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长安GHOST 亲还真是神人啊- -

“皇甫端华，如今，朕也不再说什么，我也承认也接受你们，朕只要你……休了琳琅！”
“皇叔，这绝对不可！”第一个提出反对的，竟然是李琅琊！这让让皇甫端华有些心伤，可却见李琅琊那瘦弱的身影分明在颤抖着，仿佛再轻的一个撞击都会使他倒下。
“琅……琅琊……”
三
“琅琊，没事吧？”皇甫端华小心翼翼看着靠着柱子喘着粗气的李琅琊。李隆基还是宠爱着李琅琊，这一点，一直没有变。看见李琅琊那么虚弱的故作坚强，态度那么坚决的李隆基却只是摇了摇头，语气竟慌张软了下来，“罢了……罢了……”这一声应允叫的又是心痛又是无奈。
皇甫端华不明白，其实不止他，包括李琅琊在内，很多人的不明白。究竟是何时开始的呢，薛王府九世子的名字前加了一个“陛下宠爱的”的前缀？这究竟是怎样一种关系？
皇甫端华清晰地记得一次，那是一年的上元节，距今或许不是很久，可是他记不真切了。他只记得，那一夜的皇宫中，花灯亮了一片，使皇宫仿佛在晕黄色的梦境中，他记得那一夜的大明宫绚烂得像天界，却让人觉得是镜中花，水中月。
本在红袖阁的他因宫内急命赶往大明宫接李琅琊。进入房间的瞬间，皇甫端华闻到醉人的香气，然后，他便看见了李琅琊。身着一身绯红却单薄的卫衣，面色红润，嘴角含笑，在龙塌上沉沉睡去。偶尔发出一两声呻吟，像是做了一个甜美无比的梦。而这两声呻吟使这间房子多了些说不清道不完的意味。
皇甫端华的脸霎间黑掉，第一次，他觉得自己不陪在李琅琊身边是多么的罪不可恕。
他走上前将李琅琊抱起，忽然离开温暖的床榻，李琅琊下意识的反抗，朱唇轻启，溢出一阵浓郁的酒香。李琅琊睁开眼迷蒙无助的抓紧抱着他的人，待看清来人是皇甫端华后，才露出一个安心的微笑，这一笑，说是倾国倾城也不为过。
皇甫端华现在想来也觉得后悔，那是的自己竟然只是怒气冲冲的将李琅琊扔回了薛王府，明明那么好的机会！
“端华。”李琅琊的声音将皇甫端华遥远的回忆打断，看着李琅琊，后者看看远方，又看看皇甫端华，问道：“不去看看吗？”
顺着李琅琊的视线望去，皇甫端华猛然发现，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金吾卫。
看着前面那栋熟悉的楼，那个熟悉的门匾，皇甫端华却只是摇头，推着李琅琊的背，“算了，走吧。”
“诶！”李琅琊拉住皇甫端华，眼神不停向屋子里张望，“真得，不去看看？”
暗示的信息太过明显，皇甫端华哭笑不得，只得点头，向着金吾偏殿走去。知道里面会有什么，但走到门口，皇甫端华的心还是狠狠跳动了好几下。
推开门，里面的一切变得清晰起来。从正中央绯红色的八重雪，到周围逐渐出现的熟悉面孔，以及他再熟悉不过的“豺”字装。
“端华！”燕燕叫出声，扑进皇甫端华怀中，“你刚才说不回来，我们差点就冲出去了！”
“对不起……我回来了！”皇甫端华轻轻推开燕燕，看了一周熟悉的友人们，才发现，他们这些铮铮铁汉，现在眼眶却都有些泛红，他们见过了那么多事，手刃了那么多生命，如今，对一位回归的友人，他们都有些激动，却变得无话可说。他们都不是擅于抒情的人，于是他们间的感情便来的更加真挚。
“端华，你小子！听说娶了个美娇娘啊！”韦七一拳打在皇甫端华肩头，说出的话却让在场所有人微微变了脸色，眼睛一转才发现李琅琊早已不在，随之离去的，还有八重雪。
“对了！对了！欢迎会！这可不能忘！”沈熊猫忽然叫起来，满屋人瞬间欢腾起来，叽叽喳喳开始准备。
听见一屋子的忙乱声，李琅琊勾起一个苦笑，他看着八重雪，眼神有些歉意，“对不起啊，八重。就为了他一个人，做了这种不可饶恕的事。不过，我也没有想到师大人那么简单就答应借我们操偶针，希望……不要被发现才好。”
“师夜光会借是因为司马已答应效力与你，他也没什么可说的。至于橘……我已经给其他人说了，他们会帮忙，应该不会被发现。”八重雪看着眉头紧蹙的李琅琊，不禁觉得有些心酸。
“不过……”李琅琊无所谓的笑，转而由望尽八重雪眼中，八重雪才发现，李琅琊虽然脸上笑意盈盈，但眼中的悲伤却像流水一般泱泱流出，李琅琊开口，“萧大哥……还是没有来呢？”
“柳柔柔怎么都不答应将尸首挖出，并且三郎本就不会跟他们疯，他应该不会觉得奇怪。”
“八重，你说。要是端华知道了实情，一定会觉得不可思议吧。”李琅琊忽然停步，立定，用手按住被风吹的纷飞的头发，双眼望着远方，有些自嘲的说。
八重雪不语，他觉得，皇甫端华知道实情后，觉得不可思议的并不是李琅琊说的那些事，而是这三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让这个陛下宠爱的体弱多病纯洁如玉的九世子变成这样，让一直与李隆基玩游戏的司马承祯诚心跟从？


皇甫端华换好衣服出门时，就看见面前背对着他看着天的李琅琊，风吹得他的黑发肆意的飞舞，迷离了皇甫端华的眼，面前的人，一身素衣，衣袂在风中微微飘起，是的，他李琅琊就是池塘中最美的那一株白莲。
忽的感到一双大手围上他的腰，李琅琊有点窘迫，轻轻挣扎，“端华，这可是你府门前。”而身后的人反而将手圈的更紧，皇甫端华贴上李琅琊的耳朵，“琅琊，你瘦了。”这样的动作，只让李琅琊想到的一个词——耳鬓厮磨。他推开皇甫端华，避开他的双眼，有些赌气的开口，“你以为谁害的！”
“啊，那还真是对不起。”皇甫端华跳上马车，转身，向李琅琊伸出手，“走吧。”
双手握住的那一瞬间，李琅琊脸上露出了迷惑的面容，像是小孩般的无奈，这样的行为，今后还会有吗？这样的温暖，今后还可以感觉到吗？这样的笑容，以后还看得见吗？
马车上，他们聊了很多，但两个人都很聪明的避过敏感的事，李琅琊觉得，面前的这个人，真的变了。
皇甫端华看见身旁人姣好的面容，总觉得有些心酸。李琅琊双手合十放在胸前，虔诚的祈祷着。然后抬起头，“走吧！”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语言，皇甫端华隐隐觉得不对，但又不知道是哪里不对。
