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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念桢: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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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3.23-2022.4.7)


IP属地:山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22-03-23 17:42回复
    首先,要写什么。


    IP属地:山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2楼2022-03-23 17: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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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幕:丁远山和邵婉君谈离婚)


      IP属地:山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3楼2022-03-23 2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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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吾妻婉君:
        问父亲母亲安,
        上封信你谈到,念桢长高了许多。她是个顶淘气的孩子,由你寄来的相片中,我见她指上戴了你的玉戒。这本该是件好事情,面对子女的成长,我应当怀有喜悦的心情。但作为她的父亲,婉君,我又不得不提醒你,娇纵子女的恶果。
        我是极不愿同你争吵的,也不愿见你皱眉。因除夫妻之外,你我亦同行走过七载,我感念你对父亲母亲的照料,也曾欣喜于念桢的降世。故而此后这番话,我只同你细讲。
        近来,我越发真切地品悟到爱,这与我同你、同念桢是截然不同的情感。莉迪亚较你要更丰腴一些,倘以先人的话来讲,有“面若银盆、眼如水杏”之态。法兰西的街道依然动荡,在课业清闲的日子,我们常在咖啡馆流连,五十生丁足够消磨一个下午。她谈政府、谈主义,也谈星月与天地,我与她甚为投缘。仿佛只需一眼一句,我便能沉溺在她这汪柔波中,心甘情愿地撑蒿前行。在昨日,我终于向她坦白。可国内有妻有女的事实,并没有使她退却,莉迪亚没有弃我而去。而我,也似乎该给这段情一份交代。
        种种错处,由我一人而起。或许应当早些言明,你我的结合,是父辈们酿就的悲剧。我们都在父母的禁锢中蹉跎半生,那么,这最后一件事,请你务必要答应我。少年夫妻的情谊早已在琐碎中消磨殆尽,我欲再娶,也望卿改嫁,不必守旧于俗世眼光。
        即颂近安
        远山亲笔
        一九一五年冬十一月


        IP属地:山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4楼2022-03-24 1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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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山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5楼2022-03-24 1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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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宁:
            你好吗?
            没有收到你的来信。
            津浦铁路的午后,太像一场转瞬即逝的梦。倘若不是我再三向婶娘确认,恐怕我真的会以为那只是我的杜撰。杜撰了一场惊世骇俗(划掉),不平凡的谈话,后来我仔细想过,我同你搭话的神情大抵显得吊诡,在此要向你道歉,那是我有意吓人的模样,在南京站的月台边谈起脚底的蚁,说起虚无缥缈的生死。还拿先生课上讲过的句子充台面,那时你评得不错的,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我并没领悟到它的意思。
            但我现在又想,朋友之间、亲人之间,好像也没必要事事相契的。若是你说一句,我却像只鹌鹑般怯软,没来没回,也就没什么趣味可言了。正如母亲从前同我讲的那些,现下婶娘又同我絮絮了好一番,她们说作为女子有不得不忍耐的种种:爱护弟妹,细言轻语,卑弱敬慎,做好端庄贤淑的小姐…
            我烦透了这些,却又闷着声应下一声好,还是拣些令人欢欣的事来说罢。今晨的空气好清新,豆大的露珠沾在叶上,我趁此出门走了走,而后很惊喜地发现冬的远走。是春天到了,我摘了几枝花归家,养在洗净的瓷瓶中,双喜(侍女)说根部要常沾水,兴许能长起来呢。我倒不期待它能有多繁茂的走势,只觉得,放在桌前,看着它便已经是一件很美好的事了。
            古人说:连雨不知春去,一晴方觉夏深。我也想到一句,连日不知雪走,一晴方觉暮春。很没新意罢,请你不要笑我的干涸,一场酣畅淋漓的谈话足够消磨我大部分的想法,今日之我已非昨日,或许是被她们同化,我也渐渐像神龛上的泥塑,空洞乏味而满口胡沁啦。
            最最想同你讲的,干脆放到这里。兴许等秋日再临,我会去趟南京,这回为求学。虽然不知道爱好什么,想学什么,但…读书总归是没错的。比婶娘口中的“女子最要紧的便是识人”要好很多,我也想见见天地,见见众生。
            近安
            丁念桢
            一九二六年四月初三
            (原本要让丫鬟收起来,夹在某册书里。但可能是她误解了丁念桢的意思,这封信最终寄向杭州,信封上仅有很笼统的一个地址,最终去向不明。)


            IP属地:山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6楼2022-03-26 2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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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写越烂了。我恨我


