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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转载 隋炀帝首巡扬州史事考辨 马俊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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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河经常溃决。大中祥符八年六月设置汴水的警戒深度为7.5尺:“诏自今后汴水添涨及七尺五寸,即遣禁兵三千,沿河防护。”以后成为定例,“旧制,水增七尺五寸,则京师集禁兵、八作、排岸兵,负土列河上以防河。”八月,太常少卿马元方请浚汴河中流,“阔五丈,深五尺”。但就是五尺深度,也无法达到。宋真宗派遣的使者称:“泗州西至开封府界,岸阔底平,水势薄,不假开浚。”仁宗皇祐二年,命使诣中牟治堤。“明年八月,河涸,舟不通”。嘉祐六年,汴水浅涩。都水监官员奏:“应天府上至汴口,或岸阔浅漫,宜限以六十步阔,于此则为木岸狭河,扼束水势令深驶。”


IP属地:福建来自Android客户端32楼2024-12-14 19: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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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完成了“狭岸”工程,嘉祐八年春,王安石再相,有人献言:“昨疏浚汴河,自南京(商丘)至泗州,概深三尺至五尺。”可见,经大力疏浚的商丘至泗州运河,深仅三至五尺。运道最易梗塞之处在虹县(后分为安徽泗县和江苏泗洪两县)以东。史载:“惟虹县以东,有礓石三十里余,不可疏浚,乞募民开修。”


    IP属地:福建来自Android客户端33楼2024-12-14 19: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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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据学者实地考察,在安徽泗县汴河所经地区,由于地势较高,河道水流极浅,春秋则干涸(龙舟经过时为秋季)。当地一直有隋炀帝“纳稷行舟”的传说,称炀帝船队至此,河水干涸,遂命百姓用稷子拌香油于干河漕中,用人力将船硬拉过岗。1950年冬至1951年春,在疏浚濉河时,在隋唐汴河土层中,确曾挖出许多稷子。无论如何,三尺深的航道是不适合龙舟这类特大型船舶的。“纳稷行舟”法用于小型船或可行,用于龙舟类纯木楼船则不可行;巨型龙舟若在旱地上被“硬拉”数十里,显然会被严重损毁。


      IP属地:福建来自Android客户端34楼2024-12-14 19: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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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代为了漕运,令真州、楚州、泗州各造浅底舟百艘,分为十纲入汴。崇宁三年,户部尚书曾孝广言:“往年,南自真州江岸,北至楚州淮堤,以堰潴水,不通重船,般剥劳费。遂于堰旁置转般仓,受逐州所输,更用运河船载之入汴,以达京师。”即便如此,宋廷视为命脉的钱粮运输,仍然难以从汴河运达。绍圣元年十二月甲午,户部尚书蔡京言:“本部岁计,皆藉东南漕运。今年上供物,至者十无二三。”


        IP属地:福建来自Android客户端35楼2024-12-14 19: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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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考古发现证明汴河只能通航浅底舟:“由于汴河以黄河水为水源,地处黄淮平原,河道水浅,泥沙过多,易淤易塞。航行汴河的漕船要制成平底,吃水浅,容易通行。”汴河中出土的一号唐船总长18.97米,船深仅1.1米;二号唐船长10.6米,最深处仅0.7米;六号唐船总长27米,深1.4米。汴船船体不但吃水极浅,还需修长窄狭,以便适应“运河河道窄、船多、水浅”的条件。


          IP属地:福建来自Android客户端36楼2024-12-14 19: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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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隋炀帝首巡扬州最值得注意的是,次年回洛阳时,全程没有乘船,也无龙舟一说。大业二年三月庚午(606年4月28日),隋炀帝车驾发江都。夏四月庚戌(6月7日),“上自伊阙,陈法驾,备千乘万骑,入于东京”,用时仅41天。这条航道的枯水期等水文条件在隋代时与宋代无大的变化。若像有的学者所说的那样,“船行比车行既便利,又迅速”,隋炀帝显然不会弃水路而行陆路。


