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穴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写的是个什么呀→ →
序
冬之日，夏之夜。
百岁之后，归于其室。
春去秋来，太华山的蘑菇开了又谢。
明珠海的浪潮日复一日地拍打的岸边。
北方连绵山脉的雪依旧没有散去。
就连长安，也多了许多她喜欢的小吃和瓶瓶罐罐。
而如今，外面的喧嚣，悲欢离合，终归是无法入他的耳。
1
昨日少年今老去，李焱倚窗而立，面容怠倦。
抬头，依旧是纷扬不止的飘雪，而皇城里的梅花依旧灼灼盛放，一如她的纯净。
三十年时光如弹指一瞬。
而今国泰民安，这河山万里都已为他所有。
而这茫茫人世，却已再无一人能陪他共赏花开花落，云卷云舒。
他现在足够强大，有足够的能力给予她全世界，保护她。只要她想要的，他都愿意给。
只是，她什么也不需要了。
……
他还是会时常性地想起她，她就像他心里抹不去的一道疤痕。入骨相思，君知否？
从前年少轻狂，不知向来命途戏人。求不得爱别离他只当笑话，以为自己早已一无所有，天下之大，已然没有他的容身之处。直至遇见了他们，乐兄，闻人姑娘，以及……她。
像是一个人在黑暗中行走了许多年许多年，蓦然见到一丝光，牵着他慢慢走出那片地狱。
那是他漫长黑夜里唯一的，光明。
所谓的一世畸零，不过如此。
终于道长而岐。在其位谋其政，他身负皇族血脉，便负有责任二字。
一将功成万骨枯，他也不过是盛世血路上的一颗垫脚石。
可是，当年巫山树下——
“不管夷则变成什么样子，有多坏的爹爹，我都还是很喜欢你……因为夷则是个很好的人呀。”
他犹然记得那时她语气轻快得好像整个世界都像星星一样，闪闪发亮。
2
流月城一战后，三年间，他陪她走遍天南海北，寻找灵力重生之法。
四处游玩之余，夷则也学起了做饭。在离开流月城的一年里，他掌握了烤肉的技巧，甚至做的比无异还好吃。
他们去了很多很多的地方，有阿阮一直向往的美景。去了百草谷，帮闻人扫扫马棚，也去了西域，看无异操纵一堆偃甲，说“你个带着两个小饭桶的大饭桶，可不许再和馋鸡抢吃的啊！”
阿阮常常唤阿狸小红找些宝物或者果子，统统塞给夷则。
阿阮总爱问，“谢衣哥哥说，两个人在一起，谁送对方的东西多一些，就会把对方记得牢一点——所以，你会记住我了？”
每每至此，夷则总会着摸摸她的头，她便会佯装生气，头一扭，“我又不是小狗！”
再后来，她灵力逐渐消散，他只得苦笑说，“傻姑娘。”
怎么可能会忘记呢？怕是来世也还记得。
三年，朝朝暮暮，世间多少离散幽怨，而他们却一直是在一起。
折花相惜，生死与共。
他也曾一度以为自己是幸运的，总觉得路还很长，他们还可以在一起很久很久。说不定一不小心就过了一辈子，然后渡了忘川河，再世为人，落花时节又逢君。
可毕竟也只是，以为。
玄血藻晶逐渐失效，阿阮的身子也逐渐衰弱起来。时而头疼。
为了不让夷则担心，她有时候会强忍痛楚，依旧笑着和夷则玩玩闹闹。
但她面上苍白的面容却出卖了她，那种看着心爱的人慢慢逝去的感觉，无论如何都不会好受的。
你不知道她哪一天就会在你面前消失，就好像一阵风，来无影去无踪。
所谓的绝望，不是你陷入一无所有的境地。
而是在给予你希望后再把希望狠狠打碎。从此万劫不复，永坠地狱。
上帝既然怜悯他赐予他阿阮，为何又要将她收回？
或许吧。
或许那样天然纯良的人，本就是误入凡尘的仙女。浊气四散的人界终不是她的归途。
她就像春天，走到哪里，都能带来一阵生命的喜悦。
而他，却生于寒夜，最终也将消匿于寒夜。
3
阿阮离开他的那天，下了很大很大雪。
白茫茫的一片，白的令人窒息。
他看着她的身子一点点变透明，灵力四溢，他伸手想要抱紧她，却只抱住一团空气。
她闭上眼睛，旋即睁开，努力做出一个笑的表情。
“夷则，我变回露草后，你不要难过呀。”
他呆坐在木屋前，仿若这一切只是个梦。
醒来后，他还是可以看到阿阮在他身边，说“只要你们在我身边，不管发生什么，我都可以接受。”
“只要是夷则，我就一直都愿意……”
……
声声入耳。
自阿阮走后，他的世界再无欢声笑语。
他的心仿佛也在那一刻停止跳动，从此再无知觉。
沧海桑田，转眼，三十年已然过去。
而他还记着。
4
夷则终是将露草送回了巫山。
其实连他自己也惊讶，他原以为自己一定会将露草好好收起，放在离自己最近的地方。
但有些事情，既是注定，便无法更改。
他知道。他一直知道。
流月城后三年一过，便是诀别。
此生，再难相见。
露草化灵，需要一个很漫长的过程，并且定然忘却前尘之事。
如再世为人般，与过去断的一干二净。
待到阿阮重新为人的时候，他也不知他自己是否尚在人世。即便在，也只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吧。
不如给她一片广袤的天地，让她自由飞翔。
“不孝父母，或至杀害者，当堕无间地狱。而你天然纯净，必能长留光明中。”
“那么，我陪你去好不好？”
“若是能够，只望我随你去才好。”
现在，上穷碧落下黄泉也不再有他的阿阮。
他终是没能陪她长留光明中。
5
公元786年，帝崩。
帝生前立嘱，将其身焚尽，投入巫山水中。
……
……
【尾声】
沧海桑田，巫山神女墓又渐渐浮出水面。
百年以后，有一渔夫误入巫山旧址，寻得一只石雕小狗。
那只石雕小狗似是有了很久很久的历史，长得很像百年以前捐毒国信封的神祗。
而石雕下面刻着一句话。
“能遇到你们真的很开心。”
“我没有后悔，至于遗憾……大概就是……”
“没能陪他走到最后吧……”
【完】
*最后一句话是出自我今天在微博看的一张补刀神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