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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荀瑜]青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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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楼祭天


1楼2013-08-07 21:49回复

    正说话间,有人来报:“曹丞相到—”
    “先别开门,请丞相稍等,容我更衣出迎。”周殊一边说,一边拉起周瑜往后院飞奔。
    周瑜一时挣不脱,只得随他,一面问:“殊儿,你要怎样?”
    说话间,两人已经进了周忠的书房,周殊指着墙边的壁柜说道:“六叔可先到柜中躲避,我先去与那曹操周旋如何?祖父是天子重臣,如今新丧,谅他也不敢下令搜查太尉府。”
    “殊儿差矣,曹操若真的知我来此,就是掘地三尺也没甚么不敢的,伯父英灵不远,岂可惊扰?就算此番你硬挡住了他,他也必不与你干休,你是伯父唯一的亲孙,兄长的独子,我怎可牵连于你?你便不顾自身,也该为周家保住一点血脉。”


    7楼2013-08-08 21: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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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殊语塞,却仍拉着周瑜不放手,周瑜推他道:“快去相见,若是来吊丧的,便以礼相待,他要问起我来,你亦不必隐瞒,祸福尚不可知,躲在此处反而自取其辱。我在书房留下的东西,日后一定要设法带给吴侯,记住了么?”
      周殊松了手,点了点头,闷声道:“我对不起叔父。”
      “快去吧,记住我的话。”说着,周瑜一把将周殊推出了书房。
      守在门外的家人早已准备停当,周殊换上一身干净的孝服,稍事梳洗,带着几个家人迎了出来。


      9楼2013-08-08 21: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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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初见
        黑漆的府门缓缓打开,几束强光迫不及待地挤了进来,刺得周殊几乎睁不开眼睛。待定下神来,才发现府邸早已被手持火把的军士们围得水泄不通。曹操下了车,正在几十名甲士的簇拥下朝门口走来。
        周殊忙至阶下行礼,曹操一把拉住,温言抚慰道:“孤闻太尉今日晚间薨逝,深自震悼,特来拜祭。”
        周殊暗自叫苦,祖父虽已去世三日,却直至今日晚间才报到宫中,按例该等次日朝廷赐下祭典谥号百官才来拜祭,曹操此来,只怕真是冲着六叔。他努力压下心中惶恐,依礼拜谢了,引着曹操进府。
        曹操挥手斥退身边的甲士,只留许褚并几名贴身侍从随他进了府门。周殊在前带路,曹操见府内一片素白,家人披麻戴孝,连家具器物都缠了白纱,微微点头,言下颇为赞许:“仓促之间能置办成这样,倒是难为你了。”
        周殊觉得他似乎话里有话,心中隐忧又加重了一层,回话时两手下意识地握紧了衣袖:“事发仓促,不周之处还望丞相多多指点。”
        曹操不再说话,随他进了灵堂,许褚一步不离地跟在身后。侍从递上祭品,曹操接过布于案上,行三拜礼,起身时,亲自扶起在一侧答拜的周殊,似有无限感慨:“我与太尉相识三十余年,当日我不过是洛阳的北部尉,人微言轻,却蒙太尉以国士相待,至今难忘。”
        不等周殊逊谢,曹操又道:“太尉堂弟当日为洛阳令,孤蒙他引见得见太尉。周君有一子,闻得亦来许都奔丧,可否请出一见?”
        周殊心头一沉,想起周瑜方才的叮嘱,正在斟酌间,有家人上前禀道:“瑜公子才歇下,闻丞相来,已起身更衣,即刻便到。”
        周殊看那人时,却是周瑜从江东带来的贴身侍从,知事已不可挽回,只得请曹操移步到侧厅少待。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周府从人进来禀报;“瑜公子来了.”


