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操！”
当艾斯被赤犬一拳从身后贯穿时，马尔科只来得及骂出这么一句。
明明已经把人救出来了……
马尔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还有机会，千万不能乱了方寸。
他躲避着四面八方袭来的攻击，从怀里掏出一只没有刻度、只有一根指针的表。
“可以使时间倒流，但要消耗使用者十倍的寿命。”
老人将怀表交给他时所说的话在耳旁响起，他小心翼翼地，将指针往回拨了一点点。
赌上不死鸟的名号，他一定要替艾斯挡下那一拳。
（二）
时间刚好！
马尔科简直欣喜若狂。艾斯还在与赤犬纠缠，现在飞过去的话，来得及！
他尽量不与海军正面交手，拼命想飞到艾斯身边。
然而由于太过防备海楼石手铐，竟没有注意到身后的青雉。
“Ice Time！”
马尔科立即做出反应歪向左边，却还是被冻住了小半个身子。他迅速地从半空中坠落，黄猿也瞅准时机，几个镭射刺穿了他的身体。
痛楚让马尔科皱紧眉头，可他更担心那边的情况。
落地后他没敢耽搁，却在到达之前又一次目睹了艾斯的死。
两次了啊。
马尔科几乎喘不过气来。岩浆灼烧肉体的红，艾斯残破的躯体和耗尽了气力的笑容，映在眼里让他有种心被人狠狠掐住的错觉。
他颤抖着再次拿出了表。
他已经站得很近，听见了艾斯让路飞传达给大家的话。
这一瞬间，枪弹爆炸的声音、刀剑相抵的声音、伙伴们或敌人们叫嚷的声音都陡然消失了一般，唯独留下艾斯虚弱到了极点的喃喃声，充斥在马尔科的世界。
“我的人生，没有遗憾。”
“我想要的不是所谓的‘名声’……我真正想要的，是觉得‘能被生下来其实很好’。”
“老爹！大家！还有路飞……谢谢你们爱着这样的我。”
马尔科太不甘心。
他并不知道艾斯居然一直在考虑着这些问题。
你的存在当然是一件好事。马尔科几乎要把牙齿咬碎，我还没来得及把那封傻透了的情书交给你，我们还没让老爹成为海贼王，你怎么可以死。
我绝不允许。

（五）
“住手，艾斯！冷静一点！”
“老爹都说了这次是特例，不用去追蒂奇了……”
马尔科呆呆地看着大家，一时间还没有从赤犬砸下的火炎中回过神来。
“放开我，那家伙是我的部下！要是就这样放着不管，被杀死的萨奇又算是什么！”
“艾斯，算了。”马尔科听见老爹说：“我心里有种莫名的不安。”
“那家伙可是杀了同伴逃走了！受了您几十年的照顾，却让您颜面无存！”艾斯愤怒地喊道。
“最重要的是，损害了老爹你的名誉，我怎么能饶了他。”艾斯戴上帽子转身就走，马尔科这才彻底反应过来。
“你站住！”马尔科急急去抓他的胳膊，力道之大让艾斯下意识地就要反击。
“放开！”艾斯一时竟挣脱不开：“我要去做个了断！”
“老爹都说了不需要！考虑一下大家的心情啊你！”
只是在捍卫老爹的声誉这件事上，艾斯比他想象的还要执着。无论马尔科说什么他都不理会，一味坚持着要离开。马尔科气急，竟一拳砸向了他的脸。
这一拳彻底耗尽了艾斯的理智。他舔舔破掉的嘴角，右手燃气熊熊火焰朝马尔科冲了过去。
船上的众人都看呆了。
以藏皱起眉头，肩膀碰碰乔兹：“马尔科他今天……吃错药了？”乔兹表示我怎么知道。
白胡子也觉得有些头痛。一向成熟懂事的大儿子发了脾气，跟最小的儿子打作一团，这可怎么是好。
但没等大家看太久热闹，马尔科突然抓着艾斯飞上了天。两人一边飞着一边也没停下手，红红蓝蓝的火焰交织在一起，瑰丽异常。
马尔科倒也没飞太远，离开莫比迪克号后猛地一脚把艾斯踹下了水。
