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我想爱你。可是，你说，你要的幸福，我给不起……
我不知道，原来，我以为那些给你的快乐，竟然把你伤得那么深，那么深……
我开着玩笑，我说，现在我就站在你心口的边缘。你只有选择接受我，或者……把我推下万丈深渊，从此以后万劫不复。
可是，你从那天起就一声不响的消失了，没有给我任何答复。
许多年以后，我还会一个人想起，初见时候的你。一身干净的白衬衣，洗的发白的牛仔裤。就如同天使，洁白如你、纯净如你。一转身，你嘴角噙着抹温暖的微笑。那一瞬间，我冰冷的世界被你击败的溃不成军。——崔珉豪
我想要紧紧地拥抱你，可是仇恨把我推到了风口浪尖。
我无助地被黑色的海水淹没。
我以为我会死。
可是，在黑暗中，我竟然看到了一如既往对我微笑的你……
呵呵！就算全世界的人都遗弃了我。
至少，我还有你。——金基范




part9
——如果可以，请带我走。不论白昼黑夜、海枯石烂、天涯海角……请带我走……
【我带你走……】
没有多余的语言，只有一句带你走。
不知道当时他是用一种怎样的心情来接受这句话的，就像已经完全绝望的人一样。因为害怕失望，所以基范
并没有回应他，尽管他在那一刻说出的话是那么的温暖……
小的时候，爸爸妈妈也曾说过类似的话。他们微笑的样子到现在为止还那么深刻的印在基范的脑海深处！可
是，到最后，他们都食言了，跟钟铉哥一样，只留下自己一个人。
他们没有带他走……
基范是真的害怕了！他怕一次一次的打击将他打入深不见底的深渊，再也看不见阳光。
就这样，站在同一个空间的两端，他们之间穿梭着无数的细小分子。
男孩还在笑，一步一步踱到基范面前。他惊慌地退着步伐，全身细微地颤抖着。男孩的眼睛里是一泓温泉，
温润如玉，在这黑暗中更似星辰般。
他把基范逼到了墙角。基范想逃，却被他眼疾手快地禁锢在一个狭小的臂弯里。一种油然而生的恐慌和紧张
包裹着基范，压抑着让他喘不过气来。
周遭很安静，静得似乎只有彼此的呼吸。
男孩温柔地托起基范的小脸，他的手掌厚实而温软，触到基范的脸上还带着一股淡淡的香。
很好闻的味道，让基范片刻的迷恋……
他的声音回荡在基范的眉梢上，语气里是淡淡的疑惑。
【基范为什么要怕我呢？】
基范没有说话，男孩强大的气场迫使他不得不沉默。
【为什么不说话呢？我长得像坏人吗……】独特轻柔的音色，温软的手掌，还有身上若有似无的香气……
这种缄默是不该有的气氛。基范不知道，很多年以后，他会与面前的人保持着长久的暧昧关系，却永不相爱
。
【你看，我身上并没有带任何有危险的东西。】男孩猜到了基范眼中的慌张神色，他缓慢地向他解释，并且
指示基范看着自己身上什么东西也没带。
基范听话地把他全身都打量了一番，最后才确认似的点点头。
男孩抿着嘴唇，浅浅地笑了。暖暖的气息吐露在基范脸上。【看来，你还是不相信我啊……】
基范微怔，不知道该回答他什么。的确，这么多年来，他已经不会再相信任何一个人了，从爸爸妈妈抛下他
离开的那一刻开始。信任这种东西对于他来说简直廉价的可以。
男孩最后像是放弃了，轻叹出声。基范直视着他的双眼，只换来他宠溺的抚摸着自己柔顺的短发。
【不相信我不要紧的，以后就由我来保护基范吧。】不是询问的语气，而是笃定。他的两只手搭在基范瘦弱
的肩膀上，掌心真实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衫传到基范的身上。
基范的鼻头一下子酸涩不已，脑袋混乱不清。他不知道该不该相信面前的人，所有的人都恨不得他去死，而
这个人却说要保护他。
那是跟‘不欺负’不一样的，而是要保护他……
【基范还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吧？！】他低沉着嗓子，微笑的模样带点自然的傻里傻气。
【我叫温流……】


part11
——你知道么？我哥哥也是为了能给我吃的……所以，他死了……
他死了……
他死了……
他死了。
温流的耳边嗡嗡作响，片刻的寂静。他发怔地看着金基范，难得的惊讶和严肃出现在
他脸上。他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瞳孔里映射着柔黄色的月光。
【基范，你……】他艰难地张合着唇齿，才发觉自己已然哑口了。
金基范把头埋得很深，呼吸声极为粗重，温流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是夜色更加的
浓了，浑浊的灯光忽闪忽闪，他的心脏在微微刺痛着。
温流无声地凝视着他，眼里的神色越发地清淡。他一时间终于懂得了基范的怯懦，太
过绝望的人是不会信任任何人的，因为他连自己都不信。
夜静悄悄的，温流保持着蹲着的姿势。基范太过安静了，让他错觉基范是不是又睡着
了。他轻轻地叹了口气，从地上站起来，小腿的抽筋迫使他不得不抓紧长椅的手柄，