忽的，一个纤细的身影印入皇甫端华眼中，他愣了一下，揉眼仔细看清楚，不会错，那个身段，那张容颜，皇甫端华大步上前一把抓住女子，女子转过头，眼眶红肿的看着皇甫端华，愣住了，“柳姑娘？”
“端华大人？！”柳柔柔没想到竟会在这里碰见皇甫端华，下意识的想要遮挡身后的墓碑，可上面的字早已被皇甫端华看在眼中，他的瞳孔猛然放大，跪在墓前，墓碑上“萧云封”三字也格外明显。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皇甫端华的声音明显在颤抖，李琅琊急忙扶他起来，“端华，我回去告诉你好不好？我们回去好不好？！”
看着面前神色焦急的李琅琊，皇甫端华竟是打掉他的手，“你知道的是不是？为什么不告诉我？想要瞒我到什么时候？……”皇甫端华深吸一口气，起身，“我听你讲，但不用你扶着！你管好你自己便行。”然后转头看向柳柔柔，“我改天再来拜祭他。”
皇甫端华没有想到，上了车，李琅琊竟是一句话也不说，这完全点燃了皇甫端华的怒气，他抓住李琅琊的肩剧烈摇晃，“琅琊你说话！你告诉我怎呢回事？你给我说啊！”
李琅琊依旧咬紧唇不语，皇甫端华一下将他推倒，唇便凶狠的吻了上去。怒火中烧的皇甫端华根本不管什么温柔，他只是放肆掠夺着李琅琊口中每一寸领域，直到李琅琊快要喘不过气才将他放开，手却顺着李琅琊的衣服摸到了下面。
“啊!呜……”小声的啜泣声惊醒了皇甫端华，他忙直起身，看见身下的人满脸泪水，衣衫不整，双颊通红，双眼虽说迷蒙却充满了无助与……恐惧。
恐惧？李琅琊对皇甫端华感到恐惧？
皇甫端华立刻从李琅琊身上坐起，帮李琅琊穿好衣服，一直到薛王府门口，两人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你走吧。”皇甫端华淡淡对着面前的人说，“刚才……是我不对。到家了，你快些进去吧。”可是对面的李琅琊却向皇甫端华走来，一头栽向皇甫端华肩头，“对不起……对不起，端华，我没有想要瞒你，只是想再过些天，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皇甫端华双手撑起李琅琊，却见这个九殿下哭的满脸是泪痕，那里有什么皇室的架子，“我不生气，不是说了吗？刚才对不起……”嘴忽的被李琅琊捂住，皇甫端华迷惑的看着李琅琊，却见后者脸红的惊人，“端华，你今天……留下来好不好？”


七
宵禁的时间的一到，玄武门、朱雀门依次关闭，长安城也褪尽了白日的繁华与绮丽，沉溺于静谧的夜色中，对于清明来说下得稍显迟的雨也终是落下，零零星星，飘飘洒洒，下得倒是不合时节的温柔。
而那些本就属于午夜的香软之地才逐渐亮起了牌坊，照在被一季冷雨浇湿的街面上，泛起些清冷的光，
玉京楼二楼游廊深处的房间闪出些微弱的烛光，传出些虚弱的呻丨防和谐丨吟。
“端……端华，你轻一点……”李琅琊无力的抓住皇甫端华宽阔的双肩，身体因皇甫端华的冲击而起了一些律动，黑发贴在肩头，更衬出那如象牙般白皙的肌肤。
听到李琅琊有些痛苦的喊叫，皇甫端华停下了动作，微微喘着气看着身下的人。双颊嫣红，黑发因汗水而黏在额头，再往下，一双大眼睛因情欲变得迷蒙，眼底却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快丨防和谐丨感泛起了一层水雾，唇瓣更是艳丽的要滴出血来，朱唇轻启，散发出醉人的馨香，皇甫端华俯下身，从李琅琊眉间吻起，一点一点向下，吻过李琅琊微微颤抖的眉梢，吻上眼睑，蝶翼般的睫毛浓密的像刷子一般扫过皇甫端华的嘴唇，皇甫端华更觉得口干舌燥，呼吸也变得沉重起来。向下移的唇终于到达目的地，皇甫端华极尽痴缠的吻上李琅琊的唇，极尽温柔的吮吸。
“唔……”呻丨防和谐丨吟被全数吞没，李琅琊的意识变得迷蒙起来，口腔内壁被皇甫端华挑逗着，一阵一阵的酥麻感，迷迷糊糊睁开眼，却瞥见皇甫端华严重意思戏谑，还未来得及反映过来，身下的灼热感便让李琅琊难耐的叫出了声，皇甫端华将自己灼热的手掌附上了李琅琊的分丨防和谐丨身，温柔套丨防和谐丨弄，明明想大叫出声无奈唇被堵住只能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唔”，想推开皇甫端华与之嬉戏的舌头，却不料被对方抓住机会，无尽的纠缠起来。
直到感觉到身下的人已经完全没有了力气，皇甫端华才满意的放开李琅琊的唇，他的双手暧昧的在李琅琊的分丨防和谐丨身上摩擦，全身瘫软的李琅琊在他的挑逗下只能发出一声又一声破碎且低迷的呻丨防和谐丨吟，迷乱又魅惑人心。
“琅琊……告诉我，”皇甫端华吻上李琅琊的发鬓，声音嘶哑，“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明显感觉的身下人瞬间的僵硬，皇甫端华挑眉抬头却见李琅琊咬唇不语，皇甫端华一个大力的抽丨防和谐丨插引得身下人一声惊叫，“说，琅琊！你到底在想什么？！”
本来就在眼眶打转的泪水因皇甫端华猛的冲刺夺眶而出，李琅琊深吸一口气，抓住皇甫端华的肩，眼神是前所未有的认真，“端华，你带我走吧！我们一起走吧！”
时间瞬间凝固住了般，皇甫端华也停了动作，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李琅琊，李琅琊的双眼却认真的让他害怕。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只听得见微微的喘息声。温黄的烛光跳跃在幔帐上，映出两人的身影，一阵风吹进，烛光摇曳的更是欢快，亦掀起了薄薄的幔帐。
李琅琊全身打了个冷战，皇甫端华这才又有了动作，一下一下猛烈地冲刺着，“怎……怎么了？琅琊？”
“啊……！因为……太子的事……啊，决定了啊……”李琅琊扬起脖颈，在烛光的的照耀下映出优美的曲线，“皇叔说了……十天以后……啊，就举行仪式……”
