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文搬运/花庚】非卖品（by.turbo）

一．
电影的最后幸存者的男主人公对劫后余生的女主角微微笑着说：瞧，生活的悲剧就在这里，你永远无法让它停在一个恰当的时候，明明知道早过了站却还在一直继续，你也只好装作目的地还在前头。
韩庚抱着手臂颇有些纳罕地想这好像不是一个happy ending啊。没多久他就该启程了，可眼下他窝在家里的沙发上一点想要挪动的意思都没有，他母亲在厨房里摘菜，而打扫卫生的阿姨正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她聊着天。韩庚关上电视机就很清晰地听到她们在那边絮叨如今的孩子多么的不容易啊幼儿园就要开始课业考级，而家长供孩子念个小学一年学费都要花掉三万不止……于是他继续在那儿愣怔了一阵，然后终于轻轻叹了口气伴随着发自肺腑的深切感慨你看你看阿现在就算有法子从头来过咱恐怕也折腾不起了。
直到他开门的时候母亲才从厨房出来，似乎也没有意识到时间过得这么快，挥手道别时手还没来得及擦干，匆匆握住袖口留下了一道淡淡的水印子，松开了嘴上还念叨着自己要当心啊，恋恋不舍。而后似乎眨眼再睁开自己就在另一个国度了。
这就是工作没有办法。

从飞机下来就一直赶场到半夜，不过今晚他不必再回宿舍，因为他一贯以来的良好表现公司允许他在外住宿，在经过考量后他在离电视台不远的明乔洞租了一套公寓间为了能多睡两个小时。中产阶级的住宅区平时都很安静，进出口都得出示出入证再加上一层楼也只有两个单元户所以更是无人清扰，至少他租住至今都四五个月了也没有和对门的邻居照面过，他的作息时间更是连几乎整栋的住户都是陌生面孔。
而这一晚韩庚却在楼门口看见有人在把一口大橱抬上卡车，因为惊奇这么晚竟然还有人搬家所以他格外打量了两眼，搬场车上零零落落没有几样物件，相形之下那口大橱就像个庞然大物那样格外惹眼，那口大橱和他卧室里的一样，整栋楼的装潢家居都是配套的，壁橱样式有些不太协调，抽屉很小而相连的柜子却很大，大得都能藏下一整具成人的尸体，他在刚搬来的时候对着它研究过那种不合理的构造，然后干脆就直接把他带来的行李箱们整个的塞了进去，结果并排靠着还能有空档。
终于到他那楼的时候，他看到对门住户的门大开着，却没有人声，大概下面搬迁的就是这家，韩庚从洞开的门口往里望去客厅还满满当当的，家具多数还留在那里近门处的电器插线也没有拔下来，但为了给卧室里那口大橱让道都被推得挤在一起。

因为抱着旅行包韩庚脱鞋时一只手在门上撑了好一会儿，而直到关上门都没听到有人上来，真是够大胆的，这里的治安就那么好么。因为疑惑，很长时间之后他才发现自己的手心粘糊糊的似乎沾了什么液体，打开厨房的灯他看到自己的掌心里黑红的颜色好像不新鲜的血液一样，他不得不在厨房反复冲了好几遍。
风从厨房的窗口吹进来非常清凉，对面整栋楼的窗户都是黑黢黢的没有一盏灯，楼下昏黄的路道上更是一个影子都没有，好像整个世界都在沉眠，连夜晚都睡着了。韩庚拿起来想了想又放下手机，还是明天再打给他吧。
记者会定在下午两点，韩庚走进会场时还空荡荡的一个工作人员都没有，弄得他停在那里踌躇了会儿以为自己走错了，记者席几乎也都是空的除了第一排最边上的那个，但也不太像记者，那个人兀自低了头拨弄面前的手机而桌上什么采访设备都没有。
韩庚站在台上看着那个人，因为始终低着头而主席台部分拉上了窗帘却没开灯的缘故光线十分幽暗，所以一直都没有办法看清楚，可他总觉着那个人非常熟悉。他就那样站着干耗着时间，可一直等到四点钟了还是没有人进来，甚至连M的其它队员都不见踪影，在这期间尽管困惑着，但韩庚更多的注意力还是放在捉摸那个人的身形，一直都没有停止地想着这个看起来那么熟悉的人会是谁，直到他很惊奇地发现整个大堂迅速暗了下来好像快进画面那样一晃而过再看时钟就到晚上十点了。