他蹙着眉头等待疼痛感渐渐消散，才重新转身继续之前的方向。
脚步声踏在青翠绵软的草地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我哥哥当时被超市的管理员追打着骂着小偷，我们以最快的速度奔跑着，可最后还
是被逮到了，那个男人一脚狠狠地踢在我哥身上。那种羞辱感，你懂么？】
温流惊讶地转过身，发现基范仍然没有动，把头埋在双臂之间，看不见表情。他的声
音带着微微颤抖的哽咽从双臂间传出。
温流没有说话，他在等着基范，他知道他还会讲下去。
【我哥哥是那么高傲！那双因为弹钢琴而获过很多奖的手竟然为了我偷东西……那种
羞辱感，你懂么？】
基范的身体跟着声音的频率抖得厉害。他缓慢地抬起头，温流才发现他早已泪流满面
。
【因为偷东西被主人当场抓住，为了保护我被活活打死了……那种羞辱感，你懂么？
】
像是一次次地在强调，只要一提起那些事，心口的位置里面就像是千万只蚂蚁在啃噬
，然后猩红的粘稠液体在不断地向外涌出。
喉咙涩得发疼，太阳穴的部位神经痛得他快要死掉。
那种羞辱感，你懂么？
你懂么？！
懂么……
【基范，对不起……】不知道为什么要说对不起这三个字。温流上前想为他抚平眉角
的忧伤，可是伸出手就停滞在空气里。
【因为我们没钱，就要领略这种羞辱感。可是为了我，我哥全都承受了……】基范的
声音哽咽地几乎说不出话，他的双眼红肿的对不上焦距，无神地望着一个方向。【我
哥他……连带着我的那一份，也一并承受了……】
温流怔怔地看着头顶的灯光，没有勇气去看着基范。他这才发现，原来自己跟基范比
起来，根本不算什么。只不过……为什么……
【所以……我好怕……你会成为，第二个他……】
他是第一个说要保护我的人，可是，他离开了……好害怕，你是第二个说要保护我的
人……但，能不能不要再离开我……我不想，再一个人了……
基范嘶哑的声音再度响起，被风声带过……消失在月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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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12
——如果我仍是一个人，接受着周而复始的折磨，那我宁可死掉。
温流的眼里流泻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神色，他听得懂基范话里的意思。太害怕孤独了，
甚至一个人的时候会极端地感觉身体周围的全是恐惧。
温流不知道怎么安抚他，因为现在的自己还惊讶于他刚才的那些话。看来是他哥哥的
死给基范带来了沉重的打击，造成了这么深厚的阴影。
他伸出双手，把基范圈在自己怀中，轻柔地拍打着他的背部以缓解内心的痛苦。基范
的头靠在温流肩上，低低的抽泣声还在继续。
【没事了，基范……】那是十四岁的温流。尽管也是一个未成年的孩子，眉宇间却已
多了些许同龄人没有的沉着。
金基范在他的安慰下，果然缓和了不少。只是那双细长柔美的丹凤眼已然红肿地快要
睁不开了。
【基范，你看。】温流见他已经有了好转，阳光般的微笑重新回到脸上。他转过基范
的身体，示意基范看着自己。然后，他便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叠类似纸的东西。【你看
！基范，我们有钱。这里的钱足够了，真的。】
基范循声看过来。温流没有撒谎，他的手上，正握着一小叠纸钞。虽然面值不大，但
实质感那么的真实，让基范不得不相信。
出神地看着手里的东西，温流竟恍惚起来。嘴角上带起一抹自顾自的嘲笑，他的手紧
紧攥着那些钱。
这些都是那个女人留给他的，可是……她死了……
基范本就红肿的眼眶又深了。那是真实的钱啊！是六年前，哥哥没有的……
温流回过神来叹了口气，轻揉着他的短发。【基范现在一定很饿吧！我也是啊！我去
对面买点吃的，你等等我，几分钟就好。】
他说完便起身，刚要迈出步子却被拉住，那是基范的手。
温流知道他还是在回忆六年前的事情，怕自己会跟他哥哥一样微笑着说着【等着我】
，却一去不复返。
他把自己的手覆盖上基范拉着他的手，暖和的体温包裹住那手指的冰凉。【基范……
没事的，这次我可以保证……绝对不会丢下你，相信我！】
不知道这样说有没有用。无声的寂静。温流不清楚基范此刻心里在想什么，只是他的
手还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衣角。
温流无奈，【那……基范不放心的话，就跟我一起去，好不好？】
唔……温流说完就想堵住自己的嘴。明明知道基范最大的阴影就是走进便利超市，还
要求他跟自己一起去？！
再看基范，还好没有多大的动静。
时间在分分秒秒地流逝着，温流见他没有反应便垂下头来，深深地看着他。他明白基
