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同人|葬魂皇X阅天机 】————爱江山

“这犹如春末残花哀吟的腥甜，臣一时无法忘记。”
阅天机俯身凑近，剥落的白发全然掩盖了他的面目，在袖口轻嗅，似是解释，似是疑惑，依旧字字叩心。
“无事，谋师放心！”他将手袖抽出，负于身后。
见他神色无异，吐纳尚且自然，此伤或许无有大碍。然阅天机聪明之人，心中分明透彻：“魂皇，可是自炎帅那里而来？”
“是！”简单一字，再无多余。
如此，倒令阅天机无所问起。未曾亲眼看过之局，已在脑海中历历演过，炎帅，魂皇，与自己，恩怨纠葛的好戏。
“哈哈哈......咳、”无由想起，妖帝所说，自己又如何算不到？！嘲讽，自己亦忍不住嘲讽，阅天机此人，无情，卑劣！
“谋师！此事本皇心怀分寸，你不可费神！”一刻心急，双手紧握其双臂。
其紧张神情，掌心下似附了灼铁，令阅天机心悸，再无法从容面对。
“本皇答应鬼煌道，三天之内，若无法救你，”葬魂皇这般注视着他，目光如锁，似是一种禁锢，“就让他带走你！”
不甘之话，带着无奈，带着不舍，他知道，这是必然结果。若他能找到解救之法，也不会拖到今日。
“记住，本皇选择了你！”
话落，将人拥入怀中，就算旷世奇珍也不会如此呵护，臂弯里的人，是真实的，只此便令人动容。流连着松开，神色肃然，他终于直面了一场来自心底的渴望——占有， “阅天机，本皇已不可能放开你。”
这样短短几句，不是问，不是答，阅天机竟觉得无从开口，即便开了口，又能说些什么。只得沉默，更是无言以对，他承认，他的心再不能平静。
那一日，他本无心计较，皇者的决意相陪，让他无端渐渐不安。
他说，魂皇，再不可为臣浪费精力。
那人一贯地低声拒绝，沉沉的声音，不可抗拒的力度。
他出言再劝，无非是国初定，江山为重。
两者并无冲突！
他轻笑，也许是同知书你来我往太过顺口，竟问道，若是冲突，江山与我，吾皇又作何选择？
这本是玩笑之语，甚至无法作为一个问题，他是何人，江山何物，如何相提并论。然而，那人回答了，恰是当时，他离自己尚有一臂之距，却投下冗长的影子，殁了追寻光芒的视线。
本皇选择谋师！

一个月过去了！！＞3＜我死回来了！哈哈哈哈哈哈！

不知为何，总是不经意间，已来到此地。
眼前之景，似是回忆之城，一声声，一幕幕，先生与白衣。不可不闻，不可不见，于他眼前、心底，交织成一副旧了的画卷。怎样的旧，晦暗得铺满一纸尘埃，枯干了当初惊艳的画笔，褪去了染尽衣袖的红墨。
“阅天机，为何不是本帝呢？”问得轻，失了狂姿傲骨，便难耐这一词憾然。风起幽幽，郁郁地扯过几丝纤细的草屑，在他身边半环而过，如水的长发迎风追逐，飘然之态，醉得不复人间。
而属于他的静，总是短暂。门后，浅浅的明兰之衣，在暗色辉映下，掬了一眼清流。耀眼的眸色，衬托下，恰似水面，一道粼光。
“出来！”
一声呼喝，草堂中走来的人，正是任务在身。嘴角勾起，全无丝毫窘迫之态，指间一枝绽放之花，极是璀璨。“吾帝，是恨残影！”
妖帝只看了一眼，意料中那貌似顽劣的嬉笑，微微刺眼，“你不该在此耽搁。”
恨残影心神领会，那人薄如凉水的语气带着一层深水压迫，意有所指：“属下即刻离开！”
话落，他抬脚便要离开，这地方充满了危险。
一刻的静，听闻双脚次第踩过草丛的破碎，犹如心底一丝丝的悸动，点滴涟漪。擦身而过，步伐不觉放缓，他足以看见帝王天骄纵傲的容颜，合上的双目，几刃血色挑染的睫，纠与杀意。
“来此何事？”妖帝一声凛然，双眼陡然掀动，眸中深红比海。
他难免一震，此刻危机感愈加敏锐，真是无妄之灾。未料到妖帝此去寰尘布武，竟然折回得如此之快！喟叹之际，打断的脚步迈开来，微微加快，只低声回应，“路过。”
妖帝眉眼一瞥，淬朱的眸中点着冷冷星光，“路过？”
任务之地——雪国自然不在这个方向，话才脱口，心中即刻大呼不好！时运不济，眼看逃遁不成，只得重重落下脚步，停下了。
“我想见他。”思索间，他这么想着，便只能这么说了。
唇边的花微微颤动，似是感受到主人难得的深沉，丛竹墨色，风雨萧落，哪能禁住这一刻花叶羞涩。
半刻沉默，“为何？”
他抬头看着妖帝，最早提及阅天机此名的人，勾起了不曾有过的好奇。当初，他虽已见过算无遗策的军师，已深深感受过智者心机，令人惧怕的控制！可是那个人不一样，又哪里不一样，同样的名动四方、智冠天下，却无时不刻不想起那一日，那一日妖帝提及那人的神情。
风声瑟瑟，摩擦着时间的衣衫，将袖间的回忆抖落。他深深呼吸，这份好奇终于化作一份冲动，似少年时的不羁。“因为想见，无由地想见！”
话未落，掌风飞过，如刀之气削过耳边之发，徒见一缕余魂跌落在脚边。他眼中闪过一瞬惊讶，既而带上一盈笑意，一厘光芒如釉凝脂，溺了无数星子。
“警告，只此一次！”轻笑，他看着身立在侧的妖帝，虽不是如何魁梧伟岸之身，尽得修长英姿，衣袍裹身，袖发飞扬，勾勒浩浩枭狂之姿，如斯凌霄之势！难以对视，那一双眉眼天下尽低，唯有傲骨，才配向他屈膝！
“正是因为吾皇如此，我才会难抑好奇。”恨残影将手边的玫瑰拂过断了的发尾，深浅相映，照亮了唇角扬起的笑意，“吾帝，是你将这份在意传与我的。”
“哈哈哈、”妖帝无由而笑，其声宛如风中盘旋的落叶，风不止，叶不落，飘零间终被撕碎，“告诉本帝，你好奇什么，又在意什么？”
方才的笑让他皱眉，他于中察觉到哪怕只有一丝的嘲讽。而这问题，令人倍感不悦，思索片刻，竟是寻不出答案。
对上妖帝的眼，久久地，是问是答，全已该被遗忘。妖帝的眸，如血浸染的炽烈，连眼角处都流连着一股狂恣神态，那样杀戮肆虐的死亡之眼，让人如窥炼狱。只是，那一日，他垂下眼眸，说了那人之名，再睁开时，恨残影便不曾再有惧怕的感觉。血红色，突然有了寂寥的魂，那一抹等待鲜血凝固的陈旧亡魂，在赤色的世界里挂着朱红的伤。
一瞬间，妖帝眼中那一丝无从辨别的嘲讽好似已变成一种怜悯。恨残影心中一叹，重拾笑意，“吾帝，太聪明的朋友，恨残影只会交一个。军师已经让臣分外伤神，这人便只能好奇罢了！”
关于答案，或许问的人也会思索太久。妖帝收回视线，对方又是眉眼笑掩，如此谈话便无需继续，“你已经耽误太久，此事，本帝不会告诉军师。”
“噢？”自妖帝口中听到如此戏言，让人格外惊喜。不为维护，不为调侃，恨残影笑得一副灿烂。很多年，自从猂邪之城在战火中选择退守，父一辈在鲜血中将祖业托付，他便只会浅笑。这样放肆地笑，让他觉得心中一沉，“吾帝，你该是这天下唯一的主宰！”
“本帝的存在，便是这世上仅存的希望！”妖帝一抬手，袖间狂风飞转，天地相连一线，被他的身姿系于腰间，“莫要将你的愿望放得太低！”
“哈哈哈！”一字一字刻入心脉，恨残影持花的手一握紧，再不言一字，径自离开。
“速去速回。”妖帝敛去视线，眼睫扣下一汪朱红之血，其间星点玲珑，寥落于浩海天地，烁烁深浅，不世英澜，“三天后，你自去寰尘布武接他！”
“我不会忘记告诉他，你小气到削我发梢之事。”远远的，又隐约听闻一句，“吾如斯完美的形象......”

