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霞有爱 短篇】某某某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写完。
最近老板心情不好，办公室里鸡飞狗跳的。

春天对于孩子们来说充满好奇。幼儿园组成小朋友们春游回来，大多数家长已等在园外准备接孩子回家。
时针指向六点，教室里面只剩下两个孩子。敲门声一响，钟墨立刻跑过去高兴地喊，“姑姑，姑姑。”
钟雪霞抱起钟墨，“墨墨乖，跟老师和小朋友说再见。”
钟墨听话地挥挥手，“老师再见，清清再见。”
钟墨到车上，学着钟雪霞的样子系好安全带，“姑姑，爸爸妈妈为什么没来？”
“他们有工作要做，我们去爷爷家，姑姑给墨墨做布丁吃好不好？”
“好。”到底是小孩子，钟墨的情绪丝毫没受影响，在后座兴奋地动来动去。
“别乱动，坐好。”
“姑姑好凶哦。”
显示器上的数字重影越来越严重，阮翠云揉着酸疼的脖子，拿起杯子去茶水间冲了一杯咖啡，离下班还有一段时间，身体已经有些吃不消。
刚回到座位上，隔壁座的晓琳便伸过头来，“翠云姐，人事部刚打电话过来，请你去一趟柳经理的办公室。”
“哦，我这就过去，谢谢。”阮翠云整理好桌子上的东西，离开了办公室。
同事们都觉得奇怪，阮翠云是合作公司的派遣员工，等合作的项目结束之后便会回到原来的公司，平时和其他部门没有任何联系，更何况是负责人事的部门。
阮翠云自己更是一头雾水。
柳经理倒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请坐。”
阮翠云拉过一把椅子坐下，等着柳经理再次开口。
“我看过企划部的方案，新华街这个项目下个月就能顺利完成，到时候我们的合作关系也将结束。你是否有兴趣留在天方？”
“我？”
“是这样，你之前写的策划我们总经理非常欣赏，想邀请你来我们天方工作，工资起码是现在的两倍，其他福利条件按照公司统一规定，当然你有什么要求也可以提。”
阮翠云这才明白，原来他们是要挖自己跳槽，她考虑片刻，“多谢公司的赏识和诚意，不过我目前没有换工作的打算。”
“你现在的公司只是一个小企业，发展空间远不如天方，这段时间你和同事们相处的也很好，为什么要放弃这个难得的好机会呢？如果是待遇方面不满意，还可以再商量。”
“我知道你说的这些都是事实，不过抱歉，柳经理的好意我心领了。”
见阮翠云态度坚决，柳经理也只好作罢，不再劝说。
天方的职工食堂里，晓琳一边用筷子捅着饭粒一边嘟囔，“翠云姐下个月就要走了，好舍不得。”
阮翠云笑着说，“有时间我们会回来看你们的。”
“翠云姐，你每天下班都急急忙忙地回家，有什么事呀？”
“没什么事。”
晓琳放下筷子，“哦，我吃饱了，回去吧。”

晓琳急着回办公室玩游戏，阮翠云则慢悠悠地在走廊里闲晃，走到卫生间门口，迎面碰到一个漂亮的女人，五官精致，长发盘起，戴着黑框眼镜，沉闷的深蓝色套装穿在她身上也显得格外有气质。她看到阮翠云稍微愣了一下，随即微笑着点点头，她的笑容很有感染力，像是有种魔力，直击心上。
阮翠云退了一步，脱口而出，“你好，钟总。”
钟雪霞又点点头，从她身边走过，到了走廊尽头，突然回过头对仍旧愣在原地的阮翠云说，“你现在有时间吗？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你想喝什么，茶、咖啡还是果汁？”
“不用，我不渴。”
钟雪霞给阮翠云倒了一杯咖啡给阮翠云，“你别紧张，只是和你聊聊天。”
“不知道钟总想和我说什么。”
“你认识我？”
“在公司的年报上看见过照片，我在派遣到合作的公司之前会了解一下相关的情况”
钟雪霞点着头，“知己知彼，很好。”
阮翠云握着咖啡杯却没有喝，没来由地紧张，一点也猜不透钟雪霞想说什么。
钟雪霞坐到办公桌上，随手翻着手里的书，“你写的策划我看过了，非常好，很有深度。”
“多谢钟总夸奖。”
“柳经理说你拒绝来天方工作，为什么呢？”
“没什么，只是一些私人原因。”
“你平时话也这么少吗？”
“嗯？”
钟雪霞放下书跳下桌子，走到阮翠云面前，“什么私人原因？”
“我要照顾女儿，天方经常需要加班，没有办法兼顾。”
“就因为这样？”
“这样不行吗？”
“哦不，”钟雪霞忙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不好意思。”
“钟总，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回去了。”
“好吧，不过我还是希望你再考虑一下。”
阮翠云低着头走出总经理办公室，“钟总再见”。

