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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秦时 原著】正版原著,由温世仁及明日工作室、相声瓦舍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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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易水送壮士
更深人静,就连窗外明月也悄悄藏匿起半边脸庞,在一片乌云之后偷眠。此时此刻,能放心安稳沉睡的只有夜。夜里的大殿上,灯烛已阑珊,殿上之人,却依旧毫无睡意。清醒的心,在寂寥的夜里更显澄净透彻。
“傍晚时分探子来报,秦国大将王翦已经在五日前攻下赵都邯郸,俘虏了赵王,尽收其地。如今,秦军已达赵燕边境。”太子丹心情沉重地道。
荆轲与田光获此消息,不禁相顾失色。
没想到,事情来得如此突然。荆轲思忖良久,觉得是自己出征的时候了。一颗心是喜是忧依旧无法理清。他只知道,一切结局即将浮出水面。
田光略略思索,对太子丹分析道:“秦国这次攻打赵国尽出大军,足以见得是蓄势已久。如今咸阳空虚,本应乘此良机,派精锐大军直捣咸阳,必定可以击溃秦国。但是,燕国距离秦国路远途遥,长途跋涉,军未至而将士疲,粮草又恐供应不及,所以此计不可行。但,那秦军刚刚攻陷赵国,士气大振,又尽夺赵国珠宝粮草,给养充足,军备整齐,若在此时大举进犯燕国,以燕国十万之众仓促应战,恐怕是艰难至极。”
太子丹蹙眉问道:“不知先生言下之意究竟为何?还请先生明言。”
田光瞥了荆轲一眼,发觉荆轲也正在看着自己,眼神中有说不出的坚定。
田光无言,荆轲不语。然而,他们都想着同一个答案,也是唯一的答案。
“刺秦的时机终于到了!”荆轲忽发此语。
太子丹一惊,田光一震,荆轲一笑。
“时势使然,荆轲该执行任务了,只是在行动之前仍需要周详计划才是。”荆轲侃侃而道。
“荆卿所言极是,丹也不愿见你轻易涉险,只不过如今情况危急……”太子丹不忍再道,一时沉默。
田光沉着道:“太子殿下,臣有一愚见。”
“先生请说!”太子丹忙道。
“不知太子殿下还记得那樊将军否?”田光问。
“丹当然记得,樊将军至今依然安身贤士馆内。”
“如今秦王正悬赏千两黄金、万户食邑要索樊将军的项上人头。只要能够把樊将军的首级献给秦王,那么必然能顺利获得秦王召见,果能如此,取他性命,便多了许多胜算!”田光分析道。
太子丹一震,还拒道:“樊将军逃亡来到燕国,投效于丹,一直致力于操练我军士兵,只期有朝一日可以率领大军攻打秦国,报效我燕国。而今,为了能让荆卿近身秦王,而不惜牺牲其性命,这等不义之事,断不可为!万望先生再另谋良策!”
荆轲示意田光一眼,田光又对太子丹劝道:“殿下,牺牲樊将军一人之性命,却可换来燕国之长存,及天下百姓之安居,孰轻孰重,还请太子三思!”
太子丹望着田光,叹口气问道:“难道再无他法了?荆卿,你以为如何?”说着,目光忽移向荆轲,眼中尽是殷求之意。荆轲低下头,轻声而坚决道:“在下驽钝,但认为此计可行。”田光在一旁促道:“大丈夫行事应当果决。如今您若一时不忍而迟疑不决,待秦军一举攻破蓟城,则一切晚矣!”
“罢了!暂且勿提此事!”太子丹悲痛道。
“欲见嬴政,光凭樊将军的项上人头还不够,况且荆轲入秦王宫殿,身上绝无法佩带刀剑。因此,最好找一样即可藏兵刃、又不会让秦王心生警戒的东西。”田光又提一议。
荆轲道:“我向来惯用长剑,照田先生的说法,长剑是无法携带了。那该使什么兵器才好?”
田光微微一笑,道:“我以为匕首甚好。”
“匕首?”荆轲眼睛一亮。
“匕首?”太子丹原本神色萎靡,听闻此言,也不禁好奇起来。
“对,匕首!只有匕首短小易藏而不会被发觉。”田光解释道。
“但那秦宫中戒备森严,凡进宫晋见嬴政者,入殿之前皆需经卫士仔细搜查全身方可通行,若欲将匕首藏于身上,似乎不大可能啊!”太子丹忆起过往为质于秦国的情景。
“这倒真是个难题。”田光当下也觉得十分为难。
便在此刻,荆轲见到案上的竹简忽灵机一闪,微微一笑,道:“我有一个法子,还请太子、田先生听听,是否可行?”
田光精神一振,连忙催荆轲言明。荆轲轻声道:“在下想到的法子,可能又会让太子十分痛心而不舍。”太子丹催道:“只要不是樊将军的首级,杀得了嬴政,哪怕是丹的人头,丹也愿意双手奉上。”
“太子言重了。臣要的,是督亢地图。”荆轲一字一顿明白道出。
“督亢地图?”


IP属地:美国51楼2013-01-27 0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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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光恍然大悟道:“妙计也!荆轲,你是否想将匕首卷藏在地图中,趁摊开地图,让秦王细阅之时,拔出图中的匕首,一刀叫他毙命?”
    “先生所言极是!”荆轲脸上浮起胸怀胜算的笑意。
    “丹明白了,这点牺牲换来燕国之安乐,再值得不过!”
    不知不觉,外头已经传来了公鸡啼晓之声,荆轲与田光相偕步出宫殿,只见东方欲晓,天际慢慢浮出了一片鱼肚白,晓风残月,宛若胜利的初兆。
    一转眼,日子又溜过了几天。
    在这燃眉之际,每逝去一刻时间,就仿佛失掉一分存活的机会。
    燕国上下,人人都不由暗自祈祷光阴的脚步稍作歇息,哪怕只是为生命多争取一刻的时间也好。没人知道,下一刻还能够继续存活的会是自己;更没人清楚,一旦强秦入侵,自己究竟还能存活多久?
    但有种人是例外的,他们勇于和时间搏斗,他们不追赶时间,反倒能够让时间跟随他们的脚步走。乱世英雄的可贵之处便在于此。
    这天,蓟城出现了难得一见的好天气,艳阳高照,浮云悠游,风和日丽得让人好生讶异。毕竟这是暮冬季节里罕见的异象,悲观而敏感的人就称之为暴风雨前的宁静。
    的确,贤士馆内正酝酿着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血雨腥风……
    田光向荆轲一颔首,起身对樊于期说道:“将军当年为秦国出生入死,立下赫赫战功,后来为了一点小事得罪那暴君嬴政,落得灭族流亡的悲惨结局,实在是令人深感不值。而今,外面四处流传着悬赏千两黄金、万户食邑求购将军首级的消息,不知将军……”田光有意顿住,凝视着樊于期,只见樊于期早已泪流满面了。
    樊于期哽咽道:“每当夜深忆及那不堪的过往,就叫我感到有如椎骨之痛一般难耐,往往因此而彻夜不得好眠。那残虐的暴君全然不念我樊氏数代为秦国立下的赫赫战功,竟能一夕变脸,灭我全族,此仇今生不共戴天!”樊于期激动万分,对于自己过去臣服的君王,如今他真恨不得饮其血、啖其肉。
    “如今,我苟延残喘地活着,便是等待着有一天可以让我重率大军,攻入咸阳,手刃那暴君,为我死去的亲人复仇,更为天下苍生除害!”
    田光、荆轲听他说得声泪俱下,一时也感慨不已。过了片刻,荆轲站起身,走到樊于期面前,沉声道:“樊将军,如今我等有一计得以除去嬴政,将军愿意知道吗?”
    樊于期激动地说道:“荆先生有何妙计,请快快说来!”
    荆轲紧盯着樊于期,果决地说道:“我欲前去刺杀秦王,想借将军项上人头一用。”
    樊于期“啊”了一声,后退半步,惊诧得望着荆轲。
    荆轲以为樊于期不肯,上前一步,铿锵有力地继续说道:“荆轲此去,将乔装成燕国使者,献上将军的首级和督亢地图,想那嬴政见此厚礼,必然会在大殿上召见我,荆轲便可将督亢地图献上,只待他展开地图之际,我即以藏在地图中的匕首,刺向嬴政的胸膛,准叫他血溅五步,当场毙命。如此一来,燕国的忧患自解,而将军的血海深仇也得以报了。”
    樊于期脸上神情变幻莫测,沉默半晌才凛然道:“你竟想在大殿上公然刺杀秦王?”
    荆轲从容道:“此乃唯一的机会。”
    樊于期神色冷如寒霜,双目如刀,死死盯着荆轲。荆轲坦然直视,神情清冷自若。
    好一会儿,樊于期忽然哈哈大笑:“好计策,好汉子!只要报得大仇,区区樊于期的项上人头,借与你又何妨!”豪音刚落 ,反手抽出腰中长剑,刷地在颈上一划,顿时鲜血如泉涌一般奔放,瞬间将白色长袍浸染成了凄厉的暗红。
    只见一双怒目圆睁,闪动着无限痛楚,又隐含着无比快意。一代名将樊于期倏然倒地。
    “荆轲就此别过将军!”语毕,荆轲快剑斩下樊于期项上人头,没有落下一滴眼泪。英雄流血不流泪。
    人或许无法把握自己的命运,可有时候却可以选择自己的死亡方式,究竟是重于泰山还是轻若鸿毛。
    荆轲知道,樊将军的死重于泰山,他的血印深了荆轲亡命的足迹。
    荆轲刺秦的决心重过樊将军的死,那样深沉的重量,足以改变一个天下的兴亡。
    同样目击这般壮烈之举的田光,禁不住心头一酸,湿润了眼角。也许,他不能像荆轲一样,深刻明白死亡的意义。
    此时,门外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及滚滚的车轮声。旋即,太子丹心急如焚地奔进来,大声呼道:“樊将军——樊将军——”
    荆轲捧着樊于期的头颅缓缓步到太子丹面前,太子丹见状方知为时已晚,不禁倒地抚尸痛哭。许久,才止住了悲泣。为了顺利刺杀秦王,太子丹做了许多准备,甚至作了太多牺牲,也许这次的痛哭可以让他尽情发泄,而以后,恐怕就连流泪的机会也没有了。