“别去救他！”他在天上冷着脸看艾斯扑腾，沉了有一会儿了才让人去捞。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他去的。”
马尔科拖着湿淋淋的艾斯经过白胡子身边，留下不知道算不算得上是解释的一句，沉默地将人关进了房间。
（六）
马尔科和艾斯彻底闹翻了。
艾斯觉得他简直就是不可理喻。海楼石手铐！！为了阻止自己去找黑胡子，他居然给自己戴上了海楼石手铐！这根本就是侮辱！
艾斯气得不行，马尔科几次进来跟他谈话他都闭上眼睛开始睡觉。
不看不听，任你想说什么都与我无关。大混蛋。
微微刺眼的阳光让马尔科半睁开了眼睛，他侧头听声，里边儿还是没什么动静。
这两天他都守在艾斯的门口，第一个晚上没有睡觉，昨夜倒是迷迷糊糊地睡得挺好。
他其实有些不知所措了。他从来没有和艾斯搞得这么僵过。
他并不是真的要把艾斯关起来，只是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老实说虽然结局很惨烈，但他从来都不觉得艾斯去追捕黑胡子是错的。
那可是艾斯啊。背负了老爹的名号的艾斯。
厨房的人给他们送了早餐，马尔科抓起一个馒头一边嚼一边想，实在不行就把事情全部告诉他吧，让艾斯自己做决定。
打定主意后马尔科利索地站了起来，端着餐盘打开房门。
房间里没有艾斯。
两个月过去了，任是白胡子海贼团这样强大的情报网也没能找到艾斯的行踪。
他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二番队队员全体挤在甲板上，或站着或坐着或躺着。大家扬起头向远处张望，只有渺无边际的大海汪洋。
艾斯队长去哪里了呢。
他走的时候还戴着手铐，他的小船也没有开走。是有人接应他吗？哈哈，总不会是一头扎进海里了吧。
说这话的人转眼就被其他人揍成了猪头。
“滚你丫的，队长怎么可能这么蠢！”
其实真的有人偷偷下水去找了啊。只是依旧没有消息就是了。
能去哪里呢，艾斯队长。
一艘船渐渐靠近了莫比迪克号。
马尔科接到消息从房间出来，心里奇怪他们怎么会来。没走几步，突然飞来一个人将他带翻在地。
“哈哈哈，抱歉抱歉。”路飞笑嘻嘻地站起身，整了整帽子。“你们的船真大啊，喂，艾斯在哪里呀？”
艾斯没跟他在一起啊……马尔科略感失望。“他出去办事了，不在船上。”
“哦哦这样啊，”路飞很自来熟地搭上了他的肩膀：“那麻烦你跟他说一声，他给我的小纸片不见了。”
“小纸片？”
“嗯，就是这么大的一张纸。”路飞比划了一下，“他让我带着，说能让我们再见面。我明明放得很好啊，怎么突然就找不到了呢……糟糕啊，不知道艾斯会不会生气……”
路飞挠挠头，没注意到马尔科变了脸色。
“喂，草帽小子！”哈尔塔走了过来：“老爹叫你去见他。”
“是白胡子大叔吗？好啊好啊，艾斯很喜欢他呢。奇怪，索隆他们怎么还没到？不管了先……”
路飞叽叽喳喳地走远了，马尔科沉默半晌，往后一靠再次拿出了怀表。
他深吸几口气，仍是没有办法冷静下来思考草帽把生命纸弄丢的可能性有多大。
这些日子他一直很不好过。路飞的话成了最后一根稻草，让他再没办法等待下去。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转动指针之前他忍不住去想。
是不是从那个罪恶的雨夜之后，就注定了只能是悲剧收场。
呵，马尔科轻轻笑出声。
那就让我去掐死罪恶的源头吧。
——————TBC——————

