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月光浸透的工作台前，看着她蜷缩在天鹅绒软垫上。她今天穿了那件黑色连衣裙，三粒银纽扣在锁骨下方闪着细碎的光。指尖抚过她冰凉的手腕，那里跳动的脉搏比往常更微弱——她的身体和以前一样娇弱。
"要开始了吗？"她仰起脸，银白色肌肤在冷光灯下泛着珍珠光泽。我摘下金丝眼镜，用丝绸蒙住她的眼睛。这是我们的约定，每次制作时她都像等待安睡的孩童。
全息扫描仪的蓝光笼罩住她的身体，我注视着悬浮在空中的三维模型。她的肋骨在呼吸时轻微起伏，胸腔里那颗脆弱的心脏像易碎的蝴蝶标本。三个月前医生说出她的情况时，我决定用另一种方式延续这份温度。
"第136块模具。"我对着空气说，机械臂从储物柜取出最后一个石膏模块。这些模块精确到0.01毫米，能完美贴合她锁骨凹陷处的弧度。我清楚的看见她的睫毛颤了颤，鼻尖抵着颈间的银环——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送的礼物，内侧刻着"S&L"的缩写。
奶油填充机发出细微的嗡鸣，我握住她微微发抖的手。淡黄色的奶油从特制注射器流入她张开的唇缝，顺着喉管缓缓下沉。这是用羊奶、蜂蜡和缓释营养剂调制的特殊配方，能维持基础代谢却不会压迫内脏。她突然皱起眉头，我立刻调低了输送速度，看着她锁骨下的蝴蝶胎记在月光下泛起涟漪。
"就像小时候喝蜂蜜水。"她轻声说，发梢扫过我的手腕。我摘下橡胶手套，用拇指摩挲她耳后的绒毛。那里有颗淡褐色的痣，像落在雪地上的小樱桃。
当最后一滴奶油注入时，她的呼吸变得绵长而均匀。我将银制颈环重新扣好，冰凉的金属贴着她滚烫的皮肤。全息投影仪切换成落霞最喜欢的樱花林场景，淡粉色的光晕染在她睫毛上，仿佛真的有花瓣飘落在瞳孔边缘。
接下来是浇筑环节。我站在升降台前，看着淡蓝色的蜡液在恒温箱里咕嘟作响。这是混合了硬脂酸和珍珠粉的低温蜡，温度控制在32.5℃——她最舒服的体感温度。机械臂将蜡液注入石膏模时，我突然想起第一次教她调色的场景。
"为什么总用银白色？"她当时捏 m着调色刀，把钴蓝和钛白搅成漩涡。"因为你的皮肤在月光下会发光。"我回答时，她的耳尖泛起绯红。现在那些银白颜料正顺着蜡流爬上她的小腿，像冬雪覆盖初春的草地。
当蜡液漫过她的指尖时，我轻轻按住她手腕。皮肤与蜡质接触的瞬间，她突然抽搐了一下，睫毛在蜡膜上划出细小的裂痕。我慌忙调低温度，却看见她唇角漾起笑意："像在吃冰淇淋呢。"
最艰难的是处理眼睛。我摘下红宝石玻璃片，冰凉的触感让她瞳孔收缩成细线。这是用医疗级硅胶制作的，虹膜纹路精确到每条毛细血管。当蜡液覆盖住她的睫毛时，我忽然想起她总爱用睫毛膏画出根根分明的弧度。用微型画笔蘸取黑色颜料，在蜡层上描出睫毛的影子，这个动作重复了整整四小时。
凌晨三点，蜡像初具人形。我摘下防护面罩，看着月光透过天窗洒在她微微张开的唇上。奶油填充处的蜡膜透出淡黄色光泽，像封印着一盏小灯。她的右手还保持着抚摸颈环的姿势，银链在蜡质中泛起幽幽蓝光。
接下来是镀银处理。我调配着液态银浆，看着它顺着她脖颈流下，在锁骨凹陷处积成小小的水洼。当银色覆盖住她胸口的蝴蝶胎记时，她突然发出梦呓般的呻吟。我立刻停止操作，却见她睫毛颤动着睁开双眼，暗红色瞳孔里映着满室银光。
"好冷..."她喃喃道，手指无意识地攥住我的围裙。我摘下沾满银浆的手套，用温毛巾擦拭她冻红的指尖。这个动作持续了十五分钟，直到她重新陷入沉睡。
最后一步是安装红宝石眼片。当冰凉的玻璃接触她眼睑时，我听见细微的金属碰撞声——是银环与眼框支架的共鸣。调整瞳孔角度时，我发现虹膜边缘残留着睫毛膏的痕迹，那是她昨晚偷偷描画的。用棉签蘸取溶剂轻轻擦拭，却见她突然伸手握住我的手腕。
"别...要留着..."她声音轻得像羽毛，眼尾泛起泪光。我怔怔望着那滴泪落在红宝石表面，折射出彩虹般的光晕。这个瞬间，我终于明白她为何坚持保留睫毛膏的痕迹——那是活人独有的倔强。
当晨光穿透百叶窗时，最后一道镀层已经完成。苏落霞仰面躺在展示台上，银白肌肤与黑色连衣裙形成绝妙对比。我摘下工作帽，用发丝般细的刷子为她整理发梢。那些镀金的发丝在阳光下闪烁，像撒了一把星尘。
"睡吧，我的小公主。"我吻了吻她冰凉的额头，将她转移到主卧的展示柜。隔着水晶制成的展柜，我看见她胸腔轻微起伏着，这是她还活着的唯一征兆。
躺在天鹅绒枕垫上，我望着她微微颤动的睫毛。恒温系统维持着25℃的空气，却比任何拥抱都更温暖。当夜幕再次降临，我会轻轻推开展示柜的玻璃门，用羽毛刷扫去她肩头的灰尘。就像七年前那个雪夜，她第一次走进我的工作室，裙摆上沾着樱花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