如斯平静之日，如一杯清淡茶水，入口似有若无。
暮云知书照着时辰给先生煎药，耐心地看护，以至于消磨了时光的每一个棱角，将之变得柔滑细腻，近似变成一种享受。
那一场亲眼目睹的凡尘俗缠，在心中投下一石，惊飞了安逸的鸿鸟。先生，根本无需他的陪伴！
他曾不止一次想过，如果可以离去，可以孤身立于天地间，以自己的才学心智行走一番......也不止一次嘲讽过，执着的人早已失去了如果。
终究，成了一只不可展翼的雏鸟。
微微出神，眼角墨色的勾线，围了眼中一片朦胧，墨迹晕染。魂皇和先生、他自己又是何种心情？若说失望，怕是先生身边，自己再不是唯一。若说欣喜，这一世，该不会担忧孤弱的己身守护不了心间敬仰。
却为何如此感慨......只怪他就那么一直静静地看着。自然不会忽略先生当时的眼神，看着那分分透彻的眸色变得星点稀疏，闪烁的、该是一颗鲜有悸动的心。先生总是谈及智者无情，或说，只是一种欲盖弥彰，自欺欺人罢了。凡有了解，皆知先生心中难免多情，不管是为了苍生，还是为了何人，都无一不暴露了此间种种。
他也许想过，也许未想过，魂皇能有机会解开先生之束缚，让那颗心真正活得自在从容。只是，先生又哪里需要别人给他机会，又哪里需要改变。这种虚妄的猜测，也就变得毫无意义。
几声水沸于隙缝冲撞溢出，闷响与清脆，玲珑似乐。垂眼瞧了瞧药色，微微舒一口气，还算满意。伴随着药水点沸的韵律，指尖也犹如伴着节奏摆弄，一贯研磨执笔的手，秀气之余，也这般灵动。
其实，魂皇当时便离开了，之后也不曾再出现过。奈何那几句难以估量的言语，如刀光剑影下的石墙，留下了深刻的印痕。只半步踏过房门，即不由自主地忆起当时，触发的感慨也就越发汹涌。
甫一瞧，先生白衣慵懒，半倚在床侧，难免落得神色欠佳。他走动的时候，也就显得小心翼翼，是怕打扰，亦是怕太快被先生识破了心思。
“先生，喝药吧！”将药凑近，也不知先生是否会相视。只是他刻意涣散着视线，并未打算去碰触对方的目光。
阅天机适才眨动双眼，只一下，仿若蝴蝶潋翼飞舞的刹那，即刻目光里尽是缤纷光景，道不尽的动人风采。
“知书，净儿已醒。”抬眼看过知书，并无细看，只手接过汤药，不徐不缓地饮尽，极尽苦涩。
闻言，暮云知书心中重石终得落地，终于再无牵挂。其实方才煎药之际，已见过炎帅，初见之下依旧带有几分紧张，直至其人道明来意，方能真正坦然面对。既然先生也已知晓，“如此，知书便可随先生一同离去。”
“不必了，此去尚不会有危险。”身上的伤，令阅天机只能微声细语，吞忍辛苦，虽然平日亦是言语淡薄，此刻终究失了太多精神。
“先生离开后，魂皇会更加需要你。”转念，仿佛还是昨日，他曾教他品读诗书，助他研习兵法，只待有朝一日，他能挥袖指点江山，尽展风采，去角逐一场千古笑傲的智者交锋。
“你明知道不会有那一天！”失控一瞬，暮云知书自己也稍稍惊讶了，只是无需调整，心情已然平复，“先生......知书已没有退路。既已选择命运，一生就此注定，纵使可以酌情改过，亦只愿执迷不悟！”
“咳咳、是先生束缚了你。”惋惜，还是自责，或是二者皆有。阅天机合目，试图掩去点点疲累，言语间，难得留有些些许笑意，“如若当初，收你之人是他，你今天、就该站在阅天机人生劲敌的位置之上。”
“先生是我的选择。”暮云知书的口气，一如陈述，陈述一个无关己身的故事，带着钦慕的声色，“对于选择，绝没有如果，或许有所遗憾，却终不后悔。”
“这样的遗憾，在取舍之间，已成难免。”

阅天机越发觉得，亏欠，他已亏欠太多人，亏欠太多事。而这一刻，只余一抹叹息。只是，正如知书所言，这种亏欠，于人生抉择之路，已成必然，亦是无法挽回。
“先生需要你留下。”
为了这份遗憾、亦或是亏欠所能换回的价值，脚下的路只得更加坚定，如此才能不辜负这般牺牲。
“那知书便留下！”
对于暮云知书，是退让，亦是一贯地难以回避的遗憾；对于阅天机，是选择，更是无可弥补的亏欠。而所得到的，究竟又价值何在？但愿，不会令人太过失望......