“可是，我不想当太子啊……所以，我们走吧，好不好？”
皇甫端华不说话，只是加大了冲击的速度，使得李琅琊的呻丨防和谐丨吟更加支离破碎，“啊……！”
高丨防和谐丨潮过后，皇甫端华将李琅琊揽在怀里，为他们俩拉上被子，这才沉着嗓子问，“为什么……不当太子呢？”
“你知道的吧……”怀中人轻轻颤抖起来，“你知道的吧，端华。当太子意味着什么。独坐东宫，立妃纳妾，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假意逢迎，最主要的……”李琅琊抬起头，满脸泪痕泣道，“最主要的是……不能像现在这样对着你说心里话，再没有什么缱绻痴情，别说爱情，连友情都会是奢望！端华，我不要过那种牢笼中的生活，所以我们走好不好？走得远远的，让他们再也找不到我们，好不好？！”


八
那天之后，皇甫端华与李琅琊一下子忙了起来，已经三天未见一面了。倒是安碧城天天住在薛王府几乎翻遍李琅琊书房里的书，偶尔从王若鸢那儿得到点利润。家里多了一个西域美人，王若鸢本就高兴，况且这人还是以前水精阁店主，虽说这次安碧城没有那么多的稀奇事物，但是偶尔拿出的一些小东西也可自然吸引了王若鸢的目光，毕竟，王若鸢和李琅琊在这方面兴趣是一样的啊。
“夫人，所以说这南海沉香并不是谁都可以闻的啊。”金发少年手执金苏流边扇，全身斜斜的靠在紫玉雕花的木椅上，碧色的眼眸微微阖住，说不出来的悠闲自在。
“可是……我听说，那南海沉香顾道人是送给您了啊。这……”达不到目的的王若鸢有些不甘心的说，“让我看一下都行啊，那南海沉香是上等宝物我也知道，不然，安店主你说多少价？”
“夫人……”安碧城眼中忽然透出些危险的光，“您用的钱，是王府的，还是薛府的？”
没有料到安碧城会有这样的问题，王若鸢一时答不出口，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这些事，她从来就没有在意，而且以前那些店家也从不会问，因为她已和李琅琊成亲，又哪来的这些问题。王若鸢知道，安碧城一开始对她就抱有敌意。这些天，安碧城不住的分清她与李琅琊的关系，像这次，王府还是薛府的，这叫她怎么答。
说王府，不就正中了他的意，不是自己撇清了与李琅琊的关系吗？说薛府，又不说明她是个拿着夫家的钱到处挥霍的风流女子吗？
看着王若鸢一时尴尬，安碧城轻笑出声，“夫人不必如此在意，我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
“碧城，别拿若鸢开玩笑。”李琅琊疲惫的声音从门前传来，随之传来的便是李琅琊放头饰的声音。紫金冠，双龙戏珠大红色抹额，腰间翠玉，一个一个卸下来，放在桌上再怎么轻也发出了清脆的碰撞声。李琅琊转转僵硬的脖颈，一双手就已自然替他结果手中的奏折。再抬头，却见安碧城笑意盈盈的看着他，眼底全是心疼。
“怎么？又很累？”安碧城递给李琅琊一碗酸梅汤，李琅琊嘴角便浮上安心的笑容，“酸梅汤，果然还是碧城你酿的最好。”徐徐喝下，李琅琊擦了擦嘴角，双手轻轻按揉太阳穴，“还是那些事情，皇叔说希望我多明白一些政治军事方面上的事。”
王若鸢在一旁脸色苍白，手中还半举着欲递给李琅琊的清茶。安碧城的一举一动太过自然，自然地让王若鸢揪心。耳边传来李琅琊与安碧城认真的讨论，王若鸢不动声色的将茶杯放回桌上，起身，“我先回房了，你们慢慢聊。”
“诶？若鸢你不舒服吗？”
“夫人走好，恕不远送！”
李琅琊无奈看着安碧城，后者眉毛微挑竟露出小孩般得意的神请，李琅琊一不小心没忍住，“噗”的一声笑出了声，那样的安碧城他已有多久未见过？这样的神情中，现在又掩藏着多少疏远，多少冷漠？李琅琊微微欠身，隐过眼底那一抹悲哀。如今安碧城的眼神中，也多了许多感情，他没有问安碧城为何要回来，安碧城也缄口不语。两人太过默契，有些真相便不忍暴露给对方。
好不容易敛了笑意，转身却正碰上安碧城靠得咫尺的脸。一瞬间，两人竟连呼吸都已忘记。李琅琊可以感觉到安碧城因为眨眼，睫毛的呼扇而掀起的那一丝风。李琅琊慌忙想躲，却不小心掉入那碧绿的魅惑中。那双眼闪烁着流光华彩，仿佛一眼，便可遮掩碎玉旧影产生的悲哀与无奈。
门外传来的细碎脚步声惊到了两人，两人才尴尬的避过头。门外传来小鸳充满活力的声音，“端华大人来了！”话音才落，门便被打开，高挑却宽阔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语气中有些淡淡的不爽，“明明那么好的天气，不知道你们窝在屋子里干什么？！”
“端华！”李琅琊急忙起身，眼中那一丝喜悦刺疼了安碧城的眼。
逆着阳光，皇甫端华的样貌看得不太真切。李琅琊走到门槛时，才看清了皇甫端华眉宇间的丝丝倦意。
他望向天空，阳光刺的他下意识的闭眼，李琅琊看着院子里开得绚烂的花，抬眼看着一望无际的碧空，漫天的光辉仿佛都跌进他的眼眸中，他深吸一口气，“真的是……好天气啊……”像是一声瞬间即被淹没的叹息，嘴角轻轻提起，竟是掩不住的风华。


啊啊又被审了。。。= =。。依旧测试。。。重复请无视。。。。

疑惑之际，之间李琅琊已转身进入一间房内，安碧城仔细张望才看见那是李琅琊以前自己的房间。不一会儿，屋内便晕开了温柔的烛光。安碧城向四周查看了一下，发现屋外池塘边上有一处假山，他蹑手蹑脚的躲在假山后，透过假山上的几个洞观望着房内的情况。
李琅琊拿了酒，将它温在一旁，自己最在凳子上靠着桌边，仿佛思考着什么，间或听到一两声叹息。忽的烛光闪烁，仅一眨眼，屋内便又多了一人。
风肆掠过安碧城双眼，吹得眼睛生疼。安碧城揉揉眼，细细看去，没错，那一头在烛光下闪耀着妖冶光泽的红发，那一把永在腰间鸣响的“妲己”，那个人，除了皇甫端华还会是谁？
初春的子夜很冷，地面上亦结起了一层薄冰，冰层顺着安碧城的脚蔓延到心中。安碧城感到一种奇怪的感觉，是的，就如同下着瓢泼大雨的深夜你被烟雾的气味呛醒，醒来便发现你已无家可归。安碧城的人生中，那是第一次知道什么叫无助。