              IP属地:山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7楼2022-03-26 2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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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哥亲启:
                展信佳,
                一直想要写信给你,可归家后的事务太多,我的顽心又重,很不得已地拖到了今晚。窗外的钟已敲到第十一回,闷闷的一声响,提笔写信时,总觉得好像昨日还在浦口车站,雨廊下连着水珠,正淅淅沥沥地送别。
                我想同你讲的第一件事,是雪。初至南京时,我并没有体会到什么叫迢迢路远、乡心乡情,只觉得秋日舒爽,走在青石板上的每时每刻都享受着“自由”的味道。我不必再因今日穿衣颜色太素而被迫改变,也不必再受“一个真正的淑女该…”这类说辞的荼害。但后来,天气越来越冷,冷到屋里支起炭炉,屋外阴雨连绵,连件衣裳都干不透时,我忽然觉得,我想见一场大雪。那时候我以为我想见的是雪而已,是我从来没过过这样的冬日,我因为生活困顿而害怕,因身旁无人照料而为难。
                回乡后,师哥,我看到雪了。此时推开阁楼小窗,除却四围的烟花,只要一低头就能看见道边晶莹的雪色。婶娘和叔父在楼下打牌,弟弟妹妹们围拢在一处,我听见无数的笑声。无比安心的一种感觉,我想你能懂我的吧?
                写到此处,我又想,假使你能北上天津就好了,假使我能寄雪给你就好了,再假使我能留一张雪中相片就好了。我自私地想到很多,阻止我继续的是:或许你也有留在苏杭的“雪”,譬如从前在你口中的绣品。师哥,返乡后的你怎么样呢?十碗头(问了南方的佣人)会不会吃很撑啊?如果可以的话,很想听你讲。
                我要说的第二件事,着实令人头痛。师哥,父亲来信给我。他说不日将回国一趟,届时有很多话想同我说。可…面对母亲的离开,我并不知道该以怎样的情容待他。是歇斯底里的咒骂吗,还是干脆将他拒之门外,师哥,我很想念之前同你谈话的心境,也很羡慕曾经我说过的“泡影”。或许只有亲临其境,才能切实地感到烦恼,我那时的不经心,实在稚气。眼下我只恨自己并非佛陀,要被这样的俗事缠扰。
                最后,要请师哥放心。我没有因休假而放弃学业,眼下也正在考虑,待一年后的考试结束,我究竟该择选哪项专业。
                时间刚好是十二点钟,周妈敲门催我下楼吃饺子,我不好拂老人家的意。那,暂且写到这里罢,师哥,新年快乐。
                丁念桢
                一九二六年十二月三十


                IP属地:山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8楼2022-03-29 17: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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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哥:
                  展信佳,
                  自从报纸上读到北洋军阀撤退、金陵城内兵痞流氓作乱后,我便忍不住想写信给你。但近来婶娘病重,除却替她煎药、照顾弟妹的时间,在为数不多的闲暇内,我看着眼前的信纸,往往是停顿、踟蹰,并不知道该怎样下笔。
                  要从我的幸运开始讲吗?年后婶娘感染风寒,叔父公务繁忙,琐碎的家事将我启程返校的步伐拖了又拖。所以当看到南京近况时,并未有什么逃过一劫的喜悦,只是觉得,无论是流弹或是刀剑,我原本也该同你们在一处的。
                  学校还好吗?我们常去的教堂,走过的街道呢?我近来一遍遍地想起同呈露(朋友)游览的金陵大学,或许我们也曾和文先生擦肩而过…初至南京时,我想象过的以后的样子,或许两年后我能走在国立东南大学的校园内,又或许我也能同“他”一般,向更远的地方走去。我很想念那些或可爱或温和的面庞,但面对现实的焦土,我忽然变得很失望。
                  仅仅是党派争斗吗?不负责任的撤退,将全城百姓弃置不顾。仅仅是流氓兵痞吗?有没有偷偷提起枪的“正经先生”。我不敢再想下去,在“他”这回同我的交谈中,提到一句话,是我上封信未曾告诉你的。他说,最适宜发财的时机,不是在一个国家建立之初,便是在一个国家颠覆之时。
                  那么,我们的现在,民国十六年,正处在建立还是倾覆呢?
                  师哥,我不知道问题的答案。或许很需要再同你有场讨论,关于…
                  我一直没敢问下去,师哥,你有受伤吗?
                  我很挂念。
                  请你照顾好自己。
                  丁念桢
                  一九二七年三月二十七