（八）
第二天天还没亮，艾斯便带上人去找最近很嚣张的塔拉卡吉海贼团了。
两个小时后马尔科出房门，从船员的口中得知了这一消息。
呵，这是在躲他？
马尔科优哉游哉，本来也是要给他时间好好想想的。
毕竟是从兄长到恋人的过度啊。
五天之后艾斯才回到船上。他这一去竟是将这一片海域上的十余个海贼团都给料理了。
二番队众可自豪。
“这小子，真是太胡来了。”老爹摇摇头，却笑得比谁都畅快。
其他人更是欢天喜地摆好了架势，分明又是打算借庆功的由头疯玩一场。
马尔科直直盯着艾斯，但艾斯从头到尾都没看他一眼。他不免有些失望，随即发自内心地叹了口气：小年轻的心理承受能力不行啊。
大概是真的饿了，从宴会开始艾斯的嘴就没停过，还差点将盘子也吞下去。
马尔科看得好笑：“又没人跟你抢，急什么……”
话没说完，艾斯的脸已经砸进一盘肉里——又睡着了。
马尔科：……
这都睡过去三次了吧，是有多能睡啊喂。
“困成这样我还是先带他回房间睡觉吧，你们玩归玩不要太过火啊。”这必须没有人听他的。马尔科无奈，先把艾斯抗回去再说吧。
把人扔上床，正要走的时候艾斯又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眼睛都没睁开就摸索着要出去继续吃：“肉肉肉肉肉……”
马尔科可算是服了：“你先睡，我把肉给你端进来，睡醒了再吃好不好？”
“唔……”艾斯很费劲地凑到跟前看：“马尔科？是马尔科啊……”这才放心地躺回了床上。
马尔科被他这两声叫得心里软得不行，俯下身在他脸颊印下一个吻。
“晚安，艾斯。”
次日清晨，马尔科照例在处理船上事务。
过道传来咚咚咚的跑来跑去的声音，说话声也越来越大，像是在吵架。马尔科放下手中账本，打开门正对上以藏惊慌失措的脸。
“怎么回事？”
“艾、艾斯他……”以藏的表情像是要哭出来。
马尔科心一沉，急忙往艾斯房间去。
“这是，”屋里屋外都已经聚了不少人，马尔科见艾斯还好端端地趴在桌上，稍稍松了口气：“又睡着了？”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萨奇走到他身边，用力按他的肩膀：“你……”他想说点什么，但终究只能悲痛道：“艾斯死了。”
马尔科没反应过来：“什么？”
“死亡时间大概是四个小时前，”船医道：“因为突然睡着食物呛进气管，呼吸受阻最终导致了窒息。”
萨奇是知道一点马尔科对艾斯的感情的，他很想说些宽慰人的话，却无论如何都张不了嘴。
“开什么玩笑。”马尔科突然笑了。
所有人都看着他，看着他走到艾斯身边想将他叫醒，却在碰到艾斯身体的瞬间僵住不动了。看着他伸出抖得厉害的右手探了探鼻息，看着他面容扭曲地发出痛苦的吼声，又颓唐地坐在了地上。
萨奇犹豫了一下，让大家都出去。他关上房门，心道：你要撑过去啊，马尔科。
房间空了下来，只剩下马尔科和艾斯。
马尔科用了好长时间才完成了起身抱住艾斯这个动作——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试过触碰死去的艾斯。
肉是软的重的，丧失了身为人的温度。死状并不狰狞，就像，真的真的只是又睡着了一样。
这是艾斯这么多次死亡里最像笑话的一个，却最让马尔科感到崩溃。他这一次终于意识到，无论他怎样努力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艾斯一次又一次地死亡。
何其残忍。
他收紧怀抱，眼泪渐渐地不受控制，终是哭得喘不过气来。