“我心中早已有所准备，这个结果，并无过分意外。”他的言辞，尚算斟酌，其间的情绪也恰到好处。而没于袖中的手，不觉已紧握，愈是犹豫，“先生，你如何看待魂皇？”
阅天机无由一顿，细致的眉目微微蹙着，一汪清澈的眸色泛起氤氲水波。继而，看向神情闪烁的知书，忽而猜到几分。“何出此言？”
他自然知道先生此问何意，犹豫地递上眼神，吐露心中猜想：“先生，知书妄言了，魂皇对先生已再非本来。”
他的瞳，本是最纯正的墨色，浓釉如渊，却绝不似空洞无神，一如盛夏之夜，却不必繁星点缀，几点疏光稀落，杳杳诉说着什么。所以，当阅天机撞上他的目光，依旧如初见其幼年之时、不无动容，“当年，先生也选择了你。”
这份动容，更多是欣赏，与魂皇那份动容，大抵相同吧！这种仿似天意的缘分，遇到后，又有谁肯放手，只余近乎疯狂的执着。
目光接触的一瞬，言语难尽，这种缘分，仿若一旦诉之于口，即难抑哽咽。“知书明白。”
阅天机轻咳一声，单手抚过心口，正如文人竹骨十指，修长之形，苍劲附魂。“我承诺过，这条王图霸业，一定会奉陪到底。”
“先生，我也会记住你这句承诺！”有生之年，若是幸甚，定要随你走到盛世太平。暮云知书徐步退了出去，转身时，“先生，情之一字，望你随心而为，牺牲不得。”
门半掩，声已没落，低眉回首一瞬，亦掩去秀颜之下的那一抹会心笑意。
由是，阅天机未能及时窥得这一幕，自然也未能明白知书那附有深意的笑。睿智如他，纵然多做沉思，又能如何？他与魂皇，已非寻常人。这情，无非君臣，再不可生出其他！
他离开卧榻，一身宽松的白衣应势垂落，半盈的袖口一瞬纷扰，仿似飘摇之英，风吹而散。徐徐趋近桌案，其上一书半翻，压着纸卷如雪，笔墨搁置。
倾身上前，扶桌落座，执笔袖风扫过，恰有墨香晕开。
柔滑笔触，流墨逸于纸上，宣白的纸色，满满的竹青小叶字，却是秀气不失锋刃。他缓缓在下方落下名讳，一笔一字，浓淡间仿若一卷秋雨，打湿了跌落在地的新叶。
“此刻，算是失落吗？”
这一刻，他似乎可以体会，魂皇不再来探视的原由。脱俗的眉宇，素来风雪不改的泠洌，却悄然爬上一丝晦暗，由是那清澄如水的眸波动一刹，竟止不住淡淡的哀伤，又，顷刻湮灭。
阅天机，你又何必软弱。苦笑，自己的所做作为也无非是为了江山，又何必生出这点失望。
“吾皇江山......”单手拂过纸卷，沉吟一半的话，似在嘲讽心中愚妄。这份意外的蠢动，终被绞杀，绝知世事瞬变，能长久握于心间的，只能是一己初衷！
深夜，月光留影。赤色衣摆，深玄长衫，一双身影在夜风中肆意浸润，潇洒之姿，尤难掩风霜在身。
“白儒将军，有时候也该放任自己，太多的情绪保留，有害无益。”她停下脚步，夜色中难以看清对方的眉眼，只衬得越发深邃。
“放心，我只是在思考雪国公主的请求，让凌将军担忧了！”白儒飘雨的声音，一直很沉稳，不反驳，不退让，让人寻不到半丝破绽。
“一路上，你远比平日更沉默，我才一时误会......”
凌霜节低下来的声音，使得他回过身来，夜色将他半面脸雕刻得如斯硬朗：“我等追随魂皇，不仅是忠，更多是义！任将军为一生追随而殒命，何尝不是一种骄傲。不管他人如何遗憾，我一生，都在寻求这个归宿。”
“你消极了！”凌霜节即刻阻止，似乎察觉到自己过度紧张，缓了缓语气，“魂皇尚未一统江山，你又如何只想为他战死沙场？！”
“是我失言。走吧，我们还有要事！”
两人到时，欲求见魂皇，却老远即看到此地灯火之盛。守将说，魂皇尚未入睡。
抬头望一眼夜空，凌霜节略感奇怪，问发生何事？而守将也只是说，这二日都是如此，便再无解释。
再想问时，白儒飘雨已经站在门前，倾身一跪：“属下白儒飘雨，求见魂皇！”
当即，她收敛思绪，与之并肩而跪，颔首：“属下凌霜节，求见魂皇！”
“进来！”久未听闻的声音，依旧带着雄浑气魄。
二人推门而入，莫名感到一丝压抑。皇者倚卧于高座之上，单手撑于下颚，双目紧闭，神情不见。
“何事？”
“返回途中，我与凌将军受公主所求，需传达魂皇！”白儒飘雨一抬头，微微上前一步。“魂皇，公主所言，在降于吾皇之前，她早已同妖帝签订同盟。此番，可能已惹怒对方，望魂皇施与援手！”
“雪国，真是一个崇尚和平的民族！”言语间，葬魂皇才扫过二人，目光在凌霜节身上略有停留。
任谁也不会将之听作一句赞美，凌霜节当然更不会！“魂皇，公主之所以随风倒戈，只是为了雪国民众！若得安定，谁人又肯软了一身傲骨！”
“魂皇，臣以为凌将军是关心则乱。雪国的倒戈与否，早已无法左右吾皇与妖帝的争决！而妖帝方面，尚不至于出兵攻打雪国，枉自消耗！”
“你以为呢？”葬魂皇慢慢合上眼，最后一丝眸光，给了凌霜节莫大的勇气。皇者总是狂霸无匹，却又怀柔有道，当日所给予的欣赏与骄傲，尤让人热泪在心！
“这——臣知晓！亦，赞同白儒将军所言！只是，臣放不下雪国，决不能忍受置它于危险之中！”
葬魂皇陡然睁开双眼，眸中闪过一丝异样，那样锐利如刀锋华丽碰触，暗藏杀机。即端正身姿，“决战之日已不远，如果妖帝还有余力征服雪国，本皇也不会再等！”
“谢魂皇！”凌霜节心中一松，却又为另一事心忧，“还有一事，臣、臣不知......”