            IP属地:福建来自Android客户端37楼2024-12-14 19: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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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大业杂记》非信史
              就不少细节而言,杜宝的《大业杂记》实非信史,大量内容类于传奇小说。《大业杂记》中对事物的夸张性记载随处可见。如“大业二年八月,信都献仲思枣四百枚。枣长四寸,围五寸,紫色,细文,皮绉细核,实肥有味,胜于青州枣。”长4寸、围5寸的枣子堪比中号芒果,迄今世上所无。实际上,“仲思枣”至多“长一二寸”。该书又载:“帝征辽回,次于柳城郡之望海镇。步出观望,有鸟二,素羽丹嘴,状同鹤鹭,出自霄汉,翻翔双下,高一丈四五尺,长八九尺。”此鸟高度合4米以上。目前为止,世界上存在过的最大的鸟类是象鸟,高度也仅为2-3米,且不能飞行。


              IP属地:福建来自Android客户端38楼2024-12-14 19: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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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资治通鉴》据《大业杂记》所载的杜宝设计、黄衮制作的木妓、酒船,其自动化程度之高,科技含量之精,虽现今人工智能时代也难做到。《资治通鉴》载:大业十二年,“三月上巳,帝与群臣饮于西苑水上,命学士杜宝撰《水饰图经》,采古水事七十二,使朝散大夫黄衮以木为之,间以妓航、酒船,人物自动如生,钟磬筝瑟,能成音曲。”


                IP属地:福建来自Android客户端39楼2024-12-14 19: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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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业杂记》中的原文更为详备:
                  有神龟负八卦出河……长鲸吞舟,若此等总七十二势,皆刻木为之。或乘舟,或乘山,或乘平洲,或乘盘石,或乘宫殿。木人长二尺许,衣以绮罗,装以金碧。及作杂禽兽鱼鸟,皆能运动如生,随曲水而行。又间以妓航,与水饰相次,亦作十二航。航长一丈,阔六尺,木人奏音声,击磬撞钟,弹筝鼓瑟,皆得成曲。及为百戏,跳剑舞轮,升竿掷绳,皆如生无异。其妓航水饰亦雕装奇妙。周旋曲池,同以水机使之。奇幻之异,出于意表。又作小舸子,长八尺,七艘;木人,长二尺许,乘此船以行酒。每一船一人擎酒杯立于船头,一人捧酒钵次立,一人撑船在后,二人荡桨在中央,绕曲水池回曲之处各坐侍宴宾客,其行酒船随岸而行,行疾于水饰,水饰行绕池一匝,酒船得三遍,乃得同止。酒船每到坐客之处即停住,擎酒木人于船头伸手,遇酒,客取酒饮讫,还杯,木人受杯,回身向酒钵之人取杓斟酒满杯,船依式自行,每到坐客处,例皆如前法。此并约岸水中安机。如斯之妙,皆出自黄衮之思。宝时奉敕撰《水饰图经》,及检校良工图画。既成奏进,敕遣宝共黄衮相知,于苑内造此水饰,故得委悉见之。


                  IP属地:福建来自Android客户端40楼2024-12-14 19: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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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所周知,未经专业训练,即便是真人也不能击磬撞钟,弹筝鼓瑟,皆成曲调。在隋代,让木头人完成这些高智能的活动只能存在于传奇文学的奇思妙想。《资治通鉴》照录杜宝的虚构内容作为信史,显得非常缺乏常识。有学者称:杜宝的《水饰图经》和黄衮制作施工的大型水傀儡工程,“创造了水傀儡艺术的奇迹”。这是典型的“尽信书”,实在令人不敢苟同。


                    IP属地:福建来自Android客户端41楼2024-12-14 19: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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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宝所载的黄河失书之事,也极不合理:“武德四年,东都平后,观文殿宝厨新书八千许卷将载还京师,上官魏梦见炀帝,大叱云:‘何因辄将我书向京师。’于时太府卿宋遵贵监运,东都调度,乃于陕州下书,著大船中,欲载往京师。于河值风覆没,一卷无遗。上官魏又梦见帝,喜云:‘我已得书。’”书籍本属漂浮物,即便覆船,也不会一卷无遗;况且,运送如此贵重书籍,承运官员不可能仅置书于一船。唐初确有沉船失书之事,最可据的记载应属《旧唐书》:“国家平王世充,收其图籍,溯河西上,多有沉没,存者重复八万卷。”不说其他方面的舛讹,仅“一卷无遗”与“多有沉没”之间的差距实在太大。