仍旧只有两个人的室内已经完全一片黑暗，可他还跟刚才一样一直能看到那个人坐在那里的轮廓，韩庚心里有些发毛，“记者会是不是取消了呀？”他说。“没有，”那个人几乎立刻回答了他，虽然依旧没有抬头，“可是你看都那么晚了！”“这里不会有人来的。”韩庚这时候已经觉得很不对劲了，却还是努力地镇静着继续追问：“为什么？”
那个有些古怪的男人此时终于抬起了头朝他望上来，而在还没有看到他正脸之前韩庚一下子就知道了那是谁。
“金在中？”惊讶之下他生疏的韩语发音听上去越发含糊起来，他几乎嗫嚅着说道，“你已经从日本回来了么？”
此时，会场里原本暗淡的光线似乎一下亮了起来，随着那个抬起头来的男人慢慢地展露出的温暖的笑容，连眼角都绽开细微纹络的那种发自心底里的笑意，一如练习生时的他。
他就这样微笑着一直注视着韩庚，眼神里温柔而复杂，良久后终于迟缓地吐出了他想要的回答——
韩庚从梦中惊醒坐了起来，摸索着打开手机，他才睡着两小时而已。
“因为你在我的梦里。”

二．
他从早上开始清理杂物，虽然屋子空荡荡的大部分都空在那里，等他下楼的时候手里还是鼓鼓囊囊的装了一整袋。楼下拐角的垃圾桶似乎还未被清理过，满得都要装不下了堆得小山一样，他挠了挠头无法可想只得小心翼翼地把袋子搁在最上面，结果还是滑下来，他不得不弯下腰去把袋子捡起来一次又一次，折腾过程中他注意到有个包被压在几块碎裂的磨砂玻璃下面，露在外面的皮背带还挺新的或者用的人很小心，样子和自己常背的那个LV很像。他曾经也送过这么一个包给在日本的那个人。作为礼物他挑了很久，结果拖到最后只得草草买下和自己背着的一样的包。掏钱的时候他对百货公司标价的离谱有了新的感触，然后想着这玩意儿搞不好日本也能看到。
当时他想这两包要一起背出来也真够难兄难弟的了，尽管自己一点也不擅长睹物思人。
韩庚对母亲悉数韩国的经历时很容易会聊起那个人。妈，他说，金在中开头话可真少啊，弄得大家以为他老难相处了。
刚开始他俩处得不够理想，但那也不过是因为才认识而言语不通的原因，所以在一起几乎不太交流。韩庚并不是没有尝试过，但在他用捉襟见肘的韩语磕磕哒哒寻找话题的时候，对方站在他面前一脸迷惑，显得好像比他还要窘迫，几次之后就干脆作罢。两个人一起沉默地坐在屋子里也不见得有什么心理负担，虽然和旁人有说有笑的对比起来有些别扭。但是怎么样也没有想到会传出他们不合关系很差的传言，韩庚听到时很是惊讶了一会儿。