        14楼2013-10-13 23: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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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文讲的大抵就是一个大方向跟史书无差的不可能的故事


          来自iPhone客户端17楼2013-10-16 00: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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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祭典
            挨到床的一刹那,周瑜紧绷多时的神经突然放松下来,浑身像散架了一般。今天晚上发生了太多事情,至今仍似在梦里。思前想后,他拟的计划天衣无缝,并无漏洞,若一切顺利,明日就可以混在外出采办祭品的家人中出城去了。曹操是如何得到消息的,至今仍是百思不得其解。直觉告诉他一定是有人走漏了消息,可全江东知道原委的不过孙权和吕蒙两人而已,连鲁肃张昭程普等人都蒙在鼓里,周瑜在心里把江东文武一一梳理过,还是不得要领,忽又想起曹操使者不日就到江东,心里不由得一阵愧疚。他知道孙权是不放心他去的,只是碍于天伦知情不能阻拦,可自己却执意身赴险境,今日既为曹操所获,江东前途未卜。只是曹操并没有跟自己撕破脸,竟是十分礼遇,目前虽猜不透他想做什么,不妨先周旋敷衍,再欲往下想时,已抵不住周公召唤,沉沉睡去。
            第二天醒来时,周瑜觉得额头和心口烫得几乎灼烧起来,只有四肢冰凉彻骨,他本能地想唤随从,却发不出声来,只好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一会儿像在火炉边烤,下一刻又像泡在冰水里。朦胧间,看见孙权走了进来,一言不发地以手背试了下他的额头,又替他掖了掖被子,就要出去。他急忙去抓他的衣袖,想问问他可曾看见自己留在书房的信,可孙权竟似没看见他一般,径自往外走,周瑜急得大喊“仲谋”,那人仿佛什么也没听见,他掀开被子待要下床去追,不料一脚踩了个空,却在下一刻被人扶住,睁开眼时,只见自己被几张陌生的面孔团团围着,才惊觉是南柯一梦,身上已是大汗淋漓,被三层厚重的被子压着,几欲呕吐。
            “公瑾,可好些了?”他迷迷糊糊看到一人头戴金冠身穿锦袍,在众人拥簇下俯身看自己,半响才反应过来这不正是昨夜突然来访的曹操么?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正想寒暄几句,可烧了一晚上的嗓子竟是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不必着急,好好将息几日就好了。”曹操替他掖好被角,眼睛的余光不经意地扫过枕畔。周瑜顺着望去,才发现自己紧紧抓着他的一截衣袖,当下大窘,忙将手缩回被中,本就发烫的脸又添了一层红晕。
            曹操倒不以为忤,见他暂无大碍,低低嘱咐了医官几句,便带着从人出去了。
            少顷,有人进来喂他喝了几口米汤,又灌下一碗药,周瑜浑身无力,不久又昏昏沉沉地睡去。


            20楼2014-02-04 0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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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觉睡得很沉,再睁开眼竟看见跟随自己来许都的护卫张潜站在床前,见周瑜醒来,忙道:“丞相恐府中的护卫们照顾不周,特派属下来侍奉中护军。”周瑜又惊又喜,看四周无人,便以眼神相询。张潜会意,以嘴形告知:“赵达已回江东去了。”周瑜闻言心下一松,这次来许都他只带了赵达和张潜两名贴身侍卫,赵达既已脱身,必然带走了他昨日留在书房的书信,江东料可暂保无忧。周瑜甚至有些庆幸得了这场病,不然自己恐怕难再见到身边旧人了。
              已是掌灯时分,张潜扶周瑜起身,门外有人将晚饭端了进来。因医官言身体虚弱不可食用油腻厚重之物,餐盘里只有一碗粥和几样小菜。周瑜虽仍觉头痛,但身上的热度已退了大半,便自己拿过碗来,一边喝,一边和张潜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今早天子已颁下旨意,追赠周忠为襄侯,陪葬于孝灵皇帝文陵之侧,并厚恤其家,因其长子早亡,赐长孙周殊为关内侯。襄字是美谥,谥法中有云协赞有成曰襄,因事有功曰襄,威德服远曰襄,周忠为汉太尉,又在患难之际追随天子不离不弃,也的确当得起。正在斟酌见间周瑜突然想若是自己此番回不去了,不知孙权会给什么谥号,转念又觉得伯父尸骨未寒自己竟生出这种念头甚为不敬,便不再多想。
              “朝中大臣从今日起就有来拜祭的,殊公子今日一直在灵堂。”张潜知道他没力气多说话,便拣要紧的一一禀告。
              周瑜喝了一碗粥,觉得精神好了许多,“我没什么事了,明日一道去吧,殊儿一人恐应付不过来。”
              张潜不敢阻拦,收了碗筷,服侍他服了药,又陪他闲话几句,周瑜道:“你也去歇息吧,明日随我同去。”
              张潜到底不放心,搬了被褥睡在门口地上,幸得一夜无事,烧也退尽了。
              第二天一早就有文武上门吊唁,周瑜和周殊跪在一侧答拜,身后站着许褚和丞相府的几个护卫。到了下半昼,人越来越多,周家门生故旧虽多,但也有不少素昧平生的,闻得江东周郎在此,争欲一睹风采—自从蒋干去了趟江东,中原谁人不知江东周郎雅量高致举世无双,如今得知其亲来奔丧,纷纷借着吊唁的名头前来,把偌大的太尉府挤得水泄不通,拜祭之后,必要拉着说上几句话才肯离去。周瑜疲于应付,却不肯失礼,迎来送往,皆是亲力亲为。满朝文武,他大多只是听说,并不曾见过,唯侍御史张纮是江东旧识,但碍于人多事杂,不便多说,就草草而别。
              当天晚上周瑜又有些发热,第二天勉强支持了半日已是头晕目眩浑身无力,护卫忙将他扶回内室。曹操闻之不悦,一面令周瑜静养一面派人守在太尉府门口盘问闲杂人等,想看热闹的见这架势不敢进门,何况又听说周瑜病倒,进去也是见不着,也就渐渐散了。周瑜又将息了几天才恢复。好在诸事已毕,拜祭的人也渐渐少了。周忠被赐陪葬文陵,许都洛阳两地筹备起来颇费周章,且战乱时洛阳损毁严重,需要先行修缮,只得推到十余天后举殡。因曹操关照过不可以琐事去烦周瑜,周殊只拣重要的与叔父商量,比起前几日清闲了许多。


