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民国背景丨受哑巴+不良于行
愣头青跟班和他身娇体弱的小少爷
——————————
1936年初春，日军侵华，攻入中原腹地，鸿沅主城失陷，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民不聊生。
何三秋从鸿沅一路北上逃亡，山一程，水一程，浑身只剩了破布袋子里裹的三个玉米窝窝，都硬得掉渣了，就着雨水一块砸在嘴里，嚼吧嚼吧咽下去，勉强算作一顿饭。
等到了北平进东城门时，他已然跟乞丐没区别，甚至北平城里的乞丐都穿得比何三秋亮堂。至少人家不是只一件粗麻褂子用来裹身，好歹都有正经衣裳。
何三秋走累了，他连夜赶了一天的路，鞋底都被磨破了，脚板火辣辣得疼。何三秋实在受不了，四仰八叉在路边，忍着痛扯下来一条布给自己脚缠上，不让血珠渗出来。路过的行人碰见他，都要三两成对感叹一番，离得远远的，惋惜似摇头，给何三秋扔几个铜元，然后心满意足离去。
何三秋挠挠头，他被当成叫花子了。
握着手里被人施舍来的铜元，何三秋继续往前走。他要去西大门荷花胡同里找人，但是坐不起黄包车，只能靠步行，脚上的布鞋鞋底磨得都是大大小小的洞，比草履还磕碜。
终于走到胡同口，七拐八拐，绕进巷子最深处，门口卖糖人的大爷问他：“小伙子，找谁啊，这不住人啦。”
何三秋：“我找我表叔，他叫张……张”何三秋一时间竟想不起来这位远房亲戚的名字，半天后才磕巴出来，“张长林。”
“你找菜刀张啊，他老了的嘛。就前不久，走夜路摔倒，头磕到墙角了，后脑勺呼啦呼啦血流一地，忒吓人。让人拉到乱葬岗埋掉了，现在这屋住的是跑黄包车的王二。”
他表叔开磨刀铺子的，北平一带称呼市井中人都喜欢用对方职业加姓氏。
老人给脚边的糖人大小排序分好，眼神瞥了瞥不远处的胡同角落，确实有块黑印，已经干了，不注意看真不容易联想到那是块血渍，更想不到这地方死过人。
何三秋花一个铜元，跟办白事的铺子买了沓纸钱，又跟抽旱烟的车夫借了火柴，找个没人的地方把纸钱都烧完，烧给他没见过面的表叔，烧给他死在鸿沅大火的爹娘。
肚子刚刚还咕咕叫呢，这会饿过劲了，就不觉得有什么。何三秋不知道自己该去哪了，他来北平就是想找他表叔给他找个活干，鸿沅失陷，他家住在城边的无名村，面朝黄土背朝天种庄稼。日本鬼子进村又杀又抢，完事以后一把火点掉，半粒粟都没留。何三秋去城里帮他爹买春天要播的红薯种子，躲过一劫。
下雨了，行人都抓紧往家跑。何三秋没有家，这地方住宅修得四平八稳，连个能遮风挡雨的破落屋檐都不给他留。何三秋淋着雨往前走，想找个馄饨面馆之类的地方，手里铜元还有几个，够他吃碗素面。
面馆没找到，倒是来了个生僻地方，除了雨声没什么动静。附近就一处宅子，大门口是麒麟兽头门环黄铜拉手，两墩石狮子威风凛凛坐镇。牌匾已经被拆了，但是从这三进三出的规模来看，祖上不是将军也是个顶有名的大官。
饿太久了，何三秋脑袋都发懵，忘记了怎么走路，一个不注意，左脚绊右脚，下巴磕到台阶上，他两眼冒金星，再也爬不起来。