出门之前韩庚翻了很多地方却始终找不到他的房门钥匙，眼看再不走就要迟到了，只好翻着字典在客厅和卧室的门上贴上请求留门的便条，尽管觉得那可能根本没用，但仓猝间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于是上完课后，他匆匆赶着想要早点回去。
即便都过了凌晨一点。
稍微推了下发现门果然锁上了。
他裹紧身上的大衣，有些犯愁地想着不会只能睡走廊吧，无意识的泄气的在上面捶了下。没想到突然就打开了，好像念了阿里巴巴的咒语那样神奇。客厅的灯也随之亮了起来。在传言里那个非常孤僻的金在中脸上带着迷茫的睡意立在门口，大概是对突然亮起来的灯光一下子受不了的缘故眼睛微微眯着，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站在韩庚面前似乎好一会儿才认得出眼前的人是谁，接着就开始打着哈欠，跻着拖鞋头也不回地朝卧室走去。
这小子，他立在原地微微笑着想，我还没道谢阿。
所以一起的室友不爱讲话不交谈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自己也被说成难相处也没有关系，如果是这么一个人。
好像韩国的传统的观念里男人是不该进厨房的。同住的那几个对金在中不愿意迁就保姆的手艺而坚持自己动手的做法颇不以为然，甚至还会认为他娇气而瞧不上眼。
那一次做得多了些，金在中推开厨房门问在客厅里的几个谁还有胃口吃拌饭的时候，几个人却跟没听到似的漠然以对。韩庚那会儿已经吃得很饱了，虽然保姆的手艺确实不怎么样，但因为日间体力消耗实在饿了所以吃下去许多。
那个人在那里等了一会儿之后又十分清晰地问了一次“有人想吃吗？”
依然无人回应。
那时的气氛已经有些尴尬了，而那人询问的声调依然是那么坦然。他看着那个人耐心地站在那里脸上的表情是那样的困扰。“啊，要浪费掉了。”那人惋惜地说。
韩庚一边按住自己的胃一边吞咽的时候其实懊恼得要死，他想自己刚才为什么不让他放到冰箱里呢，像傻瓜一样。最后终于在他摇摇晃晃地挤到金在中旁边洗碗的时候，身旁的那个人露出十分愉悦的笑容，非常明亮。
那之后韩庚发现金在中在他和别人交谈时会在旁边停上一会儿，那种神情极像想要说些什么。

三．
那时每个晚上他总得抄些单词卡片贴在靠床的墙面上以督促自己记忆。每天都重复地抄完贴上，然后把已经记熟了的一些摘下来，然后终于有一天他很头大的发现自己上个礼拜粘的词条好多都没记熟而又有那么多要加上去的时候，金在中踱过来在背后晃悠地看着他，于是一墙都是人影在那儿晃弄得他眼花缭乱。
“你到底在干什么呢？”金在中有些困惑的问，韩庚听着觉得这句话怎么都好像是在寻自己开心一样，明明是很一目了然的事情。“贴起来，背。”回答的时候韩庚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真无聊。”听到这样的评语他有些讶异地停住了手而后转过身来，他想这家伙该不是想要嘲弄自己吧，目不转睛地看着想要研究出对方的意图的时候不知不觉把手里的纸条攥着捏在了手心里，然而对方等在那里的姿态好像自己应该继续说点什么一样，弄得自己相当的费解，就好像两个世界的人在那里无端的交汇。于是面面相对冷场了一下后，韩庚尽管有些犹豫但还是开口了，“是吗？我倒觉得现在还是你比较无聊。”金在中错愕了一下，刘海下的神色好像霎那间变得有些暗淡，韩庚停在那里可对方顿着始终也没有什么新的表式所以又转过身去，把手里的字条展开来按平时做得很专心致志，而后将它和它们粘到空隙处直到密密麻麻。
大概也没过几分钟，他留意到背后的人走了回去，悄声地爬上了床铺。
韩庚熄灯睡下去的时候莫名的觉得有些失落。
次日中午金在中依照约定来到C班带人去配钥匙。等到韩庚从舞蹈投入的练习中想起来，已经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了。本来韩庚微微带着笑容走过去是想要道歉的，结果刚照面却听到那个人用有些吃惊的口气对自己说：你就只能跳成这样？

