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我以为爸爸会陪伴我们度过圣诞节。
但是,我错了。
一个寒冷的早晨,我跟爹地照常梳洗完毕就来到医院看爸爸。我们到达医院时,以为爸爸已经醒了,可是当我们走进他的病房时,他依然沉沉地睡在病床上,一动不动。爸爸的床边站着一脸焦虑的玲子小姐。
我心头一紧,走到她面前:“发生了什么事?”
“今天早上我来给你爸爸量体温,打了针,也量了血压,但是他睡得好沉,都没有醒。不知道是怎么了。”玲子小姐看着床上紧紧闭着双眼的爸爸,说。
“什么?”我担心地靠过去,摇了摇爸爸:“爸,醒一醒。”
爸爸完全没有反应。这很反常。爸爸平常睡觉都很轻,即使他真的很疲累,也不可能睡那么沉,连我那么用力地摇晃他他都不醒。爹地也走到爸爸床边,拍拍爸爸的手臂:“国光。醒醒……”
玲子小姐急匆匆地冲出病房,叫来了先岛医生。先岛医生快步走进病房,拿出听诊器按上爸爸的胸口,轻轻地翻开他的眼皮,用手电筒照了照。
他蹙起眉头,脸色很凝重:“这很糟糕。他失去意识了。”
爹地抓着先岛医生的手臂,声音干涩颤抖:“失去意识是什么意思?他昏迷了?”
“……嗯。好像是的。”先岛医生不打正眼瞧爹地,看着爸爸。
“那……那怎么办?”我深呼吸,尝试冷静下来,问。
“……不知道……我们还不了解他身体里的病毒。你们先出去,我给他仔细地检查检查。”先岛医生捏了捏眉心挥手让我们出去。他朝护士们使了使眼色,护士们会意,离开病房去取来了做检查的器材。玲子小姐推着我们:“抱歉,你们先出去一下。”
我们心不甘情不愿地被推着离开了病房,看着病房门关上,我无助地看着爹地:“怎么办?爹地,现在怎么办?”爹地伸手抱着我,低声安抚:“没事。一切都不会有事的。”他这么安抚着我,我却能明显感觉到他拥抱着我时那颤抖的手臂。
我们坐在爸爸的病房外,紧紧相依,等待着先岛医生从里头走出来告诉我们结果。我的手指都是冰凉的,心脏也飞快地跳着。爹地垂着头,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不过我知道,他一定很担心。
他把爸爸捧在手心里疼爱,现在爸爸昏迷不醒,他一定焦虑死了。
我靠在爹地宽厚的肩膀上,紧握双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的皮肉里,我却什么疼痛都感觉不到。我浑身失去了知觉,像没有了灵魂的躯壳,只有那强烈的忧心,焦虑和心口的疼痛告诉我我还活着。
等了像是有一个世纪那么长,爹地到医院的食堂去买来了两杯热可可。他把其中一杯递给我,脸上满是疲惫地勉强对我笑了笑:“喝一点吧。”
我不想喝,但是觉得肚子空空的很不舒服,也只能接过一点一点地喝完。
热可可香甜的味道喝在口里却变得淡然无味。我的味蕾仿佛失灵了,五官都呈现当即状态,只有脑里还在不停地旋转思考,一片的混乱使我乱了阵脚。
我很担心爸爸。
为什么他就这么陷入昏迷了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有人陷害他么?有人给他下药?
不可能啊!
他一直在医院,哪儿都没去,玲子小姐也一直留守在他病房外,不可能会有人潜入病房里的。
终于,爸爸的病房门缓慢地打开了。先岛医生拖着沉重的步伐从里头走出来。我咽了咽唾液颤抖地走上前,五官恢复了知觉:“先岛医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爸爸会昏迷?”
“他的病情疾速恶化,现在已经到了最后一个阶段,也可以说是末期,那就是无止尽的昏迷,一直到他死去的那一天。”先岛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如果两个月后他还是不会醒来,他就会慢慢地在昏迷中死去。”
“为什么?为什么?”我悲痛地问,哽咽。
“佑希……没有‘为什么’……他身体里的病毒散播太快了。那些病毒已经占领了他的身体,他也已经输了。现在也只能看你爸爸的意志力了,我们推测,如果他两个月内还是不苏醒过来,就永远不会苏醒过来了。”先岛医生沉痛地诉说着残酷的事实。
我没有办法接受,双腿一软,我往后倒去。爹地赶紧扶着我:“佑希,振作点。”
“爹地,怎么办?怎么办?”我失去了一切理智和冷静,哭着紧紧捉住爹地的手臂,泪水一滴接着一滴落下。
爹地冷静地安慰着我说:“没事的,佑希,我们要相信你爸爸。他是一个很坚强的人,无论面对什么事情他从不轻言放弃,这次也不会例外,他一定能够好起来的。他一定能够战胜病魔。你也不想想你爸爸是谁?是手冢国光啊,是那个传奇般的人物啊,是昔日的青学帝王啊!”
“没有人能够赢过你爸爸,佑希。”爹地注视着我的双眸,眼里闪着泪光,却也同时充斥着他对爸爸的信任。
爸爸昏迷了,爹地看起来比谁都冷静,实际上他心里已经心乱如麻,比谁都伤心。
“我们得坚强起来,佑希。为了你爸爸,我们不能倒下。绝对不能倒下。本大爷知道你一定办得到的。”爹地顺着我头顶的发,看着爸爸的病房门。爹地的手非常温暖,使我忆起了之前爸爸抚摸着我的头发时的感觉。
我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崩溃地放声大哭。
以前,每一天早上我来看爸爸时,他总是会对我露出温柔的淡笑,在我坐在他床边陪他聊天时轻轻抚摸我的头发……
一想到现在爸爸已经昏迷了,不晓得什么时候会醒过来,我的心就好疼,钻心地疼。
温热的泪水沿着脸颊源源不绝地滑下,灼痛了我身子里的每一个神经。“佑希。别这样。本大爷会陪着你,你不是一个人,啊嗯?”爹地搂抱着我,轻轻拍着我剧烈颤抖的背后。
爸爸。
我真的好想你,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