门关上之后，钟雪霞坐到沙发上，拿起茶几上阮翠云一口没喝的咖啡尝了尝，“啊，有些凉了。”
话音刚落，内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一个年轻男子从里面走出来，“我再给你冲一杯好了。”
“这种咖啡很贵的，不能浪费。”
“真是抠门的老板。”
“你怎么还没走？”
“那个泰晟的徐总又反悔说要修改，还要亲自找你面谈，我帮你挡了一阵，难度很大。”
钟雪霞接过图纸顿时泄了气，顺手扔到一边，“三层改成两层岂不是要全盘修改，全部都要拆了重做。他到底什么人这么挑剔。”
男子没有接话，而是冲门外努努嘴，“她就是你说的阮翠云？”
“是啊。”
“不错。”
“什么不错？”
“长的不错。”
钟雪霞鄙夷地瞥了他一眼，“果然是花心的钟大少爷。”
“姐，你到底为什么要高价请她过来？”
钟雪霞用手杵着下巴，慢悠悠地说，“八年前我刚接到工作后负责的第一个大项目，那时我信心十足踌躇满志，决心一定要大展身手，开拓出自己的事业。”
“可是那个项目失败了？”
“不但失败，而且一败涂地，险些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所以这八年来每一个项目每一笔订单我都格外认真地对待，不断累积经验吸取教训，就是为了不再重复当年的错误。”
“可是这与阮翠云有什么关系？”
“雨程，他们的策划书你都没看吧？”
钟雨程面露难色支支吾吾，“他们又不是正式员工。”
“我知道他们只是派遣员工，可是任人唯贤的道理你总该知道。这些策划书大多数敷衍了事，但是阮翠云的这一份，”钟雪霞从书立中抽出一本文件夹递给钟雨程，“不但内容充实有创意，注解写的非常详细。而且我这些年总结的经验和注意事项在这里几乎全部能够得到体现。一共27页纸，连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有错，就是这份认真，也值两倍的工资了吧。”
钟雨程把策划书放进公文包里，“好啦，我回去看就是了。”
“孺子可教也。”
“姐，既然是因为加班的问题，你答应她不用加班不就行了。”
钟雪霞一摆手，“不行。我们加班是付了加班费的，不能因为一个人破坏规矩，而且也会影响别人的工作情绪。如果每个人都要去特殊化，那还怎么管理公司。”
“那怎么办呢？”
钟雪霞喝光了咖啡，“我有空再去会会她。”

项目提前结束，阮翠云办完手续回到原来的易贸公司，重新开始了朝九晚五的规律上下班时间。她是一个做事认真的人，却不是工作狂。阮翠云拿出相框放到办公桌上，看着相片里的年轻女子温和的笑容不禁有些走神。她叹口气，把关于天方的所以材料装进档案袋，手一松里面几张年报滑了出来，她犹豫了一下，将其中一张抽了出来夹在笔记本里。
钟雪霞趁着等红灯的功夫，又拿起副驾驶位置上放着的简历，按照上面的地址在下一个路口左转。
临近公交车站的地方，她看见阮翠云抱着一个五岁左右的女孩在往车站跑。暮春的天气依然寒冷，阮翠云裹着一件米色风衣，头发被风吹的略显凌乱，紧紧地抱着孩子，看起来很吃力的样子。
钟雪霞放慢车速，和阮翠云拉开段距离，一直盯着她看。
仿佛时间的流逝都加了慢镜头，心里有种异样的情绪涌入。
阮翠云跑到车站，把孩子放下，钟雪霞看清了她的脸，面目很清秀可爱的女孩。 公交车随即进站，钟雪霞又看了一眼阮翠云，踩下油门快速开走。
回到办公室已经九点多，钟雪霞把手里的文件处理完，拨通手机，“哥，今天我去接钟墨吧。我这几天有空，你放心吧，不给她买糖，记住了。”
挂断手机，钟雪霞看着桌子上的简历弯起嘴角，按下内线，“小韵，帮我约泰晟的徐总，说我要和他谈工程改建的事。”