    IP属地:美国52楼2013-01-27 0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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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时分,田光捧着一个精心制作的铜匣来到荆轲房里,哽声道:“已经将……将他……用防腐药腌好,封在这匣子中了。明日,我与你一同前去拜访铸剑大师徐夫人,求购一把匕首。你……你……”他向来口舌伶俐,此时竟无法再多言一句,轻轻地将匣子放到了桌上,默然离去。
      荆轲捧着铜匣,默默凝视着,樊于期戟张的胡须、怒睁的双眸再次浮现眼前。
      “砰!”他用力推开了窗户,窗外寒风呼啸,暴雨如注。
      一种迫人窒息的压力旋即迎面袭来。
      杀戮的血腥味弥漫空中,黑压压的树影几乎占据了仰头可及的天空,但四周其实异常空旷,也因此才更显凄凉的意境,一整片空荡荡的凄凉。
      荆轲的心,被这样的凄凉压迫得无法舒张。他觉得,那难受应该更甚溺水之人所感受的滋味,或许这是一个将死之人才能体会的绝望吧。
      又湿又冷的氛围里,不由叫人感到心灰意冷,一切的希望竟是如此虚无。
      几日后,燕国有名的勇士秦舞阳忽从楚国比武回来了。
      荆轲从太子丹口中得知,那秦舞阳自小就力大无比,神勇异常。他十三岁时,邻居家遇盗贼,秦舞阳闻声出来,只见两个身高马大的盗贼,抢了东西,正欲逃遁。他拦住马头,喝道:“还不下马受擒!”那两个盗贼见是一个稚气未脱的小孩拦路,不觉大笑,其中一个跃马冲过来,举刀便砍。秦舞阳人小力大,闪身躲过,一伸手就把那人擒下马来,用力掷出,那人当即摔个半死。另一个强盗挥刀来砍,又被秦舞阳闪过,夺刀,反手一挥,那强盗已人头落地。由于犯下命案,秦舞阳便离家出走避祸。他长大后又遍访名师,学得一身好武艺。只是秦舞阳相貌丑陋,所以常人见了,都有些害怕。当时,太子丹收揽勇士之时,便派人将其招在麾下。不过,秦舞阳性格冲动,脾气暴躁,不适合单独行事,所以太子丹并未委以重任。后来,爱武成痴的秦舞阳听说楚国有一高手,便向太子丹求去,前往楚国找那个高手比试,一去经年,此刻方回。太子丹闻得秦舞阳回来,随即命他充当荆轲副手,更保刺杀行动万无一失。这一年,秦舞阳正是个年方十九岁的热血男儿。
      为了确保刺杀成功,荆轲更提议,应该在匕首上淬毒,如此,只需伤到秦王,就能让秦王即刻毙命。太子丹旋即请来了城中最有名的药师,在匕首上淬上剧毒,又从囚牢中提出一名死囚一试,果然,只用匕首在死囚手上浅浅划开一道伤痕,不到片刻,死囚就一命呜呼了。这样惊人的效果,着实让太子丹与荆轲信心倍增。这刺秦之计,到如今已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终于决定了启程的日子,正是冬至当日——全年之中,白昼最短暂的一日。
      自从购得匕首归来,知道荆轲就要前往秦国,田光的神色一直有些异样。荆轲心中纳闷,又不便发问。出发前夜,田光突然来到荆轲房中,笑着对荆轲道:“明日荆兄弟就将动身前往秦国了。此后,田光就再也帮不上你什么忙了。”语意寥索,又十分伤感。
      荆轲不甚明白田光的意思,但想到明日和田光一别,也许两人从此相见无期,又念起当年田光与自己相识的情景,心头顿时涌上无限感慨:“荆轲此生受先生恩惠良多,至今未能报答一二,实在有愧。明日别后,尚要先生日日思念,月月挂怀,荆轲今生恐无以为报了!只有盼望来生变作牛马,报答先生。”
      田光握紧荆轲双手,略带责怪地说道:“荆兄弟莫要这般说。你我一见如故,我田光有友如此,已经挤干开怀,此生不虚了。”他略带伤感地叹了一口气,接着道:“今日,我备了一些酒菜,先来给你饯行,咱们边喝边谈。”说着,从旁边的篮中捧出两坛醇酒、几碟小菜来。
      几碗烈酒下肚,两人的话也渐渐多起来。田光好像有了些醉意,含糊说道:“前几天我去见太子,商议刺秦一事,临行时,太子忽然对我说‘我们所谈的,都是国家机密大事,希望先生不要泄漏给他人知晓’唉,没想到太子竟然还是对我放心不下。”
      荆轲闻言,微微皱眉,劝道:“先生醉了!当初还是先生将我推荐给太子的,太子始终敬仰先生,又怎么会不信任先生呢?想必是先生酒喝多了,记不清话了。别胡思乱想,咱们喝酒,今日一定要喝个一醉方休!”
      “好,一醉方休!”田光举起酒杯,仰头痛快一饮而尽,随即长叹了一声,“田光为太子做事,却又让太子见疑,这如何配得上侠者之名!”言语中不胜唏嘘。
      荆轲大感为难,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劝慰田光。田光神情从容,淡淡道:“荆兄弟,你此行定要一举除掉嬴政,不负太子和我的重托!明日送别之时,烦请你告诉太子,就说田光请太子放心,从今以后,田光再也不会多嘴,更无可能泄漏机密了!田光就此别过了!”话音未落,寒光一闪,田光已经抽出腰中宝剑,横剑一挥。
      匡当!
      长剑落地,田光倒下。
      荆轲愕然,四周寂然……
      这一夜,咸阳宫中同样是不甚平静的一夜。
      燕国决定派出使臣来朝,甚至连朝晋背后不为人知的目的,秦王也了如指掌。秦宫里却不见任何该有的行动,一向果敢坚决的秦王,忽然一直沉默不动,人心反而惶惶不安了。秦王胆怯了吗?没有人能窥见秦王心中的想法。
      他胆怯吗?秦王其实也不清楚,他只知道,一个王没有胆怯的权利。而他,正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王。
      愈是在孤寂冷清的夜晚,愈是渴望有人陪伴。天下众人如此,天下的王更是如此。差别之处仅在于承认与否。