“此事，由臣来说。魂皇，同盟之约有言，若阅天机亡，则雪国必灭。”
见凌霜节有所吞吐，白儒飘雨便接下了。他以为，只是凌霜节不喜说人是非，多有为难。然而在凌霜节眼中，谋师其人何等品格，又如何肯轻易怀疑猜测！
“魂皇！臣以为，此事——”阴谋！！绝不可能！
“不必多言！”意料之外，魂皇异常冷静，“都退下吧！”
大殿内，灯火通明，却也映不出三人的神情。皇者也未曾再说一字，两人犹豫间，各怀心思，只得相视一眼，便一同退下了。

妖帝回到猂邪之城，便听人回报，军师在大殿已等候多时。
不急不缓，即看到不远处一人洁然傲立，羽扇轻挥。越近，则清晰地感受到其人恰如愉悦心情。
“何事？”见那人如此，他更懒得多言。
玉世论回身，看过妖帝不似和善的神情，心情自然更是好。“既然如此急切，为何不同他一起回来？”
妖帝自然明白他意有所指，尽管在话中听出几分揶揄，倒也算平静，“等待得太久了，吾也想被他期待。”
“哈哈哈，好生心酸啊！”玉世论这般放肆地笑，绝是以妖帝痛苦为快乐，“不过，看来他真的快要来了。”
那一声笑本是惹得妖帝脸色微黑，又听见下一句，为了那人也不免缓和。心中，又记起当时阅天机病弱的痛苦，冷眼一睥：“军师，你与阅天机是故人。”
“是又如何！”被发现的，就不必隐藏。只是，玉世论不想说的，任谁也不能让他开口。
妖帝本就非问，得来如此结果，也不无意外。二人君臣时日虽短，却深知对方秉性，既无怪罪之意，亦不必换来知错之心。事将作罢，然而，一人身影渐近，将平静打翻在地！
“看来本帝太过放纵你了！”其声不悦，当真问罪之势。
来人唇边绽放一抹标志性的微笑，手中的玫瑰微微捻动，似乎完全感受不到妖帝的愤怒。
“军师，事已办妥。”话落，恨残影即刻佯装害怕，呼喊的声势笑煞旁人，“无功劳也有苦劳，定要为我求情啊！”
“分内之事，何敢要我求情？”
玉世论眼尾带笑，羽扇挥得清闲悠然，好自在地看戏模样。只是太过锐利的眼眸，与深浅分明的眸色，将这笑容衬得奸猾，分明是一出好双簧，却独自风采！
“此言差矣，若不是军师吩咐我去雪国陷害阅天机，吾也不会一时忘记吾还需接回这个敌人！”
“陷害？”
听闻妖帝薄凉之语，似乎感受到其中压抑着怒火，玉世论收起玩笑，言语间便疏远了，“那臣就担下此罪！”
“再好不过~”恨残影察觉气氛一改，却不想太识时务，“那臣岂不是可以前去接敌人了？”
妖帝双眼微阖，简单二字：“快滚。”
“哎呀呀，还好保住小命啊！”恨残影作势离去，一副劫后余生的嬉笑，拍拍胸口，顺带偷瞄着妖帝神情。
“现在，只有你我二人，尽可以不留情面！”玉世论此言，大有不满。
妖帝微微扫视其人，“军师，本帝相信你之决策。”
突来其词，非问罪，却更震撼。如今的玉世论，智慧与心思，足以宠辱不惊，或许，他只是为自己的这种波动而惊讶。
“军师，在本帝心中，这一职位，你远比他胜任。”
“他？在吾帝心中完美无缺的他，竟然也会输于吾？不知道，葬魂皇是否也会如吾帝这般清醒！”
玉世论故意岔开话题，今日的意外，看似顺理成章，思来又不合情理。他心中几分疑惑，却不想解开。“雪国归降之约，吾帝，你还记得吗？”
妖帝眼中清明，只一瞬，便已会意。“本帝自然记得！”
“哦？那吾帝以为呢！”
其实，一词戳破，双方自然再明白不过。但是这种你来我往的推问，似是一种习惯，妖帝也欣然接下，“葬魂皇会信，但与不信无差。”
那一句，若阅天机亡，则雪国必灭。当中有多少深意，但看听者的心思了。
如此局面，玉世论不敢说全然料到，也猜到了七八分。“你们果然是同一种人！阅天机，当真是这江山掩不过的风华啊。”
“多此一举。若想以他威胁葬魂皇，先问过本帝！”
无论玉世论是否有此心思，眼前的人与话都成了一种挑衅，激化了他心中每一分的不平。一个帝王，胸怀天下，然而那一双本该睥睨众生的眉眼，却只看到一人，只愿为其展颜，着实令人心生怨恨！
“吾帝，你让我失望了，让整个猂邪之城失望了。”
“如果只是期待本帝江山在握，那便不会失望。”
言罢，妖帝衣袍翻动，带走一身邪气与狂傲。身后，同样高傲的人，怎能容忍，“呵，是我期待得多了吗！”
待人走远，玉世论脸色微沉，极少见的愠色：“看够了吗？！”
“自然看不够，军师风采夺目，不看太可惜！”
“恨残影，你废话太多了。”
“那好，我只是想说，像雪国这种看似洁净实则肮脏的国度，我再也不想踏足。”与平日简直判若两人，此刻神情肃杀，耀金的眼眸鄙夷、冷僻，望一眼，如坠寒渊。
“偏激，会蒙蔽你的眼，令你看不到失败。”玉世论善意提醒，“这世间，又有谁能真正随心所欲。”
“无论如何，对于背叛，一次已经太多。”恨残影心中，竟似心魔深种。
“罢了，事到如今，雪国已不在计划之内。”不难意识到，真正的决胜之战就要爆发，暴风雨前的平静，总是令人压抑。玉世论心中大棋盘定，一字落下，“莫耽误接他。”
“这就去了。”轻松的神态，再现时，又一抹馨香的笑意。

“策书！”
听闻一声银铃脆响，暮云知书停下脚步，不远处行来明媚艳色，身姿活泼，不减潇洒。
其人明眸含笑，寥落几点，不胜星光闪烁，“炎帅找你，看着心情不佳！”
“不佳！炎帅可有说什么？”暮云知书看她精灵的笑，也并不紧张。若是平常，大概神经已经绷紧，毕竟对多次的逼命相向，仍是心有余悸。
“无，他喊了策书全名，暮云知书。”
“啊！大事不好！”此乃危机前兆，“多谢凌将军，知书还是立刻躲到谋师那里！”
看着策书匆匆的身影，凌霜节实在忍不住笑出声，宛若屋檐风信，倾风而乐。
“你为何吓他？”其旁凑近的身影，在脚下拉长了影子，此刻无风，零碎而修长的衣摆，更是如剑一般姿态。
“逗逗他嘛~”她回过身来，看着白儒飘雨灰色的眼睛，却从未清晰地感受到他任何的情绪，“你太闷了。”
白儒飘雨微微一怔，眼神只闪烁那一霎，生出一个微风笑意，“抱歉。”
这样的笑太稀有，所以她才会看痴了，曾有词曰如沐春风，大概就是此刻。直到对方回视，不言不语，二人就这样看着对方，或许想问什么，或许等待什么，或许，只是一个最单纯的目光。
“啊？”待回神，她才突来窘迫，为方才失态而惴惴不安，“我要去军营，不妨同路。”
“正有此意。”言罢，已率先迈开来。
对着背影，凌霜节才敢再次大胆地看去，她明明是......这一刻，觉得似乎有什么悄悄改变了。
先生已离开。他全然不知，只有眼前这封信，让心中情绪浮沉。难抑那两分失落，一分怒气，更难抑这七分担忧。
