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 密令
回到医院,云雀狠狠地给骸缠了几圈纱布。
“你轻点,要注意透气。”骸一边给云雀做着指导,一边笑着这么说。
“活该。”云雀狠狠掐了一下伤口,骸的脸色只是微微一变,却没有叫出声来,让云雀有些后悔下了重手。
“喂,云雀……”骸喃喃开口,些许脆弱,“感觉……要下雨了呢。”
五六月的江南,空气中永远氤氲着湿润的气息。一场潇湘的黄梅雨,打在梧桐树叶上,发出啪嗒的声响。清新的味道弥漫开来,如清明初上的雨花茶香。紫藤花已然落尽,只留下杂乱盘虬的藤条,绿叶长了出来,投下一片荫蔽。
距离那件事已过了一个多月,骸的伤也一天天好起来,只是少了他主刀,助手门都忙了不少。
云雀偶尔会擦拭自己的浮萍拐,在细雨中拉出一个个好看的招式,水珠顺着光滑的双拐在风中扫出一道弧线,黑发短发贴在脸上,却丝毫不减凌厉。双眸明亮,是一个真正的武士该有的。
骸身着白衬衫微敞领口,悠闲地倚在门上,白色的长靴一个优雅的交叉步,长发用银色的发夹稍显凌乱地束在身后,他似笑非笑地看着雨中宛如狂舞的人,一丝惘然悄悄攀上了眼角。
几乎和他预计的同时,身着绿军官,帽上青天白日的年轻上走近了骸,朝他敬礼。
骸直起了身子,在那人开口前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看了一眼停下来的云雀,笑意加深。“稍等。”他走进雨中,走到云雀身边,“哦呀,会感冒的哟,云雀恭弥。我出去一趟,你还是去换身衣服的好。”
说罢他转身,刚迈出两步就听到云雀在他身后开口:“你到哪里去?”
那个小军官站在屋檐下有些局促地跺了跺脚,似乎感觉到了那个黑发年轻人身上散发出的低气压。
骸勾了勾嘴角,没有转身:“快回去吧,我去见个老朋友。”
云雀很久都没有回答,骸也没有动,两人就这样站在细雨中,雨水顺着骸的长发落到骸的脸上,又顺着脸庞的轻廓悄然滑落,像是他永远不会落下的泪水。
“先生……”那位军官终于等不下去了,“先生,我只是奉……”
“好了,我知道。”骸打断了他的话,重新迈开脚步,这时云雀却一下子从后面冲过来拉住他,把他拖到办公室里然后“砰”的关上门,留那个军官在门口目瞪口呆。
“怎么了?”骸也有些意外,皱着眉看着云雀。云雀没有理会他,只是自顾自脱下粘在身上的衣服,取了一条干燥的毛巾裹在头上擦水,然后又丢了一条给骸。
看骸愣愣地看着那条毛巾,云雀没好气地说:“草食动物,你该不会就这么去见人吧。”
骸这才注意到自己也是浑身湿透,白色的衬衫紧紧贴在身上,很不舒服。
摇了摇头,还走到一边去换衣服,顺便想这人还真不是一般的别扭。
约莫二十分钟后,骸才心定神闲地打开门,此时他已穿上正式的衣服,头发也梳理整齐了。不见意外看到那个小军官铁青的脸,他强忍住笑意,淡定地开口:“带路吧,先生。”
一辆军车停在门外,骸有些惊讶自己竟然是这种级别的,当然他自然是一如既往的从容,倒是司机和那位军官有些不安,不时地往窗外看着。
后来那位军官终于忍不住开口:“先生,您知道是谁要见您?”
“我猜到是那件事的一个月零七天之后,也就是今天早上,这么说,你明白我指的是谁?”
那位小军官摸了摸鼻子,轻喃了一句:“幸好他没上战场。”
“kufufu。”骸并没有介意他的那句话,“战场上不需要疯子。”
“不。”一直沉默的司机终于掐了烟并丢出窗外:“战场上的,都是疯子。”
没有人生来就是疯子,骸暗想,我们都是被逼疯的,被这个世界逼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