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圈个人@伊格弩

第二章 人性，时代与暴力第一节 灵长动物的暴力
人类不是从现存的灵长动物猴子猩猩进化来的，而是从我们已经灭绝了的，与猴子猩猩共同的灵长祖先分化进化来的。尽管如此，我们和黑猩猩，和倭黑猩猩的基因，仍有99%的相似度，我们还是可以从灵长动物的行为模式中找到我们人类进化中曾拾取或和遗落过的社会和个体行为特征。

一般人最熟悉的灵长动物，就是可以从动物园看到，电视节目也常讲的那些猴子。我们对那些常见灵长动物的印象就是，父系社会，最强壮的雄性依靠武力占有多个雌性，最不强壮最低阶的雄性没有性伴。雄性之间地位分化最明显，但雌性之间地位也有差别。它们的雌雄“通婚”最多的是同阶层之间的“门当户对”。低阶的在占据空间位置和食品分配上也受制于高阶的，有“越轨”行为会被打。低阶猴子之间，并不认为彼此之间存在共同利益，不会联合起来推翻高阶猴子的统治。只有在来了另一只更强壮的雄猴把现在的大王打败后，他们才会墙倒众人推似的把旧大王打出去，甚至杀死，然后一起服从新的大王。整个猴群也会在大王的带领下和别的猴群打群架，但是它们不会把这种打群架同仇敌忾的能力用于推翻那个欺压自己的“自家大王”，因为它们相信它们需要大王，国不可一日无君。

这种生活图景和古代人类有着本质上的相似性。于是有些人就为人类内部的不平等，暴力欺压，懦弱服从等现象找到了生物学的依据——看啊，大自然的设定就是以这样子为正常状态的。其实，天地不仁，大自然根本没有什么有意识的设定，存活下来的物种也不是什么完美的状态；只不过，这个物种只要没有蠢弱到生存不下去的程度，它就可以继续存在，而已。继续存在，只不过是一种最低级的“成功”。

黑猩猩对待别的群落的同类虽然残酷，但是他们对自己群落的成员的暴力程度就差多了。虽然黑猩猩在群落内部的非致命暴力事件，比狩猎采集阶段的原始人部落内部的非致命暴力事件几率高，但是黑猩猩群落内部的致命暴力事件却和原始人部落内一样，也就是说，黑猩猩并不比原始人更爱杀“自己人”；猩猩婴儿在群落内部被杀的机率也非常低，即便是首领猩猩，也不会为了清除其它雄性的基因而故意杀死它们的孩子。也就是说，黑猩猩的群内自相残杀几率相当于人类早期部落内最平等的“原始共产主义”阶段一样低。这是因为黑猩猩和原始人不懂别的，只懂在“自己群落里都是自己人”的基础上党同伐异，把自己人搞死了，自己群落的“人口”减少了，战斗力就降低了，所以要悠着点。但是后来，人类进入了更复杂的社会形态，人的想法多了，对什么叫“自己人”的理解也没那么简单了。

就算是同一个村子的人，也可以因各种的“不同”而分成“他们”和“我们”，而不见得直接认定为“自己人”。那么更多的群落内部的自相残杀，就有了发生的理由。而且，由于人类的思想更复杂，人类之间互相仇恨的理由也越来越多。不仅是为了地理资源、物质利益、繁殖机会，就连不涉及实利的理念差异，不涉及实利的口角也能打起来，结下仇恨，甚至导致杀人。比如说，雄性猴子猩猩搞同性恋，大王是不管的，因为那不侵犯大王的利益，正好还少一个跟它竞争雌性的；而人类男头领却可以仇视、清洗、杀害男同性恋者。人的这种行为会让动物界的大王匪夷所思，但这正是因为人的思维更复杂了，却没有很好的驾驭自己的复杂思维，以至做出毫无意义，破坏自己所处的社会的疯事。

有人说，倭黑猩猩相当于人类的左翼嬉皮士，黑猩猩相当于人类的右翼主战派，两种猩猩的风格揉合在一起就成了人类的处事风格。这种说法不无道理。可能是，倭黑猩猩和黑猩猩以及人类有着共同的祖先，这个祖先的基因中既有左，也有右。后代中，一支继承了“左派”，一支继承了“右派”，一支左右都继承了，于是这一支就进化成了人。

相比之下，男人就“能干”得多了，他们可以从外面抢掠、强暴、、拘禁女性，强迫她生育他们的孩子；而且，对于大部分灵长动物来说，年幼、怀孕或哺乳的雌性不是性资源，但对于男人来说可就不见得有这个禁忌了，男人的铁蹄可以践踏到女性一生中的任何一个阶段。部分原因可能是，人的特殊生理决定了人没有固定的发情期，男人可以对任何状态的女人产生性趣。

有人不禁会想，大自然对环尾狐猴设定这种“古怪的风俗”一定会有它的道理的吧？应该是为了发挥母猴王选择最佳雄性基因的能力，强迫别的母猴都跟“基因好”的雄性交配，不能找其他雄性，这样保证种群后代质量？不是的。环尾狐猴都那么濒危了，说明它们并没有实现成功的基因优化，母猴王选定的雄猴并没有什么突出的好基因。反而，每一代中的父种过少，会导致基因多样性差，近亲交配机率增加。正如前文所说，大自然并不是因为这样有利于狐猴种群，所以才这样设定。只不过环尾狐猴和生存能力和环境尚没有糟糕到让它们灭种的地步，所以它们还存在而已。但还能存在多久呢？难说。

灵长动物具有的暴力机制、暴力缘由，我们人类都具有，而且我们还有动物所不具备的暴力机制与施暴缘由。由于人类社会比动物社会复杂，于是人类的暴力也不像动物暴力那样高度模式化——属于什么物种，暴力模式就是什么样子——而是更加五花八门，什么人都有，在特定情况下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一个人认为不可思议的奇葩想法，在另一个人的脑子里就是完全正当的。

我不同意“暴力是学来的”这种说法。暴力是人类血液里的东西，不需要后天学习就会的。“杜绝暴力”的自律才是后天学来的。我们头脑中有着比灵长动物更多的施暴理由，我们也有比灵长动物更强的施暴能力，但同时我们也有比灵长动物更强的同理心能力，道德自律能力和理性能力。我们有潜质创造出灵长动物不可能企及的美好与繁荣共存的社会，既是因为我们在暴力方面更有本领，也是因为我们克制暴力和创造和平的潜力也傲视群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