范心中的那个结太深太深，现在还根本适应不了。可就在这个时候，那只手松开了。
温流有些惊讶，基范回给他一个勉强的笑容。【快点回来……】
空气有些微凉，温流举着双手在嘴边呵了口气，揉搓着手掌。最后朝马路对面的那家
亮着灯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走去。
随着脚步的渐行渐远，基范的目光一直尾随着他的背影，像是怕出什么事直到温流安
全地站在了马路对面朝自己这边招手，才放下心来。
温流进了超市之后他便低下头来，很多的回忆猛烈地朝自己袭来，他想起了爸爸妈妈
，想起了金钟铉。
哥……那个时候，如果我们有钱，该多好。就不用被那个凶巴巴的大叔追着打了吧。
就不用到那个人家里偷东西了吧。就不用死在那个地方了吧……
砰——
就在他思绪怅然的时候，一声巨响从对面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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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13
那声巨响是车体轮胎与水泥地面相互冲击摩擦而发出的声音，还有与物体撞击落地的
声响让基范楞住了好几秒。他脑袋充血地微微张着嘴，双眼失去焦距的呆滞无神，就
连全身的毛孔都缩紧在一起。
不是的吧，应该不是的吧……
潜意识里，他的大脑混沌一片，有的只是大面积的自我催眠。
他记得，前几分钟温流还安安稳稳地站在马路对面向自己招手，身后便利店的光源映
射在他的脸上，笑容真实好看。
他的那句【等着我】还热乎地凝固在耳边……
所以，一定要这样么？一定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他不知道该怎么去理解刚才发生的事，只是在看到面前的马路边停着一辆面包车的时
候，嘴上一直念叨着。【是假的吧！一定是假的……】
这种由恐慌产生的心理安慰，紧紧地贴合着金基范的大脑。
随着他颤颤巍巍的步子挪动到那辆破损的车体面前时，他的小腿无力地几乎要跌到地
上。他看得很清楚，车子整个都倾斜地栽倒在一边，挡住了从基范这个角度看过去的
车身前部。他的嘴唇发白，不知道是天气冷冻的还是什么。
他的面容呈现出一种安静。不敢再往前走了，生怕看到自己不想看到的一幕。试探性
地叫着温流的名字，一声一声，仓惶无力地叫着，在夜色中更显苍凉。
【温流……温流……】接着，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低到空气里的回音也没了。他叫不
出声，因为喉咙哽住了，哽得难受。但嘴巴仍在张合着，那个口型是‘温流’。
基范的身体冰的厉害，他从福利院出来的时候身上穿的并不多，何况是这样深秋的夜
。可是若要比起别的，他的心更凉，因为他清楚自己的每一句呼唤都得不到回应。
没有比这更可怕的了吧……
他莫名的恐慌了，脚步突然停滞在原地。尽量不去想象那车身前的情景，可是大脑逐
渐形成的画面却又一次击碎了他本就不完整的心！
那是被车撞到的温流，安详地躺在地上尽管水泥地面很冰凉。脸色苍白的像冬天里毫
无瑕疵的雪，手里还紧紧地攥着给基范买的食物，可身下却是一片腥红的血海……
【唔……】基范艰难地呼吸着，他面色痛苦地捂着肚子。此刻胃里翻江倒海，一阵阵
的刺痛朝他袭来，腥甜的粘腻徘徊在喉咙处，让他禁不住就靠在栏杆上难受地干呕起
来，可是吐出来的只有一些酸水，别无其它。
撑不住了，眼前模糊地好像快要晕过去。身体发软地向下缩，可是没有臆想中的坐在
冰凉的地上，而是落进了一个熟悉又温暖的怀里，他一时间脑袋空白。
那种真实的感觉不会错。基范侧过头来，正对上温流笑起来快要眯成一条缝的眼睛。
【温流么？】从他身上传递过来的体温没有消退，基范立即转身紧紧地抱住温流。眼
泪在同一时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是真的，真的是温流啊……
没有刚才幻想的惨剧，温流就好端端的站在自己面前，这是真实的人，不是自己在虚
构！基范这样想着。没有人会了解，基范当年失去的太多太多了，已经到了随便一个
打击都能让他崩溃的地步！
温流揉着他的发，细心地解释道。【基范，没事了。刚才我去超市买点吃的，付完钱
走出去的时候就看见一辆面包车撞倒了路边栏杆后的指示牌。司机因为冲击撞到了头
部而昏厥，我只是去不远的电话亭打了电话叫救护车而已。】
基范没有仔细去听他的解释，他觉得这些都不重要，只要温流还安全地在自己身边就
好。他不能接受温流像钟铉哥一样短暂的出现，长久的消失。
温流把他拉回到长椅上，温柔地用指腹拭去他脸上的泪渍。
【基范……不要再去想了，饿了吧？这个给你。】温流从塑料口袋里拿出了一小块蛋
糕，看样子是草莓味的，也不知道他喜不喜欢。