“二少爷回来啦。”迷迷瞪瞪听见粗使妈妈扯着嗓门喊，又有几个小厮噔噔噔从屋里跑出来，看见倒在地上的何三秋，“哪来的叫花子，滚一边去。”说完给他肚子上来一脚，何三秋痛得躬身。
这个年代，自行车稀罕物，这家二少爷却是坐着洋汽车回来的。丫鬟仆人显然都是第一次见，好奇得打量着眼前四个轮子鼓鼓冒烟的大家伙，阿鲍从房间里推出轮椅，传说中的二少爷从车里探出身，仆人立刻把掖拐夹在他肘下，他需要双手持拐才能前行，走得很费力。
拐杖没戳两下，轮椅拐了个弯到二少爷身后，“少爷，好了，您坐吧。”梅雁渡阖眼致意，把掖拐交给阿鲍，身子向后一倾，腰部用力，坐到红木轮椅上。
何三秋使劲晃晃脑袋，想把眼皮子打开，看看到底是什么人。他感觉自己害了翳病，眼睛就像蒙层罩子一样，模模糊糊能瞅见那人的五官。
生得真是比女人还好看。
小鼻子大眼睛，跟工笔画的一样，整个人清减得不行，都春天了，他的长袍里面还要再添件狐裘围脖。不笑也不哭，抿着薄唇，用碳铅在手里草纸上写东西，身后的小厮推他回府。
何三秋蹬了两下腿，他站不起来，只能这样向前挪动，少爷人像天上掉下来的神仙一样，袍子也一看就是好布料，干干净净，他都有点不敢碰。但是为了活命，何三秋不知怎的，心一横，抓着梅雁渡的衣摆，说，“救我，救我。”
这话说完，何三秋就像是用尽了最后的神志和力气，卸力昏过去。
“少爷，这别是哪个地方跑出来的逃犯，我看还是叫人把他扔到胡同口那去，别管了。”阿鲍摸了一下何三秋脉搏，还在跳，也有气。
梅雁渡静静盯着脚下的人看了一会，他脸上磕得青紫斑斓，嘴角还带血，衣衫褴褛，一看就是逃亡来的，刚还被又打又踹了一顿，身上没一块好地方。
【带他回去】
梅雁渡在纸上写。
民国背景丨受哑巴+不良于行
愣头青跟班和他身娇体弱的小少爷
——————————
1936年初春，日军侵华，攻入中原腹地，鸿沅主城失陷，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民不聊生。
何三秋从鸿沅一路北上逃亡，山一程，水一程，浑身只剩了破布袋子里裹的三个玉米窝窝，都硬得掉渣了，就着雨水一块砸在嘴里，嚼吧嚼吧咽下去，勉强算作一顿饭。
等到了北平进东城门时，他已然跟乞丐没区别，甚至北平城里的乞丐都穿得比何三秋亮堂。至少人家不是只一件粗麻褂子用来裹身，好歹都有正经衣裳。
何三秋走累了，他连夜赶了一天的路，鞋底都被磨破了，脚板火辣辣得疼。何三秋实在受不了，四仰八叉在路边，忍着痛扯下来一条布给自己脚缠上，不让血珠渗出来。路过的行人碰见他，都要三两成对感叹一番，离得远远的，惋惜似摇头，给何三秋扔几个铜元，然后心满意足离去。
何三秋挠挠头，他被当成叫花子了。
握着手里被人施舍来的铜元，何三秋继续往前走。他要去西大门荷花胡同里找人，但是坐不起黄包车，只能靠步行，脚上的布鞋鞋底磨得都是大大小小的洞，比草履还磕碜。
终于走到胡同口，七拐八拐，绕进巷子最深处，门口卖糖人的大爷问他：“小伙子，找谁啊，这不住人啦。”
何三秋：“我找我表叔，他叫张……张”何三秋一时间竟想不起来这位远房亲戚的名字，半天后才磕巴出来，“张长林。”
“你找菜刀张啊，他老了的嘛。就前不久，走夜路摔倒，头磕到墙角了，后脑勺呼啦呼啦血流一地，忒吓人。让人拉到乱葬岗埋掉了，现在这屋住的是跑黄包车的王二。”