为什么李琅琊会半夜叫皇甫端华到自己府上，更何况……这两人都是有妇之夫，天啊……安碧城觉得双腿有些瘫软，他不再去看屋内的两人，慢慢走回自己的房间，谁能告诉他，发生了什么？
所谓四美，分别是良辰、美景、赏心、乐事，所谓二难，又是指贤主、嘉宾。现在二难尽，良辰美景具，两俊俏男子饮酒也的确赏心，可是这乐事……却无从说起。于是天下最美好的事态变得不完整起来。
“八重将军果然守信，好好地转达给你了呢。”李琅琊语气平淡，伸手提起酒壶为两人斟上。
“琅琊，有什么事？这种时候叫我来。”皇甫端华有些急躁，这样的李琅琊他不了解，所以他内心莫名的焦躁不安。
“难道我打扰你们的事了吗？”李琅琊打趣道，“那真是不好意思。”
“你们还不是……”皇甫端华小声嘟囔，李琅琊拿着酒杯的手抖了一下，却是笑而不语，皇甫端华仿佛感觉到什么，震惊开口，“难道……”后面的话他不敢问出口，他怕李琅琊给他的回答会让他把持不住。自那天碰了李琅琊以来，他对他的思念及强占欲便源源不断地涌出，他甚至不敢与他独处。今天来赴约的决定，他也是迟疑了好久才下定的决心。
“我和若鸢还未圆过房……”李琅琊知道他在想什么，自己先回答。皇甫端华的神色变得有些难堪，李琅琊笑，接着道，“我找你来，只是想要你一句承诺。”
仿若一只大手掐住皇甫端华脖子，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他怕，他怕李琅琊要的东西他给不起也给不了。李琅琊却笑出了声，“看你吓的，我要的，是你日后效忠于我的承诺。”李琅琊顿了顿，喝下一杯酒，“当上太子后，肯定不会事事顺心，想加害于我的人也觉不会少，我希望你们能做我心腹，帮我一同治理政务。”
“这是当然！琅琊，这个承诺，你不说我也会给！”喝尽一杯酒，摔碎酒盏，当时宣誓的礼仪。
李琅琊不说话，却是杯不停盏，酒也换了好几壶。皇甫端华终于有些受不了，夺过李琅琊手中的酒壶，李琅琊伸手便去抢，皇甫端华轻易将他的手握入掌心，却发现李琅琊体温烫的惊人，便又想触电般放开他的手，皇甫端华眼神躲闪，“琅琊，你醉了。”
“恩，我知道。”没有一点迟疑，李琅琊大方承认。皇甫端华稳下心智，将李琅琊抱起放在床上。皇甫端华看见李琅琊的睫毛很是浓密，轻轻颤抖着很是好看，便伸手去摸。手被李琅琊反手抓住，李琅琊接着皇甫端华的手将自己带到他面前，眼底一片清明。
皇甫端华颤抖了一下，将唇贴上李琅琊脸上细细摩擦，哑着嗓子开口，“琅琊，你可想清楚了？”
他们都知道这并不是什么酒后乱性，一旦点头，皇甫端华就会真的什么也不管了。就算是在薛王府，他也不会再压抑自己了。
李琅琊眼波流动，“想清楚了，不后悔。”
于是，白衣委地，帐幔蹁跹，发带松散，黑色长发披散于双肩。
纤细脆弱的手抓住皇甫端华，李琅琊双颊嫣红，轻咬薄唇，眼中闪过羞赧，他别扭的转过头，“将火，灭掉。”
知道他的心思，皇甫端华抓过他的手温柔的吻了下去。烛光在“嗖”的一声中留下一团青烟，屋内瞬间暗了下去。只听的谁的破碎呻吟，谁的轻柔呢喃，只能感受到谁的温柔爱抚，谁与谁的十指纠缠。
那一夜，该发生的，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也发生了。
那是他俩一生中最后一次缱绻纠缠。
那一夜，李琅琊决定了什么，又遗弃了什么？


“走吧。抄手游廊前面有一个凉亭。”八重雪想到了地方，走到前面为几人带路。
夜并不是很静，听得见雨滴滴在砖瓦上的声音，也听得见几人走在木制游廊上的脚步声，“咔嗒”“咔嗒”，有重有浅，有急有缓。
“王若鸢是怎么知道的？”安碧城终于耐不住疑惑问出口。
皇甫端华转过头，给他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刚才让头目去请的薪大夫，我去薛王府告诉小鸳了。”偏过头，皇甫端华的眼神在夜色中也变得辽远起来，“他们是夫妻，不是吗？”
几个人都不再说话，气氛一时间尴尬起来。直到八重雪将几人带到亭子，一直在思索着什么的薪才开了口，“殿下怕是中毒了。”
“什么？”几人惊呼出声。安碧城的观察力，八重雪的小心谨慎及高超的武艺，这两个人都是陪在李琅琊身边，李琅琊居然中了毒，这让几人都很是惊讶。
“这毒我在书上看过。”薪语气平缓，“是只要接触了皮肤便会中毒，症状是皮肤变得脆弱敏感，一丁点的摩擦便会让人疼痛难忍。”
“接触？”八重雪皱眉。
李琅琊穿上黄袍时的皱眉，在马车里吃痛的低呼，礼仪时虚弱的神情。线索越来越多，结果越来越清晰，“衣服？”
“恩。”听见想要的疑问，薪果断地点头。“刚才检查了一下殿下穿的衣服，毒就是在内层。”
“那衣服上的毒又是怎么……！”本来想问的皇甫端华忽然想到了答案，恶狠狠地咒骂，“高力士那该死的阉贼！”说完便向外走。
“你去干什么？给殿下找麻烦？”八重雪冰冷的言语瞬间浇熄了皇甫端华的怒火，他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几人。少顷，故作轻松地调侃道，“还是太鲁莽了吧，我？真傻！”
雨丝很细。丝丝都下进了皇甫端华的心。皇甫端华只觉得胸腔中冰冷的可怕，四处都奔涌着名为悲伤的洪荒。
“我回去了。”压抑住内心的冲动，皇甫端华低低开口。
“去看看殿下吧。”一旁的安碧城终是叹息着将憋了好一会儿的话说出口，眼神与薪相接，后者也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几人很小心的进入房间时，李琅琊已经醒了很一会儿，正在喝王若鸢递上的茶。安碧城推了推皇甫端华，皇甫端华踉跄几步走到李琅琊床边，而王若鸢自然地让开一条道。感觉到忽的有阴影罩在自己上方，李琅琊抬头，眼睛合上，掩饰不了的倦怠，轻轻偏头，“端华，还没有走吗？”
没有任何人说过话，而李琅琊一下就明了来的人是他。皇甫端华蹲下身，看着李琅琊略略恢复了些血色的容颜，“你在等我？”
“没有。”李琅琊将茶碗递给王若鸢，淡淡的笑，“只是觉得你会来罢了。”
“现在怎么样？”