基范没有回答，也没有伸手去接。他自顾自地拉过温流的手躺在了他的大腿上，朦朦
胧胧地睡过去了。
温流放下拿着蛋糕的手，把吃的都挪到一边。他知道基范是累了，所以也不再多问。
夜静悄悄的，草丛里的蛙叫声也渐渐停消了。只有头顶上昏黄的灯光还在持续地亮着
，和月光交融在一起。
像是隔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听着基范细细的呼吸声，温流才微启唇齿，声音淡淡地听
不出语气。【基范啊……你知不知道，我妈妈……那个女人，就是麻丵姑啊……】
就是那个，被福利院所有人说到的‘金基范害死的麻丵姑’啊……
此时此刻，躺在温流腿上浅眠的金基范缓缓地张开的眼睛。没有任何表情，停顿了几
秒后又再度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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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16
——是不是无力阻止，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死？
眼睛的余光能看到多少范围的东西？温流不知道，只是那辆风驰电掣的轿车飞速驶来
的时候，他本能地推了基范一把。这样条件反射的动作是在大脑里呈现图片影像的一
刹那做出的。
所以，看到车、转过身、推开基范，这一系列的动作只发生在三秒内。
人的肉眼根本无法预测车辆行驶的速度，温流也是人，普普通通的人。车开过来的时
候，他还未来得及躲开。
坚硬的骨骼与车体的铁板碰撞，摩擦，再大力地分开。
砰——
金基范被外力推到了一边的水泥地上，地面的凹凸不平与裸露的血肉相互接触，紧接
着细密的伤痕里渗出丝丝的血液。
温流躺倒在地上时，剧烈的疼痛压的他喘不过气来。浑身乏力让他以为自己就快要死
了。
他的意识还没有完全迷失。集中精力注视着不远处趴着的人影。
车已行远，带着浓烈的令人想吐的汽油味。
【温流……温流！】不知道基范有没有事。温流的眼前开始天昏地暗，他什么都看不
清楚，却清晰地听见了基范叫自己的声音，撕心裂肺。
基范感觉不到手臂上和膝盖上的疼痛，因为在他看到温流之后就觉得这点伤根本不算
什么。温流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趴伏在地面，他的身体在剧烈的颤抖。
看不见哪里受了外伤，只是身下大片大片的鲜红蔓延开来。
【温流！】基范哭喊着冲了过去，把温流小心地扶了起来。翻过身体才发现了出血的
源头。温流的整边裤脚都被血液浸泡了，看样子是大腿受了严重的伤。
【温流……你的腿……】基范沙哑着嗓子，喉咙哽咽的难受。他不敢问温流，他的腿
是不是断了，他不敢问。
温流听着基范在他耳边说话，很近很近的距离，近到可以听见他的心跳。他试图抬起
头看看基范，可是脑袋很沉重，怎么也抬不起来。
基范的眼前是化不开的浓雾，他紧握着温流的手，只能一个劲地说着。【温流……我
们怎么办……我们怎么办……】
同样的伤势，不同的处境。
开着空调的豪华轿车里，一位神色紧张的妇人紧紧怀抱着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眼睛直
直地瞪着前方。
疑惑地蹙着眉头，她知道车速在减慢。
【老张！你在干什么？怎么把车速减慢了？珉豪现在要马上去医院！】妇人扯着嗓子
，愤怒地指责坐在驾驶座位上的司机。
老张从后视镜里看到了崔夫人的脸色很不好看，思索了一会才唯唯诺诺地开口。【夫
人……我们刚才好像……撞了个人……】
话音刚落，崔夫人的身体就颤了一下，她不安地看了熟睡中的珉豪一眼故作冷静地回
答。【好了，我知道了。快开车，珉豪这伤势熬不了多久。】
老张一时哑口，他停下了转动方向盘的手。他没想到夫人竟然可以为了给少爷治伤，
而对自己撞到的人不管不问！难道那个人的命就不是命么？
【老张，你！】崔夫人惊讶地说不出话，老张第一次不听她的命令，擅自做主张。
【夫人，那毕竟也是一条人命……】
崔夫人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紧了紧珉豪的身体，冷冷地开口道。【好好好！现在
把车倒回去，我给他医疗费。】说完见老张还怔着没有动，便大喊着。【快点呀！你
想看珉豪死了是不是！】
老张听后，连忙发动引擎把车倒了回去。
基范抱着温流渐渐冰冷的身体，呆滞着不敢动，他怕一动就牵扯到温流的伤口。可是
温流从刚才就好像睡过去了一样，怎么叫也叫不醒了。
【温流……温流，你醒一醒……】
怀里的人睡得很死，安静地就像一具尸体。
兹——
刹车的声音很刺耳。一辆轿车停在了他们的身边，基范察觉到了，不过他没有抬头，
浓重的汽油味让他想吐。轿车的车窗被打开，一只白皙的手伸了出来。
