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话 偃师
初听到这句话时,“孩子你别闹了,哥哥姐姐们还有要紧事要办”的意思已经透过三个四象侠岚的眼睛表达了出来。
的确,面前这个女童似乎并不能构成什么威胁。
七八岁的个头可能还抵不上他们身高的七成,若上等琉璃珐琅般打磨雕琢得光滑的脸上,懒懒散散的表情毫无杀伤力。
虽然龙眼般乌黑润泽的瞳偶尔会荡漾出一丝丝不易察觉的杀气,但随即被如水波般的魅意覆盖,并没有令三个侠岚察觉,就算是最后凭空祭出的那把清如秋水,寒光冷冽的长柄镰刀,握在矮小的她手中,也显得和身材极不相称的笨拙。
除了有些不合年纪的妩媚之外,她实在是没什么特别的。
“走吧。”千钧微微一摆手,领着另外两人直接无视了红衣少女的挑衅,径自从她身边走开。
少女眼角一跳。
她曾设想过十几种对付这三个侠岚的方式,唯独没有想到“无视”这种情况。
长镰在她手中轻盈一挥,镰头朝下点地,女童微一抬手,白刃向前一勾,蓦然间有一股寒气从薄凉的镰刃上凝结,顺着镰刀移动的幅度,如疾电闪蛇般化成冰凌,直直地向三个侠岚袭去。
饶是三个侠岚经验丰富,倒是有惊无险堪堪躲过攻击。
“现在还觉得我是开玩笑吗?”女童扬起的唇角有些残忍决绝,阴惨惨笑着问道。
三个侠岚几乎是同时运起元炁戒备,久经战场培养出来的默契到底还是有作用的。
“终于有斗志了?”女童手指捻着墨色青丝,一笑媚人心神,“那最好,现在你们是想要一个个过来送死呢,还是光明正大地以多欺少呢?”
“她就不能少说两句吗?!”辗迟血气最重,率先对少女的出言不逊表示了忿恨,红艳的元炁如同炽热红日在手心里开放。
“辗迟!”辰月按住跃跃欲试的他,低声提醒,“她是水属性,贸然上前你会吃亏的!”
毕竟当初神坠试练中千钧对战游不动的艰难还让他们记忆犹新。
“我先去探探她的虚实,你们见机行事。”千钧抛下这一句,上前一步,已开始和朱衣少女对峙。
“千钧,封住她嘴的任务就交给你了!”辗迟不忘对上战场的战友调侃。
红衣少女漫不经心地扶了扶垂落鬓发,冷媚地笑道:“临兵斗者,轻敌怠慢第一大忌。”
“多说无益。”千钧可不管她的警告是否出于善意,断然答道。
“按照你们侠岚的规矩,比斗之前,是不是该互通名号?”红衣少女,旁若无人地吹了吹指甲上的落灰,极为傲慢地答道。
冰冷而熟悉的气息随着纳炁游走全身,幽蓝灵光环绕于千钧周身,他的语调一如元炁般寒得刺骨:“侠岚,千钧。”
还真是你啊……红衣少女唇角隐了丝丝自嘲之色,淡然自介:“偃师,阿碧。【……好像没人规定名字里有什么颜色就必须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吧?】”
风泠泠不成歌,叶飒飒不成调,无名雀鸟低喃,一时千钧,自唤阿碧的红衣少女皆是无言。
最后还是阿碧轻启其口,询问:“你真的准备好了吗?”
回答她的,是一记“水坎·冰封魄”。
坎冰至寒之气如刀如刃,撕裂空气,以摧枯拉朽之势照着女童的面目劈来。
“奇门遁甲·伤·华壁。”七字一吐,女童身前拔地而起足有三寸厚的冰障,冰封魄撞击其上,嗡鸣阵阵,不甘欲突破这层障碍。
少女阿碧玉骨青葱的手指在胸前划出一个“伤”字,一口气轻轻送着那个“伤”字印入冰之屏障,顿时“伤·华壁”光芒一盛,化解了千钧的攻势。
岂料千钧这一击只是幌子,已经腾身跳起,跃过阿碧头顶,又是一招狠厉的侠岚术。
少女脸色如常,镰刀自下至上生生切碎了侠岚元炁。
“看来你没听懂我对你的警告啊~”女童烟视媚行,道,“那,接招了!‘伤·龙甲三绝阵’第一阵!”
话音落地,千钧亦严阵以待。
山林摇颤,栖鸟惊飞,层层树涛似乎感知到了未可知的力量恐惧得低吼颤抖。
女童糯而软的嗓音轻柔地响起:“‘伤心记川’。”
寂静,待那四字从薄软的唇瓣间吐出之时,山林蓦然一片诡异死寂。
“小心脚底。”女童以目相指,示意千钧低头。
漫漫的冰凉触感从脚底缓缓涌上来,千钧下意识一低头,已觉不妙。不知何时脚下竟蔓延开一片水泊,以女童阿碧为中心方圆三丈内,竟像是容器般渗进了水。
“结界?”千钧脱口低呼。
“不止如此~”女童不给千钧时间震惊,结界内的水涨得快了数倍,不消片刻已经将整个结界填满了湛蓝水色,“只可惜,这不是真水,你还能呼吸。”
“这是什么?!”
女童似乎并不急于开始进攻,慢条斯理地笑着答复,口气老成得仿佛是教育小徒的严师:“结界的奥妙可不只是在于困住敌人,好好学着点儿,千钧。”
言罢,异变陡生。
碧蓝水波突然间急流冲荡旋转,好似有人将其搅浑,模糊虚幻的漩涡之中,渐渐蔓延开一抹色彩,且越来越浓烈,华彩越来越斑斓夺目,随着波纹的层层激荡,竟然有画面铺展在眼前。
随着这奇异光景幻化的须臾,女童不走心的解说也缓缓响起:“偃师,上古之能工巧匠,善于驭木为兵,尤擅引魂导魄,奴鬼役魅,其绝学便是传自于西王母的神技‘奇门遁甲’。
神术奇门遁甲分为‘伤,休,生,死,景,惊,杜,开’八脉,偃师一向人丁不旺,这八脉向来单传,吾乃伤脉偃师第三百二十九代传人,这‘龙甲三绝阵’可是伤脉偃师最强的阵法,狂妄的侠岚,好好地尝尝吧~”
少女阿碧眼角狡黠的笑意浓浓地化开,犹如地狱修罗睥睨天地,邪魅得一发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