      IP属地:美国53楼2013-01-27 0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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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王才从梦境中清醒过来,就发现身旁的丽姬已被惊醒,正定定地盯着自己,脸上尽是茫然的神情,秦王轻声道:“爱姬说过每每会出现的梦境至今依旧吗?”
        丽姬点头道:“嗯,只不过最近几夜的梦境有了一些改变。”
        秦王有些好奇,她长久以来反复出现的梦境,究竟发生什么变化了,疑惑道:“喔?是什么样的变化呢?”
        丽姬同样为此改变深感疑惑,无奈道:“很模糊不清的梦境,丽姬一时也无法清楚表达。”
        “那,爱姬想听听寡人常会出现的梦境吗?”秦王忽然兴致勃勃。
        “丽姬也想知道大王的梦境。”丽姬睁着晶莹的眸子,轻仰下颔,对秦王道。
        秦王深深看了丽姬一眼,忽而闭起双目,像是在沉思什么,跟着缓缓道出梦中的情境:“大殿上,像是有人欲刺杀寡人,忽然一只手抓住了寡人,看不见他的相貌,寡人一把甩开了那只手……结果,就在寡人要看清他的容貌时,他突然倒在一片血泊之中,口中隐约喊着,‘没有理由,就是要为他死,谁都不能阻挠。’寡人心中一震,这才恍然大悟,那只手原是为了援助寡人而伸出的。”丽姬发现秦王的脸上,似乎有着极度悲伤的神情,这不是她印象中面对着自己的秦王会有的神情。
        秦王沉默片刻忽而继续道:“便在此刻,那刺客赫然出现在眼前,但很诡异的是,寡人竟也未能看见他的容貌。他就活生生站在寡人面前,寡人没理由见不到他的容貌。突然间,一股神秘的力量逼着寡人转身向后跑,寡人愈是拼命向后奔,那追赶的脚步声就愈加紧凑不断。一阵慌乱中,寡人忽听闻身后传来声声凄厉的哀号,而后又清楚听见,‘大王是天下的王,谁都不能伤害他!’寡人转身一看,只见大殿上忽然遍布尸首,鲜血四溢……他们都是为寡人而死的。寡人不知道来者究竟是何人,只知道寡人绝对不能轻易被击倒,这些人的血,都是因寡人而流的。有人想杀寡人,却也有人是为阻止寡人被杀而死的……”秦王的神情更加哀伤了,丽姬也更加了解秦王心中的苦楚。
        有人想杀秦王,却也有人是为阻止秦王被杀而死的。如此深奥的一句话恐怕只有秦王自己才能懂。
        丽姬见秦王良久不语,才开口道:“大王彻夜难眠,就是因这噩梦扰人吗?”
        “不,那不能算是个噩梦。寡人虽感到惊奇,却也无畏。”秦王语气坚定地道,就连在梦境里,他都不允许自己忘却一个王的身份。
        秦王又道:“爱姬,害怕寡人吗?”
        “怕,也不怕。”丽姬起身离开秦王身边,悠悠道,“大王是天下万人景仰之王,丽姬只是一介弱女子,畏惧高高在上的王是必然的。但自从丽姬决定伴君左右,就不能有害怕的理由。”
        丽姬忽又转身看着秦王,反问道:“那么,大王怕过吗?”
        “纵横天下,至今尚没有可以让寡人害怕的事。”秦王目光炯炯,依旧不改一个王的本色。
        丽姬意味深长地看着秦王,语出惊人地道:“若是丽姬此刻行刺大王呢?如此大王依旧能够丝毫无惧吗?”
        秦王一惊,喝道:“隔墙有耳,爱姬怎可口出狂言!寡人说过,天下之大尚且无让寡人惧怕之事,何况是你?寡人相信,永远也不会有那么一天的。”秦王不知,当下就已有一件足以让他惧畏莫名的事,那就是要他逼着自己下令杀了眼前的人。秦王衷心希望,这一刻永远不会到来,便在此时,他已暂时忘却了一个王的使命。
        “大王害怕孤独。若非如此,丽姬则会如同众人一般畏惧大王。”丽姬淡然道。秦王无语。
        秦王爱丽姬。丽姬爱秦王吗?或许她爱的只是秦王的孤独。
        丽姬眼中的秦王同样只是一个普通的血肉之躯。他有血有泪,只不过不能敢爱敢恨。
        丽姬的心,秦王始终无从窥见。她只是一介弱女子,却是一个王的弱点。
        冬至。日渐升。
        易水河畔。北风卷地。波涛汹涌。
        太子丹及其随从,加之高渐离、盖聂等一行人来到易水河畔送别荆轲。人人都是素衣白冠,面色凄切,俨然是一支送葬的队伍。
        “铮”的一声响起,只见高渐离坐于一块巨石之上,为荆轲击筑送别,筑音铿锵有力,清脆低回。荆轲闻筑,高声和歌: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歌声慷慨而激昂,丝毫不见悲伤与胆怯。即便如此,在场的众人还是忍不住泪流满面,场面终究避免不了无限凄楚。
        高渐离长身而起,眼中尽是悲凉,坚定地对荆轲说道:“你此去秦国,定要万分小心,别忘了凯旋之时咱们再把酒言欢!”
        荆轲含泪凝视高渐离,复又在高渐离耳边轻声苦笑道:“我这一去,哪得生还!只可惜今后你我再也不能歌筑相和!你且多多保重!”
        高渐离像是有所意会,凄然低头,不复言语。筑音又起。
        太子丹走上前来,递上一杯酒给荆轲,泣声道:“荆卿多多保重,且饮薄酒一杯,权当为卿饯行。”


        IP属地:美国54楼2013-01-27 0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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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意外拦截
          策马奔腾,激起阵阵尘埃扫荡空中,漫天飞扬。
          一队车马疾驰的声响由远及近,轰然响起。杂沓错乱的马蹄震碎大漠中荒凉的孤寂,顿时活络了气氛,振奋了天地。漫天烟尘中忽现十几骑铠甲骑兵两侧护卫两辆镶金饰玉的华丽马车。路远途遥,马车内随行的人俱已不堪疲惫,昏昏欲睡。马车前的马匹低垂着头,向着唯一的方向径自往前直奔,似乎能够清楚觉知自己的使命——未到终点,一刻也不能停歇。
          荆轲闭目凝神,稳坐马车中,分外清醒。手中紧紧握着入朝秦国的两件大礼:督亢地图和樊于期的人头。
          秦国大军已势如破竹地横扫整个赵国,兵锋所指,下一步进攻的目标极有可能是邻近弱小的燕国。如无意外,只要高踞在咸阳的冷血暴君一声令下,燕国在一夕之间便足以被吞没。
          虽然荆轲还不能确定这两件礼物在秦王心中的分量有多重,但他明白,这已经是燕国最后、也是最大的存活希望,除此之外,燕国上下值得秦王回眸一顾的东西,就只剩“整个燕国”了。
          荆轲紧握着地图,仿佛见到了匕首锋利的光芒毕露,直射他的眼睛更刺痛了他的胸口。他的思绪不禁飘回了当日在徐夫人的铸剑炉边惊人的发现……
          徐夫人的铸剑房。
          荆轲站起身来在屋中四处走走看看,顺手拿起摆在小箱子中的一把匕首试着去戳一旁的青铜,熟料没用什么力,匕首就像切豆腐一般刺进了青铜里。荆轲大吃一惊,他绝没有料到,一把毫不起眼的匕首,竟然如此锋利。这使得荆轲对徐夫人的铸剑手艺不禁大感惊奇。
          忽然,荆轲眼光一瞥,发现徐夫人打造出来的匕首都是头尖刃薄之状,使他猛然想起无相尸体上的伤口,只见一点血丝渗出,伤口又恰恰是那么细小,仿佛便是这把匕首刺成的。
          “先生,你且看这把匕首,有何特异之处?”荆轲将匕首交给田光。
          “不正是一般匕首的模样吗?”田光翻来覆去瞧了几遍,也没有看出什么异样来。
          “先生不妨再仔细看看匕首的刃口。”荆轲提醒道。
          “这么细看倒真有些特别。咦,这匕首的刃口极薄,而头似乎比一般匕首尖。”田光看出名堂来了。
          “正是。就因为如此,所以如用此匕首刺人,伤口表面一定非常细,但却极为深入,就像这条缝一样。”说着,荆轲又将匕首刺入青铜内。
          “那又如何?”田光有些疑惑。
          “难道先生不觉得这条细缝与无相身上的伤口极为相似吗?”荆轲反问田光。
          田光眯起眼睛,紧盯着手中的匕首细看,随后又盯着细缝看了一会儿,惊讶地问道:“你是说,无相应该就是被这样一把匕首杀害的?”
          一把匕首,该用来杀人?该杀的又是什么人?匕首没有决定的权利。
          一把匕首的使命取决于紧握匕首的人——果决地刺向戕害生灵之人的胸口,是紧握匕首之人与生俱来的使命。
          现在,应该已经到达秦国的边界了吧?
          正当荆轲闭目沉思的时候,马车忽地骤停下来。
          荆轲浓眉一锁,双目精光暴射,沉声道:“为何停车?”驭者连忙道:“回禀专使大人,前方有人阻道拦路。”
          荆轲挑起车帘。一个头戴斗笠、身着蓝色短衫的青年人立马道中。来人面容端正,目光炯炯,年纪约莫在二十五六岁。只见他背后插挂着两柄铜剑,神情肃然,似乎已经在此久候多时了。
          此时秦舞阳已经拍马上前,喝道:“阁下何人?为何阻拦我等车驾?”
          青年人目光一扫秦舞阳,随即落在掀帘而视的荆轲身上,泰然道:“请问这可是燕国专使荆轲大人的车驾?”
          荆轲一听青年人开门见山的问话,当下心念电转,直觉事有蹊跷,开口道:“正是,请问壮士高姓大名?在此有何贵干?”
          青年人面露微笑,朗声道:“在下飞廉,奉家主人之命,特在此恭候专使大人的车驾。”
          荆轲闻言虽感纳闷,仍旧面不改色,淡淡道:“请问贵主人尊姓大名?何事在此相候?”
          飞廉道:“小人不知,主人只是命小人请专使大人移步前往小叙。至于主人的姓名,只要专使大人一去,主人自当相告。”
          荆轲微微沉吟。他一看飞廉这架势,心内就明白了几分,这个神秘“主人”如此用心良苦请自己前去,必有所图。但他所图为何呢?
          一旁不动声色的卫庄,眼看荆轲似乎动了心,目中闪过异彩,略一沉吟,低声道:“此人来历不明,那个主人更是神秘诡异,慎防有诈。”
          荆轲瞟了飞廉一眼,转头道:“卫兄以为该如何呢?”卫庄又道:“事虽诡异,但既然有人相邀,不见又未免失礼。”