旁边就是电影体验馆，这个时间大家都去吃饭，排队的人并不是很多。钟雪霞找了一个比较靠后的位置坐下，摘下黑超戴上眼镜。阮翠云坐在她身边，显然没有很高的兴致。
刚开场还比较平静，慢慢那些蛇虫鼠蚁都跑了出来，放映室里尖叫声此起彼伏。钟雪霞更是吓的花容失色，抬起双脚使劲拽着阮翠云的袖子。
阮翠云倒是不怕这些东西，在钟雪霞耳边大声说，“都是假的你怕什么。”
“我当然知道是假的。谁说假的就不能怕。”
“你这么害怕还是别看了，我们出去吧。”
“我不要，还没结——”话没说完，一群老鼠飞快地窜出来，钟雪霞“啊”地叫了一声，闭上眼睛钻进阮翠云的怀里。
阮翠云握着钟雪霞冰凉的手，另一只手挡住喷过来的水珠，想跟她说“别害怕。”可是阮翠云原本就底气不足的声音全部淹没在吵杂的尖叫声中，钟雪霞什么也没听见。
直到片子结束钟雪霞才长长舒了一口气，擦擦脸上的汗坐直了身体，“好惊险。”
阮翠云板着脸整了整衣服。钟雪霞扭头看着她，“你偷笑什么？”
“我没有。”
钟雪霞站起身向着人流走去。阮翠云这才笑了笑，小声嘀咕，“胆子这么小。”

两个孩子玩的很开心，游乐场临近关门的时候才出来，大人们则累的筋疲力尽。钟雪霞简单冲个澡出来便躺到床上，拿出手机看到两个未接来电，都是钟雨程的。
钟雪霞回拨回去，“找我什么事？”
“姐，徐总的事谈的怎么样了？”
“他答应让步，至于让到什么程度，还在谈。”
“我今天去易贸公司刚好碰到他和逸石建筑的老板在吃饭，你说他是不是不打算跟我们合作了？”
“那倒不一定，他这人很谨慎，多考察几家也正常。”
钟雨程的声音显得很无奈，“怎么遇到这么难缠的主儿。”
钟雪霞盘腿坐起来，扯下包头发的毛巾，“你去易贸做什么？”
“我有个同学在易贸做部门经理，上次我拜托他了解阮翠云的情况，他刚好今天给我回信。”
“他怎么说？”
“好像也没说什么有价值的。就说阮翠云平时工作表现很好，和同事关系也不错。哦对了，还有听说老板有好几次都想升她职，可是都被她拒绝了。”
钟雪霞猜阮翠云这么做还是为了照顾阮清清，想起她在游乐场里玩得那么开心，和平时一本正经高度紧张的样子完全不一样，不禁觉得很可爱。
“雨程，徐总这个项目我来和他谈，你去忙别的事吧。”
“姐，好久没见你亲自出马，还以为你收山了。”
“是变懒了，”钟雪霞笑笑，“不过现在也该振作起来了。”