那一瞬间韩庚感到相当的恼火，他感到自己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虽然脸上的笑意还没有收回去，然后他听到自己以非常轻快的口吻回答那个人今天已经算不错了，口气里听不出一点讥诮的味道而且仍在微笑好像哪里出了故障一样，甚至还去和经过的练习生道别说下午见。
配完钥匙返回的路上韩庚一言不发的走在前面，手里攥着钥匙插在口袋里走得一派轻松就像在独自散步。直到身后本来一样沉默的人突然走上来挡在面前。“你刚才生气了么？”那个人径直地问道而后紧紧盯住韩庚的双眼。韩庚一言不发地回视他，然后终于发现自己已经没在笑了。
那个人牢牢地盯着他，仿佛也在生气的样子双眼亮得就像燃着了火焰，双手也紧紧攥了起来。两个人就这么面对面瞪着彼此僵持着，沉默得非常尖锐。那好像是来韩国以后韩庚头一次那么仔细地注视一个人的脸，他很意外地发现金在中的眼睛原来是狭长的而不是一直以来认为的像工艺娃娃那样的幼圆。
“我真弄不懂为什么你突然就生气了，老是那样，如果我得罪你了的话就该告诉我，我都不知道你究竟在想什么。” 没有丝毫歉意的声音。“我没有生气。”韩庚淡淡的说到，依旧面无表情。午休的时间快过了路上的人开始多了起来并且有些开始在打量他们，他不想被别人看热闹一点都不想，尽管他并不是总善于忍让。然而面前的人似乎并不满意他的回答，脸上一副不相信的神色。

四．
周末的缘故，凌晨两点韩庚到宿舍时大家都还没睡，连那个人也坐在客厅里看着好像从不感兴趣的球赛，正当韩庚装着没注意到他走过准备进房间的时候，那个人突兀地站了起来并拉住了韩庚，“我有些饿了想煮面条，一起吃吧。”他表情严肃地对他说，然后又补上一句，“如果你真的没在生气的话。”
对面的人埋头吃了起来并且发出呼噜噜大口吸面条的声音时，韩庚还在无言地拨弄着碗里的面条，累得就像要瘫痪一样的他这时候已经没有力气计较任何事情了，而且现在的自己也觉得白天的事情非常无味，和昨夜一样，而且怎样说对方都要比自己小。
尽管是独子，幼年时因为工作很忙大姨经常把他表妹寄放在他们家，所以也不是没有那种经历，小丫头片子因为不喜欢他跟他呆在一起时总是非常任性，无论和她说什么都听不进去一样让他感到无力，非常挫败，很辛苦而大人却总怪他这个做哥哥的没带好妹妹。相形之下，金在中这类孩子气的举动几乎能称得上是相当可爱了。
于是就这样过去吧，他有气无力地挑起一筷面条，然后看到热腾腾的面底下静静卧着的一颗荷包蛋。这时对面的吞咽声突然停住了，那个人抬起头来瞧着自己，低了低头，开口时嘴里的东西还是没有全部咽下去，结果声音完全是含糊的问道：“好吃吗？”
镜片上的雾气慢慢消散了，露出后面黑色的眼睛，明亮而且清澈，金在中直直地注视着他，执拗的孩子气般的较真，直看得他心里忽然有些发慌，然后匆忙低下头去。他感到自己的心脏在那一刻仿佛被一只手轻轻的圈住了，而后大拇指在上面摩挲着按了一下。
他再抬起头来时，那个人正在慢慢地喝汤，有些长的刘海柔软的散落下来遮住了那双眼睛。
“我们一起看电影吧，”他对他说。