          IP属地:美国56楼2013-01-27 0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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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俭毫不考虑道:“正是。”
            荆轲断然道:“恕荆轲断难从命!此事关系何等重大,荆轲未奉王命,怎可中途而返?如此置大王于何地?置燕国于何地?”
            荆轲心中明白,在谋划了这么长久的时间,付出了如此沉重的代价之后,如今是绝无退路可行了。当然,这其中的秘密,又怎能泄露予人?
            一听此言,不独唐俭变色,连他身后的大汉和飞廉等人也无不怫然作色。
            唐俭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既然如此,那么唐某只有将专使大人一行强行拿下,送交燕王了。总之楚国是决不能容许督亢之地落入秦王手中的。”说完,他双掌一拍,从他身后的树林中立刻拥出一群执戈武士。
            “是长戈战士,众人快退!”游历六国、见多识广的卫庄一眼就认出这些手执长戈的蓝衣武士乃是楚国军队中最精锐的“长戈战士”。看来唐俭是有备而来,绝不容许荆轲去见秦王。
            唐俭腰间宝剑出鞘,开始施展臂力:“此刻想走,恐怕为时已晚了。来人,先将荆轲拿下!”话音未落,两个身形魁梧的虬髯大汉早已越众而出,一个手执铜棍,一个手执长戟。
            此乃兄弟二人,老大韩冲,老二韩猛,原本是韩国高手,因得罪了国中贵族,故投奔于唐俭门下。唐俭深知这对兄弟武艺不凡,也是韩国响当当的人物。此番出头,想来是要在自己面前抢个头功。他心知这两人未必能单独收拾荆轲,但倒可借此先试试荆轲的虚实,也就默然不语。
            韩氏兄弟并肩齐上,一招“独劈华山”,长戟斜斩荆轲脖颈,熟铜棍则以“大江东去”之势,撞向他胸膛。这两件兵刃都极具斤两,挟以浑厚内力,攻出时大具威势。
            荆轲冷哼一声,身形一转,迅如电闪,避开这两件兵刃,随即手中长剑出鞘。
            韩氏兄弟一招落空,又失了对手踪影,心下各是一惊。募地荆轲身法如电,又掠至面前,两人心领神会,又是一声大吼,一齐攻出。
            荆轲长剑递出,“开天辟地”,上劈下撩,“当”的一声大响,两件兵刃齐被荡开。韩氏兄弟甚为凶悍,暴喝如雷,招式变幻万千,又攻了上去。
            “当当”两声巨响,三件兵刃再度相交。照理说剑轻棍重,但在荆轲贯注以浑厚内力的“惊天十八剑”之下,韩氏兄弟上身摇晃数下,面色难看至极。荆轲却稳稳立柱,神态从容,他不待韩氏兄弟喘过气,大喝一声,又疾挥长剑劈出。
            韩氏兄弟各举兵刃挡住,又爆出两声巨响,老大韩冲高声厉吼,抽回熟铜棍,口中鲜血狂喷。老二韩猛手举长戟,踉跄退后,胸前衣衫破碎,露出一道长约寸许的伤口,鲜血淋漓。这还是荆轲手下留情,否则,就凭这几招快剑,便足以令两人毙命。
            唐俭神情微变,道:“看不出专使大人还是剑术名家。唐某不才,还请专使赐教。”荆轲心底本不愿与他为敌,故而施展凌厉快剑想令其知难而退,此刻万般无奈,只得道:“若是唐大夫输了,又该如何?”
            唐俭神情一凛,道:“我若输了,绝不再留难专使,如何?”
            荆轲立刻道:“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这无疑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唐俭双手将长剑平举胸前,两眼神光炯炯,直射两丈之外的荆轲。
            荆轲长剑横胸,心灵进入古井无波的空灵境界,眼中清楚地看见唐俭的每一个动作,甚至连他眼睫的颤动都清晰可见。
            充满压抑的对峙只维持了片刻,唐俭出招了。他手中长剑倏地弹上半空,剑尖幻出点点寒星,迅如电闪般直指荆轲的面门。
            荆轲一声长啸,横在胸前的长剑上下翻飞,冷电辉映,与唐俭之剑相格,爆出一连串金铁交鸣之音,声音间隔的长短不差毫厘。
            一旁观战的秦舞阳、卫庄等人面面相觑,无不变色。先前他们还未将这名不见经传的唐俭放在眼中,此刻才知,此人竟然是深藏不露的一流剑术高手。
            两人倏地弹开。
            唐俭手中长剑高举过头,沉声道:“专使可知,你是第一个能接下唐某这‘碎玉四十八击’的人!”
            荆轲知他所言不虚,事实上,他刚才若非全力施展“惊天十八剑”,也无法接下唐俭这暴风骤雨般的猛击。
            唐俭忽然朗声大笑:“如果专使能接下唐某第二轮快剑,那么咱们也不必再打了,唐某立刻弃剑认输。”
            荆轲脸色凝重,心知对方既然如此说,必有十足把握。
            果然,唐俭踏前两步,高举头顶的长剑一斜,空中犹如一道长长的电光闪过,随即银光如玉,千点万点遍洒下来。
            荆轲一声长啸,长剑画出一道优美的圆弧,剑气犹如怒涛狂涌,直向唐俭卷去。
            杀气弥漫。


            IP属地:美国58楼2013-01-27 0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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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募地两人齐声大喝,乍合倏分。这时才传来金铁交鸣的闷响。
              唐俭面色苍白,七孔微渗鲜血,形象凄厉如鬼,他以长剑拄地强撑住身体。只见荆轲也是脸色惨白,肩头鲜血流淌,顺着握剑的手腕缓缓滴落。
              两虎相争,两败俱伤。
              唐俭似乎想微笑,却只能嘴角一牵,涩然道:“专使大人到底还是接下了唐某这‘断玉十九剑’。”
              荆轲淡淡一笑。他虽然肩头受伤,幸好未曾伤及筋骨,尚无大碍。
              唐俭忽然回头对飞廉道:“我比剑失败,自当遵守诺言,尔等不可违逆。”飞廉及一干“长戈战士”面色沉重,忽然一齐跪倒,齐声道:“我等遵命。”
              荆轲大感疑惑,正想开口询问,只见唐俭神情肃然,手中剑光一闪,直插向自己胸腹。
              “大夫!”
              荆轲大吃一惊,手中长剑倏地掷去,击落了唐俭的剑。长剑已然在唐俭腹上划出了一道细长的伤口,鲜血从衣服中点点渗出。荆轲一掠上前,扶住唐俭的身体,说道:“大夫这是为何?”
              唐俭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他吐出一口长气,挣扎道:“专使大人,又何必出手相救?唐某既不能阻止专使入朝秦国,又不愿看秦国势力大增,吞并燕、楚各国,只有一死以求解脱。”
              荆轲知道唐俭不解自己此行的本意,故而不惜以死相谏。迫于情势,荆轲无奈俯身附耳低声道:“荆轲此行实是奉命刺杀秦王,解我燕国之危,也为天下人除去暴君。”
              唐俭身躯一震,许久,口中才毅然吐出一个“好”字,而飞廉及唐俭的随从纷涌至唐俭身边,个个黯然低泣。飞廉迅速撕下一片衣襟,仔细为唐俭包扎好伤口,将其扶到一旁坐下。
              荆轲等见唐俭受了重伤,也不再相阻,便拱手告辞。唐俭朝荆轲微微一笑,这一笑的含义,有鼓励,有祝福,目光中更有一股惺惺相惜……
              荆轲上车,随行者飞身上马,挥鞭向咸阳疾驰。天际骤然降下一场滂沱大雨,车队疾驰片刻,穿过一片树林,前面出现了一个小镇。荆轲见雨势丝毫不减,便提议到小镇上略作休息,众人也感到极度疲惫,纷纷称好。
              卫庄忽然说道:“我腹中突然有些不适,先去方便一下,你们到前面小镇上等我,我片刻就来。”荆轲一行未及反应,卫庄已掉转马头,向树林中奔去,倏地消失在大雨之中。
              于是,众人纵马奔向了小镇,找了一间茶铺坐下休息。过了一盏茶的工夫,雨势已渐渐转弱,依然没见卫庄出现,荆轲捺不住等待,便上马奔向树林里寻找。
              来到树林,荆轲唤道:“卫兄——卫兄——”却不见卫庄踪影。荆轲着实心焦,即刻跃下马来仔细搜找。四下绕了一圈,依然未见任何踪迹。
              心中一阵忧虑的同时,荆轲忽听闻前方不远处,一株大树后的草丛间隐隐传来声响,连忙上前查看,只见一人血肉模糊地倒在树根旁。荆轲连忙蹲下身一探,竟是唐俭身边的飞廉,一探他的鼻息,竟发现已是气若游丝。
              荆轲仔细将飞廉全身上下检视一遍,发现飞廉的胸口上有一道伤痕,伤口既细且深。便在此时,秦舞阳也来到树林中,远远见到荆轲的背影就问:“荆大哥,找到卫先生了……”秦舞阳走进一看,才猛地发现一人躺在地上,失声大喊:“是卫先生出事了吗?”
              荆轲蹙眉道:“是唐俭先生身边的飞廉。我将四周搜了一遍,没有找到卫先生。”
              “啊!怎会如此?该不会也发生什么意外吧?”秦舞阳不禁惴惴不安起来。
              陷入昏迷的飞廉似乎感觉到有人来到,微微撑开眼皮,瞟了荆轲一眼,忽而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激动地说道:“快……快去救……唐大人……有……个蒙面……人……攻击……”话说至一半,头一歪,身子软了下去。
              荆轲见状,赶紧灌输内力给飞廉,可秦舞阳一探飞廉的鼻息,摇了摇头道:“他已经死了。”
              荆轲有些伤感,更大感惊讶,他轻轻地放下飞廉,旋即和秦舞阳策马穿越树林,一路只觉林间隐隐散发出一整片死一般的寂然,最后触目的景象,让他们惊心动魄。
              数十具尸体东倒西歪,毙命树林外,往前走没几步,荆轲见到了最不愿见到的一幕。
              难以置信,不久前才和自己交手对谈的人,一转眼,竟已成一具冰冷的尸首,天人永隔。
              只见唐俭怒目圆睁,难以瞑目。荆轲伸手轻抚下唐俭的眼帘,让他瞑目。当下有股异样的感觉哽塞于心头,翻滚、奔腾。
              竟是何人如此狼子野心?
              荆轲一一检视地上各人的伤口,发现致命处都与飞廉一样,被人一下刺中胸膛毙命,伤口细而深长。
              两人草草掩埋了唐俭等人的尸体,骑马赶回了小镇茶铺。众人已经等得焦急难耐了,卫庄见二人回来,满脸愧色,急忙奔向前,道:“真对不住,我到树林后面方便去了,一时摸不清回路,还烦劳二位相寻。”荆轲简单地说了一下经过,神情中满溢着悲伤,久久不能自己。只经方才短暂相交,他已对唐俭十分敬重,唐俭不仅是个难得的真汉子,更是一个胸怀大志、忠肝义胆之人,而今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于奸人之手,怎教他不难过?
              众人听后,哀默不语。过了好一会儿,荆轲才冷静道:“还是赶紧动身继续赶路吧!”说着,一个纵身上了马车。众人也出了茶铺,翻身上马,准备上路。
              雨后的天空,乍现一道七色彩虹,耀眼的彩光,吸引了众人的目光。车厢中的荆轲也忍不住仰头凝望天际,倏忽间,他觉得那道夺目刺眼的彩虹,就像是天空的眼,一双似是在悲泣的眼,又仿佛一双正在滴血的眼,更像是,他此刻隐隐抽痛的心。
              伤口如出一辙,是那样细小深刻。
              凶手是冲着他来的!一路自燕国追踪至此,千方百计要阻止他完成任务。
              连老天都知道,他肩负的使命之大,责任之重,因此才得以让他侥幸苟活至今?但又为何非得要牺牲那么多无辜的性命?
              血不断流。此际,隐身异度空间俯视一切的天神,俨然一只嗜血的魔鬼。
              成功?成仁?事在人为。
              蓦然,荆轲心如止水,取代了应有的锥心泣血。
              这些壮烈牺牲的人所流的鲜血,铺成一条甬道,拉近了终点的距离。
              终点的距离是难以数计的,终点的颜色却一直只是血红。