“好多了，就是有些困。”
“那我们就走了。你好好休息。”
“恩。八重，碧城。你们也辛苦了。”李琅琊依旧合着眼，对着不知名的一角微微的笑。
关上门，皇甫端华只觉得此时王若鸢那瘦弱的身影忽然变得伟岸起来，压得他心口很疼。门扉紧闭，关上一连串破碎的记忆。
王若鸢为李琅琊掖好被角，坐在床边的小登上，看着她夫君安详俊逸的面孔，缓缓出声，“琅琊。”
“恩？”
“你是否还爱着皇甫将军？”直奔主题的问题，李琅琊答得毫不犹豫，“爱啊，当然。若鸢，你也该明白，这么多年的感情，不是一朝一夕说变就可以变得了的。”
“那琅琊，你爱若鸢吗？”王若鸢被自己的冷静吓了一跳。
李琅琊依旧回答的毫不迟疑，“若鸢，你我是夫妻。我自然爱你。”
眼泪就毫无征兆的流下。她还能说什么，还能乞求什么？其实对她而言，李琅琊的这一句我爱你便已胜过所有。但她又在奢求。她在奢求李琅琊对自己的爱可以超过对皇甫端华的，但她自己也明白不可能。她不过是觉得，爱着皇甫端华的李琅琊，被这份爱伤的好深；同样，皇甫端华也被这份爱束缚了太久。她只不过觉得，太可悲了。
“若鸢？”李琅琊举起手，想找到可以扶握的东西。王若鸢急忙伸手握住他的，李琅琊瞬间皱眉，想到薪大夫的话，王若鸢急急向抽回手，却被李琅琊紧紧握住，王若鸢脸上泛起些红晕，“琅琊？”
“若鸢，你在哭吗？”温柔的话语，淡淡的笑容。却让王若鸢把持不住的哭出声，李琅琊握住她的手，声音温柔到一种悲凉，“若鸢，对不起。让你哭了呢。”
如同让人痴迷的魔咒，李琅琊的温柔一点一点侵蚀着王若鸢脆弱的心。
天已经快亮了，东方甚至出现了一丝鱼肚白。李琅琊就那样握着王若鸢的手，不说话，也不睁眼，感觉到王若鸢从颤抖到平静。
当第一缕阳光射到李琅琊眼睛上时，李琅琊睫毛颤了颤，终于睁开眼。
那是一双布满血丝的眼。李琅琊看了看趴在床边已熟睡的王若鸢，慢慢抽回自己的手，毫无顾忌的对着太阳望去。清晨的太阳，不是那么刺眼，但也不温和。
因为光线的刺激，眼泪很快汹涌而下。李琅琊将手伸到枕头下，摸出核舟，对着阳光，细细的看。深褐色的核舟在阳光的照耀下映出一圈淡黄色的光，仿佛幻境。
李琅琊想到什么似的，看着王若鸢，自言自语，“若鸢，我李琅琊究竟何德何能让你如此真心？”顿了顿，李琅琊唇角染上笑意，“若鸢，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就叫舟儿吧。”


十三
“嘶！”王若鸢吃痛的抽回手，看着左手食指冒出些小血珠，张开嘴将手指含在嘴里，轻轻吮吸。低头看着手中未完成的刺绣，眼底浮出一层暖意，连胸腔中都溢出了甜蜜，想到什么似的，王若鸢脸上渐渐显出红晕。
她记得李琅琊对她说，皇家不能无后。
那一夜，她真正的成为了女人。
她明白，那一夜，李琅琊决定舍弃的，决定背负的，都太多，太重。至少她根本没那个资格与李琅琊一起承担。
至于皇甫端华，王若鸢从来就没有恨过他。那一天看见那样的场面，她确实吓坏了。虽然自己嘴上说早就接受了，但真正看见的时候，内心还是很惊慌的。若不是若鸢发现的及时，将她拉回屋子里，她都不知道该做什么，该怎么做。
拿出含在嘴里的手指，发现没有流血了，王若鸢又拿起针，一针一针缝起来。
院中的梨花开得正饱满，香味不浓不淡刚好晕染着整个庭院。阳光折下一层淡黄色的光，温柔的照在王若鸢的身上。整个庭院很静，静的只听得见鸟的声音。王若鸢静静丨防和谐丨坐在亭子中，一言不发，仔细绣着手中的刺绣。嘴角的笑意，瞬间温暖了整个凉亭。
相比薛王府的悠然闲适，现在的未央宫里，可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但现在要说的并不是这里。
此时此刻，未央宫外。从薛王府赶来的安碧城与从大明宫赶来的八重雪碰个正着。
两人都愣了一下。自从安碧城回来后，两人很少单独呆过。上次殿下生病那次两人并不觉得奇怪，因为大部分心思都去担心殿下去了。现在忽然撞个正着，两人都没有想到。
安碧城碧色的眼睛眨了眨，“八重将军也是被殿下找来的？”
“恩。”从安碧城生疏的称呼中回过神，八重雪艰难的点了一下头。他这样的人，若是陷入爱情，便比任何人受的伤都要深。
“那，一起进去？”碧色的眼中满满的温柔，八重雪觉得一不小心就会掉进去。他低低应了一声，便往里走。安碧城几乎是一路小跑跟在后面。
就在八重雪将要把门推开的时候，一双冰凉却纤长的手握住了八重雪的手。八重雪几乎是下意识的抽出腰中的“枫桥夜泊”，待看清刀锋对着的人的时候慌了手脚，急忙将刀收回。
血沿着安碧城白皙的脖颈留下，流入微张的领口中，那本是金色的衣服染上了最新鲜的红色，一时间有些别的意味。听着里面的人似乎有开门的意思，八重雪急忙抓着安碧城跑到侧殿的亭子里去了。
“诶？刚才确实觉得有人来着……”师夜光打开门看着外面空荡荡的院落，发出一声不满的抱怨。听见内屋李琅琊的叫喊，师夜光无奈关上门，却在最后一点缝隙时看见了地上极少的一点血迹，便像猫一样，笑弯了眼角。
春天的风很是柔和，却依旧将院落的梨花吹得纷纷洒洒。落英缤纷中，一抹绯红与一抹砂金身影安静的依偎在一起。从另一个角度看去，有些靡乱的感觉。
八重雪小心翼翼的用手绢擦拭着安碧城的伤口，偶尔抬眼，就看见安碧城歪着脖子看着满满一池塘的荷叶。眼神飘忽迷离，却始终没有正眼看过他。心里有什么地方狠狠抽丨防和谐丨动着，很疼。他不知道安碧城是否怪他，他其实不过是不敢问。
收起手绢，八重雪直起身，眼神忽的与安碧城的碰在一起。躲闪已来不及。
五年前，是谁决定牵的手，是谁决定的誓言。
宫廷的盛世财富却抵不上你的一句真心留言。那夜纸醉金迷的长安城，淹没了多少呻吟，隐去了多少春意。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茶靡花开又败，而我们依旧十指相连。从未想过的不辞而别，从未体验过的心痛难忍。就因你，我却体验了个遍。
回忆如断翅的蝶缓缓坠落，带着一生恋花的留恋。