              21楼2014-02-04 0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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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看举殡之日已近,周殊将诸事安排妥当,一一向周瑜禀报,又道:“丞相已知会河南尹和洛阳令,令沿途照应。”周瑜心里一热,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外边有人报曹丞相到,便迎了出去,周殊知他是来探视周瑜,寒暄过几句便辞了出去。周瑜自病愈后是第一次见曹操,仍是一揖为礼,两人进内室坐定,又谢他照应周家,曹操摆手笑道:“你我故交,何必客气。”因见周瑜脸色好转,且比前几日圆润了些,十分喜悦,重赏了护卫,又叮嘱道:“如今天气转冷,你大病初愈,就不必送葬去洛阳了,尽孝也不在这上头。”周瑜料他不会放自己出许都,便不再力争,只依礼谢过。丧中不得作乐,两人对坐聊些洛阳旧事,正说得投契, 有护卫上前禀报:“江东吴侯遣使吊唁。”
                “什么?”曹操一下从案前站起,转眼看周瑜,也是惊疑不定。
                “是吴侯孙权派人来送祭礼。”
                “好快的腿!让他去灵堂吧”曹操暗自诧异,见周瑜看着自己,心知阻拦不得,便携了他的手道:“公瑾同去看看。”
                因死者为大,来使先拜了周忠,才上前拜见曹操,又向周瑜行礼。曹操抬手让他起来,亲自点看祭礼,见挽联的落款是“晚生孙权率府僚敬挽”,十分谦卑,不禁一哂:“孙仲谋惯会这么笼络人心么?”
                话已出口才想到周瑜在侧,忙掩饰地咳了两声,随手指着从人挑的两个篾条箱子问:“这是什么?”
                “回丞相,吴侯恐中护军在此多有不惯,送了些衣物吃食。”
                “打开看看。”曹操原不过没话找话随便问问,听了这话倒来了兴致。
                不待吴使回话,早有丞相府的护卫上前打开了箱子。
                曹操颇有兴趣地走到箱子跟前,推开正欲替他翻检的护卫,自行查看,只见第一个箱子里从衣服鞋袜,到冠带束袖,以至山珍海货,蜜饯糕点,竟是色色齐备,,码得煞是整齐,第二个箱子里严严实实地盛了一架琴,并几本琴谱、几卷古书和笔墨纸砚等物。曹操一一检视过,忍不住冷笑:“中原何物没有,吴侯若真不放心,不如也来许都常住罢!”
                言罢忍不住望了周瑜一眼,见他并不理会,只盯着箱子,怔怔地不知在想什么,又见使者目瞪口呆,不能回话,便有些后悔方才说话刻薄,吩咐左右道“收了吧。”
                沉着脸看从人收了礼物,曹操突又想起一事,问来使道:“不知吴侯委任了何人为中护军?”
                “吴侯命程普将军为右护军,署理江东军务。”
                “哦?” 曹操冷冷地看着来使:“孙仲谋这么念旧么?不必他任命,来日孤替他做主了罢!”说完挥手令来使退下。
                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周瑜突然叫住来使,踟蹰了片刻道:“可转致吴侯,望善加珍重,不必以瑜为念。”
                来使答应着退下,曹操冷笑一声,带着从人扬长而去。