唯有化作一词叹息。“唉！”
也不去想，先生是如何悄然离开。暮云知书拾起桌上信件，指尖在墨迹婆娑，触之干涩，看来先生早有打算。
“我会留下。”他对着空无一人的桌案，仿似那还坐着一位白衣雅士，其身流光曳雪，三千白绸之发，掩去眉目温润。
“方才，炎帅寻我，许是净儿已有大碍”他将信放回桌上，三日之期尚未到，权当未曾看到，“炎帅不可能离去，他对魂皇，倒与我几分相似。”
“先生，知书暂且退下了。”
随手关上门，神情再不见晦暗，换作一副凌人风采，坚定的步伐，宛如新生的希望。
路上，竟巧遇炎帅。他当即凝神，“炎帅，你寻我何事？”
“无事！”其声不惊，找不到一丝敌意。
观其颜色，知炎凰煞凤并无寻事之意，暮云知书也收敛防备，问道，“那方才凌将军？”
“净儿已无事，本帅问了魂皇，顺带问了你。”虽然恩怨两清，但是他一身骄傲的武骨，与孤高的性格，早已不允许他释出善意。
暮云知书不由一笑，“希望下次炎帅勿要如此顺带啊~”
“今日一早，谋师离开了。”
“看来，是炎帅送了先生一程。”
看似愉悦的气氛，忽而安静了。对于所做之事，炎凰煞凤自然不会否认，“是。”
“多谢炎帅。”
很多时候，对着暮云知书，炎凰煞凤都会莫名火大！这种怒气似乎就在他低眉的一瞬，看不惯他执着的身影，突来崩塌。也许，他们真是一种人，最坚持的，都是一生软肋。
“策书，本帅即将离开。”还未看过其人神情，炎凰煞凤就知他会惊讶！而内心深处，对于这个决定，连他自己都不可置信了，更何况外人？“这么多年，我累了。若你也累了，不妨来阴冥之地小住。”
“仅听名字，便知是个好地方。”
轻松的语气，倒使得炎凰煞凤一愣，随机开怀一笑，“哈哈哈哈——”
笑声随着人的走远，而消落。暮云知书也不由一笑，这世间，又有一人解脱了，如何不令人欣悦。
当恨残影真正见到阅天机，只觉得，那人像是风迹林的雾色，风吹不散的浓淡。他的眼，宛如竹叶，锋利的线条和暖润的色彩。
其实，这并非第一次见面，只是太多次，他都无法看清。而今日，真实得有些假了，“住在此地，何尝不是一件幸事。”
“何幸之有，被每日参观吗？”
他淡淡的语气，似面对一名好友的随性。
“哈哈，他不希望我来，我便偏要来此！如今，我住了此地，见了此人，看他奈我何！”手边的玫瑰，应时的抹在唇边，得意的神色如这花开的灿烂。
“我真要同情妖帝，如何整日面对你与他。”
“他？你是指军师。”恨残影痞然而笑，“军师可是相当难惹，我要说与他听，你们之间恐怕就你死我活了！”
“难道现在不是如此吗？”阅天机扶案而坐，雾白的衣衫纷纷垂落，伸手指向一旁的茶壶，“抱歉，有些累了。”
恨残影虽不情愿，犹是无奈而为之，“先生坐好，让我一尽地主之谊。”
“哈，有劳了。”
对方语气真有疲态，恨残影本想回上一句“脸皮之厚”，话到嘴边，又乖乖沏茶去了。

为何不敢去看他？
也问了自己很多次，该是怕自己反悔，舍不得放手。更是，不满这太匆匆的离合，得失不由己的无奈。这三天，他再不曾探望过谋师，亦是对自己失败的惩罚，若非无能，也不会将其拱手让与外人。
今日便是第三日，沉默得够了！炎帅已坦言离开，他亦并无阻止，在认识阅天机之后，他忽然觉得自己越发情理了。也止不住地想，若是有一天，他也有这般机会，那选择的，究竟是江山，还是依旧是谋师。
曾经豪言，耳畔犹在，‘本皇选择你’！只是那时候，他一直认为，阅天机向他发问，却是手捧江山的。如此便有了另一种解释，他选择的，已经不是江山或是美人，而是哪一种通往江山一统的路。
如是，他走了一条江山霸主的路，而阅天机走了一条盛世太平的路，只是在统一的交汇处，兼容了彼此。
他没有犹豫，自然选择了一条更为轻松的路，并且在最终目的前，倾力配合。而如今，这种并肩之路，初衷已失，他的心思分作两半。若再问，他说出口的，也只能是，本皇已绝无可能放开你。
若无兼得，必择其一，他又将作何选择。
倏尔，一声喟叹：“江山尚未在握，焉能与你比较！”
未来之事，权且搁置，战事在这一阶段亦逐渐白热化，待到一个契机，就是百万兵戎相见！不由心情重扫，三日既废，此后唯有战火才是重心。
越发觉得，他们的皇，失了风采。不难发现，那个卓越的智者，影响了太多。
站在殿前，皇者威严依旧，气势万钧。然而回忆近日反常举动，凌霜节其实很担忧、很犹豫。只是，稍稍地不安，在白儒飘雨站在她身边的一瞬间，也随之平静下来。
几位将士滔滔而论，发表自己的见解，虽少了谋师，策书足以挑起重任，可堪称叹。
时间并不长久，结束后，众人很快地一一散尽。
“白儒将军，可有闲空？”才出了大殿，凌霜节便拦住白儒飘雨。
“但说无妨。”
“那便随吾来！”也不再听对方意见，凌霜节只手握住他的手腕，一路扯着，不松不紧。
白儒飘雨就任她拉着，完全掌控着方向。一直，他都是一个相当独立的人，习惯了独行自我，而今的感觉，居然也不坏。
眼前景色空旷，唯有一亭，依山而立，名曰饮风。当初，她曾在此地懂了一分感情。“就是这里。”
“恩？”
“曾经，我一直都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现在想来，竟然觉得十分羡慕。”
“何事？”白儒飘雨见她眼神朦胧，似在回忆，似在眺望。往日明亮的眼蒙着薄薄的雾色，浮动时，似乎可以听闻心间随之而起的呢喃。
“那日，魂皇说，江山与谋师，会选择谋师。究竟是选择了什么，我今日才真正明白。”
“不难明白，谋师妙计夺江山，魂皇自然更看重他。”
“你不懂。”凌霜节看着白儒飘雨，他的眉眼中一贯地不带情绪，灰色一片，疏冷得天际阴雨将至，又温柔得如细雨的触摸。
“因为，你就是木头！”
“这？”看着她喜怒不似的神情，白儒飘雨一时不知作何解释。
选择的是什么，如今心境的她，不难体会。看着身边人微皱的眉头，欲言又止，竟也让她觉得开心，“哈哈，我们走吧~”
魂皇，那份仰慕，曾误以为的爱慕之心，终于在此人面前，画上了句号。吾也懂得了，真正的感情，是没有选择的。

阅天机来得太突然，当妖帝看到他时，恨不能就此把余生看尽。
“先生，你终于来了。”
一面惊讶他来得如此之快，一面又责备他来得如此之慢。欣喜的语气，因为终于二字，变得苦涩。
“抱歉。”抱歉，能够说出口的，始终只有抱歉二字。阅天机甚至想了许多说辞，在草堂，在路上，零零总总得足可以搪塞妖帝成百上千的问。然而真正到了此刻，他竟连直视对方双眼，都有丝心虚。无情，他又做到了多少？