那个女人的手里握着一叠纸钞，厚厚的一叠，难以想象。
基范没有说话，他没有看见那些钱和那个女人伸出来的手。他无暇顾及，只是低头看
着怀里静静沉睡的温流。
女人等了很久都不见他接，急躁地把钱扔在基范的身上，大声地对司机吼道。【老张
！快开车，怎么撞到了两个傻子？真倒霉！我们珉豪出事了怎么办？】
车很快绝尘而去，留下一长串的灰尘。车尾的风把基范身上的钱高高吹起，飘得到处
都是。
他始终保持着一个动作。只不过，在叫出那声‘珉豪’的时候，他微微抬起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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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17
——有一种恨，它刻骨铭心到血液里。
基范很累，他浑身上下都是灰尘。破旧不堪的衣服布料是被树枝刮开的，手臂和腿上
还有细密的小伤口，密密麻麻，也全是被树枝刮开的。
他没有捡那些钱，就算温流此刻还有意识，他想他也不回去要那些钱。太耻辱了！基
范不敢去想象那个女人六年前恶毒的嘴脸。
仇恨这个定义已经深深埋藏在他的脑海中，滚烫地烙印着。
为什么没有力气？为什么不站起来，把那个女人伸出来的钱接过后再狠狠甩回在她脸
上？为什么无动于衷，任由她侮辱自己和温流？
为什么？金基范，你究竟在怕什么！
因为没有钱，金基范背着比自己要重很多的温流一路上询问医院的去处。他不敢拖延
时间，他害怕！害怕温流会坚持不住。
问了很多人，去最近医院的捷径。然后，很幸运地知道了那条小路。他背着昏迷中没
有知觉的温流，一步一缓地踏在肮脏的树林里。
脚下是乱峋的枯木杂草，凹凸不平的地面走起来非常艰难，何况他身上还背着一个比
自己高的人。因为怕温流会摔下来，他不得不双手紧紧地锢着温流的身体，然而就是
这样，周围无数的枯枝刮烂了他薄薄的衣衫还有纤细的皮肤。
血丝一点一点地渗透出来，可是他没有叫，只是微微皱着眉头。
这种痛到底算什么呢？！哥哥当时被那个大叔狠狠地踢了一脚的时候，什么都没说。
温流被车撞到的时候，也什么都没说不是么？
所以，自己的这么一点伤又有什么资格可以喊痛呢！
把温流背到市立医院的时候，金基范已经快要虚脱了。他的双手僵硬的几乎要不能动
弹，只是声音沙哑的叫着‘医生，医生……’
主医师看了几眼温流的伤，才缓缓开口道。【恩，伤口还不至于开刀……你送来的比
较及时啊！小朋友。】
基范在心内安慰地笑了，只能说那条捷径真的很及时，距离发生事故到现在也不过半
个小时而已。相比较坐车的话，要开到外环再绕一个大圈才能到达，怎么样也要一个
小时吧……
金基范不自觉的就想到了崔珉豪，他想，崔珉豪应该是受了很严重的伤吧……如果再
晚一点到，是不是就没救了呢……
想到这里，他竟然出乎意料的笑了。那笑容看起来，阴冷至极……
【医生叔叔，你救救他吧。】基范看了一眼躺在自己身边沉睡的温流，他面色苍白的
厉害，整条裤腿已经淹没在红色中。
【小弟弟，他这个样子虽然不用开刀，但是一定要住院才行啊！不过……】主医师抬
手扶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严肃地说道。【你有钱么？住院的话，可是需要钱的。】
他说的很平静，表情在金基范看来简直恶心透顶。TMD！都是虚伪的人！都这么现实
！难道没有钱就应该去死么？！
金基范无力反驳，他只能勉强地从温流的上衣口袋里拿出那些钱，那些他们昨晚买完
食物后仅剩的纸钞。
他把那些都摊在手掌上给主医师看，声音颤颤巍巍地说。【医生叔叔，我只有这些了
……你，可不可以救救他……】
医生的脸明显僵了一下，他踌躇地站起身来，不知道要干些什么。
【求求你了，医生……】金基范慌张地拉扯着他的衣服，眼泪缓缓地流了下来。【求
求你，救救他吧……】
可是他依旧皱着眉头，这让金基范更慌了。他‘砰’的一声跪在了主医师的面前，声
音沙哑的厉害。【求求你了……救救他吧，再这样下去……他会死的……】
求求你了，他是唯一一个说要保护我还活着的人了，求求你……就算让我放下尊严，
跪在地上求求你，求你救他……
【医生……他不能死的……求求你了……】金基范哽咽地声泪俱下，身上的伤口此刻
每一道都疼痛的让他难受。
当初，哥哥死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无力阻止。但是，他不能眼睁睁地再看着温流也离
他而去了。
【求求你……求求你……】一声接着一声，喊得嗓子里一片腥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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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19