              IP属地:美国59楼2013-01-27 0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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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王缓步向前,寒着一张脸不带一丝表情。没有看丽姬一眼,眼光直射向韩申。
                “来得正好!今日就叫你丧命剑下!”韩申不免一惊,旋即冷静地拔出了剑,就要杀向秦王。
                “不!不要!别伤害他!”丽姬忽挺身挡在秦王身前,韩申的剑架在她颈上,韩申一愕,急忙抽手。
                秦王的心为丽姬突如其来的举动微微一震,兀自面不改色,冷声道:“你以为你杀得了寡人吗?”
                随手一招,身后立即闪现数个宫中侍卫,个个都是身怀绝技的高手。
                “韩大哥,伏先生,求你们快带天明走!”丽姬无助哭喊道。
                “想走?!”秦王大声一喝,侍卫们将门口团团围住。
                “不!大王,求您放了他们吧。韩大哥、伏先生,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丽姬歇斯底里地失声喊道,她扑到在地,一把攫住了秦王的衣角。
                秦王冷冷地看着韩申,半晌无言,心中却已不禁波澜狂涌。侍卫们未得命令,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丽姬猛然起身,夺下侍卫手中的长剑。那侍卫武功本远高于丽姬,只是震慑于秦王爱妃的威势,愣在当场,任由她将剑夺去。
                “大王,求您放了他们,否则丽姬立即死在您的面前!……”丽姬长剑一横,轻刎颈间:“天明,听娘亲的话,快跟韩叔叔与伏先生走!”
                言毕,丽姬不舍地望向天明。
                “不要,娘亲——父王——”一旁的天明被这震撼的一幕惊吓得哭了。他在心中不停地呐喊: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父王怎么了?娘亲为什么在哭?最终他只能以号啕大哭来宣泄心中巨大的惶惑。
                哭声震碎了丽姬决堤的泪水,也融化了秦王冰冻的心。
                “丽姬……”韩申不忍。
                “走——”丽姬用尽最后的力量,嘶声道。
                秦王出神地望了天明一眼,天明以为父王会像以前那样伸手将他抱起。只见秦王似是极度不忍地别开脸,对侍卫挥了挥手,旋即转过身去。
                侍卫们立即闪开,让出去路,韩申见势,立即一把抱起天明,与伏念朝门外奔去。随即,他们两人纵身跃上屋顶,仓皇离去——“不要——娘亲——父王——”哭声一径盘旋空中不散。袭入秦王的眼中,激出了泪水。眼泪滑落得甚快,而他一直没有转过身来,故没有人看见,甚至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他只感觉到,他的心在淌血。
                时近晌午,荆轲一行人逐渐接近咸阳,再往前几里路,城门便已在望,每个人的心都不由紧绷了起来。
                廷尉李斯出城相迎。
                对于李斯,荆轲是闻名已久。他来秦之前,曾听太子丹纵论秦国大臣,得知李斯原本是楚国上蔡人,师从大儒荀子。学成之后,眼见楚王昏庸,胸无大志,六国日趋衰弱,无从建天下奇功,乃远游秦国,先拜在秦相吕不韦门下,后得宠于秦王嬴政,因献离间诸侯君臣之计,拜为客卿。吕不韦死后,李斯以辅佐之功,升为廷尉,掌管秦国律法。
                如今,秦王派李斯亲迎,显然是对燕国此次出使十分重视。荆轲心中暗暗欣喜,想必铜匣中的礼物已顺利起了作用,不由加重力道,稳稳捧住手中铜匣。
                荆轲仔细打量李斯,见他举止从容,气度不凡,不怒自威,锐利的眼神,仿佛能一眼看进人的心里。荆轲明白此人不易对付,但要见秦王,首先便要过他这一关,当下深深一礼,道:“小国使臣,怎敢有劳廷尉大人远迎!”
                李斯沉稳道:“燕王委先生来朝,从此秦燕两国结成同盟之好,那是何等大事?大王十分重视此事,李斯理当如此。”
                荆轲微笑道:“能得贵国大王如此看重,敝国深感荣幸。不知大王欲何时召见,我期待亲手献上敝国朝礼。”
                李斯微微一笑,故弄玄虚道:“此时大王尚未下旨。燕国来朝,乃头等大事,礼节上是万不可轻疏的,接见使臣一事还有待充分准备。”
                荆轲心中微微一沉,知道秦王仍旧对自己此行多有防备,唯有不动声色,等待召见。
                李斯将荆轲一行人安置在秦苑内,与秦王所居的王宫相距约五里。接连三日毫无动静。
                与伏念带着天明逃离秦宫后,韩申一直隐身在咸阳宫附近,一面观察宫中的动静,一面等待与荆轲见面的机会。接连三日的等待后,他终于探听到荆轲一行已置身秦苑。
                韩申全然无法得知那日他离开秦宫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更不明白,当日丽姬为何会在危急之际,毅然挺身护着秦王。
                他不知道,丽姬究竟发生了怎样的变化?难道,她也和自己一样,变得更加在乎一个人的一切?而那令她在乎的人却不是荆轲,当然,更不会是自己,即使他是如此地奢望。但,为什么是秦王,他本该是丽姬最大的仇人,不是吗?


                IP属地:美国61楼2013-01-27 0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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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丽姬现今如何了?那暴虐的王,该是震怒之极吧?韩申知道,必须赶在荆轲进入咸阳宫前,见他一面。或许一切的不幸,还有挽救的机会。
                  刺秦前一日,秦苑中。
                  荆轲漫步庭院沉思之际,蓦然惊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大哥!”荆轲惊讶道。
                  “贤弟,终于让我见到你了!”韩申握住荆轲的手,激动道。
                  “大哥,你怎会出现在此?”荆轲警觉地探了一下四周,强忍激动道,“这里说话不方便,先进屋去吧。”
                  “你一直都在咸阳吗?”荆轲进屋后问道。
                  “是,我一直都在咸阳。因为……”韩申迟疑了一会儿,忽道,“丽姬,她在咸阳,你知道吗?”
                  “啊!丽姬!大哥你怎么会知道?”荆轲被“丽姬”二字刺痛了胸口。
                  “十年前,我凑巧在齐国边境遇到丽姬被一批齐军送往咸阳,本已出手将她救下,只可惜……”韩申难忍失望的神情,忽又想起进宫营救丽姬一事,连忙道:“贤弟,这十年来,我偶尔会潜入秦宫去见丽姬。”
                  “真的?她果真在咸阳宫内!”荆轲激动地道。
                  韩申沉默地看了荆轲一眼,缓缓道:“我告诉她,你来秦国了。还告诉她,我们会一起设法救出她。”
                  “大哥愿意和我一同营救丽姬?”荆轲喜道。
                  “当然,不过……”韩申不知如何开口告诉荆轲丽姬要他转达的话,话题忽转:“对了,贤弟,丽姬为你生了一子,我已将他带离秦宫了。”
                  “孩子!我的孩子!怎么会?他现在身在何处?”荆轲的心像是被人硬生生敲了一记。孩子?他和丽姬有孩子了!
                  韩申冷静地道:“你放心,孩子安然无恙。因为目前处境极为危险,不方便将他带在身边,他现与儒学大师伏先生在一起。目前更重要的是,你必须设法进宫去见丽姬一面,我担心她会有危险。我与伏先生带离孩子的时候,秦王也在场……丽姬,现今不知怎样了?”韩申终究抑制不住担忧的心情。
                  “天啊!丽姬……她的处境定是万分危险的!”荆轲也明白了情势。
                  “贤弟,大哥对不住你。是大哥无能,没能为你救出她。”韩申愧疚道。
                  “大哥莫要这么说,我们的孩子还是靠大哥才保住的,荆轲感激都来不及了,怎敢怪罪大哥?”荆轲忙道。
                  韩申适时提出了建议:“让大哥陪你进宫去吧,事成之后我们再一起带着孩子离开秦国。”
                  荆轲只觉一颗心在胸中砰砰乱跳,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大哥,我……我不能离开秦国……”
                  韩申道:“你仍是要刺杀秦王吗?”
                  荆轲一惊道:“大哥如何知道我此行的目的?”
                  韩申笑道:“丽姬的猜测果然不错,这么多年,你仍是未放弃刺秦的目的。”
                  “大哥既已知道,便该理解,我这次来到秦国,是无法离开了,不论成功与否,还望大哥原谅,荆轲实是情非得已,至今已无路可退。”
                  “贤弟……”韩申欲开口。
                  “营救丽姬一事,荆轲定会设法解决。如今另有一要事恳请大哥成全,荆轲双膝一弯,忽拜倒在韩申面前。
                  “贤弟快别如此,有事大哥本当出手相助,何须如此?“韩申连忙扶起荆轲。
                  荆轲感激道:“既得大哥此言,荆轲使不再多言,只请求大哥明日一早立即带孩子离开咸阳,前往燕国。”
                  “贤弟不打算见孩子一面吗?”韩申惊道。
                  “明日就是秦王召见的日子,也是荆轲必须执行任务的时候,在此之际,实是不能多添牵挂,因此,那孩子就有劳大哥照顾了。”荆轲强抑心中的苦楚,继续冷静道:“若荆轲果真遭遇不幸,还请大哥成全,将孩子带到燕国后托付给剑术大师盖聂。”说着,他忽将长剑出鞘,倏地一剑划破手指,利落地扯下一片衣袖,以指为笔,以血代墨,在衣袖上洋洒几个大字,随后将之交予韩申,道:“见此血书,盖先生必能明白荆轲所托。”
                  荆轲又从胸中取出一块丝帛叮咛道:“这是我师公公孙先生的剑谱,又经鲁先生写了注解,请大哥代为好好保存,待孩子长大后,亲手交付于他。”
                  韩申双手接过血书及剑谱,紧贴怀中,郑重地点头允诺。
                  荆轲何尝不想立刻见到这不曾谋面的孩子,听这个失散多年的孩子叫自己一声爹,但荆轲心中明白他已无此福分。明白就是秦王召见之日,也是完成太子丹托付的重任之时,他如何能够在此存亡之际要一个无辜的孩子受累?更重要的是,他实在不忍让自己的孩子再经历一次失去亲人的痛苦。