八重雪有些窘迫的别过头，声音却也不自觉地温柔起来，“还疼吗？”八重雪的发丝垂在安碧城肩头，是让人安心的味道。安碧城像猫一样蜷缩成一团，只留一双碧眼望进八重雪的双眸，手不安分起来，环住八重雪的腰，在他腰间蹭来蹭去，言语间也带了些撒娇的意味，“疼。好疼。雪你弄得人家很疼。”


白日的凉亭没有夜晚那般的沁人，甜甜的荷叶甚至还可以飘来些香气，与安碧城身上的香味混杂在一起，八重雪一时有些恍惚。
安碧城在八重雪怀中温存了好久才抬起头，对上八重雪迷惑却眷恋的双眼，低低笑了起来。这一笑，却让八重雪差点跳起来。
突如其来的笑，只让他八重雪觉得恐慌。
安碧城放开手足无措的八重雪，站起来。八重雪比他高很多，但是他就喜欢这样子。他喜欢一抬头就可以对上八重雪精致的双眼，他喜欢从这个角度仰视他，喜欢这个时候的他眼眸中胜过万千繁星的温柔，倒影着耀眼光彩的波光。
“雪，我不怪你。”安碧城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怪过你。我知道那不是你能管得了的。所以……”安碧城转过身，金色的衣服在阳光下甚至泛起光来，“我一直都没有怪过你。”
八重雪忽然就松了一口气，仿佛自己这么多年等的就是他这一句话。
看着安碧城的碧色眼眸中的真诚，八重雪的双眼也恢复到了从前。那只有安碧城才能看到的，才能享受到的温柔。，他迎着满鼻的清香开口，“回去吧。”
“恩。”
回去吧。回到殿下丨防和谐丨身边。
回去吧。回到我们以前。
走过那天晚上的抄手游廊，两人的心情都是莫名的舒畅。一路上安碧城说说笑笑，八重雪也只是在一旁静静地听，偶尔插一两句嘴。
“所以，你回去只是借口？”八重雪听到安碧城回去的真正理由时皱了眉，“只要是怕高力士危害到殿下，所以自己将计就计吗？”
“也可以这么说。”安碧城无所谓的耸肩，“高力士那阉贼怕是不知道我早明白他的意图了吧。不过……”安碧城的眼神有些哀伤，“我没想到他会拿水精阁开刀是真的。那一晚，确实急坏了，也吓到殿下了吧。”
“碧城。”八重雪叫出声才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口，嘴巴一张一合，却怎么也想不到好的词来形容。终究他放弃了这个念头。
然后想到什么似的，八重雪忽然直勾勾的看着安碧城，看得安碧城一阵心寒。
八重雪冷着声音，“那殿下说的那一吻怎么回事？！”
“啊，这个……”安碧城被八重雪问得说不出话。想找其它话题却发现找不出来。心里闷闷吼了一声完了！
“咦……这不是八重将军和安店主吗？”师夜光故作阴阳怪气的声音忽然传来，八重雪不自然的转开压在安碧城上方的脸。
安碧城则像是获得大赦一般飞似的跑进了店中。
留下师夜光一脸高深打量着八重雪，但眼神很快就低了下去，“八重将军？不不……有话好好说是不是？您别黑着脸啊，来，笑一个……啊啊啊啊！！八重将军，这刀是不长眼的啊！！”
“八重，夜光。别闹了，快进来。”李琅琊的声音这时在师夜光听来就如同天籁，进去就躲到了安碧城身后。八重雪走进来黑着脸，气呼呼的将刀放回鞘中。
“皇叔这次叫我想办法安抚澧县的百姓，你们有什么办法吗？”也没给八重雪缓和的机会，李琅琊皱着眉头道。
“澧县？不就是今年涝灾的县吗？”


“总之。殿下你不能走！”八重雪冷冷的话语推翻了李琅琊脑中本来的想法，他慢慢垂头，将头埋在弯曲着的臂弯里，声音显得有些颓唐，“果然，不行啊。”
“八重的话不无道理。”从刚才的小插曲中收回了心思，司马承祯说道，“殿下您太子之位刚坐下。朝中官员特别是以高力士为首的那一群人肯定会想方设法的害您。您只要一出长安城，就顺了他们的意，这一点，绝对不行。”
“所以我说我去啊……”本来吊儿郎当的闲散语气忽的停住，安碧城被八重雪几乎泛着冰花的双眼狠狠瞪了一下，立即闭上了嘴。
又陷入僵局。
除了沉默还是沉默。李琅琊支起头时手肘嗑在桌面上的声音此刻都显得很是刺耳。良久，金吾卫上将军长长叹了一口气，“殿下，我和安碧城一起去算了。”
“可是八重你上将军的职务……”
“可全权交由皇甫将军负责。”八重雪的声音中多了一种情感，那是以前从不会有的对同伴的信任。皇甫端华与八重雪视线相接的瞬间，清晰地看见了八重雪眼中坚定的信任，胸腔中的热血不禁翻滚起来。他对着李琅琊点点头。
“恩。这样的话，说不定行。”李琅琊眉间的“川”字淡了些，转过头看着安碧城与八重雪，“那就拜托你们两人了。碧城的官衔等回来再定。八重你就以金吾卫上将军身份去即可，碧城你帮着出谋划策，尽量不要用武力。听着！”李琅琊看着安碧城，言语间也多了些警告的意味来，“不准给八重添乱！”
“殿下你太过分了！”安碧城有些气恼，但眼中那抹温暖，盈盈然便化开了千年的冰雪。
“慕慈！的再敢靠近老子一步试试看！”室内才有的温馨气氛被门外唐麟充满底气的怒吼和急促的脚步声打断。
“小唐你怎么可以这么凶我呢。”慕慈的声音没有一点波动，仿佛现在他们只是在喝茶而不是在拼命地跑步，“我还不是看小唐你很疲惫就不忍心叫醒你嘛。”
“操！慕慈你再乱说老子……”后面的话骂的太过难听，屋里的人都抽了抽嘴角。
“碰！”门被唐麟一角踹开，看到几人微微抽搐的嘴角以及似笑非笑却意味绵长的眼神，唐麟有些不自然的收了脚，别扭的转过头，“早，早啊。”
司马承祯的连眼角也抽搐了起来，皇甫端华冷笑开口，“早？”
“唐大人，慕大人。我说，你们难不成是来赶午膳的不成？未央宫这一年多来的第一次午膳呢。”安碧城眯起眼，做出惬意的模样。
看见李琅琊还在屋中，唐麟也不好动怒，只有不理会安碧城的挑衅。慕慈踱步进门，见到李琅琊眼中满是歉意的神情，“殿下，实在对不住！晚了这么久，可耽误了什么大事？”
“也没什么大事。我们刚才都定下了。”李琅琊古怪的神情稍稍缓和了些，眼睛瞟过一旁的唐麟，缓缓垂头，睫毛荫出一片阴影。慕慈看唐麟的眼神，他太过熟悉。那是一种宠溺、眷恋却又十分凄婉的眼神，同皇甫端华看他的一样。
这样的失神仅是一瞬。