他们一样不擅言辞，韩庚想，某种程度上某人更甚。在大笑时会用手挡住脸多少是个容易害羞的人吧却又坦率到了几近笨拙的程度，于是越发出类拔萃得无可救药了。
然而在他们两个之间相处中，那个人却是更努力的那个。
其实韩庚很少会去回忆那段时光，哪怕是已经开始成功的现在。就像抱着梦想远航的旅客，那段岁月的经历就如同只能呆在船上望着无边无际海面，无论是透着晨光般明亮的浅蓝，还是深沉的蓝墨色和黑夜浑然一体的夜海，除了这些什么也看不到，整个天地都空茫茫的。所以结束那漫长的旅程踏上陆地再回望，怎样都有种不堪回首的感觉。
尽管那是人的一生里最鲜妍的岁月，并且无法重来。
但到底还是有些沉淀在回忆里，闪闪发亮，就好像安静无风的夜晚在海面上撒满的金色的星光。
在那些许多许多里都有那个人的影子连着自己，那样鲜活。
一起站在江堤上吹风，在夜市的人潮里穿梭，并肩站在街头呲牙嚼着嘴里的辣年糕，一个是被辣的，一个是因为烫。
他记得金在中曾穿上全套的道袍给自己演示过韩式剑道，他看着对方头上那顶帽子想起风云里的文丑丑一直想笑，然而对方的脸却是那么的严肃阿，紧紧地握着剑柄，蓄势待发。他喜欢那个样子。
晚上那个人开始陪着韩庚一起复习韩语，敬语还有发音，有时也会捣乱。那个人会拿着笔在纸上比划，想要教给他便捷的记忆方法，那时候他总是弄错那一个个圆圈的着落，结果画着画着连金在中也糊涂起来，看着笔下自己的字觉得别扭而一阵发愣，那种机会韩庚是一定会大声笑话他的，直笑到对方扔下笔来推搡自己。
后来在整理写满的习字本打算扔掉时，他看着上面的那个人的字迹想起当时的场景不禁觉得有些可惜。

早上出门他们会轮流灌好两人的水带到练习室去，如果忘带了两个人就得一起捱渴。最窘迫的一次因为实在忍不下去而在售货柜的投币口花掉了最后一枚零钱，不得不在三伏天用两条腿走回去。并着肩一直走到落日，深红色的天幕上，云层犹如烈焰在那儿燃烧，两个人的额上都黏满金色汗珠，并且大颗大颗的往下淌。
而即便这样，在停下来对视时彼此的脸上都带着笑意。
他们老是在笑。言语交流不顺畅，话还没说清，两个人就开始笑起来。好像看到对方的脸就会觉得有意思似的。他开头经常弄错对方的意思。最夸张一次是金在中买了烤鸡问韩庚要不要也来点结果不知怎么他以为对方在问他要切割的工具，于是就从厨房胡乱抄了把大柄的菜刀出来把对方唬了一跳。
那时那个人经常挂在嘴上的一句就是“呀韩庚，你怎么这么能唬弄我。”然后自己总笑笑的看着他一脸无辜地说，我也只有你好唬弄啊。那个人听了撇着嘴，终于有一次反击说，是阿，也就我才把你想得那么好。当时韩庚直盯着他乐。

五．
傍晚的雨势渐渐小了，稀疏的透明的雨线从渐渐暗下来的天空中滑落下来，仿佛彼此追赶的游戏，路边的梧桐树叶在雨中看起来好像越发苍绿，连脉络也被洗得发亮。
韩庚回到公寓楼下时从伞下惯性的抬头张望，窗口是暗的，没有点灯。
低头掏钥匙的时候他好像才反映过来自己已经搬出宿舍独居的事实，并且，那个有在厨房亮灯习惯的也不是自己。
不是白炽灯的缘故，所以冬天还好些，到了春夏的时候就容易招虫子飞进来，韩庚经过的时候都会把灯关掉，但那个人总是会再开，次数一多韩庚也随他去了，反正也不费多少电。他并不理解那个人为什么会有这种习惯，直到他那年因为签证的关系暂时回国，然后又重新站在宿舍的门下。深夜从那里望上去所有窗都黑洞洞的像个窟窿，只有他们住的那一角亮着晕黄的光，仿佛一只温柔的眼睛。当时的他站在下面一直看着看着，好像忘记了许多东西，那些焦躁的烦恼的空虚的混沌的都仿佛被那晕黄的光亮穿过渗透然后终于隐没。
所以当厨房的灯泡坏掉时，他头一个买来替换，拖过最近的一张旋转椅并跳了上去。然而下来的时候出了点意外，他摔下来时很及时的用胳臂撑了一下。
好像也没有什么事，虽然后来好几天胳臂一直在酸痛，但也许只是扭伤了。
金在中知道后的反映却没有那么淡定。他那只手揉着胳臂的手被那个人一把攥住。被拉着要上医院的时候，他觉得实在太小题大做，可那个人紧紧抿着嘴一直往前走完全不理会自己在说什么，结果弄得自己也和他发急起来，一下子摔开对方的手。“你干什么呢你，”他有些烦躁的按住自己的太阳穴，“你以为挣点钱很容易么……”话才出口他自己就呆了一下，他懊悔不及地看着眼前的人想起连假期都用在打工上的人每晚回来时眼下淡淡的泛青。
那个人一直很担忧的无奈的看着自己，好像没有听见的样子。
那次最后还是那个人妥协了。