                  IP属地:美国62楼2013-01-27 0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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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 图穷匕见
                    荆轲采纳卫庄的提议,使金帛珠宝买通赵高。
                    赵高见了一摊金帛珠宝,心里早已乐上了云霄,表面上却还是迟疑了半晌才勉强答应。只见他一面暗笑着点收金帛珠宝,一面挥舞着手臂,扯着尖锐的嗓音,对荆轲道:“听着,我可是冒着极大的危险帮你这个忙啊,看在卫兄自小相识的情分上,我就带你入宫去见她一面;不过你要先换上宫中内侍的衣服,我才能带你进去。”
                    荆轲大喜,连忙答应。当下他和赵高的随从换了衣裳,坐上驭者之位。
                    由秦苑前往咸阳宫,先要经过繁忙的市集和大街,然后才转入幽静的林荫大道。大道穿过围绕王宫的护城河,直入宫城,拓展成可容十马并行的御道,尽头便是秦国最重要的处所——咸阳宫。
                    赵高当然不敢带着荆轲由正门直入咸阳宫,那里日夜都有秦国最精锐的军队守卫,擅闯者格杀勿论。他选择由后宫的角门进入,此地因距离秦王休息、议政的大正殿甚远,守卫相对松懈,而负责把守此门的也是赵高的熟人,故而赵高便领着荆轲由此通过,进入了天下最神秘的大秦王宫。
                    赵高指指两扇紧闭的大门,提醒道:“进去便可见到你想见的人了。不过我可提醒你,还有半个时辰,宫中禁卫便要换岗了,你进去看一眼说几句话就出来。若是误了时辰,宫门一关,那时你再想出去可就难了。”
                    荆轲此时心潮澎湃,根本不知赵高说了些什么,只是连连点头,推开了大门。
                    每往前踏进一步,荆轲都不禁想象和丽姬重逢的情景。他不知道,自己十年不见的师妹、妻子该有多大的改变?当她见了自己,又该有怎样的心情?
                    荆轲来不及想了,在他面前赫然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一样不变的美丽容貌,不,该说是更加美丽的容貌了。荆轲一眼认出伫立眼前的身影就是他日夜苦思的人。那身影同样一眼就认出了荆轲。
                    两人相互注目凝视,久久不能言语。没有预料中的激动,就是这么静静地注视彼此,心中却似已诉尽了千言万语。
                    “师兄,丽姬早知道你会来,已经在此等你三日了。”良久,丽姬不带一丝惊讶的表情,冷静道。
                    “师妹……”荆轲一愣,一时有太多话语同时涌上心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丽姬虽知道你要来,却不知你究竟所为何来。”丽姬又道。
                    “师妹,我想你想得好苦啊!”荆轲的情感终于决堤,他上前将丽姬涌入怀中。丽姬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他的胸膛。
                    “师兄,你过得好吗?”丽姬泪眼婆娑,轻声问道。
                    “不,少了你的陪伴,如何能好!”荆轲毅然道。
                    “韩大哥来过,他告诉我你会来,丽姬也相信你一定会来。”丽姬沉着道。她知道荆轲接下来要问的问题,先开口阻止了:“师兄不必问丽姬过得如何,丽姬过得很好,请师兄放心。请师兄为丽姬好好照顾天明,好吗?”
                    “师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难道不打算随我离开这里吗?我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带你离开啊。”荆轲不解道。
                    丽姬沉默半晌,缓缓道:“丽姬离不开这里,离不开秦宫。”
                    “师妹!”荆轲大感惊讶,欲要再问。丽姬忽又冷静道,“丽姬有不能离开的理由,师兄愿意听听吗?”
                    “你说!”荆轲毫不考虑道。
                    丽姬给了荆轲一个深深的笑容,旋即转身道:“自从我来到秦宫后,夜里每每会做一个相同的梦。梦境里,出现了一整片很深很蓝的湖水,我感觉到自己正赤裸着身子在水中畅游。”丽姬的脸上,忽显出了无比畅快的神情,接着又道,“那感觉很是奇异,是我未曾体验过的。我看不清自己的脸容,但我觉得自己在那片湖水中仿佛幻化成了一尾鱼。”荆轲仔细听着丽姬缓缓道出梦境。
                    “师兄,你能否告诉丽姬,这样的梦境究竟意味着什么呢?”丽姬一转身,神色肃然地问荆轲。
                    荆轲不解丽姬的用意,沉思了半晌,才肯定地道:“自由。渴望成为在水中恣意畅游的鱼。就如同渴望获得自由。”
                    丽姬像是早已料到荆轲的答案,不假思索,立即又道:“鱼在水中恣意畅游,这不仅是自由的追逐,更是安定的寄托。”
                    丽姬的说法着实让荆轲深感纳闷,不解道:“安定的寄托?”
                    “试想,鱼离开了水面,失去的何止自由?一尾离开水面的鱼,注定是不能安定的。它必然会感到极度不安,于是奋力挣扎,想要重返水中。”丽姬神色自若,缓缓解释。看到荆轲不解的神情,借着又道:“丽姬的梦境并非就此结束了。正在水中无拘无束畅游的我,突然间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将我拖出了水面。我看不见任何人,看不见是谁一把将我拉出了水面。我感到非常恐慌,赤裸着身子行走在陆上,不知该走向什么地方。”
                    “那样的丽姬,就是一尾离开水面的鱼。”丽姬忽然沉声道。
                    荆轲蓦然无言以对了。
                    丽姬见荆轲沉默了良久,微微一笑,道:“师兄明白我的意思吗?”
                    “师妹真是这么认为的吗?”荆轲仿佛有些了解丽姬的意思了,只是他仍旧不明白,是什么样的力量,让丽姬有了巨大的转变。眼前的丽姬,比荆轲的印象中要坚强许多,坚强得令他突然感到很陌生。
                    丽姬没有回答荆轲的问题,径自道:“如今,师兄既是为了刺杀秦王而来,却又要求我一人离开这里。那么,师兄就是那将我一把拖出水面,旋即又不见踪迹的人。”
                    “水中的鱼,即便有一天会失去畅游的权利,但只要它一刻没有离开水面,它就能感受一刻的安定。”丽姬的神色变幻莫测,叫荆轲更加不明白她心中真正的感受。他唯一能肯定的是,自己的确是有心无力了。
                    “丽姬真正想告诉师兄的是,秦王既能给丽姬这种安定的感觉,必然天下也有千万人会有如此感受。沟水不能翻船,师兄的决定,对整个大局而言,根本改变不了丝毫;刺与不刺,已非丽姬所能左右,也请师兄成全丽姬的自私,放丽姬一人待在水中直到最后一刻。”丽姬最后坚定地道。