时光静止，纵使停在此刻也无妨。妖帝水蓝的发，遮过半面冷峻脸庞，阴影下，幽深淬朱的眼眸，溺人情愫。
“先生——”内心的话，如同积累在墙外的水，终日点滴，当偶得一缺口，便叫嚣着化作洪水，顷刻肆虐。这汹涌奔腾的，都是深深扣在心底的心情，曾经孤独寂寞，急于诉说，却无人倾听，而此刻得以尽数释放，竟不知哪个更为深刻，哪个更想被他聆听。
“先生？”
“嗯，在听。”
在听。可能再也不会这样有一句话，可以平淡如水，也可以让人感动如斯。妖帝甚至想再喊一声，却看见他疲累的容颜，垂合的双目不见神采，又如何忍心。
抑不住心底的冲动，妖帝小心地挽过阅天机的手，将他半揽入怀中，不时看着他的神情。迈开步伐，“你一定很想见他。”
果然，看到他的眼神微微亮起，惊讶或是惊喜，总之确实想见那人。
“走吧。”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像在呵护稀世珍宝。谁又能想到，生性狂邪孤傲的帝王，也会自甘平凡。
会觉得失望吗，会觉得可惜吗，但是已然无法回头，无法再做出衡量。就宛如外人永远不可能感受，自己却深刻得难以磨灭的，只是一分心境，独独属于自己。如此，除了自己，谁人又有资格评说。
一路上，两人同是沉默，无论是谨慎地，还是默契地，也算难得享受过一段二人时光。
“军师一定也在等你，就送先生到此处。”风迹林之外，雾色弥漫，并不比林深处逊色，仿佛雾气已生根此处。
“你真了解他。”阅天机忘着丛林，仿佛于深处已看清那人的身影，在竹海中华丽地剪出一袭霜白的影。
妖帝笑了笑，这点习惯若还不能了解，又如何适应那人的阴晴不定。同时，这言语再次说明，军师与他关系非同一般，心中无由生出介意。如果先生肯给自己机会，这了解，他愿尽数奉上。
“自然不如先生了解！”
“此话，让人无法否认。”阅天机轻咳一声，转身投入林海，每一步，都感受到超出预料的期待与意外。

迷雾纷纷，坠入白茫茫的世界，似无边无际，不可知其方向。陌生又熟悉的场景，心中却无茫然，就仿似有人在深夜为你点起一支火烛，骤然，笼着一方狭小天地。光芒下，那白如蝉翼的衣袖，持灯的，正是那人。
在那人的世界，智慧已显得笨拙，论心思，再也不会有人比他更细致。由是，在他的空间迷失了，随心随性即可，阅天机尝试着让自己因伤沉重的脚步尽量轻快，正如以前每次寻他时，从容自信。
脚下踩的竹叶越来越稀疏，微末的声响也淡去，渐渐地，柔软不再，抬眼看去，便是一方未尽的棋局。
“师兄。”
太久了，这个称呼竟也生疏了。喊出口时，自己也不由得被这陌生感惊讶到。
“哼！如此能人，怎会是我师弟？未免太高抬我了！”
洁白的羽扇，在棋盘上一抹，打乱了原局，起身间丢了个一个凌厉的眼神。冷玉一般的面色，令这个眼神再添几分寒意。
“师兄。”再一声，音色又低，有伤在身着实是一件无法忽视的事。呼吸，有些沉重，言语上亦不由露出吃力。只是，平淡的二字，顺口了许多。
“师兄。”
“师兄......”
“够了！我还没死，无需招魂！”玉世论自然看得出他伤得不轻，在真正生死相向前，这种脆弱，让他变得不耐烦起来，“你忘了当初未尽棋局！”
“今日的我，已不是师兄对手。”
玉世论想笑，满是嘲讽，“阅天机，你俯首低眉的样子，何其虚伪！”
阅天机也不反驳，在桌的一侧，坐了下来。确实累了，“师兄，你如此不自信，也令人唏嘘。”
“哼！”玉世论也顺势坐在一畔，瞥了一眼对方的脸色，额上已是细密的汗珠，“不堪辛苦吗？又何必强撑，不如求我救你!”
见阅天机不做回答，只是带着浅浅地笑，正如那年初见他时。他年幼，稚嫩却温和，性子淡若微风，就是如此与年纪违和的气质，让玉世论一眼便决定讨厌他。“笑得这般纯良，卖乖也不失为一种求法！”
“呵，师兄，你变了。”
“哦？哪里变了？”玉世论投过视线，直直的盯着他，一丝戾气，“不还是一样，一样、针对你！”
“那就好。”阅天机伸手拂过桌上的残局，拨弄着棋子，态度似乎也因为这黑白，而愈加分明，“师兄，你的敌意，表现得还不够深。”
羽扇轻压下来，不轻不重按在棋桌上，也掩住阅天机的手，“放心！”
自师父告知他，要再收一名徒弟，这份仇便已注定了。师父是一个名满天下的智者，虽隐退多时，不闻于世，却是他心目中不可仰视的神。师门有一不成文的习俗，一人一生只收一徒。
而师父，收下了阅天机。只此，无论阅天机是何人，都成了他一生的耻辱......

当日，寰尘布武收到战书，妖帝约战困龙之野。不过，这是数日之后的事。
“魂皇，约战之事，双方早有共识，虽来得仓促，并无意外。”暮云知书站在一侧，稍远的距离让人看不清神情，其声不谓洪亮，而平稳有势，愈显自信。
葬魂皇手持战书，沉默片刻，“本皇只是在想，谋师的伤如何？”
殿下众人，都该感慨阅天机何德何能，受此浩荡皇恩！而至少凌霜节，她不会如此。
“臣听闻，猂邪之城军师——玉世论，此人有一件罕世奇宝。其中功效，传得不胜神奇，却不知究竟是何！”她稍稍思索着，也是毫无头绪，“若妖帝真有心救谋师，与此物或许有关。”
“妖帝还真有心！”如此这断句，令葬魂皇格外介怀，无法忽视其中蠢动的暗示。
“真正有心的，不是妖帝，而是玉世论。”暮云知书与皇者短暂对视，那一刻，他似乎可以看到皇者眼中的怒与忧。随即，又低下头，“玉世论是谋师的师兄，谋师临行之前有交代，此人一定会救他。”
“三日后，自有分晓！”心中虽有万千疑问，对这陌生的有心人，对这未知的救命之法，但是，皇者更愿意相信阅天机，相信他曾答应的并肩皇图。
“全军听令，数日后，如约赶赴困龙之野！”
军令下，霸王于皇座应声而起，身后璧上龙腾之威，直有冲破云霄之势！困龙之野，且看谁才是真正翱翔九天的龙！凝眉间，纵一身浩瀚气魄，威风凛冽。殿下，众将士躬身肃然听令，有力之姿，必胜之心，与之相互辉映，山河为之生色！
临战前的慨然气势，完全无法撼动暮云知书内心的平静。
一进屋，将身上墨绿的外袍褪下，顺势仍在一旁。先生离开后，他反而越来越安心，与魂皇的牵挂不同，他对谋师，只有相信。
“先生，你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他端坐在书桌一侧，取过纸张，开始细细研磨。与色彩沉暗的外袍相比，内衫浅得如掬了一汪清水，尤是研磨时，袖口处的湛然锦色，与殷实的墨色交相辉映，别具一股文人多情温柔之感。
