狛枝是被一阵血腥味唤醒的。刚开始他以为是梦,有索拉查盆地的碎角犀牛的血味,也有嚎风峡湾的峡湾狼的血味,还有北风苔原的长毛猛犸象的血味……这些血味他都很熟悉,一年多前他为了找那个人去了诺森德,在索拉查盆地的一个猎人营地住过几天,整个营地不断将狩猎到的动物拖回营地进行剥皮,制皮,烹饪诸多的加工,那味道至今还记得,也由此对这些动物的血腥味相当的熟悉。
血腥味真实的让狛枝不得不醒了过来,然后他就看见自己的身上盖着一条暖和的毛皮毯子,还有对面那一半放着面包片,另一半放着带血生肉块的大铁盘。狼人形态下的神座元帅瞥了他一眼,用面包片继续夹着生肉块进食着。
经过了一夜的相处,狛枝多少也摸清了一点这名神秘狼人元帅的脾气。他像是不健谈的样子,如果你和他聊天,他不是沉浸在自己的冥想中,就是干脆的无视你,所以和他相处最好说有用的话,做有用的事情。
他将皮毯子折叠的整整齐齐,放在了对方的旁边,真诚平静的说了一句“谢谢您,陌生好心的元帅大人”,不过他没有注意到神座元帅吃东西时的动作很隐蔽细微的顿了一顿。
踩着阶梯抓着扶手的狛枝来到了甲板,阳光洒在无尽的海面上,船的开动溅起了无数的白色浪花,想必过不了多久就能回到久违的暴风城了,到那时候……自己就可以确认那个消息是不是真的了。
…………
从军需官那里领到这个月作为工资的60个银币以及三天假期后,狛枝才有心思看着久违了的暴风城。他从未感觉过脚下的岩石小路是那么的好看,教堂的圣诗声是那么的美好,就连矮人区那边不断冒出的黑烟也变得亲切起来。
“你要去什么地方吗?”一个车夫停下来自己的马车问他。
“去闪金镇多少钱?”不管怎么说,骑着自己的飞行坐骑回去闪金镇都太过于招摇了,狛枝这次回去只是想想办点私人小事儿而已。
“60个铜币,尊敬的法师老爷。”车夫暗自想着幸好这次遇到的是个受到过良好教育的法师老爷,他们可不会用马车的坐垫来擦靴子。
“钱在这里,我去闪金镇。”狛枝将一个银币递给车夫示意他不用找了,抱着自己的法杖就迫不及待钻进了马车里面。
“差不多一个小时半就能到了,我的马车很快。如果过会您还要乘坐我的马车回城,我可以算你便宜点。”
“不必了,我留在这里有事要办。”
“这样啊,祝您好运。”
………………
从马车的窗户看去,熟悉的景物终于呈现在了眼前。那家名为狮王之傲旅馆是自己小时工作的地方,那时候他在地下室的酒窖里打地铺睡觉。正在买东西的那姑娘是铁匠铺的铁匠家的吧,没想到现在都长得这么高了,记得当时她还扬言如果他长大了找不到对象就嫁给他,不过被自己婉言谢绝了她的好意……
储物空间背包里大概有一两千个金币,这是他这些年辛辛苦苦挣下的钱。不知道那个人看见了这些能将镇上铁匠铺所有东西都买下的钱会是个什么表情?他身为银色黎明的圣骑士的工资也不是太高吧?不过记忆中的他大概和以前一样,先是问他过得好不好,怎么样。如果自己还没吃饭,他就会去厨房里端出一早就准备好的食物到桌子上。
已经整整三年他们没有见过一面,已经两年多一点他们之间没有任何联系了。
对于他们之间的关系该说什么好呢,从小一起玩到大的童年好友?值得信赖的生死之交?狛枝也找不到合适的词汇形容,不过只要那个人需要他同行,他为此可以推掉达拉然高等法师学院的入学通知单,而在外人看来不可理喻的陪他一起去一个环境恶劣又吵闹无比的亡灵墓穴去清扫成片的恶心玩意儿。
那个加入银色黎明成为了圣骑士的人,守序又善良,与邪恶的恶魔,亡灵,甚至更糟糕的东西做着斗争……他唯一的朋友,日向创,现在的他,还好吗?