                    IP属地:美国64楼2013-01-27 0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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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三宝捏了捏有些酸胀的下巴,冷冷瞥了他一眼,不屑地道:“真没见识,连他们几个都不认识?”说着,露出一个阴森森的表情,沉声道:“见过杀人没?”
                      王徕拍了拍腰间的佩刀,笑道:“杀人谁没见过,咱不就是吃这碗饭的吗?”
                      “嘁!”谢三宝头一扬,很傲慢地说道,“杀人的法子有很多种,你见过这种法子吗——几根手指插进你的后颈,一拧再一掀,整张人皮刷地一下就扒了下来。”
                      日头当下,王徕猛地打了个寒噤。
                      谢三宝冷声道:“知道什么角色这么狠吗?”
                      王徕呆了半晌,许久才晃了晃脑袋。
                      谢三宝看了看四周,寒着一张脸,道:“双锤山!”
                      “他还只是‘风林火山’中的老四。另外三个主儿的功夫,你自己去想吧。”
                      王徕听得只觉双腿一软,几乎要跪了下来。
                      谢三宝凑近王徕身边,意味深长地瞟了他一眼,低声道:“知道那人为什么被杀的吗?”
                      “为何?”王徕颤声道:“你干脆直接说出来不就得了!”
                      谢三宝又探头看了看,接着凑到王徕耳边,咬耳道:“因为,那个人在大敌当前时吓得尿了裤子。”
                      “看今天这般阵势,杀上一整支军队也绰绰有余了吧!”王徕只觉心头一寒,还真有些尿急了起来。
                      “应该吧!上战场杀大军去了呗!”谢三宝扬眉道。
                      “大殿上死了个刺客,你总该知道吧?”谢三宝突然又神秘地问王徕。
                      “那当然啊,这么大一件事情。听说还死了个女人,是大王的妃子啊,跟那死了的刺客还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呢……”王徕的声音愈来愈低沉。
                      “不要命啦!这种话光天化日也能讲的吗?”谢三宝也不禁打了个冷颤。
                      歧路迢迢,长路漫漫,一眼望去仿佛直达天涯。
                      天涯的尽头是什么?那里有着什么样的景色在等待着自己?晓行夜宿,天黑天明不曾松懈故人的托付。步伐的坚忍只因踏着故人的牵挂,时间的紧凑是为逃过亡命的追缉。
                      荆天明已然步履蹒跚。韩申道:“天明,累了吧?咱们歇息一会儿,再继续赶路,如何?”荆天明没有回应,仍是自顾向前走去。韩申看了伏念一眼,叹了口气,心道:自己都已如此疲倦,何况天明?只是这孩子突遭巨变,性情又太过倔强,竟一路无语。
                      此刻天明本该是置身秦宫享受丰衣足食生活的皇子,这种颠沛流离的日子并不适合他,但那皇宫毕竟已不属于他了。至今他仍不明白,为何必须沦落至此?是娘亲要他走的。父王并没有要他走,但也没有开口留下他。
                      此时此地,天明幼小的心灵着实不能够承受德尔,是一夕间失去父母的呵护与庇佑。
                      韩申与伏念拉住天明,将茶铺环视一遍,他们疲惫的神情中隐隐透着谨慎的戒备。
                      这么一条冷寂、荒僻的小径上,居然也会有着一家简陋的茶铺,里头仅有的三张破几旁都占了座头。韩申与伏念拉起荆天明的手,走进了茶铺,捡了张靠近里边的座位坐下,邻近的一桌坐着两个穷酸的数声模样的年轻小伙子。
                      伏念递给天明一个热腾腾的烧饼,自己也慢慢吃起来,韩申虽也感到饥饿难当,可手中的烧饼却只咬了一口,就再也难以下咽。
                      一旁两个书生谈兴正浓:
                      “听说燕国派来的使臣竟然是个刺客,他带了樊将军的人头和督亢的地图,一把匕首就大剌剌卷在地图里面。”
                      “是吗?难怪今早在城里就见了大批搜索的军队。”
                      “大概还有些同党逃了吧!”
                      “那刺客结果如何了?”
                      “结果?这还能有什么结果,不就是死吗,死得那叫惨哟!”
                      “这不是白白来送死吗?”
                      “那当然,也不想想刺杀大王真有那么容易吗?”
                      “唉,可叹那人大好身手转眼间就成了一堆肉泥。”
                      “有惊无险躲过了一劫后,大王就下令即刻出兵燕国。”
                      “那燕国太子丹也真是胆大妄为!这不正赶着提早灭了自己的国家吗?”
                      “还有啊!听我城里的卫兵朋友说,还死了个女人,像是个妃子,跟刺客还有些什么关系呢!”


                      IP属地:美国67楼2013-01-27 0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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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申额上直沁出冷汗,心里却是一点知觉也没有了。他与伏念对视了一眼,二人心下皆已了然。韩申看着荆天明稚气的脸庞,心中不禁涌起万分怜惜。他伸手抚了抚荆天明的脸,缓缓道:“天明,你若吃饱了,咱们就趁早赶路吧。”
                        天明只觉韩申掌心冰凉,他不知道,韩申手中传来的凉意,是从心底一路透出来的。那里头的凉意,足以冰冻他眼前整个世界。那样的冷,却注定是荆天明迟早要体会到的,而且会是加倍的寒冷。
                        同一时刻,盖聂策马奔过乱石坡。
                        阳光如火,白衣胜雪。水火不容的夺目耀眼。
                        盖聂听见背上的长剑铿锵一声响。他发现自己在想念荆轲。他的一生中,除了妻子和女儿外,还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够叫他这么彻底牵挂过。
                        易水滔滔,他站在送行的人群中,看见女儿盖兰脸上绝望的泪水,那些泪水仿佛一直流进了他这个当爹的心底,一阵又一阵的刺痛。高渐离击筑而歌: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悲壮的歌声中,不容一丝踟蹰。那是最痛心疾首的成全。
                        分别的时候他们什么话都没有说,能说的都已经说过,该托付的也已经托付。
                        他和荆轲相对默然,各自将手上的冷酒一饮而尽。仿佛星离雨散一般。
                        一杯酒就是一个约定,一个只有他们两人才知道的约定,一个生死约定——乌江之畔,不见不散。为此,他几乎是马不停蹄地直奔乌江。
                        浩渺的乌江之水在滚滚翻腾,他的心更是随着波涛起伏。
                        他期盼能在乌江边接应到刺秦凯旋的荆轲,但愿他们的约定有生无死。这是最沉重的希望……
                        乌江之畔。大水茫茫,激流滚滚。
                        盖聂拭剑、洗漱。他看见江水中自己的倒影,疲惫落寞,憔悴不堪。
                        我累了,他想,我要回我的赵国去。转头望,暮色西下远山在翠,慢慢来路长得看不到尽头;一只孤雁悄悄飞近了,像一种含义不明的预兆,清清冷冷地孤鸣了一声,又飞去了。
                        江水中央,一叶渡舟姗姗而来。
                        他忽然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空空的剑鞘。好空虚,好空虚。
                        摆渡的艄公一脸谄笑:“大爷,过江吗?”
                        盖聂看了他一眼,他不喜欢这个人。
                        这个艄公有一双总在躲闪的小眼,明明长的是一张马脸,下巴却几乎没有,一脸的谄笑像是临时硬生生给嵌上去的。
                        艄公的眼睛往盖聂身上一阵乱扫。
                        “再晚可就没船可以渡啦。”他殷勤地道。
                        盖聂黯然道:“过江去吧。”举剑低忖:他们已经到终点了?
                        反射的剑光顿时刺痛了他的眼睛,灼伤了他的心。
                        路途尚远,日景已暮。
                        韩申只觉心里头仿佛有回响——
                        大哥,请待这孩子长大后再将他的身世明白相告,我着实不愿意让他小小年纪便背负一身仇恨度日,因此,请大哥暂时对他隐瞒一切——韩申不由得忆起荆轲临别前的嘱托。
                        韩申不由叹了口气。天人永隔的路途有多远?他如何能够把这孩子带到他爹娘身边?他本就是一个拙于言辞的人,面对一个永远不会有答案的问题,更加不知如何解释。
                        远远的,好大一片清水,好大一片芦苇。
                        荆天明目光不禁一亮,他回过头去,韩申正从地上一跃而起。
                        “天明。”韩申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道,“咱们来玩骑马的游戏好不好?”
                        不待荆天明回答,韩申早已将他举上自己的肩头,旋风般扑向了那一大片芦苇丛,衣袂飘处惊起蚁群水鸟。伏念亦施展步法,紧随而去。
                        呼啸的风声中隐隐夹着疾驰的马蹄声响。
                        稀薄的空气里浅浅透着杀戮的血腥滋味。
                        天际,一道西降的锐利红光倏地划开一血盆大口,伺机吞噬大地。
                        猛然间,他们身后一片尘沙大作。韩申没有回头,一直向前。
                        终点仿佛就在不远的前方,在芦苇飘荡之外的地方,韩申必须拼命追逐、勇往直前,一刻也不能回头。