整整一日马尔科都没有出过房间，也不许任何人走近。
萨奇别无他法，只好去找老爹来劝他。
但此时马尔科已经打定了主意。
他最后一次拿出了怀表，缓缓往前拨直到指针再也不动。
这是他余下生命所能换到的全部时间。

（九）
今天的报纸又是对波斯卡特·D·艾斯的大篇幅报道，白胡子不免对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子上了点心：“伟大航路上的新人在逞威风啊。”
“听说他拒绝了加入七武海的邀请。”萨奇在一旁补充道。
“这些家伙混了几年了？年纪轻轻这么着急做什么。”
说话间马尔科挥舞着几个空酒瓶子进来了：“老爹你又偷偷喝酒，今天喝了这么多明天可就没了啊，我一整天都会盯着你……”
白胡子头痛万分，从两个月前开始马尔科就不知道发的哪门子疯，不肯让他多喝酒，还要监督自己吃药。揍他都没用，就是不让步，非常的烦。
马尔科说完老爹，一扭头又看到了萨奇：“今天是你负责船务吧？怎么还待在这儿，想偷懒？我告诉你……”
“好好好我现在就去，现在就去。”萨奇告饶，逃一样地出了房间。
马尔科满意了，伸手拿报纸：“是艾斯啊……”
他抬头冲白胡子笑：“这个新人，我们多注意一下吧。”
内心期待而坦然。
数月之后。
“嚣张得很，口口声声说是要跟老爹较量。”
“不自量力，又是个哗众取宠的蠢货。”
“可倒还真有些本事，跟甚平打了好几天都没分出胜负呢……”
这样的话接连传进白胡子的耳朵里，他决定要去会一会这个小鬼。
几个队长都上赶着要跟去凑热闹，马尔科却找了个借口走开了。
他这次等了这么久，这么久终于要见到艾斯了，却蓦地产生了某种类似于“近乡情怯”的情绪。
真是没出息啊。
淡淡惆怅。
只是等到了晚上还没见人回来，马尔科还是按耐不住去现场了。正听到老爹吩咐把艾斯带回去，他不动声色地挤开两个打算帮忙的船员，装作很随意的模样将艾斯抱了起来：“刚好收拾出了一间空房，就给这小子吧。”
谁都不知道马尔科耗了多大的气力才平静地说出了这句话。
他怀里的人是艾斯。
鲜活的温暖的肉体，哪怕是昏迷了也掩不住那旺盛的生命力。
他的艾斯。
马尔科头一回如此深切地感受到再世重逢的喜悦与悲怆，从胸腔满溢出来的情感让他无法不去想：如果这一刻是世界末日。
之后便是艾斯多达百余次的刺杀。
重来一次马尔科对此事关注更甚。阴着张脸自以为攻击很隐蔽的艾斯，捂着流血的鼻子不甘的气鼓鼓的艾斯，从水里捞出来蔫蔫的艾斯，有毅力又很好玩。马尔科忍不住要微笑。
只是看到灰心丧气抱膝垂首的少年心中略舍不得，跑去厨房盛了一碗汤轻轻放在他身旁。
“喂，”少年这样叫住他：“我说你们，为什么要叫那个家伙老爹？”
“因为他叫我们儿子。”马尔科的笑容温柔得就像深冬里的红日：“我们都是被这个世界所讨厌的人，所以虽然只是一句话，也觉得非常高兴。”
艾斯低头若有所思。

（十三）
最后挡在路飞身前的时候，艾斯是真的没有遗憾懊恼之类的情绪。
但是如果能再看一眼那个家伙就好了。
内脏被烧得很痛，他勉强抬头张望了一下。
然后他就看见了一大片金色的蓝色的光，骤然绽放转瞬即逝，绚烂短暂好似某个夏夜，他与马尔科一同看过的烟花。
——————END——————

赶在了12点前XDD
要不是活动文这篇我肯定得慢慢地写上一年噗
虽然有些仓促（叫你拖！）但这已经是我想写的故事了，不会有大修。
谢谢看文的各位，中秋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