                  IP属地:山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9楼2022-03-30 2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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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哥:
                    展信佳,
                    收到录取信的我十分平静,或者说,自昨夜那封退婚书被妥帖送往陈府后,我再没有什么值得忧惧的。全家唯一知晓我决定的不过是九岁的小妹,此刻她正陪我写信,面对每书一行便迎来的连串问题,我不得不将她赶走,并随手翻了本画册给她。纸张被翻得哗哗响,在侧身看她时,我忽然发觉她很早便不是我记忆里的垂髫幼童,读字的神情认真,同婶娘的眉眼越来越相似,在很多时候…都能问出一些值得我停顿的问题,这并不是午后的阳光作怪。…师哥,我想,我不该再以看待孩子的眼光对她了。
                    须臾之前,她向我发问:桢姐,你真的想好了?在这里我思考了很久,什么算想好,怎样是想好呢。我无比清醒地意识到,这样“自私的”一走了之,“任性的”、“不经任何商量的”拒绝婚姻,会让叔父和婶娘怎样想我。母亲早逝,我很感念他们对我的照顾,叫我很难有什么寄人篱下的孤寂之感。几日前的沙龙中,我同小陈少爷打了个照面,无论是他的家庭、他的为人,在世人眼里,我都不该有什么挑剔的。或许你会同我讲,读书与婚姻并非难以两全。但对我而言,我不愿意用时间换取经年之后的再一个“我欲另娶、也望卿改嫁”了。
                    过去我笃信因果报应,如今我更信任自己。我已定好车票,也会留下一封给长辈交代的信件。大概之后的生活会更辛苦,师哥,我不得不向你开口,返校后,能否请你帮我留意一些家庭教师的工作?
                    近安,
                    丁念桢
                    一九二八年八月廿一


                    IP属地:山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10楼2022-04-01 1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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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决定停一停再写,想读书


                      IP属地:山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11楼2022-04-18 1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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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山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12楼2022-05-08 1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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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晚看到这个代餐的时候,几乎是立刻想到念桢。刚好三次也在经历一点别的事,就想写点什么,只是一个半小时过去…能写出来的,也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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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下随心写些什么,竟然成了一种消遣。今夜有雨,淅淅沥沥地下,窗台像水帘,宿舍楼像山,只可惜我不是精通变换之术的孙悟空,路过这样景致,仅有寥寥几句可说了。
                          -
                          我恨这样的言语,几近是恨了。
                          -
                          家里一切如故,没有信再寄来。刻下的自由使我想到,倘若仍在家中,叔父会草草搪塞一句“那不是你们女人该管的事”,我同婶娘开口,又将迎来一张紧紧抿起的口,良久,再以惯常温和的口吻劝说,“读书是女子履历上重要的一笔,但…也仅仅是一笔而已。”(这段应该干脆就删了,感觉之前写过太多回这种话了)
                          -
                          想写更深,只是储备不够。浮皮潦草地写表面,干脆想换成更熟悉的一种,没想在这封信里把念桢爸爸的事情写清楚,但是…总觉得虚无缥缈的,没有什么实际的东西在。【图片】


                          IP属地:山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14楼2022-05-15 08: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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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山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15楼2022-05-15 08: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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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哥:
                              展信佳,
                              当下随心写些什么,竟然成了一种排遣。今夜是雨,淅淅沥沥地下,窗台像水帘,宿舍楼像山,只可惜我不是拥有缱绻笔触的小说家,路过这样景致,仅有寥寥几句可讲了。自你走后,南京一切如旧,天气不好不坏,偶尔像今夜这样痛快落雨,但更多时候,不是发闷的阴天,便是浮皮潦草地洒几滴水。
                              「我们只想听那些愿意接受的话。」
                              我原本想写作“他们”。如你所想,学校是沉重的,街道也是沉重的。电车叮当往来,报童四处奔走,几乎找不到任何地方来躲避这些话题:战争、政治、牺牲与死亡。每当我走近三三两两的人群,不待他们张口,便能感受到一种如汁液般粘稠的目光,他们正自上向下打量着我,似乎在这一刻,我不是朝夕相伴的同窗,不是玩笑口吻里的密斯丁,只会、也只能是报纸最上一行大字的亲眷——丁远山之女。如何腐败贪污、如何克扣学生,如何奴颜婢膝,乃至数年前未曾签成的卖国条约,一并成为我的罪证。
                              父辈的罪孽,要由子辈来偿还。或许你还记得,社团排练的《群鬼》吗?彼时我曾兴致勃勃地指责阿尔文先生的放荡行径,就红日东升时欧士华喃喃的“太阳”与人争论。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台上诡谲阴郁的氛围走向现实,我也是剧中之人,玩偶一般地吟哦。

                              家中没有来信,莉迪亚(家教教的小孩)生了手藓,雇主预备先停课几周。回到宿舍,所幸那些报纸上仍有几页广告,钟表、电灯、风情旖旎的女影星,还有礼拜六上连载的新小说,打发时间是很足够。
                              师哥,倘若不谈主义与理想,我只想问问,这次归家的生活怎么样呢?我迫切地想听到一些好事情。
                              替我问候那只会说话的鹦鹉。
                              近安,
                              念桢
                              一九二九年八月


                              IP属地:山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16楼2022-05-16 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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