他表叔开磨刀铺子的，北平一带称呼市井中人都喜欢用对方职业加姓氏。
老人给脚边的糖人大小排序分好，眼神瞥了瞥不远处的胡同角落，确实有块黑印，已经干了，不注意看真不容易联想到那是块血渍，更想不到这地方死过人。
何三秋花一个铜元，跟办白事的铺子买了沓纸钱，又跟抽旱烟的车夫借了火柴，找个没人的地方把纸钱都烧完，烧给他没见过面的表叔，烧给他死在鸿沅大火的爹娘。
肚子刚刚还咕咕叫呢，这会饿过劲了，就不觉得有什么。何三秋不知道自己该去哪了，他来北平就是想找他表叔给他找个活干，鸿沅失陷，他家住在城边的无名村，面朝黄土背朝天种庄稼。日本鬼子进村又杀又抢，完事以后一把火点掉，半粒粟都没留。何三秋去城里帮他爹买春天要播的红薯种子，躲过一劫。
下雨了，行人都抓紧往家跑。何三秋没有家，这地方住宅修得四平八稳，连个能遮风挡雨的破落屋檐都不给他留。何三秋淋着雨往前走，想找个馄饨面馆之类的地方，手里铜元还有几个，够他吃碗素面。
面馆没找到，倒是来了个生僻地方，除了雨声没什么动静。附近就一处宅子，大门口是麒麟兽头门环黄铜拉手，两墩石狮子威风凛凛坐镇。牌匾已经被拆了，但是从这三进三出的规模来看，祖上不是将军也是个顶有名的大官。
饿太久了，何三秋脑袋都发懵，忘记了怎么走路，一个不注意，左脚绊右脚，下巴磕到台阶上，他两眼冒金星，再也爬不起来。
“二少爷回来啦。”迷迷瞪瞪听见粗使妈妈扯着嗓门喊，又有几个小厮噔噔噔从屋里跑出来，看见倒在地上的何三秋，“哪来的叫花子，滚一边去。”说完给他肚子上来一脚，何三秋痛得躬身。
这个年代，自行车稀罕物，这家二少爷却是坐着洋汽车回来的。丫鬟仆人显然都是第一次见，好奇得打量着眼前四个轮子鼓鼓冒烟的大家伙，阿鲍从房间里推出轮椅，传说中的二少爷从车里探出身，仆人立刻把掖拐夹在他肘下，他需要双手持拐才能前行，走得很费力。
拐杖没戳两下，轮椅拐了个弯到二少爷身后，“少爷，好了，您坐吧。”梅雁渡阖眼致意，把掖拐交给阿鲍，身子向后一倾，腰部用力，坐到红木轮椅上。
何三秋使劲晃晃脑袋，想把眼皮子打开，看看到底是什么人。他感觉自己害了翳病，眼睛就像蒙层罩子一样，模模糊糊能瞅见那人的五官。
生得真是比女人还好看。
小鼻子大眼睛，跟工笔画的一样，整个人清减得不行，都春天了，他的长袍里面还要再添件狐裘围脖。不笑也不哭，抿着薄唇，用碳铅在手里草纸上写东西，身后的小厮推他回府。
何三秋蹬了两下腿，他站不起来，只能这样向前挪动，少爷人像天上掉下来的神仙一样，袍子也一看就是好布料，干干净净，他都有点不敢碰。但是为了活命，何三秋不知怎的，心一横，抓着梅雁渡的衣摆，说，“救我，救我。”
这话说完，何三秋就像是用尽了最后的神志和力气，卸力昏过去。
“少爷，这别是哪个地方跑出来的逃犯，我看还是叫人把他扔到胡同口那去，别管了。”阿鲍摸了一下何三秋脉搏，还在跳，也有气。
梅雁渡静静盯着脚下的人看了一会，他脸上磕得青紫斑斓，嘴角还带血，衣衫褴褛，一看就是逃亡来的，刚还被又打又踹了一顿，身上没一块好地方。
【带他回去】
梅雁渡在纸上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