都说六月天气易变，刚刚还晴空万里，转眼便乌云密布，钟雪霞在施工现场时被炎炎的烈日晒的直冒火，这刚进天方大厦，外面已经下起了小雨。她闷的难受不想搭电梯，自己爬上了十二层。 脚步还没站稳，楼梯口处的一个黑影吓了她一跳。
没想到那个黑影比她还要惊慌，进退不是。
“阮翠云？怎么是你？”
“晓琳给我打电话说我还有些东西落在这里了，我来取走。”见钟雪霞仍旧疑惑，又加了一句，“碰巧外面下雨，我躲一会儿就走。”
“在十二层避雨？”
“我——，雨停了，我要回去了。”
钟雪霞擦擦堵塞的鼻子，“阮翠云，你为什么要躲着我？”
“没有，怎么会。”阮翠云明显回答的虚心。钟雪霞本想说些什么，可是一阵咳嗽抢得她说不出话来，她摆摆手，示意阮翠云可以走了。
阮翠云担心地看着钟雪霞，“你没事吧？”
“没事。吃点药就好了。”
“那你怎么还咳嗽的这么厉害？”
钟雪霞挤出三个字，“没时间。”
“你要是怕苦的话——”
“谁说我怕苦！”
阮翠云见状马上改口，“我是说你要是没时间吃药的话，可以用冰糖煮鸡蛋汤，止咳效果很好。”
钟雪霞将信将疑，“真的吗？”
“真的。秘方。”
时钟指向凌晨，书房的灯还亮着。钟雪霞撑着眼睛看报价单，眼前的字渐渐模糊。突然忍不住的咳嗽震的头疼，钟雪霞晃晃混沌的脑袋，拿纸巾擦擦鼻子起身去了厨房。
钟雪霞喝完冰糖鸡蛋汤，关掉电脑钻进被窝睡觉。连着喝了一个星期才见效，心想看起来这秘方的效果还有待商榷。

深夜，天方总经理办公室里飘溢着醇厚的咖啡香味。电脑里播放着《哈尔的移动城堡》，办公桌上堆满了薯片、话梅、牛肉干。
钟雪霞趴在桌子上，半梦半醒之间听见音响里传出苍老却豁达的声音，“人老的好处就是，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钟雪霞起来揉揉眼睛，“怎么睡着了。”咖啡早就煮熟了，她喝了一杯又倒满，坐回座位上把动画片关掉，接着翻看看了一多半的文件。
阳光照进房间，钟雪霞抻着懒腰站在落地窗前。这是她熬的第三个通宵，把手里重要的事情都处理完，余下的交给钟雨程。
“叮咚”门铃一响阮清清便搬过一把凳子踩在上面透过猫眼看外面的人，然后下来打开门，“姑姑好。”
钟雪霞抱起阮清清，“清清真乖，你怎么一个人在家，你妈妈呢？”
“妈妈去买菜了。”
“清清，姑姑带你去游泳好不好？”
“游泳？”阮清清嘟着白嫩的小脸，“我不会游泳。”
钟雪霞笑道，“没关系，我教你。”
“可是妈妈还没回来。”
钟雪霞放下阮清清，“我们先去，妈妈回来之后去找我们。”
阮翠云眨着眼睛，跟在钟雪霞身后。钟雪霞留了一张字条压在桌子上，然后带着阮清清去了游泳馆。
阮翠云赶到的时候阮清清正和钟墨在儿童区欢乐地扑腾，钟雪霞披着一条浴巾坐在台阶上看着她们。
阮翠云气喘吁吁地跑过去，见阮清清冲她挥手才松了一口气。
钟雪霞扭头看着她，“还怕我把你女儿拐跑了不成？”
“你怎么不给我打个电话。”
“打电话你还能让我把她带出来？”