——是什么东西变了质，然后轨迹开始一塌糊涂。是上帝在开玩笑，还是、、、你在耍我？！
1209号病房的门口伫立着一个瘦小的身影，医院乳白色的走廊里来来回回的人全身细致地打量着他，心里两秒的惊讶。
他瘦弱矮小的样子被身上那件破烂不堪的衬衫映衬得脸色更加苍白。裸露在外的手臂和小腿上都覆盖着肮脏的灰尘和斑驳的血迹。
像什么……像个小乞丐！是的，他现在就如同一个乞丐。
没有父母、没有兄弟姐妹、没有家、没有钱、没有朋友……如果要说是温流，那么他真的是除温流外，一无所有……
可是，上帝是在开玩笑么？为什么要那么残忍！连他仅剩的朋友也要带走……
想到温流此刻还昏厥着没有醒过来，基范的心就一阵一阵的疼着。尽管是很不情愿，可是他没有办法不去求那个他最不想看见的人！
咚咚——
敲门的声音在外，并不显得吵闹。然而此时此刻，屋内的病床上正躺着一个面色同样苍白的少年，他那被绷带缠绕的腰隐藏在被单下。
睡在病床旁边的女人，嚯地睁开本来熟睡的眼睛。她紧张地看了一下病床上的人，在发现他并没有被吵醒后烦躁地瞪了一眼门口。
吱呀——
门开后，露出一张分外气愤的脸。那张脸上涂脂抹粉，本就不青春的皱纹怎么都盖不住，在眼角显得十分突兀难看。更因为愤怒，这张脸看起来就更加的丑陋了。
女人瞪着基范，脸上一闪而过惊讶的表情。【做什么？要饭的滚一边去！】她的声音被刻意的压低了，基范听得出来。
要饭的？！基范惨笑，连她都觉得自己是个乞丐么！
金基范没有回答她，他安静的就像沉睡了一样。女人不耐烦的样子更加明显了，她急急地推着手准备把门关上，可是下一秒，基范已经夺门而入。
女人惊讶地想大叫，却没想到再下一秒，金基范已经跪在了地上。膝盖与地面猛烈的碰撞所发出的声音，很痛很痛……
【你做什么啊！我叫保安抓你了啊！】女人毫不顾忌地朝他大喊，那种泼妇的姿态让金基范作呕。
【我朋友被你的车撞了……】他缓慢地张开口，吐出了那句话。
女人大脑短暂的停息，脑海里飞速地闪过了一张苍白的没有表情的脸，她低下头仔细地看着金基范，瞬间恍然大悟。
【哦！我知道你！不过，什么意思？我不是已经给过你医药费了么？！】女人的嘴脸依旧恶毒，一点都不给金基范解释的机会。
【我就知道你这种死小孩是个骗子！这么小就出来骗钱了是吧？！还叫自己的哥哥假扮被我的车撞伤，然后骗取医药费？！你这个小骗子，我要报警抓你，让你一辈子在监狱里吃牢饭！】她的嘴像上了膛的机关枪，一刻没有停过。
金基范被她的言语重伤着，却一句都不能反驳。他不想解释了，他现在真的好累好累，他只想救温流，然后帮他争取到一个可以养伤的床位。
【求求你……让一个床位给他吧……他现在还在昏迷，连个躺下来的地方都没有……求求你了，就一个床位就好……】基范的声音轻的像棉纱，他的喉咙已经严重受损，此刻已然发不出正常的音色。
他在求她……那个女人，六年前当着他的面，亲手打死了他的哥哥！又在今天开车撞了他唯一的朋友温流。可是，此时此刻的自己却要放下这些仇恨，放下自己的尊严……低声下气地去求她……
求你……别让温流像哥哥一样离开了我……别让我再一个人……即使是骂我骗子也好，坐牢也好……
【你在胡说些什么？你们这种人怎么配和我们珉豪住在同一个房间！】女人嚣张的气焰更足了，她重重打掉基范试图拉着她衣服的手，紧接着继续辱骂道。【你这种骗子我见多了！昏迷？！哈哈哈……让他直接去死好了！】
女人不顾形象的大笑起来，狠毒的话语像锥刺狠狠刺进基范的心脏。
基范的眼眶开始泛红，没由来的委屈布满了他的心。可是，他最后还是忍住了，没有让眼泪掉出来。
【那我去求他，可以吧？】基范说话带着浓浓的鼻音，女人撇过脸刚好可以看到他的手正指向一边病床上正安睡着的崔珉豪。
---------------------------------------二更的TBC------------------------------------


part21
——金基范。你爱或者是恨，这辈子与他必有纠缠……
金基范终于知道了那个时候，金钟铉是忍受了多大的剧痛保护着自己的了。那种痛，
深入骨髓……到最后神经都麻木了。
他缓缓地睁开疲惫的双眼，用着最后的精力打量着面前的人。呵呵……真的是很好看
呢！就连现在这一副苍弱的样子看起来都好看到不真实。
其实，有那么两三秒他是惊讶的。刚才他真真切切地听见了崔珉豪叫出了自己的名字
，就在自己的面前……
他还记得自己么？还记得当年那个弱小邋遢的金基范？还记得，那年死在他们家的金
钟铉么？
想到这里，基范的胸口一阵闷痛。不知道是因为身上太多的伤还是心脏抽痛……他的
眼眶瞬间蓄满了眼泪，晶莹剔透。
哥哥，我现在才意识到……原来你，尸骨无存……
一想到哥哥的尸体被他们简单处理掉，胸口的疼痛便越发的厉害，一阵一阵让金基范
窒息的难受！他缓慢地抬起右手伸向面前表情诧异的人。只是稍微一个用力的拉扯，
崔珉豪已经近在咫尺。
