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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我的初级班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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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上小学开始,经历了许多的班主任。几十年过去,对于那些班主任的记忆越来越模糊以至于淡忘,但对于我上小学一年级时初级班主任的记忆却随着年华的老去越来越清晰的呈现于我的记忆中。午夜梦回之时,回忆起那段难忘的旧时光,她常常会含笑于这时空交错的记忆里再度与我相会。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一定就是XXX喽!”
1967年,一个寂寞的秋日午后。我正在院子里独自一人蹲在地上用竖刀玩一种本应需要两个人玩的“攻城”游戏。这时,院子大门开了,走进来一个瘦高挑的中年女人,我还记得她穿着件大方格的“春秋衫”、瘦削的脸上架着一副焦黄色眼镜,她手里面捧着一本学生花名册,按照那上面的内容准确的说出了我的名字。
父亲闻讯走出了屋子。这个瘦高挑的女人说她姓蒲,叫蒲公英。即将担任开学后我们这个班的班主任。濮老师说她特意来做家访。她还说自己的姓氏笔画太多、不太好写。边说边用手在空中比划着“蒲”字的写法。
在大学教书的父亲客气的把蒲老师让进了屋里。
蒲老师走后,父亲说你们这位班主任蒲老师人很不错,热情又和气、让我以后一定要多听蒲老师的话。
开学了!我背着硬挺的新书包懵懵懂懂的走进了我即将就读的这所学校。刚一走进楼门就见许许多多和我一般大的孩子都混乱的聚集在一楼门厅里,有一个胳膊上戴着“红卫兵”袖章男人正在声嘶力竭地努力维持秩序,正当我无所适从地茫然四顾时,有人上前问我的班级名称。我按照蒲老师所嘱说我是“一年八班”新生,这人向里一指,说让我走到楼道尽头那间教室。我按照那人的指点挤过拥挤的门厅很快来到了昏暗的楼道。
我按照每间教室上方的木板标示准备从一年一班教室一直走到最里边的那间教室。
然而,正当我循着每间教室惴惴不安的一路向楼道尽头走时,从楼道尽头突然跑过来几个身穿绿军装、胳膊上戴着“红卫兵”袖章的人急匆匆的把我和其他几个同学截住并让我们背靠墙壁站好。我们只得照他们说的纷纷靠着楼道墙壁站在那里。
不一会儿,楼道尽头一间教室的门被什么人愤怒的踹开,紧接着几个“红卫兵”押着一个人怒气冲冲的向我们这边走来。我吃惊的看到被押的人正是不久前到我家做过家访的、我的初级班主任蒲老师。蒲老师被几个“红卫兵”押着,她的双臂从背后被人高高撅起,这使得她走路时不得不把头尽可能的向地面下垂才能保持身体平衡。蒲老师的头发始终被人从后面全部抓着,她瘦削的脸上不知什么地方被打出了血,鲜血顺着她慌乱而急促的脚步,滴滴洒在楼道地面。我被这场面惊吓得不能自己。与此同时,我蓦然发现,被押着的蒲老师经过我们身边时竟侧过脸颊匆匆的扫了我们一眼。特别是当她蒙着鲜血的眼神与我惊恐的眼神相遇时竟挤出了一丝笑靥。这笑笑靥给了我些许的安慰,它让我相信,彼时彼刻、身处逆境的蒲老师可能并不像我感觉到的那样难受!
多年以后,童年时的这一幕在我的记忆里久久不曾褪去!我多么想把这惊心的一幕彻底忘掉!但这是徒劳的,这么多年过去,它反而日益清晰的时常闪现在我的记忆中。特别是当身边有人提及:一年级八班、班主任以及老师这些词时。
我也曾以各种方式苦苦地寻找着这个叫“蒲公英”的老师。然而,当我站在由先前我们那所学校改成的那家豪华、气派的超市门前时,我终于相信一位先哲说过的话:“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
于是,认命的我不再继续寻找蒲老师的下落而是专心琢磨那天在晦暗的楼道里,她经过我身边时最后留给我的那个颇可令人玩味的眼神。
这个眼神告诉我:即使身处于她那样不堪的境地,她却还在拼命维护一个教师的“师道尊严”!


1楼2021-11-23 00:49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