阮翠云走近钟雪霞，她裹在宽大的浴巾里，显的格外瘦弱，干干净净的一张脸，素颜之下的五官更加精致秀美。她微微勾起嘴角，便现出别样风韵，让人心动。
钟雪霞也看着阮翠云，她穿着平常的衣服，风尘仆仆，引来许多人的关注。脸上的表情依然带着坚定和淡然。
钟雪霞站起身，嘱咐年轻的游泳教练看好两个孩子。转身对阮翠云说，“你等我一下，我请你喝咖啡。”
阮翠云见阮清清玩的正开心，出了游泳馆在附近的咖啡厅找了个座位等钟雪霞。
钟雪霞很快冲完澡换好衣服。阮翠云只要了一杯白开水，给钟雪霞点了一杯蓝山咖啡，“这里没有麝香猫，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这个。”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麝香猫？”
“上次去你办公室，你给我喝的不就是。”
钟雪霞很惊讶，“你都没喝就知道是什么咖啡？”
阮翠云没有回答，“这杯我请你，谢谢你带清清出来玩。”
“我还以为你会跟我发火呢。”
阮翠云笑笑，“我再不懂事也不会这么不知好歹。”
钟雪霞抿了一口咖啡，“那你说说，为什么要把清清转走？因为高申柏？”
阮翠云的笑容消失不见，而是现出厌恶的神色，“没有。”
“你觉得我会相信你说的话吗？”
“信不信由你，我不想听到这个人的名字。”
“为什么？因为他是清清的爸爸？”
“他不配！”阮翠云腾地站起来，“清清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钟雪霞拉住阮翠云的胳膊，“没有就没有，你先坐下，别人都看着你呢。”
“钟总，我很愿意和你交朋友一起出来聊天，但如果你还想说这件事的话，抱歉我不奉陪了。”
“做贼心虚。好吧好吧，不说就不说。”
阮翠云重新坐回到座位上，却不似刚才的好心境。
钟雪霞自知理亏，却又不大服气，心想我明明说的是事实，你干嘛给我冷脸看。
钟墨和阮清清玩累了，爬上岸看到钟雪霞和阮翠云在外面等她们，又脚步沉沉地跑过去。两个孩子洗完澡，阮翠云准备带阮清清回家。钟雪霞喊住她们，“一杯咖啡就完啦？”
阮翠云拉着清清的手，看看钟雪霞抱着的双臂，又看看钟墨忽闪的大眼睛，说，“不嫌弃的话到我家来吃顿饭吧。”

周末的下午，太阳也偷起懒，早早就落下山。夕阳斜照，霞光满天。
阮清清和钟墨都累了，在卧室里搭积木。
钟雪霞家里有阿姨，平时很少进厨房。她倚着门框，看着阮翠云在厨房里忙碌，“你别忙活了，我们又吃不了多少。”
阮翠云已经做好四个菜，西芹百合虾仁，滑子蘑里脊，酱炒蛋，蒜香娃娃菜。她把盘子端上饭桌，又烧了一锅热水，“再做个汤就好了。”
钟雪霞叫出两个孩子，给她们洗干净手，抱上椅子坐好。阮翠云先给钟墨夹了个虾仁，又给阮清清夹了一个，“吃饭吧。”
饭桌上一时无言，钟雪霞突然抬起头说，“你看我干什么？”
钟墨和阮清清也跟着抬起头，六只眼睛齐齐看着阮翠云。
阮翠云被抓个现行，倒没有慌张，而是转头去看钟墨，“墨墨，好吃吗？”
钟墨咽下嘴里的米饭，“好吃。”
见钟墨和阮清清又低下头吃饭，阮翠云才对钟雪霞说，“我不大明白，像你这么有钱的大老板怎么会和我这种人有交集。”
“什么叫‘你这种人’”？
阮翠云笑笑，“我本来以为你会被我吓跑的。”
“那我的胆子也太小了。你又不是洪水猛兽。”
“但也与你不同。那么多最最普通的人，每天为了一日三餐奔波，没钱没势，连被人利用的价值都没有，我只不过是其中之一而已。”
钟雪霞正色道，“阮翠云，你觉得谁交朋友是以有没有钱为标准的吗？”
“当然不是，但我有自知自明。”
钟雪霞看着阮翠云，第一次觉得她云淡风轻的外表下，其实隐藏着很多痛苦和辛酸。她并不是铜墙铁壁无坚不摧，而是受过伤之后，依然能够倔强且无所畏惧地重头来过。
钟雪霞勾起嘴角，“那好吧，我以后告诉你原因。现在不能说。”
阮翠云被她看得脸颊发烫，赶紧低下头喝汤。