                24楼2014-05-07 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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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便是周忠出殡的日子,由嫡孙周殊送灵至洛阳,周瑜着重孝送至城门外而别,正欲折回府中,随行的许褚道:“丞相昨日吩咐,周公子长住太尉府多有不便,请到丞相府中安置。”
                  周瑜一惊,但转念想周殊不在,门口守着这一干护卫府内女眷多有不便,何况也不想再牵连周殊,遂点头,便任凭车驾在众人护卫下转投丞相府。
                  许都为董卓之乱后新建,规模形制远逊洛阳。恰逢多日不曾下雨,车驾穿行于黄土道上,扬起一片尘土。道路两边多为文武百官的府邸,看得出皆是新近建成,倒还齐整,只是失之简陋,唯有远远望见的天子宫阙仍不失皇家威仪。不过一刻钟,车驾在一处府门外停下,周瑜见那府邸形制宏丽,与其他不同,料想必为丞相府。只见许褚下马,与守门小吏低语几句,门吏领命,又引着车驾绕到一处侧门外,请周瑜下车,早有府中几个侍从在门口迎候。
                  许褚向周瑜抱拳道:“丞相府自有人侍奉周公子,请容末将告退。”
                  许褚这几日寸步不离,虽是监视之意,对自己却也礼敬有加,周瑜心下感念,亦躬身回礼:“有劳了,多谢将军。”
                  府中侍从在前,张潜在后,引着周瑜进了门,穿过一处照壁,便见花园亭台,一池碧水边有小小三间厅房。从人领着周瑜进了厅房,周瑜四下打量,见这三间房并不隔断,西边一间是卧房,正中为书房和起居之用,待看东边一间时,竟放着吴侯前日送来的两个箱子,不由心头一松。从人道:“周公子请先歇息吧,丞相一有空便来探视。”
                  用过午膳,周瑜信步出了房门。花园不大,却布置得十分雅致,池边竟还有几块太湖石堆砌的假山,上面种着些仙草奇藤,结了实,似珊瑚珠子一般,假山下悠然立着一只华亭鹤。园子一面临街,有一扇小门与外面相通,便是进府时所走的侧门。花园另一侧还有一扇门,也有人把守,偶尔见府中侍从进进出出,想必是与与丞相府的其他院落相连,自己所在的应是临街的一个小小别院。待踱回房时,张潜已带着侍从已经将房中收拾妥当,孙权送来的那架琴摆放在书房案上,周瑜随手拿起桌上的琴谱,一边看,一边对张潜道:“久不看琴谱,都有些生疏了。”
                  张潜笑道:“此处闲适,最宜抚琴听音的,”说着将书房的竹帘拉上,隔帘向周瑜道:“属下就在外面,公子有事只管唤我。”
                  周瑜赞许地点点头:“好。”
                  到了晚间,曹操果然带了人过来,见屋内收拾得齐整,十分满意,又不辞琐碎地问过周瑜的饮食起居,昨日之事仿佛没有发生过一般。周瑜笑问:“丞相这是要留瑜在此长住么?”
                  曹操拨弄着那架琴,显得心绪极佳:“公瑾哪里是这一方小小院落能锁得住的,明日要去邺城视军,同去如何?”
                  周瑜猜不准他是何意,可一想到有缘得见名闻天下的青州军,又不禁心驰神往,不由笑道:“幸甚。”