李琅琊很快抬起头，笑意盈盈，“时间也差不多了。不然吃饭？边吃边说怎样？而且，慕慈你们……”李琅琊轻咳了一声，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正常些，“应该没吃早饭。“连一点疑问的语气词也没有。
安碧城笑出了别样的意思，连司马承祯都偏过头断断续续的笑起来。慕慈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煞是好玩。唐麟不屑的转过身靠在门边，脖子上的绯红却一直蔓延到耳根。
看见两人的窘态，李琅琊无奈又无害的笑，起身出门招呼午膳去了。
“然后，你们决定了什么？”待李琅琊走出去一会儿，慕慈才严肃的开口问道。唐麟有些受不来这样的氛围，干脆直接坐在门槛上，双眼望着无云的碧空，眯着眼，微微发起了神。
天空永远是一成不变的。
他现在头顶上的天空与他在小沁水巷时看到的天是一眼的，与他在第一坊看到的天是一样的，与他在监门卫看到的天也是一样的。


唐麟一直就觉得老天不公平，他也不知道咒骂了多少次。
贺兰那样一个坚韧、顽强却又孤独可怜的人啊，居然就那样走了。其实，唐麟对师夜光还是很心存芥蒂的。若不是师夜光大闹了一场高力士府，他是绝不会答应与师夜光站在一边的。
浮光掠影间，唐麟觉得像是回到了从前。
眼前走来一身形娇小少年，衣衫褴褛，神情漠然，将半个冷馒头放在他乞讨的碗中，冷冷一句，“这时今天的份。”
“小唐？”慕慈放大的俊脸猛的出现在唐麟眼中，瞳孔中满满的都是慕慈妖娆又带着些焦急的脸。
“啊！！！”唐麟被吓得失了平衡，一下子重重跌坐在身后的地上，痛上加痛。唐麟倒吸了口冷气，眼睛里居然也泛起了些水雾。唐麟表情很是痛苦，紧皱着眉，嘴上却也不闲着，“操！慕慈的究竟要干什么啊！？你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啊！？你不知道非礼勿扰啊？！”
一连串的咒骂惊疑于面前炸开，慕慈先是一愣，看着唐麟站起来揉了揉屁股，样子实为狼狈，便忍不住笑出了声，“小唐……你啊……”
一笑，隐尽多少无奈悲叹。
唐麟被慕慈这一笑弄得更是火大，张嘴又要骂，却被眼前的慕慈怔住。
慕慈双手撑在柱子上，笑得肆无忌惮，甚至微微弯下了腰。那高贵的上将军的衣服俨然折出好几道褶子来，撑在柱子上的手也有些颤抖，带着身形一起耸动起来。慕慈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笑够了，慕慈想借着手上的力直起身，手一滑，身子便直直向着刚站直一会儿的唐麟身上倒去。唐麟慌忙抓住身边的门柱，才没让两人倒下。慕慈趁机将唐麟一拉，正正将其抵在门柱上。手从唐麟的腰移到门柱上，慕慈低下头静静地看着唐麟。
他们的脸离的很近，唐麟清晰的看见慕慈眼中的宠溺，笑意以及情欲。
“咳咳！”八重雪提高音调重重咳了一声，唐麟反应过来一把推开慕慈跑得老远。慕慈这回却是面不改色的收回手，眼中的笑意，越是深沉。
几人走到饭厅的时候被满桌的佳肴吓了一跳，这简直可以算是满汉全席了。几人疑惑得对望了一下，还是围着桌子坐了下来。
李琅琊很快就进来了，直接走到桌子边，拿起酒杯。看了下几人，深吸一口气，“为了我们即将失去的，也为了我们即将踏入的，干杯！”
安碧城与八重雪是在三天后出发的。
出发那天，长安城西口城门哪里有什么即将分别的惺惺之态，有的只有李琅琊与安碧城让人哭笑不得的对话。
“碧城！把你手中那箱珠宝放下！你以为你是去游山玩水的吗？！”
“可是要花钱的……”
“我是叫你去干什么的？！用得着那么多钱吗？！”
“碧城！把马蹄上的金色璎珞带取下来！”
“碧城！把你藏在车里那个香鼎抬出来！”
“碧城！马车里那个花瓶！就是青釉花彩那个，给我抬出来！”
“殿下你过分，那可是我的消遣啊……”
“安碧城！到底是去干什么的？！”
“……”
安碧城看着理他们越来越远的那几箱宝贝，转过身直接软在了八重雪身上，幽幽开口，“殿下真是的，带那些又不怎么……”
“很麻烦。”八重雪看着一脸不甘的安碧城，简单明了开口。若不是殿下逼迫安碧城将那些东西留在长安，他定会走一路仍一路。
没有跟八重雪顶嘴，安碧城从八重雪身上支起来，将头靠在车壁上，闭着眼，努力追思着什么。
砂金色的发丝贴着他的脸，映出安碧城好看的眉眼。
“雪，你听。”安碧城用一种无比安静的声音开口，太过安静，反而让人觉得包裹着滔天巨浪。八重雪照安碧城所说的，闭上眼，仔细的听。武将敏锐的耳朵很快便听到异样。
那本是很细微，很细微的声音，却带着如同咆哮般的气势渐渐逼近。树枝被吹得狂乱挥舞而互相撞击的声响越来越大，如同咒怨般的哀嚎带着锋利的气势迅速靠近。
“啊！……”
马车在车夫及外面士兵的几声惨叫后一个巨大的颠簸，摇摇晃晃的停下。八重雪满脸担心的看着安碧城，而后者缓缓睁开眼，嘴边一个嘲讽的笑，声音也冰冷得让人心寒。
“这来的……也太心急了吧？”


868楼
十五
春夏交替的时节天气变化得很是频繁。明明刚才还是艳阳高照，春风酥然，一瞬间就下起了
瓢泼大雨。
刚刚下朝的官员三三两两聚集在大殿门口，等着有人送伞来。其中一袭大黄袍黑流苏镶边的身影想的格外醒目。
“殿下。”忽的有一肥硕圆润的身躯向李琅琊靠近，李琅琊转过身看见来人后带上疏远又不失礼节的笑容，“原来是刘大人，有什么事吗？”
“呵呵……”刘日进嘴角露出难以遮掩的猥亵的笑容，这让李琅琊很是恶心。便稍稍往后面退了退，提高声调问道，“刘大人是有什么事吗？”
“啊！”察觉到李琅琊微微的躲避，刘日进脸上的笑容更是夸大了一些，恬不知耻的往前走了两步，“听说殿下派的八重将军去澧县。不过金吾卫没有上将军不就群龙无首了吗？”
李琅琊皱眉，冷冷一笑，“多谢刘大人关心。金吾卫多都是精英，八重走了，他们也不会乱了章法纪律。刘大人难道把他们和你们府中那些臭气熏天乌合之众想到了一起？”
“你！”脸上本来的笑容因为李琅琊尖锐的话一下子僵住了，刘日进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很是尴尬。他四处张望了一下，还好没有人注意这边的事情。他再次转过头时，脸上又有了猥琐的笑意。他慢慢逼近李琅琊，“殿下，我们有事好商量是不是？”