可惜，他如此安静地坐着，不容喧嚣的沉醉，而温柔的脸上，也很少出现笑容。
追逐日光的人，就算被其刺伤双目，也不肯合上。暮云知书也许就是这样一个人，他留于先生身畔，是追逐，也是伤害，只是追逐中怎会无有伤害，而伤害又如何能阻止真正的追逐。
提笔，他忽觉得忘记了什么，比如方才想要写的内容。
桌上有另外一封信，投下一抹浅浅地影子，似沉落已久，嵌在桌面。那是先生留下的信，确实，他未曾动过。
“对了，写回信。”
才要落笔，便闻得有人敲门。他起身，很顺手地将还是空白的纸揉乱——已无心再写。
一开门，是凌霜节与白儒飘雨。“二位将军，此来何事？”
“策书，打扰了。”白儒飘雨如夜风低转的音色，沉重而郑重，“今夜几位将军共约畅饮，也想请策书前去。”
“这，我不善饮酒，怕会扫了众位的兴致。”
“策书，大战在即，不知明日焉有命在，能再聚——”
“好吧！”打断凌霜节的话，他觉得有些丧气，直到今日，对这些生死离合还是参不透。人的感情，有些泛滥，周围都是幸福的笑容，便为之欣悦，身边若都是痛苦的悲切，也会为此压抑，触之更痛。同样，这些感情，何其愚蠢，又何其珍贵。
“待江山大统之后，再聚如何？！”
“说定了！”两人异口同声，一相视，难得开怀而笑。
自从炎帅离开，众位将士对离别的态度，仿佛已成为心中不可承受之轻。亲眼目送的人，远不似战场上痛失兄弟那一刻的极致哀痛，而是一种慢慢消逝的无力感，你分明知道他只有背影潇洒傲然，却只能装作不曾看穿他的失落。

翌日，天色微亮，妖帝便出现在风迹林。
看到的，共三个人，阅天机，玉世论，还有恨残影。一时，不由得微怔了下，却不是惊讶三人颇为和悦的局面，而是他们齐齐看过来的目光，各色各异。
若不是他定力有余，此刻脸上的神情，也必是精彩纷呈。如是，他依旧寒着脸色，淡定地走向三人。
“军师可真舍得为你！”恨残影嘴角噙着笑意，虽看着身侧的阅天机，却不时瞟向走来之人。“为了救你，竟将先师遗物拿来牺牲，怎能不令恨残影羡慕啊！”
“恨残影，你的嘴太不甘寂寞了。”羽扇摇曳，开合间，掩映着其人冷冽的气质。
反感恨残影多嘴之余，玉世论默契地看了一眼妖帝，眼中更是不悦。
“原来，他已经过世了。”
第四人的介入，惹得另外两人心思不在，以至未能及时会意阅天机的话。恨残影这才正视过来，在对方澄澈的眸色里，隐约看到晦暗的波动，继而想问些什么。而他未及开口，玉世论已厉声打断。
“他？难道你不该尊称一声师父！”
“阅天机不配。”
短暂的沉默，妖帝已驻足在侧。并未多言，一手拉过阅天机，探向他的脉，反复试过几次，终于放下心来。“先生，你好些了吗？”
恨残影忍不住瞥了一眼，对他这种言行，一阵无语，“不如妖帝多探几次！”
“若不放心，吾帝尽可自己救！”
“看军师这气焰，本帝哪敢怀疑。”
气氛似乎有些紧张，可恨残影却是司空见惯，“二位，能有点突破吗？”
“如何？”玉世论羽扇一收，袖间藏劲，挑衅地看着妖帝，“吾帝可否再次纡尊降贵？！”
闻言，阅天机不由一笑，“师兄，我能出去避避吗？”竟是，看向一侧悠哉的恨残影。
“吾帝明察，我可是被迫的啊！”恨残影故意紧挨着阅天机，当即灿烂一笑，“再说，他伤势才有所好转，吾帝你也不想置他于危险当中！”
“走吧。”阅天机握住他的手腕，拉着离开了。
当然，妖帝只会看着他们离开，纵然他的目光，已钉死在二人碰触的手腕，恨不能生出火来。但他知道，军师绝对会动手。
“看够了吗？”玉世论掌风袭来，带着特有的竹叶辛涩。
妖帝一侧身，轻松闪过，不着痕迹地化去他掌间气劲，“只是在等你动手而已！”
论武力，军师根本算不上一个敌手，只是这是他仅有的讨战，又哪能不成全！
“吾帝，有空分神，便来问吧！”他反手欲扣住妖帝，奈何对方太过潇洒，疾行斗转之间，不留一丝破绽！
玉世论的掌风，凌厉有余，后劲不足，但其随心所欲的出手方式，快而不得章法，足以打乱对方阵脚。但对妖帝，似乎还是不够，在其频频闪躲时，音色竟还是出奇的平稳，“军师与他师出同门？”
“是！”一袭华丽地衣摆飘扬，腿上也不再闲着，招招迎面踢去。
“军师，”妖帝闪避得愈加轻松，而在对方愈加气愤的面容之上，渐渐读出些许乐趣，“本帝不认为，你会为了同门之谊——”
忽而，玉世论刻意在妖帝躲闪之际，顺势将衣衫盘扣挂于妖帝发尾流苏，如此，妖帝继而华丽地半璇而过，竹色的发钗便落于玉世论掌中！
“此物本就是他所有！”逾规之举，玉世论似完全不放在眼内，见妖帝长发飘散，在雾气中更显狷狂邪魅，那双眼，如刺破胸膛的利刃，取了心尖之血，点在眉间。
“当初，若不是他自作聪明，擅自离开，今日也不必求我！”
妖帝看一眼他手中发钗，轻舒一口气，似是无奈。倏尔，眉目微皱，气势盛了几分，“当心了。”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此一掌，强劲而至，玉世论却未有反应！危机一瞬，妖帝只得偏斜几分，亦无有落空。
跌落在地的发冠，夹杂着几缕白发，虽沾染泥土，难抑其白，正是似主人一般傲然。
“吾帝当真十分小气！”玉世论着实被气到了，尽管平日也不介意冲撞妖帝，此刻也难免过于躁怒了。手一抬，将发钗掷出，气劲十足！
妖帝稳然接下，回了一句，“军师何尝不是。”
轻描淡写的语气，往往更能激怒他人，让玉世论无由想到阅天机，又添憎恶，“哼，夺下我手中羽扇，再来相问！”
二人打斗，渐入其中，林中竹叶抖落如雾，又在雾中卷卷浮沉。稀疏间，矫若游龙，翩若惊鸿，何其美哉。

“这里是禁地。”在二人离开风迹林之后，恨残影便抢过主动权，拉了阅天机一路。
白苑。似乎是个极普通的名字，令人想要深思，却又找不到任何深意。大概，唯有白字，才能做到这般，似山雾虚无缥缈，又似一场灿烂花开。
“那为何要来？”如此问着，阅天机已然只身走入，全无犹豫。
并无日光普惠，此地的白即少了咄咄之势，入眼愈加温柔。望之，花枝稀疏有致，掩映它色，仿若溺于水中之墨，浓浓淡淡，却不曾散去。
恨残影随其后，深觉一身雾白的阅天机与此情此景，并无融合。总是觉得，对方的白过于单薄，带着寒夜里风吹烛火的衣摆，每一步，风雪若隐若现。并不似眼前之景，这等花开，这等沉静姣好。