                  26楼2014-05-07 2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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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有两员守将在城外迎候,周瑜与两人见过礼,上首那位独目将军一看便知必是以胆气闻名的夏侯惇,一向极受曹操倚重;另一人自称曹仁,周瑜只知他是曹操族弟,却甚少听说。当下二将在前引路,一进城门,就见远处三层台基上一座三层台阁面南而建,梁柱皆为本色,形制宏丽又不显奢华。周瑜心里一动:“这莫非就是铜雀台?”
                    “正是,公瑾早有耳闻吧,”曹操点头笑道,“登到台上,这邺城的景色便一览无余。今日可命三军于铜雀台前演练,孤与你登高远望,岂不妙哉!”
                    两人在铜雀台前下马,随从军士接过缰绳,曹操带着周瑜拾级而上直到最高处,凭栏而望,只见南面有大片空地,最南的一边,每隔几丈立着一个草人,又高有低,错落有致。周瑜久在军旅,知道必是演兵场。两队骑兵,各百十人,一队红衣红甲,一队青衣青甲,分列于东西两侧,相隔几百丈,却不知何意。
                    曹操似是看出周瑜心中疑虑,对着台下一点头,当下有人挥舞手中旌旗,只听得东面爆发出一阵震天的喊杀声,紧接着就有红衣红甲的骑兵如乌云一般铺天盖地而来,马蹄声声如惊雷,虽站在午后的阳光中亦感到刺骨寒意,人马过处箭出如雨,齐齐地射在草人头上,周瑜这才悟到两军是在演习马上骑射,果然这队兵马射罢,西边青衣青甲的骑兵亦如法炮制,草人头重脚轻承受不住,慢慢后仰,最后竟倒了下去。两队射过,有人入场清点,向上禀报:“红色箭头射偏两支,青色箭头射偏一支,左军胜!”
                    “好!”曹操捻须一笑,又朝下面挥一挥手,两队人马手执长矛重又驰入校场,在旌旗的指挥下依次变换阵型,周瑜认出是在操练进攻、追击、行进、撤退的阵法,难得的是上千士卒在如此之快的速度之下仍可做到令行禁止,整齐划一,青州军果然名不虚传。周瑜心下感叹,不由想起建安五年那个大胆的计划,为此第一次和孙策有了分歧,后来调任巴丘虽有协助孙贲、孙辅之意,两人到底存了心结。事后他有时想偷袭许都虽是险招,但当时若两人协力,或尚可一搏。然而今日一旦得以亲睹青州军的真面目,却仍不免后怕,当时许都如果真有这样一支劲旅把守 — 哪怕只有三五千人,长途奔袭的江东将士休说劫持天子,多数怕是要有去无回了,毕竟步骑并非江东所长,要是后方再有不稳,则将万劫不复。