                      IP属地:福建来自Android客户端42楼2024-12-14 19: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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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业杂记》还言之凿凿地载有南海僧人法喜的异能之事,这与唐代盛行的神化佛教人士的虚夸手法并无二致:“南海郡送一僧,名法喜,帝令宫内安置。于时内造一堂新成,师忽升堂观看,因惊走下阶,回顾云:‘几压杀我。’其日中夜,天大雨,堂崩,压杀数十人。其后又于宫内环走,索羊头。帝闻而恶之,以为狂言,命著一室。数日,三卫于市见师,还奏云:‘法喜在市内慢行。’敕责所司检验所禁之处,门如旧。守者亦云师在室内,于是开户入室,见袈裟覆一丛白骨,锁在项骨之上。以状奏闻。敕遣长史王恒验之,皆然。帝由是始信非常人也,敕令勿惊动。至日暮,师还室内,或语或笑。守门者奏闻,敕所司脱,放师出外,随意所适。有时一日之中,凡数十处斋供,师皆赴会,在在见之,其间亦饮酒噉肉。俄而见身有疾,常卧床,去荐席,令人于床下铺炭火,甚热。数日而命终,火炙半身,皆焦烂,葬于香山寺。至大业四年,南海郡奏云:‘法喜见还在郡。’敕开棺视之,则无所有。”这段内容可能是杜宝基于陈、隋之际的僧人智、法喜相关传闻而做了创作。据《续高僧传》:“〔智〕便诣金陵,与法喜等三十余人在瓦官寺创弘禅法。仆射徐陵、尚书毛喜等,明时贵望,学统释、儒,并禀禅慧,俱传香法,欣重顶戴,时所荣仰。”


                        IP属地:福建来自Android客户端43楼2024-12-14 19: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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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业杂记》对弘农郡云中童子、殿柱藏龙的记载皆属此类:“弘农郡太守蔡玉以国忌日于弘敬寺设斋。忽有黑云甚密,从东北而上,正临佛殿。云中隐隐雷鸣。官属犹未行香,并在殿前聚立仰看。见两童子赤衣,两童子青衣,俱从云中下来。赤衣二童子先至殿西南角柱下,抽出一白蛇,身长丈余,仰掷云中。雷声渐渐大而下来。少选之间,向白蛇从云中直下,还入所出柱下,于是云气转低着地。青衣童子乃下就住,一人捧殿柱,离地数寸。一童子从下又拔出一白蛇,长二丈许,仰掷云中。于是四童子亦一时腾上,入云而去。”僧道等神异之士操雷控电、御龙降雨的描述,概为唐代传奇文学的基本桥段。


                          IP属地:福建来自Android客户端44楼2024-12-14 19: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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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之,《大业杂记》对隋炀帝巡游的描写过于夸张。唐人出于抹黑前朝政治的目的所创作的各类作品,不能视为信史。而司马光编著《资治通鉴》本来就是为君主政治服务,使用一些极不严谨但有助于阐述其理念的材料也是可以理解之事。


                            IP属地:福建来自Android客户端45楼2024-12-14 19: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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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语
                              杜宝所撰《大业杂记》不但录有大量的神鬼之事,许多内容也过于夸张、荒诞,此书大量内容类于志异小说。对隋炀帝豪奢铺张的描写则迎合了唐代统治者贬抑隋朝、体现自身恤民仁政合法性的政治需求,符合唐代的主流意识形态。出于为统治者提供镜鉴的目的,司马光编著的《资治通鉴》大量转录《大业杂记》中关于隋炀帝巡游的内容,遂致这些失实的载述流传千年之久。我们不应因《资治通鉴》摘录了《大业杂记》就认定后者是可靠的史料。恰恰相反,因为《资治通鉴》信从了《大业杂记》的虚幻记述,我们应对前者抱有审慎的批判态度。


                              IP属地:福建来自Android客户端46楼2024-12-14 19: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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