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充足的理由相信，即使到了我老死的岁月，世上也依然布满信徒。那些从我童年就不再相信的传说会让他们视为救赎，从而让他们变得偏执，迷信。他们会守各种各样奇异的禁忌，如劣质万年历上印刷的“彭祖百忌”一样，每个小时都有不能做的事情。他们会在社交网络上转发金阁寺，并相信诋毁一条锦鲤会招致厄运。这一切滑稽——但愿您不会被这个词冒犯——的举动最终和对于骨灰的敬畏殊途同归：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这里我们得提到一位大数学家帕斯卡。他精通数学，晚年却想起来信仰上帝。他对于信上帝这件事是这样解释的：上帝只有存在或不存在两种可能。如果你信了上帝，那么它存在的话你赚了，不存在你也不亏。可是如果你不相信上帝，那么它不存在还好，存在的话你就得下地狱。这种解释方法和宁可信其有的习惯又殊途同归。实际上，这个证明的破绽相当明显：假如上帝并不存在，却存在一位可怕的魔鬼呢？这个魔鬼专门折磨所有信徒，而敬畏那些曾经不信上帝的人。宁可信其有，可是假如那个“有”的存在，十分憎恨别人的“信”呢？

上面的故事只是为了打消你多余的顾虑。不必担心，不管是虔诚抑或理智，都绝无一种力量可以审判我们。而且对我来说，纵使真的存在上帝，纵使万物之灵真的无言于众生之上，我也仍愿以我凡人之躯尽力将其诋毁。因为我要逼出它的存在，让它从那个无形的角落里现出原形。世上无物不可知，神秘维持它威严的唯一办法，便是用词汇的外皮狐假虎威。人们对于生死，顺逆，贫富的诸多畏惧，让他们失去理智，变成了一抔骨灰下，虔诚跪拜的信徒。

我必将死去，亦必将成为一团灰。时间的风会将我吹散，那些曾属于我的原子飘散在全世界，成为每一个人的一部分。不灭的物质容不下精神的崇拜，曾组成圣十字架的木屑，未必不会堕入谁人的粪土。哪里有神圣呢？众人的目光中，彩绘玻璃熠熠生辉，但到了深夜，教堂内万籁俱寂，从不见哪块玻璃入夜而明。

倘使我幸运到拥有后代，我必将劝说他们留下我的骨灰。他们可以把它做成一个骰子，让我这个先祖参与一下他们的人生抉择，也可以做成一枚钻石，为他们的孩子提供一段传奇的睡前故事。可以把它塑成一个橡胶的骷髅头，插上嗡鸣器和灯管，当一个炫酷的万圣节玩具，还可以把它做成一根仙女棒或斐济杯——我当然不会有什么意见。倘若我那时真有什么灵魂，我不仅不会像他们幻想里那样，气抖着发白的胡子大骂世风沦丧，可能更会与年轻人同乐。我会留下一段风流的恐怖故事：他们用某位爷爷的骨灰做成的xx棒，会在月圆的午夜自己振动，为使用者带来直冲脊髓的恐怖刺激。

神从来不会喜欢肃穆。他们既然全知全能，那就一定比我们更幽默，更快乐。只有阴沉着脸的祭司不想看见快乐的人们与神同乐，才要宣布教条，以敬神的名义树立威严。世上从没有什么严肃的神，只有严肃的信徒与教条。

而你我终将化为两具顶顶不吉利的骷髅，在百年后的墓园相遇。路过的孩子会把我们的骷髅头当皮球踢走，守墓的老头会用我们的肋骨烧柴。届时，我会把我的骨灰放在手心，一股脑吹进你空旷的瞳孔。除此之外，我再也想不到它严肃一点的用法。

*写于前年的9月11日*
不知为何，一想到许多活人为了死亡而恐惧就觉得好笑：毕竟恐惧是一种活人才有的特权，已死的躯壳里泛不起恐惧的脑电波。因此，越害怕，越说明活着，越恐惧，越证明你此刻无须畏惧。不是所有理性都能战胜基因，不过，我还是希望屏幕前的你能够在畏惧的时刻，轻声欢笑。毕竟，笑也是一种一切冤魂厉鬼都不可僭越的高贵权利。

看立了

大写文章方便以后出选集，是真←

所以为何发朴吧？

死了下地狱一点不可怕，至少意识还有，可怕的是“没有”
一想到这里我就更加敬佩那些相信唯物主义的战士，知道死了就是“没有”还能拥有热血和勇气

早该破四旧

原创好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