                        IP属地:美国68楼2013-01-27 0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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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荆天明却忍不住地回过头,望见身后有人跟踪而至,他不禁轻轻“啊”了一声。
                          震耳的马蹄声响像是迸碎了韩申与伏念的心。
                          飞卷的黄沙中涌出一匹高大雄峻的烈马,马上的骑士身形端稳如山,手里的巨大双锤已蓄势待发。
                          韩申与伏念停下脚步,他们一直在逃避的事情终于发生了。秦国追兵果真赶在盖聂接应之前来到,而且来的还是名震六国的秦宫四大高手——风林火山。
                          双锤山一马当先,截断了他们的去路,沉声道:“还想往哪逃?”
                          话音未落,双锤山双锤一摆,硕壮的身形如一只巨鹰般腾空而起。人在半空,双锤山已经幻化成漫天锤影,将他们三人完全笼罩其中。
                          韩申冷静地稳住了脚步,当下气凝丹田,手中长剑一抖,剑花朵朵,迎着当空飞来的双锤山刺去。左手一把拉住荆天明的手腕,轻轻一转,将他护在身后。韩申这几下动作一气呵成,势如行云流水。伏念凭借“坐忘心法”,仅可自保,却再也无法顾及他人。
                          双锤山双锤出手,气势如虹。剑锤相交,声响清亮悠长。
                          “喝!”双锤山一声低吼,双锤展开,旋绕剑身,绊住了韩申的攻势。在韩申的凌厉快剑下,他再不敢凭借一人之力贸然强攻,还是先守紧门户,以待时机。
                          韩申一声长啸,手中长剑点、刺、削、斩、圈,连变十三招快剑,用意就是想先发制人,令敌方高手少一个是一个。谁料这双锤山识破他的用心,只守不攻,令他一时无法得手。
                          韩申眼见久战不下,心中焦急。只怕其余三人一来,自己更难抵挡,一边苦斗双锤山,一边苦思良策。突然,他灵机一动,长剑带起一片寒芒,逼开身边的双锤山,身法如电,拉着荆天明和伏念便往芦苇深处避去。
                          韩申紧握住荆天明的手,就像刚才一般拼命追逐终点,勇往直前。后方的双锤山直逼近他们身后。迅速一俯身,韩申与伏念拽着荆天明窜进了一片芦苇丛中。
                          现在,他们唯一能做的,只是祈祷天赶快黑下来,这是他们能够顺利带着天明到达目的地的唯一机会了。天明的小手在韩申的掌心里又湿又凉,韩申低头瞟他一眼,只见他咬着牙一声不吭,紧紧地蜷缩在自己身后。他是那么弱小,不知为何,韩申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荆轲时的情景,那时候荆轲还是一个勤奋执着的少年,他们在满地落花中喝掉了一壶又一壶酒,就是那一天,他们结为同甘共苦的刎颈之交。患难见真情,荆轲也才会在临死之前,郑重地将自己的骨肉托付给他。韩申着实不清楚,是什么样的力量让荆轲忍心放弃眼前这幼小无助的孩子。他更有些明白,丽姬真的是万分无奈下才会被迫让他带着孩子离开秦宫的。突然间,韩申有些后悔了,也许真如同丽姬说的,这孩子该是属于秦宫的。他怀疑,是自己一手造就了所有的悲剧。
                          想到这里,韩申心中一痛,暗下决心,无论如何他也要保住这个无辜的孩子。
                          残阳似血,那血真是太过鲜艳了,仿佛一路从天际流淌下来渗进韩申的眼,模糊了终点的方向。不远处的乌江水,沉静但不失急速地流淌。芦苇丛里一片死寂,青翠的植物在风中散发着枯涩的气息。
                          荆天明突然抑制不住地咳嗽起来,寂静之中这声音听起来就像一串惊雷,伏念连忙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几乎在同时,身旁的芦苇发出一阵锐响,大片折裂开的枝叶中木然窜出一对大锤,猛然袭向韩申的后背。
                          这对锤来得好生突然。双锤扫起一阵疾风,韩申旋即转身,双锤倏地从他眼前掠过,居然急窜向身边的天明。韩申几乎无从思考,迅速挪移身子,长剑硬是同时递了出去——冷冽的剑光骤然被吞没在一团黑色的巨压下,那双锤夹着他手中的长剑,却已重重地击落在他的胸口,他顺利为荆天明挡住了这沉重的一击。太快了,开始是那么急遽,结束又是这么突然。韩申只觉眼前顿陷入一片寂静的黑暗中,手中依然紧握着荆天明的手,心中兀自想着要带他奔向的终点。
                          本来,凭韩申的武功,和双锤山应在伯仲之间,但从打斗之际至此存亡时刻,他一心只顾虑着天明和伏念的安危,深怕一个不留神就失了天明的身影,负了故人重托。未料却因此如此牵挂,注定他必须承受这致命的一击。韩申听见自己体内骨头的碎裂声,觉得胸口受到千斤重压,猛然间闷痛异常,,沉重地透不过气来;而后是胸中气血翻涌,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如箭般窜出,溅了双锤山满头满脸。就在这一瞬间,韩申的脑子一下子清醒了,这时夹在双锤山之间的长剑脱落下来,韩申右手一抄,毫不停顿地笔直向前一刺,这一剑快如闪电,乃是韩申用尽全力的最后一击。


                          IP属地:美国69楼2013-01-27 0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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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铁交鸣的声音连珠响起,一轮快剑之下,黑煞风和霹雳火齐向两侧踉跄退后,盖聂也不禁脸色泛白,一人单剑,对抗两名一流高手,即使内功深厚,也被那力逾千钧的反震之力震得气血翻涌,脑中空白,眼前发黑。
                            霹雳火心思灵巧,明白这盖聂剑术冠绝当世,死打硬拼恐怕难以取胜。眼见盖聂对那少年重视万分,当下暗自决计率先击杀那少年,只待盖聂心神分散之际,黑煞风便可乘虚而入。旋即大喝道:“大哥,我先杀孽子,为兄弟们报仇。”
                            盖聂一惊,他看出少年全然不擅武功,丝毫无以抵挡霹雳火的狠辣袭击;自己这方,黑煞风正势如猛虎扑兔般的直攻过来。
                            电光火石间,盖聂不及细思,“百步飞剑”再次呼啸而出。
                            霹雳火闻听风声,骇然回首,双目尺是耀眼银芒,感觉到的满是铺天盖地而来的剑气。他原来算准大哥黑煞风定会从旁牵制,令盖聂无法回顾,是以才毫无顾忌放手对付荆天明。岂料盖聂居然完全不顾自身安危,依然对他施放出最致命的“百步飞剑”。
                            “当!”
                            一方是全力出手,一方则是仓皇临危反抗。相距之远,不可以毫厘相计。
                            霹雳火急速收回的长剑寸寸断裂。在倒地前,双手紧抓住那雪亮的刃锋,对于这柄深插进自己胸腹的飞剑,他绝不能让盖聂收回。那是他为大哥黑煞风创造出的击杀一代剑术大师盖聂的绝佳机会,也是最后的机会。
                            黑煞风一声狂喝,确实没有辜负三弟霹雳火用生命换来的绝佳机会,手中铜剑如毒龙入海,狠狠刺进盖聂的身体——
                            夕阳已坠,天际处一抹绛红色的霞云,如惨烈的鲜血在流淌。那里依旧是奔腾不息的乌江,那里站着的只有两个人:长剑还在手中,白袍玄衣还在身上。若不是无数碎叶缓缓飘落,芦苇丛中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过。
                            黑煞风手中长剑已经深插在盖聂腹中,手腕却无力垂下,冷厉的眼神死死盯着盖聂,盯着刺入自己咽喉的“指剑”,吐出一口长气:“好剑法!”
                            说着,全身骨节发出爆豆般的脆响,然后仰面倒了下去。芦苇依旧荡漾。
                            盖聂双目如电,右手两指并拢,“指剑”血肉模糊。忽然踉跄两步,一张口,鲜血全吐在胸前。黑煞风的临死一击,不但刺伤了他的腹部,也几乎震碎了他整个内脏。若非他在千钧一发之际,以独创的“指剑”刺杀黑煞风,此时倒下的,必定是他!
                            剑之一物,自在人心。霹雳火以为“飞剑”是盖聂的致命武器,其实,盖聂的武功早已达到了“草木竹石,均可为剑”的境界。
                            他的两根手指,就是最厉害的剑!
                            “韩叔叔——”经历这激烈一战后,虽然见到秦宫四大高手俱倒了下来,但盖聂也已伤得不轻,只见他意识模糊了片刻,忽而被少年惊惶的呼声提振了精神。
                            勉强压抑着腹腔灼热的剧痛感,盖聂在伏念的搀扶下,硬是挺直了背脊快步走向韩申身畔。
                            早已陷入弥留状态的韩申,像是知道自己一定会等到盖聂一般,惊人的意志力使得他一径撑着最后一口气,直至感觉到盖聂靠近自己,才凭着仅存的一丝气息吃力地撑开紧闭的眼睑,旋即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荆轲托予他的血书与剑谱,“孩子……荆轲……要我……将他的孩子……托付给你……拜托了……”将血书交予盖聂,奋力地吐出关键的一句话,又将剑谱递给天明,仍不忘慎重嘱咐:“这……是你爹给你的……好好收着。”
                            韩申最后又望着盖聂张了张口,却没能再说出半句话……蓦然,他倒抽了一口长气,双目依旧炯炯,但却再也看不见任何身影——盖聂,天明,伏念,荆轲,还有……丽姬,顿时俱从韩申眼前脑中消散了身影。真的,太快了……他含笑瞑目的脸,似乎是在诉说着,自己终究没有辜负兄弟的重托,死亦无憾了。
                            十日后,燕国边境。
                            星月交辉。盖聂仰头望向天上的一轮明月,遥望着远方逝去的故人,黯然的脸色显得苍白而衰弱。
                            “爹,伏先生,咱们该启程了。爹,您的身体还支撑得住吗?”
                            盖聂回过头。
                            芦苇丛中一战,似乎在盖聂身上刻划下难以抚平的伤痕。但他不曾有过一丝后悔,他知道,绵延不断的希望,是至此延伸的。
                            月光下,盖兰与伏念挽着天明。盖兰白衣如雪,神情凄艳,单薄的身影散发出冰雪凝结的气息。
                            “天明,我们走吧!”伏念拉起天明的手。
                            天明仍是无语,他那执着的神情,让盖兰忆及第一次和荆轲相遇的情景,仿佛也是这样一个不平静的月色之下。如今,景物依旧,人事全非,她已不再落泪,学会了坚强。
                            落月乱云,远处山影重重,身边一条幽黑的河流偶尔闪过一道清冷的光辉。
                            故人遗愿,烈士重托,又如何不负殷切厚望?
                            长夜无语,故情不灭。
                            此一去,长路漫漫,天涯飘零,故国家园而今安在?
                            只有山水恒久如初,历经万世而不醒。
                            归处是何处?何日见天明?
                            答案只有一种——不能够停下脚步,就只有不断前进。
                            【第一部完】


                            IP属地:美国71楼2013-01-27 0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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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日来发第二部-------------------------------
                              以上部分为第一部,是温老亲自执笔创作,属秦时明月系列最为精彩的一部


                              IP属地:美国72楼2013-01-27 0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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