崔珉豪此刻是吃惊的，金基范的脸就那么近的在他面前。那么近的距离，近到崔珉豪
脸颊发烫，心脏跳的急快。
你知道一厘米的距离么？就是那么近那么近！两个人的鼻翼差一点就要贴在一起。崔
珉豪甚至可以清楚地闻到基范呼出的血腥味。
很暧昧的尺度。崔珉豪是尴尬的，他不知道面前的人究竟要做什么，很想要推开他。
只是凝视着那双漂亮的丹凤眼，他犹豫了。
那样的眼神好像可以把一个人吸进去一样，崔珉豪竟痴迷了……
崔珉豪的脸颊绯红，在本来就苍白的脸上特别明显。是基范吧？！你是金基范吧？要
不然，我怎么会产生那样的错觉？竟然会想要拥抱你、想要亲吻你……
金基范看着他此刻好笑的样子，脸上平静的犹如一泓泉水。他松开了扯着崔珉豪衣服
的手，把嘴贴着他的耳廓。
那样的姿势，崔珉豪感觉自己的心跳都要停止了。基范嘴里吐出的热气弄得他耳边痒
痒的，他想要起身，却在下一秒定在了原地。
金基范的声音很柔和干净，带着一点点的沙哑。其实那样的位置刚刚好，貌似暧昧，
说的话却只有他们两个才听得见。
他说。【崔珉豪……别假惺惺了……】
——崔珉豪……别假惺惺了……
就连语气都一模一样！跟六年前的一模一样……崔珉豪全身都像被定格了一样怔在了
原地，他的耳边轰雷般炸开。
基范……他真的是金基范……
六年前，那个蹲在草丛里无依无靠的小孩，那个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小孩，那个拒绝
自己帮助的倔强的小孩金基范……
原来真的是你！早该发现的，两个长得几乎一样的人自己竟然还会因为他没听见自己
叫他而错以为他不是基范！崔珉豪好不容易从回忆中苏醒，他的脸上浮现了久违的笑
容。他想要起身拉他，就跟六年前的动作如出一辙。然而一个意料之外的力量很快地
把自己推开。
力气并不大，只是崔珉豪刚做完手术身体虚弱的狠。他承受不住这样的一个推力，整
个身体向后跌去，然后后背重重的落在了床沿上。
【呃……】他痛苦地闷哼一声，双腿发软地跪坐在地上。顷刻间，满额头的虚汗。
崔母见状立即上前搀扶，她心疼地叫着崔珉豪的名字。翻过他的身体，惊讶地尖叫了
一声。崔珉豪的后背，刚做完手术的地方，纱布上全部都被血渗透成鲜红丵色！
崔珉豪知道是自己的伤口又撕裂了！可是，他的第一反应却是抬起头来看基范的表情
。他是那样的冷漠和平静，无动于衷地站在自己面前。
他突然觉得心好痛，突然觉得……自己离基范好远好远……
【你这个该死的小畜生！我要报警抓你！！！我要你全丵家不得好死！要是珉豪有什么
事，你就等着死吧！！！】女人疯狂的样子再次显现，她激动地肆骂着基范，动身便
要打他。
下一秒，被一只手拉住。崔珉豪身上的病服已经被虚汗浸湿，他粗重的喘息近在咫尺
。他一直盯着那边面无表情的人，眼睛微眯。
后背上的伤口疼的他快要晕过去了，可是他不想就这样倒下……好不容易才在六年后
见到了基范，他不想一闭眼就这样又与他分隔两边。
他攥着母亲的手，手心里的汗沾湿了她的衣袖。
【妈妈……让他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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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22
——你总是与我保持着一段说不清的距离，即使只有一厘米，我也触不到你……
崔珉豪不知道，这样放他离开到底对不对。只是在潜意识里，他想要留住基范。有时
候大脑跟反应总不在一个阶段，他想他也许错了，但是不后悔。
现在这个时候，放开基范或许是对的。妈妈平时很保护自己，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很
难保证她会不会做出什么偏激的事情。
他知道，妈妈一定会伤害到基范。就像六年前一样，那个浑身邋遢只为了填饱肚子来
偷东西的男孩，不过是为了自保推了他一下。妈妈竟然会叫用人和保安对他下那样的
狠手，他好害怕基范也会是那样的下场……
这个季节的天气总是刮着阴冷的风，窗外俨然是一片萧条的景象。天色蔚蓝的像是一
片宁静的海，苍云重重叠叠。
【珉豪！你疯了么？你看看他把你的伤口弄成什么样子了？！】女人激动地打骂着，
她小心地搀扶着崔珉豪，鲜红的血滴落在乳白色的床单上，就像是娇艳的红花。
【妈……妈妈。】他的眼里一层氤氲，浑身细微地颤抖着。【让他走……让他走，好
不好？】
带着恳求的语气。崔珉豪深深地看着面前的人，他始终未曾看过自己一眼。金基范把
头缓缓地抬起来，倔强地凝视着崔珉豪衣服上的血。
他眼睛里的东西，崔珉豪看不懂。
女人拉住珉豪即将倒下去的身体，急切地想要把他扶到病床上。可是珉豪却拦住了她
，搀扶着身边的墙壁缓慢地踱到基范面前。
金基范仍旧低着头，直到看到一双修长的腿立在他的面前。
他终于抬起头来打量他。身体猛地一阵，崔珉豪就站在他的面前，用一种很受伤的表