                    29楼2014-05-18 14: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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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草一宿,大队人马第二天便动身回许都,周瑜仍照旧住曹府,曹操得空常与他闲聊对弈,那天的事似乎从没发生过。周瑜自从辅佐孙权以来,夙兴夜寐,极少闲暇。自来了许都,落得一身轻闲,无事可做,终日读书弹琴打发日子,养得气色越发好了,若不是心中那点抹不去的烦乱,倒像是回到了十几年前的舒城。
                      一日午后,府中下人来报,荀令君来访。
                      周瑜心中一凛,正待去园中迎候,已见荀彧着一身天青常服到了门口,忙跪下以师礼拜见。
                      荀彧快步上前将他扶起,一阵久违的上等沉香气息飘然而至。周瑜这才抬头,见荀彧也在看他。两人已是近20年未见,记忆中的严师因着年岁渐长褪去了几分意气,愈发显得温厚儒雅。忆起昔年旧事,几欲落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终是荀彧执着他的手,勉强笑道:“进去说话罢。。。”
                      周瑜微微发窘,忙请恩师进屋坐定,从侍从手中接过一杯茶亲自奉上,荀彧让他在身边坐了,一面细细打量昔日的高足。他与周家是世交,周瑜年少时又跟着他学诗经,日日受教,敬如父兄。十几年间,先有董卓之乱,音书断绝,后来两人又各事其主,为了避嫌起见,从来都只有公文,没有私信。如今相见,已有沧海桑田之感,当年无忧无虑的世家公子,历经世事动荡,不知不觉间长成了参天大树,心中也十分感慨,当下握着周瑜的手,细细问过别后种种,歉然道:“那日去府中祭拜,恰逢你病着,怕见了反倒于病不利。前几日又奉命去曲蠡劳军,今天才得空来看你,住得还惯吗?”
                      周瑜自从留在许都,许多天都不见荀彧,虽觉蹊跷,但为着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就是不肯问人,现在听荀彧亲口道来,才知道其中缘由,心中感念,在席间俯身拜谢:“一切安好,劳荀师挂怀。”
                      荀彧拍拍他的肩,笑道:“何必这么客气,反倒生分了。既然来了许都,可有什么打算?”
                      周瑜苦笑着摇摇头:“初来乍到,全无章法。”
                      荀彧听他言语落寞,倒也在意料之中,遂温言劝道:“你不要怨恨曹公,他也是爱你之才,才千方百计将你留下。我知道你与吴侯恩义相结,情同骨肉,不忍背离。可吴侯终归是守牧之臣,早晚要归于汉室。周家世食汉禄,你伯父对你期许颇深,你不可违了他的意。”
                      周瑜的眉头微微挑起,不觉带了几分自嘲:“学生现在食的是丞相府中的饭食,唯丞相之命是从罢了。”
                      “我正为此事而来,”荀彧深知他眼下的处境,并不以为忤,“曹公爱才,你又刚到,留你在府中居住,本也无甚不妥。只是周家毕竟世居三公之位,你又曾为吴侯中护军,这终不是长久之计。不如去朝中任职如何?——也好另赐府邸,免得引人误会。”
                      他说得婉转,周瑜却明白个中深意。虽然曹操明面上不说,但无官无职在曹府住得久了,外人难免视他为囚徒,令周家蒙羞。何况如今这局面,也唯有出仕才能求变。但他深知恩师一心为自己打算,唯恐日后连累了他,又顾虑着吴侯如何向群臣解释,因而犹豫不定。
                      见周瑜面露踌躇之色,荀彧以为他仍有疑虑,殷殷劝道:“周家经过董卓之乱,年轻一辈里唯有指望你了。我与周家是世交,你堂兄在日与我过从最密。丞相留你在许都,倒是宽了我的心。你性子刚烈,若真的和丞相拼个玉石俱焚,让我日后如何向你父兄交代?何况丞相雄才大略,必能中兴汉室,造福百姓,你我若能助其成就大业,岂非家国两全---你且放心,只要吴侯不违大义,曹公必不会亏待。”
                      周瑜闻言,心中感动,荀彧对于自己,当真是处处维护,只是回想起曹操当日对他说的那番话,又有些不安,见四周无人,鼓起勇气小声问道:“以恩师之见,若天下重归一统,曹公将欲何为?”
                      荀彧淡然一笑,并没有预料中的惊诧和愤怒:“曹公何为,全看他身边之人。若众正盈朝,君子秉政,必能成就千古名臣,垂范后世。公瑾,便为这个,你也该辅佐曹公左右。”
                      周瑜不便再问,点头道:“学生明白了,全凭恩师做主。”