“因为，我们都不是听话的人。”他悦然，瑰丽的玫瑰，在指尖微微婆娑，随着主人语调上愉悦地颤动。
阅天机并未回话，及腰的白发沾染了几片落花，也无心抚落。这里太安静，就连脚下碾过的花叶，也好似哀吟婉转，惹人心怜。他当然无此闲心哀叹，只是花香薄而幽，凝成一缕呕红啼血的花蕊。如此，脚下踩过的，已不再是普通的花，而是信任、托付与性命。
渐渐停了下来，也许是再不愿、再不愿这般随意践踏。至此二字，虽身死，无以偿还。
身后，恨残影也随之驻足。眼前这场宛若初雪潇潇的美景，即使这般吸引，也抵不上那人忽而垂落的兴致。他所在意的，并非那人的心情，而是满足他的好奇、他的猜测，无异于一种掌控快感。
“你伤势是否大有好转，不如在此歇息片刻！”
“多谢体谅。”阅天机的语气，如往日一般，波澜不惊。然而，恨残影居然从中听到笑意，那是一种辛涩的笑，他以为可以理解，却半分也无法感受。
“你让我觉得很可怜，很疲惫。”他很想用鄙夷的眼神看着阅天机，却不知不觉中遗漏了太多同情、怜悯。
闻其言，阅天机不置与否，对视过恨残影凌厉逼人的眼眸，那里却像逆了光的远方，跌宕着黑暗混沌。也许是无心之语，“不必于我身上，找寻你的痛苦。”
“哈哈哈哈，你实在有趣！话中如此深意，叫吾如何顿悟啊？！”顷刻，恨残影放声笑着，笑得很顽劣。
阅天机不答，似乎很欣赏他这般赖皮，欣然一笑，走向不远处的石桌。
凑近才发现，这一方陈旧的石桌，一卷折旧的画，半开半合，似乎已等待多年。阅天机正欲靠近，却被恨残影疾步抢先，事后一副小人得逞的模样，更惹得他莫名开怀。
“你笑什么？！”恨残影撇撇嘴，径自打开画卷，手不觉抖了下，不觉紧紧握住，放佛要将其揉碎在掌心。
阅天机可怜此画被折磨如斯，便伸手去拿，本以为对方不会脱手，却未曾遭到一丝阻力。画，轻易地到了手中。
可是，他却失了想看的兴趣。将两处褶皱压平，细微欲裂的痕迹依旧碍眼，他只得将之细细卷起，置还于石桌。
“你为何不看？”恨残影余怒未消，话间语气仍有不善。
阅天机伸手拉住他，握得力气如同缠在手腕的飘带，而仅是这样的拉扯，他也随之移步。
“它，让我看到危险。”
恨残影无端想笑，可能是想嘲讽他的敏锐，又可能只是被如此简单的理由逗笑了。一如来时，他反手将其拉住，走得越发快了。他好似很享受身后人的追赶，这种主导令他愉悦，“看来你的伤，真是好些了。”
“你这种关心方式，真是令人辛苦。”步出白苑，得一丝喘息，阅天机也不乏报复地顶回去。
“哈哈哈，我的关心，不会让人辛苦，只会让人痛苦！”嬉笑着，然而说出的话无由狠了，那一颜笑容之下掩藏着“让人痛苦”的痛苦，纵然一双眼笑意绽放，却是追人眸色，忽而成了一把利箭，迫人呼吸。
阅天机将手抬起，手腕上依旧被恨残影抓着，“至少，还不曾感到痛苦。”
恨残影一怔，没有松开，反而握紧了一些，扯着他，“快走了，这里是禁地！！”
他随之一笑，一同离开了。

风都停了，雾还在飘摇，如何这般蠢动，不知耐性。是否惯看了人心波动，早已学会身不由己。
失望吗？恨残影问自己，目光看透层层白雾，厚厚竹叶，触到了那人骄傲的身影，忽而，执起一副残破画卷，饮血的眼眸沾染了俗世的哀伤。
沉默着，怒放的花枝拂过，太过瑰丽，鼻下馨香不退。恨残影低笑，笑得阴沉，让人惴惴不安。
“也只有军师，才敢如此嚣张！”
玉世论淡然摇着羽扇，脸侧的白发随风抖落，白得扎眼。“切勿说得本军师惯于欺君罔上一般。”
一刻对视，对方的冷静已胜过他内心起伏。恨残影好奇，“军师，如此失望，为何选择吾帝呢？”
玉世论似乎有一丝迟疑，他之选择，无需向他人交代。只是，他也想问自己，原因呢？脑海中，忽而忆起幼年的阅天机，少年时的阅天机，唯有相对而立，起身间，听闻一声师兄。他侧过脸，想看清身边还有谁，那一人便迎风而伫，手中竹卷半合。
只是，那人伸出的手，迎向的是阅天机。他无由发笑，对立的位置，永远是师弟宁静安然的眉眼。有些事，若说不是天意，未免也可笑了些。
“军师？”恨残影轻声询问，不难看出军师在回忆，回忆是一座废弃荒园，走迷宫一样的迂回，若无人打扰，怕会久久地迷失。
玉世论回神，重复着，“为何选择妖帝？”
“是，军师若不想回答——”话音戛然而落，恨残影看过军师投来的眼神，并非怒火，有浅浅的笑意。他当然知道这种以进为退的伎俩，军师大概不予理会，而此刻，着实惊讶了。
“因为，鬼煌道他，输不起。”
不是不能输，不是不会输，只是输不起。恨残影突然觉得，妖帝肩上的责任，比自己的偏激来得沉重。他纵然自信到自负，也已是站在一次失败之上，历史一遍遍叫嚣，于万千性命中哀恸，不可重蹈覆辙，猂邪之城输不起造就了他的输不起。
不知哪来的笃定，“军师必然不会让吾帝输。”
玉世论看着手中羽扇，继而扇动，迎面的风冲开散落在肩侧的白发，涌进眼里，不禁闭上双眼，“吾帝同我一样，都输不起。”
阅天机，你我早已没了退路，生死抉择，师兄只有得罪了。
恨残影面上忽现怨毒，嘴角却依旧带着笑容，一束玫开艳丽，赋予其冷如寒霜的高傲，“有些人，完全没有身为绊脚石的自觉。”
“恨残影，大局为重。”玉世论很刻意地加重语气。
好一句大局为重，让人无法反驳，为了这个大局，他给了自己一身枷锁。付出如此代价，还有任性的权力吗，“军师，我差点就亲手杀了他。”
“你不该带他去那里。”不带怪罪的语气，更似劝慰。
“那里？你可曾去过，白苑！”
“不曾。”
“又可曾好奇？”
“不曾。”
“哈哈哈哈！你可知道，里面有什么？！那——”
玉世论一回身，凌厉的气息，通透的眼神，带着看穿的刺痛，让恨残影一时无法喘息。“我只知，你不该去。”
“是......”垂眸，眼神晦暗，“玉世论，你的耐性，让我杀意不止。”
“成大事，焉能逞一时之快！”玉世论靠近他，似乎感受到他翻涌的疯狂，言语安抚，“他会死，但绝不是现在！”
恨残影突然勾起唇角，邪佞地笑，压抑着颤抖的音色，似喜极，似苦极，“可惜，来不及了......”
“你——”虽不难猜想，却终未想到这怒火来得如此之快，烧得不可收拾，“是我失算，怪不得你！”
再无言语，玉世论袖风陡转，追出风迹林。
恨残影这么看着，看着那人身后飞扬的长发，宽大的衣摆，因疾驰的身姿化入光的胸怀，白如绫罗，溺于池水。脚下，一片片青竹盘旋落下，他转身，走向竹林深处，突然有些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