慢慢眯起眼，刘日进的眼中竟是豺狼般的目光。李琅琊一下明白了什么，急忙向后闪躲。刘日进竟伸出了宽厚肥大的手想去抓住李琅琊，李琅琊瞬间惊慌失措的不住向后退。
等注意到后跟猜到石阶的凸起时已经晚了。
“啊！”李琅琊的身形已经倒了下去。
而在一边的皇甫端华早就发觉到了这边的情况，正拼命向这边赶来。而李琅琊他们所在的地方本就比较僻静又比较远，皇甫端华走到一半就看到李琅琊瘦弱的身形直直的向后倒去。
一时间，惊慌声一片。这毕竟是大殿，李琅琊倒下去可能凶多吉少。那一长串的阶梯今天看起来居然是如此的让人害怕。
手忽然被抓住。李琅琊睁眼，却见是刘日进抓住了他的手。看着刘日进放大的肮脏嘴脸，李琅琊一阵心悸，狂乱的挥舞着手臂，“你放肆！放开我！快放开我！！”
“殿下！我放开的话，您就会摔下去了。”刘日进微微喘着粗气，肥厚的手指轻轻的在李琅琊光洁的手臂上刮搔着，李琅琊觉得胃里一阵翻涌，猛咳一声，喉间竟有了些淡淡的血腥味。刘日进将李琅琊的手臂抓的更紧，手指沿着李琅琊的手臂轻轻上移，眼睛里不明不白的气息也越来越重。
一只手轻而易举的接过李琅琊，另一只手毫不客气的打掉刘日进不断蠕动着的手。皇甫端华将李琅琊圈好揽在自己怀中，感觉到怀中人不住的颤抖，不爽的皱起了眉，声音如寒冰，“多谢刘大人。不过殿下身体娇弱得很，受不得一点乌烟瘴气的侵扰。”
连续两次被讽刺，刘日进只觉得不甘到极点。而因为刚才的骚乱，留下的官员都渐渐向这边聚集过来，他也不好自讨没趣。于是谄笑回答，“哪里。幸亏臣离殿下近，能抓住殿下。若抓不住，臣的心里可是过不去啊。”
“殿下没事吧！？”
“可有伤到哪里？”
“快！宣太医！”
“……”
许多官员跑来焦急询问，还有一些则是跑到刘日进身边，“刘大人真是及时啊。不然殿下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办啊？”
“是啊，是啊。刘大人真是及时啊。”似笑非笑的声音从人群中传出，司马承祯淡淡笑着走出，“真是及时。与殿下说了那么久的话，非要等到那样危机的时刻才出手。刘大人……您这叫什么来着。哦，该出手时就出手吗？”
被司马承祯的话噎着，刘日进满脸通红，而那些本来在拍刘日进马屁的官员也愣在那里。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豆大的雨滴簌簌落在屋檐顶上，噼里啪啦很是大声。紧密的响声更衬出檐下在一群人之间蔓延的古怪气氛。李琅琊还是止不住的颤抖。他听说过朝中有大臣猥亵男童，但从没想过有人会拿他动手。恶心黏腻的触感，虚伪丑陋的嘴脸，油光可鉴的额头。


皇甫端华将李琅琊拉着向小鸳那边走了几步，感觉到李琅琊的手依旧不住颤抖。他忽然就笑了，“琅琊，你也该将她们接到未央宫来住了。何况现在王夫人又有了身孕，你在这未央宫，她却在那薛王府，万一真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李琅琊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不知道要怎么形容皇甫端华现在的笑容。这样熟悉的面孔却是如此疏离的笑容，双目中那淡淡的悲哀就像利剑刺进李琅琊的心。李琅琊忽然觉得鼻子一酸，眼眶中就有雾气翻腾了起来。
皇甫端华微微愣了一下，俯身，他的吻很轻，也很缓慢。就那样短暂的停在李琅琊眼睑上，是的，就是蝴蝶的停留。李琅琊睫毛震惊的抖动了一下，睁着水汪汪的眼睛不解的看着皇甫端华。后者不着痕迹的松开李琅琊的手，言语温柔，“琅琊，我很喜欢你的眼睛。”
所以，除了璀璨的流光溢彩之外，我不想从里面看到更多。我不想看到你的悲伤，不想看到你的绝望，你眼中的光芒，我会用我的一生，用我的全部来保护。
李琅琊怔了一下，随即眉眼全部染上喜意。他回头看了看小鸳，“小鸳，我知道了。你先回去，今晚我会回去。还有你们收拾一下东西，明天跟我一起进宫。”
“是！”
听着小鸳跑出去，李琅琊无奈摇头，这孩子，永远都那么活泼啊。但转念想到小鸳确实该找个人家了，又有些不舍得。
“殿下？”李琅琊转过头就看见慕慈和唐麟不知什么时候跨着大步进来了，“刚才那个可是殿下府中的那个侍女？”慕慈说完还不忘向小鸳离开的方向看了看。
“是。”李琅琊有些疑惑，“难道小鸳冲撞了你们？那真是对不起。”
“不是。只是她边跑边唱歌……有些骇人。”慕慈干咳了几声，唐麟说着说着就忽然没了底气。李琅琊一听，更是有些无奈，只得不好意思的摊手，“那是小鸳太高兴了吧。”
“是啊。毕竟王夫人有喜了啊。”皇甫端华在一旁笑嘻嘻的插话。听到这儿，慕慈神情有些愕然，眼神飞快的扫了一遍皇甫端华，见后者的笑僵硬的明显，立刻明白了什么。笑着开口，“恭喜殿下！”
李琅琊有些尴尬的挥了挥袖子，“谢慕将军！”
“有喜了？”一旁的唐麟忽然呆呆的念了一遍，然后想起什么似的问慕慈，“我们是不是要当那什么所谓的叔叔？”眼中竟是慕慈从未见过的好奇之色。慕慈嘴角堆起一个戏谑的笑容，点了点头，将唇附在唐麟耳边，轻轻的问，“小唐想要孩子么？”
“滚！慕慈你离老子远点！不准靠过来……”
看着屋子里的两个活宝，李琅琊低低笑开了。他没想过，太子居然可以做得如此平静。但肯定他错了，当然这是后话。
“皇甫将军！皇甫将军不好了！！”一个不知名的侍女匆匆跑进殿中，找到皇甫端华，“他们说，他们说琳琅夫人今天晕倒了！”
“什么？！”皇甫端华眉头紧蹙，招呼都没打就直接跑出了大殿。慕慈本想将他喊回来，李琅琊却阻止了他。李琅琊按揉着太阳穴轻轻开口，“就让他去吧。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更何况——端华他还不是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