情面对着他。
他说。【基范……你，走吧……】
金基范怔在原地，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他很想要从那双眼睛里看出一点什么，可是
到最后他都不能明白。
身上的伤口处处都在叫嚣着，他蹙着眉头最后看了珉豪一眼踱到了病房门口。崔珉豪
已经快要失去知觉了，他的眼皮挣扎着。
金基范觉得胸口的位置始终难以舒缓，他的身影停留在门的边缘。
【基范……】
他怔住，没有回头。
【基范啊……可不可以，不要恨我……】崔珉豪的身体虚软无力，他用尽最后的力气
撑在床沿上。眼前一片模糊，他已经看不清基范的轮廓了。
基范，可不可以……不要恨我？
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等到他的回答。崔珉豪的眼前一黑，整个人倒在了柔软的病床上。
身上的伤口已经没了痛的感觉，只是心口隐隐作痛。
他意识顿去之前，只听见了一个声音。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却如此清晰。
金基范说的是三个字。【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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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更========================================
part23
——这看似倔强却愚蠢的爱，是我自己活该……
已经是十一月末了，这个季节的首尔冷得不像话。马路两边的地面上层层叠叠地落着
这一季最后的枯黄，风一吹又被带到别的角落。
寂寥的街道上已然是人烟萧条的景象。偶尔还有车辆飞快地从马路上疾驰而过，然后
消失在夜色中。
风仍旧静静地吹着。金基范望着眼前的建筑，有好几个墙面都油漆脱落，看起来破旧
的很。在夜色里，看不清他的表情。
金基范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浑浑噩噩地从那个医院里出来的，只是他现在真的是精疲力
尽了，他脚下一软跌坐在地上。冰凉的地面刺激着他的感官，可是他实在是没有力气
再站起来了。
背上的温流也顺势倒了下来，基范扶着沉睡中的他。眼前老旧的铁栅门看得他一阵心
慌。是啊！他金基范又回来了。
这么熟悉的场景，他怎么可能会忘记呢？这个地方他住了六年，他怎么会不知道回来
的路呢？！
想一想果然还是自己活该啊！就算清楚地知道那个女人曾经打死了自己的哥哥，还在
今天开车撞了温流，为什么还要放下最宝贵的尊严去求她？！
【温流……】他的鼻翼下是浅浅的呼吸，很轻很轻。【你知道么？我真的很想离开这
里，想到外面的世界……】
原本以为这次的离开，就是真的离开了。可是这一切真像是上帝跟他开的一个玩笑，
到头来他还是回到了福利院。
基范颓然的笑着，然而嘴角却怎么也抬不起来。他好累好累，累得连笑都无力了。
他的眼前开始一片模糊，脑袋很重，所有的思绪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只是胸口一窒，
基范整个倒了下去。
后来的后来，金基范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自己已经躺在了熟悉的房间里。
听别的小孩子无意中聊天，他知道是福利院的门卫夜里上厕所看到了倒在大门口的他
和温流。再次看到温流的时候，他苍白的脸颊终于有了血色，静静躺在床榻上沉睡的
样子在阳光下是那么美好。
问过福利院的医务老师，金基范才知道温流的腿算是安全地保住了。
再然后，金基范便又过上了被所有小孩子排挤的日子。
金基范知道的，其实他什么都知道。就如同他每天所遭遇的一切，他心里都清楚。比
如说吃早饭的时候，他的稀饭里会有芥末。比如说早上刷牙的时候，挤出的不是牙膏
而是辣椒。比如说穿鞋的时候，脚底会触到钉子。比如说打开书包拿书的时候，会倒
出一大堆的垃圾。
这些事情每天都在重复！恶作剧的始作俑者好像不知疲倦的周而复始，金基范就一如
既往的承受忍耐。没有人会帮他，就连唯一可以保护他的温流此刻也还在床上躺着。
金基范没有办法，他只能一味地忍受。稀饭里的芥末，他会忍着眼泪吃掉。牙膏里的
辣椒，他会用清水处理掉。鞋子里的钉子，他要花好大的力气拔掉。书包里的垃圾，
也要全部扔进垃圾桶再默默回到座位听着身后别人的嘲笑。
这就是他，金基范。活的没有自尊，太过卑微，太过软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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