我是说，我们……我们这是在哪？”
“原地，你指望我拖着你去回音山谷？”
什么？贝吉塔就这么抱着自己坐到天亮吗？
悟空眨了眨双眼，男人眼中的疲倦很好地证明了他的猜测。少年感觉自己好像亵◎渎了什么宝贵的东西一般充满了负罪感，他小心翼翼地往男人相反的方向挪动了一下距离，低声道歉。
“抱歉，我也不想这样。”
贝吉塔没有回答他，他似乎很感谢少年主动的远离，长吁了一口气向后靠去，开始闭目养神。
男人需要休息，看得出来他整个晚上都在强◎迫自己保持清◎醒。悟空感到非常内疚，但他却没有其他弥补的办法。少年只能安静地坐在一旁，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
贝吉塔只睡了大概半个小时便醒了过来。
或许是长年逃亡的生活让男人磨练出了在短暂的时间里迅速恢复体力的能力，也或许是男人天生的警惕性让他根本无法在一个不安全的地方休息太久。虽然男人略显疲惫，他依旧按部就班地处理了他们停留过的痕迹，告诉少年他们可以继续上路了。
贝吉塔就好像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
不同于悟空37年来安逸到连争吵都只限于邻里之间的生活，男人的生活充满了危险、厮杀、逃亡。这十天悟空所碰到的龙族生物比他37年来遇到的猎物种类还要多，虽然他知道这都是他所引来的，但看到男人熟练干脆的手法，他可以想象得出男人曾经过着怎样的生活。
虽然他们都曾独自一人，也都无家可归，但是他们的生活却是完全不同的。悟空想，如果自己和男人互换位置，他恐怕早就曝尸荒野了。
这让悟空愈发感到愧疚，他一直以为自己能够帮上些忙，而实际上他确实和男人所说的一样，是一个累赘。那么男人为什么要带着自己呢？
悟空盯着前方男人的背影，不知道为何，这一刻他非常想知道答◎案。
“贝吉塔，你是不是说过进入青◎春◎期的赛亚人通常会被比他强大的成年男性赛亚人吸引？”
男人没有回头，以默认的方式回答了少年的问题。
“那我明白我为什么会对你有这种感觉了。”
“等你的尾巴长出来，它会消失。”
男人的声音毫无起伏，悟空缓缓垂下了眼帘，他不知道自己是该开心还是该难过。
“但是你也说过我的气味对你也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你在暗示什么吗，年轻人？”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悟空慌忙摆着手解释，贝吉塔已经停了下来转身瞪着自己，这让少年分外后悔方才自己的发言。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我只是……”
男人微微昂起头，他那高傲的脸有一半暴◎露在灿烂的阳光下，一半隐藏在丛林的阴影里。虽然他的个子确实没有悟空高，但是少年还是有一种被俯视的错觉。
“我警告你，年轻人！如果你再自以为是地说些多余的话，相信我，我有的是办法对付你。你以为我真的是带上你去冒险吗？”
“不是吗？”少年睁着大大的双眼，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失望，停下了脚步，“我以为，我真的说服了你，你也接受了我。”
贝吉塔不带感情地瞥了悟空一眼，这让少年感觉胸口一阵刺痛。
“这么说，你并不是被我说服了……”
男人微微牵动嘴角，转过身去。
“所以为什么要带上我，贝吉塔！”
男人不理会他，加快了前进的步伐。这一次悟空没有追上去，他只是站在原地，看着男人离自己越来越远，却迈不出他的步伐。
“贝吉塔！贝吉塔！”
悟空叫喊着，一时间他感觉他就要失去他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伙伴了。他不住地呼喊着对方的名字，却感觉自己的脚好些灌了铅一般，动弹不得。
就在少年几乎要哭出来的时候，男人终于回头了。对方用一种无奈的表情看着自己，而他也只能用祈求的目光看着男人——实际上他做任何事都是强词夺理的苛求，只是他觉得如果他不试一试，可能会永远都不知道这次他以为是他靠自己争取来的旅行的真◎相。
“你能告诉我实话吗？我只想知道……为什么……”
贝吉塔深吸一口气，双手◎交握，似乎在缓解某种情绪。悟空有些惊讶，在他面前表现得如此完美和冷酷的男人居然也有焦躁不安的时候。
“我要带你去见一个人，他大概就在这附近。”
“谁？谁在附近？”
“你的父亲，巴达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