                      31楼2014-05-18 14: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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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荀彧在内坐了近两个时辰,府里的从人在外面等得辛苦,又不敢贸然进去打扰。直到日落西山,才见周瑜亲自送了出来,待他回转,便有人迎上去小声禀道:“丞相在书房等着尚书令。”
                        荀彧点头,跟着那人穿过一道院门,便是曹操的书房,还没进门,就听到屋里急促的踱步声,知道曹操等得焦急,便也不多客套,礼罢便道:“公瑾愿意入朝为官。”
                        曹操大喜,之前的阴霾一扫而空,连声道:“如此最好,如此最好!早知道他这么听文若的话,早就该让你来劝他。”
                        荀彧很少见曹操如此高兴,也笑道:“丞相先带他四处走走也好,公瑾外柔内刚,他认定的事情,任是谁也勉强不得。当年他执意要助孙策,便是周家人也拿他没办法。孙权继位之初,周太尉曾以书信相招,可他却一心辅佐孙权。此次肯替朝廷效力,定然为丞相的风度见识所折服,断不是我几句话能打动的。”
                        曹操听了越发高兴,索性留下荀彧用晚膳,两人分宾主坐定,从人鱼贯上菜之际,见荀彧捧着茶,不由调笑道:“底是文若有幸,不知何日得饮周郎一盏茶啊……”
                        “他若能为丞相效力,所奉者又何止一盏茶?”荀彧料他方才必定细细盘问过周瑜的近侍,两人相见的情形,早已知道得一清二楚,也不去计较,只不动声色地转了话题。
                        “也是,得了公瑾,荆州江东尽入吾囊中矣!”曹操捻须一笑,命人将几样时鲜菜式放到荀彧案上,因荀彧出身大家,讲究食不语,劝着他每样菜都略吃了几口,又喝下半碗羹,才顺着方才的话,边吃边与他商量周瑜入朝的事。按着他的意思,周瑜虽出身名门,累代官宦,但在许都到底没有根基,不如先辟为丞相府东曹掾,历练一两年后再转任清贵之职。
                        荀彧却不以为然,摇头道:“公瑾在江东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与吴侯情谊深厚。听闻孙权自己用度虽俭,给公瑾的一应赏赐却都是最上乘的。一旦为丞相府属官,若另眼相看,恐同列不服,亦有损丞相英名,可倘若以常人视之,恐怕公瑾心中不乐,不欲在此久留。”
                        这些年两人少有分歧,曹操不料他有此议,颇有些意外,但细细一想却大有道理,正踌躇间,荀彧又道:“何况丞相御下以严,有过必罚,公瑾初到,难免出错,届时亦为难。”
                        曹操知道他意指自己对犯错下属常加以捶挞,倒也不好反驳,况且也确属实情,遂停了筷子,捻须笑问:“你的学生自然是你知之最深。那依你之见,该如何安排呢?”
                        荀彧原本一直握着筷子,见曹操停食,也放下筷子:“不如征他为尚书郎吧。我与他到底有师生之分,自然没有偏袒自己学生的道理。尚书郎算不得要职,却能协理政务,朝廷重臣多从其中遴选,丞相便是日后要加恩也是水到渠成。”
                        曹操拍案赞道:“到底是文若想得周全,就这么办吧,只是日后你要多费心了。”
                        大事既定,两人又商议些,荀彧见曹操难得这般有兴致,不忍打断,待寻着机会起身告辞时,已过了初更时分。


                        32楼2014-05-18 16: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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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了腊月,下过几场雪,天越发阴寒起来,不到酉时,已经全黑了。周瑜独自站在园中,望着夜色里影影绰绰的屋顶,下意识地微微摇头。再过一天就是冬至了,吴地沿用周历,一向有冬至大如年的说法,冬至前一晚如同除夕,必要大肆庆贺。许都却并无此风俗,平静得一如往日。
                          “公子,外面风大,请回屋喝些冬酿酒吧。”张潜不知何时跟了出来,
                          “哦?”周瑜颇感意外,“许都怎么会有这个?”
                          “是吴侯上回一并送来的。”张潜忙回道,“还有糕饼点心,已命厨下去热了。”
                          周瑜点头,不由自失地一笑:“在吴地十年,连口味也变了。”他幼年长在洛阳,初到吴郡,只觉吃食不是甜腻就是淡而无味,但日子久了竟也喜欢上了鲈鱼之鲜莼菜之美,如今到许都反而不惯了。
                          张潜听他说起旧事,也笑道:“想来公子在洛阳也住了十多年……”话刚出口,已觉失言,忙掩饰着扶了周瑜一下:“这里天冷,还是快回屋去吧。”
                          “是啊……”周瑜仍站在原地,顺着他的话喃喃道:“后来回了舒城,总想着还会回去,可当年凭我怎么求,堂兄就是不肯让我随行,他只怕早知此行凶险吧……”想起周晖,周瑜心里总是酸楚难言,当年若不是他一力阻止,自己早已化为齑粉,可堂兄自己,却惨死于董卓之手。犹记噩耗传来,一家之重全落在自己身上时的惊惶无助。丧期未过,他已穿上锦衣四处交游,这才结识了孙策,进而辅佐孙权,在江东有了一番作为,追根溯源,最初的心念不过是想讨伐董卓给堂兄报仇罢了。
                          “但凡堂兄尚在,家中一切有他做主,只怕我也未必会东渡吧?”
                          张潜在旁,悔不该引他忆起陈年往事,正要开口解劝,府中侍从来报:“曹丞相到。”
                          周瑜回过神,正要出迎,突然心念一动,忙轻声吩咐张潜:“去把酒和糕饼端过来。”