“闪金镇到了,法师老爷。”车夫晃了晃铃铛打断了他的思绪。
“谢谢。”狛枝下了马车,朝着水晶湖旁那栋熟悉的屋子一路跑了过去,他体质一般,这已经是他最快的速度了。
“嘿,是幸运小伙,那个小法师回来了!”村里人早有人认出了他,惊奇的睁大了眼睛。
一个老妇人坐在门前正洗着衣服,她有一头棕色的长发和岁月也没过于残酷摧毁的姣好面容,看得出来年轻时她一定是个百里挑一的美女,而且全身还散发着智慧的气息。虽然她的容貌更为苍老了,但狛枝一眼就认出了他是日向创的母亲,在狛枝幼时,这位善良的阿姨对他就像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照顾。
“是……狛枝吗?孩子,你……回来了?!”老妇人惊异的看着他。
“是的,我回来了。不好意思我这好几年都在冒险和进修,没能及时回来看您。”屋内和狛枝的记忆中一模一样是那么的整洁,东西摆放的整整齐齐:“我这次回来也想看看他,他在哪儿?我想他一定就在楼上等着我对不对,我要……”
“……创,他死了。”老妇人很轻的回答他,但是这四个字立马将狛枝头脑中所有的一切一切都给摧毁的一干二净,他愣在了那里仿佛已变成了一块化石。
“就在他从诺森德回来不久,吉尔尼斯那边闹了狼人诅咒,被遗忘者还不断进攻那里,他说自己是一名光荣的圣骑士,得在国王征召下去服兵役,于是让我转告你等着他,就跟着国王的军队就出发了。结果他那个小队留下来执行殿后的任务,据说所有的人都死在了狼人和被遗忘者的夹攻下。国王亲自追封了他们为护卫骑士,可我……”说到这里她就哭了:“我才不想要什么皇家奖章,我只想要我的儿子!”
“怎么会这样……”狛枝无力的靠着墙壁,手中的法杖都从手中滑落了,他只觉得自己想了很多的东西但又什么都没想。
“不,他一定没死,我不相信他死了,他一定还活着,我相信!”狛枝的声音都在颤抖,紧紧捏住了自己的法杖,用力到手都要攥出血了。
“可是那里的狼人和亡灵都是会将尸体给……”老妇人断断续续的没将话说下去,但意思很明白。
“别担心,他可是一名在诺森德的亡灵大潮中都能活下来的圣骑士,这点小困难,怎么会让他死亡?他一定还活着,只不过出于什么原因没办法回家而已。这事情交给我去办吧,我会去向军方慢慢打听的。”狛枝尽可能的安慰着她,哪怕面对着突如其来的糟糕消息,他才是最伤心最不冷静最没办法镇定下来的那个;哪怕他已经见识到了战场是多么凶险而且没有人比他更明白‘好运总有一天是会用光的’这句话。
听他这么说着,老妇人也控制了自己的情绪,很快的擦了擦眼泪,柔声又不失坚强的对狛枝说:“他的房间我一直都收拾的干干净净,你要不要去看看?”
“谢谢。”狛枝点了几下头,吱呀一声,就用手推开了那扇很旧的房门。
熟悉的房间,屋内的布置如同住在这房间的主人一样平凡无奇,带着点刻板的规矩证明着一切都必须有秩序才好。墙壁上那块掉了漆的旧盾在狛枝12岁那年被日向创拿着帮他挡住了一只扑向他们的一只饥饿着的森狼的攻击,为此还手腕被扭伤了,但有样东西的存在和狛枝的记忆不符。
他走过去将靠在墙边的那东西拿了起来,那是一根用秘银打造的法杖状物,没有多余的装饰,一看就是纯粹来‘用’的东西。看样子是日向创锻造出的产物,只不过尚未完成甚至连半成品都不算是,在两头分别刻着‘希望’和‘幸运’两个简单的词汇。
“你临走前,那孩子想给你打造根法杖,不过还没来得及打造完,你就和他分开了。自你走后,他觉得自己怎么打造也打造不好,于是干脆认为自己的锻造技术还不够,打算锻造技术更加出色时做出个最好的给你,这根半成品就这么被放置着了。”站在他背后的老妇人伸出手搭在他肩膀上轻声说。
狛枝将那根半成品的法杖紧紧抱在怀里,闭着眼睛没有动弹,良久之后才开口:“我相信他一定会做到的,我等着他。”
“如果你能找到他,别忘了转告他说我很想他这个儿子。就算他真的有事到不能回来的地步,也最好给家里报个平安。”
“虽然我这样的家伙是那么的无能又废物,但我一向幸运,将他找到肯定不是什么艰难的事情。至于要用什么样的不幸去交换我都不介意……”狛枝像是想到了什么低语着。
“答应我,孩子。就算找不到他,也别凭借你的幸运就做傻事。想想看我那孩子,如果他得知你这个好朋友为了他而受到什么伤害,他就会活着回来又怎么能高兴呢?”早就了解他脾气的老妇人拍了拍他,绕到他身边,抬起头温柔慈祥直视狛枝的眼睛。
沉默一阵后,慢慢镇定下来的狛枝发出了一声叹息:“我知道您的意思了,我答应您。不会让他失望的,好好做该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