韩庚合上行李箱在手上提了一提，手臂又是砢嗒一声。谁能想到就那样骨折了呢，然后又那么轻描淡写的自然愈合，除了在用力时会发出声响，那长歪的骨头似乎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所以一直都没人知道他的手臂是怎么骨折的，他谁都没有告诉。
连自己都快要忘记了。
韩庚从出神的回忆中清醒过来，然后核对手上机票的时间，突然省起原来从北京飞来的那天正是自己的农历生日。
他想起出门时母亲欲言又止的脸，捏着机票开始微微苦笑，如今实在是要比候鸟迁徙得还要频繁没有着落。
把行李箱装上计程车时天黑得完全就像深夜。他坐进去后起初想小睡一会儿，结果开出去没多久，就有两部警车嘀嘟嘀嘟地迎面开来，他卸下窗好奇的回头张望，然后看到那两辆车正远远停在了自家住宅区的门口。四五个警员跳下来的情景让他想起了影视里放的命案勘查现场。等他缩回来靠在后座上的时候发现自己变得毫无睡意。

六．
这次始源没有随队出行，听说是摔伤了脚打了石膏。印象里他们这些人好像一直在这样那样的受伤，太过频繁，几乎都要变得习以为常，但是谁知道呢，也许哪一次就会直接断送你的舞台生命。他们站在舞台上无比灿烂，可在镁光灯照射不到的地方会是怎样的黑暗，这些都是抱着梦想远赴异乡之前从没有想到过的。
九月的早晨开始有了凉意，他拉直了外套的领子站在东方神起公寓楼前的花圃里等着金在中下来。因为很早所以周围非常的安静，偶尔有零散的行人经过，然而他烦乱的心情却并没有因为那静谧而有所平复，他双手插在兜里低头踢着地上的石子。在出门之前他就在想，明明忙到那么晚了，已经开始准备登台了不再是那个除开在公司练习就成天闲在宿舍无事可干的人，为什么还要过来，明明自己看到金在中那个样子是那么难受，简直忍无可忍， 为什么还要打那个电话说要陪他去复检？然而一到该出门的时间又迫不及待不能自主的这么一路赶过来还深怕迟到。
因为医院附近拦不到车 他们不得不走上两个街区。金在中每一步都走得很慢，韩庚尽力协调着步子支撑他不由得想着公司也未免太过分了，难道连派车接送一下受伤的人就医都没有办法安排吗？他看得出因为身高的关系，他的支撑对金在中来说其实是非常吃力的，所以之前下楼梯的时候他先走了下去，站在那里回头看金在中扶着扶手一步步缓慢的往下走。其实他很想把他背下来，但那个人的个性一定不肯，所以只能呆在那里静静的看着他走下来，因为不能一直盯着对方，所以在看了一会儿后只能转过头去，然后又不能安心地再次望上去，结果就发现那个人抓着扶梯的手一直在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