                          35楼2014-06-07 12: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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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潜领命才下去,曹操已经穿过院门进了园子,见周瑜站在风里,忙携了他的手往屋里走,言语中有些歉意,“今天见子纲着急回府才知道是冬至夜,就赶着过来看你,要缺了什么尽管跟侍从们说。”
                            张紘建安四年奉命到许昌上表,曹操爱才,征召他为侍御史留在许都,至今已有八年,难得还守着吴地的旧俗。
                            周瑜跟着他进了屋,请他坐定,才道:“也不缺什么,只是明天是正日,请丞相准我回周府拜祭列祖列宗和伯父在天之灵。”
                            “依你就是,”这不是什么难办的事,曹操答应得爽快,又把任职的事略说了一遍,道:“文若的意思是想让你过了正月就去尚书台,你意下如何?”
                            “怎么偏是尚书台?”周瑜皱眉,并没有预料中的欢悦。
                            “尚书台典领枢机,天下智谋之士无不心向往之,你又与文若亲近,怎么反不情愿了?”曹操没想到他不乐,倒要问个究竟。
                            周瑜因另有打算,不愿牵连,原本想着曹操必然会留自己在身边,不想荀彧竟不避亲旧一力说服了曹操,心中又感念又愧疚,却不好明说,只摇了摇头:“荀师督责甚严,日后怕是不得清闲了。”
                            “原来是躲懒,”曹操料他是惧怕荀彧,取笑道:“那就更该去尚书台多历练才是。”
                            周瑜早知此事已成定局,只是不想让曹操怀疑荀彧先前对自己有所承诺,听曹操如此说便不再纠结,又道:“虽说如此,只是伯父丧期未满,此时出仕恐怕于理不合。”
                            曹操满不在意地摆摆手,“天下未定当以国事为重,年初仲豫过世,文若居丧五日回尚书台视事。你伯父泉下有知,也必定乐见你为国出力。”
                            “丞相以荀师作例,我还有什么好说的,自当从命。”周瑜拱拱手,“日后有过见责,还乞丞相代为转圜。”
                            “放心,”曹操听他如此说,不由一笑,又觉逼迫太过,道:“丧期内孤许你素服视事,尚书郎奏事自有黄门郎对跪,不必日日面君,文若自然也不会有异议。”
                            周瑜谢过,见张潜恰好端了一杯酒并几盘糕点肴馔进来,见曹操也在,站着有些犹豫,便接过酒杯,双手递与曹操:“这是吴中的冬酿酒,丞相尝尝。”


                            36楼2014-06-07 12: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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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操知道必是吴侯送来的,心中略觉不快,但碍于周瑜亲自把酒相劝,终是接过那杯金黄色飘着桂花香气的酒,尝了一口,果然十分香甜,只是缺了点酒味,倒像蜜水。
                              张潜早替周瑜又端了一杯来,周瑜一边喝,一边讲起这冬酿酒的来历。
                              原来吴地过冬至,最缺不了冬酿酒。酒是十月里酿下的,只用糯米和桂花,喝起来清甜暖身,故而吴郡有不喝冻一冬之说。
                              这样的典故,曹操听来十分新鲜,又端起喝了一口,点头道:“不想吴地也有这般好酒。”
                              周瑜一笑,又指着一盘绯红色的糕点笑道:“空腹饮酒伤身,这是松子玫瑰糕,也是吴郡名点。”
                              曹操见那糕长得小巧,油光水润的,镶着白嫩的松子,煞是好看,便夹起尝了一口,却是十分甜腻,皱着眉头勉强咽下,似有所悟点点头:“怪不得侍从们说公瑾吃得很少,原来是不合口味,回头让江东送几个庖人过来就是了。”
                              周瑜正要去夹桂花藕粉糕,闻言一惊,忙收了筷子道:“岂有为这点小事劳动吴侯的道理,万万行不得。”
                              曹操方才随口一说,仔细想来也觉得不妥,沉默半晌,突然一拍桌案,笑道:“子纲也从江东来,府中的庖人自然善做吴地菜肴,回头让他匀一个来府里供奉就是了。”
                              周瑜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当真如此子纲在许都如何待得下去?但求分得他府中一杯羹便心满意足了,所费之数,愿以俸禄相抵。”
                              “这有何难,明日便说与子纲,”曹操用茶漱了漱口,心情极是畅快,又笑言道:“只是你要小心,不可偷懒了,听说上月尚书台有人被文若罚俸了。”


                              37楼2014-06-07 12: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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