钟雪霞觉得应该趁机多了解阮翠云，于是又问，“阮翠云，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阮翠云听到“家”这个字的时候楞了一下，“我也不知道，好多年没有回家了。”
“为什么？”
“因为我被赶出来了。”
钟雪霞咬着筷子小心翼翼地问，“是因为，你办公桌上那张照片里的女人吗？”
阮翠云好像没有太在意这个问题，点头“嗯”了 一声。
可是钟雪霞却很不高兴，一想到她为了别人和家里闹翻心里就很不开心，不去理睬阮翠云，愤愤地给钟墨夹了一块西芹，没想到钟墨很不领情地又挑出来给她，“我不吃。”
钟雪霞刚要瞪眼，阮翠云从她的碗里把西芹夹到自己碗里，又给她们三个每人夹了一块里脊。然后对钟雪霞说，“墨墨还小，她不喜欢吃就不吃。”
“你可真惯孩子。”
阮翠云摸摸阮清清的头发，“等她们长大了，想惯怕是也没有机会。”
“阮翠云，你又温柔又体贴，应该有很多人喜欢才对。你为什么要把自己封闭起来呢？”
阮翠云的表情黯淡下去，“我给你盛碗汤。”
天色见晚，钟雪霞带着钟墨告辞离开，阮翠云把她们送到楼下，看着两人上车的背影，心里生出些许不舍。这是五年来第一次有人到自己家来，第一次有人陪她们母女吃晚饭。
阮翠云从来都知道，钟雪霞与她本来应该是不想交的两条平行线，可是一次次相逢，有偶遇，然而更多是刻意为之。她想要去靠近，又有太多畏惧。

接下来的日子阮翠云忙着阮清清上学前班的事情，学校离家不远，新老师和同学们也很喜欢清清，阮翠云也算了了一桩心事。
晚风入夜见清凉，阮翠云把阮清清哄睡着，轻手轻脚去卫生间洗衣服。
手机拨了很多遍才有人接，钟雪霞大声问，“你睡了吗？”
“没有，我在洗衣服，你那边怎么那么吵？”
“你出来吧。”
阮翠云问清地址，擦干手换衣服出了门。
酒杯里深深浅浅的颜色重叠，如梦似幻。钟雪霞轻轻晃动酒杯，趴在吧台上看着玻璃反射出格外虚无的半张脸。
阮翠云找到钟雪霞在她身边的位置坐下，“钟总，你找我？”
钟雪霞扭过脸，“你来啦。”
“恩。”
“这杯酒是我自己调的，给你喝。”
阮翠云象征性地抿了一口，她很多年不喝酒，有些受不了这股刺激的味道。
“好喝吗？”
“好喝。”
酒吧里灯光柔和而昏暗，音响里播放着低沉的大提琴曲，，不见白日的嘈杂吵闹，此时的客人们或品酒，或私语，或沉思，或呼呼大睡。
钟雪霞和阮翠云谁也不说话，流转在两人之间的气息变得暧昧起来，阮翠云将握了许久的酒杯放到吧台上，“钟总，我们回去吧。”
“不回。”
“可是已经很晚了。”
“你出门的时候就很晚了，你为什么还来？”钟雪霞眯着眼睛，靠近阮翠云，“你想见我对不对？”
阮翠云往钟雪霞身边挪了挪揽住她的腰，免得她斜着的身体太吃力，“我是怕你喝的烂醉如泥找不到家。”
钟雪霞抿嘴笑起来，“这家酒吧是我朋友开的，我觉得你会喜欢这里的环境。”
“这里很好。”
钟雪霞想从高吧椅上下来，一只脚踩空落到地上，阮翠云连忙伸手去扶，把她更加拉近自己，“你脚伤刚好，小心点。”
钟雪霞把头枕在阮翠云的肩膀，“阮翠云，我一直觉得你是一个执着、有韧劲的人，可又在不停退缩，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在惧怕什么？”
“我不是惧怕，只是想走一条最简单的路。”
“可你总是逃避有什么意义呢？”
“人生的意义有很多种，我只想把清清抚养长大，这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意义。”
“那她长大了之后呢？”
“不知道。那么久以后的事，我从来都没有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