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or peace. For freedom.
01.
一席新绿色军装的女子身姿挺然,长发高束,腰身笔直,腿裹及膝军靴,纤韧但不柔弱,谈锋不健却另有圭角。
龙崎在碎步排开的队伍前站定。
“大家已经通过了新兵训练营的考验,部队规则不必再次强调,详细的训练计划稍后也会进行公示。今天来,只是为了迎接你们。”
背向一片疑惑目光走至靶场,在堆垒好的沙袋前利落伏身下去,带起一片雾状扬尘。枪托架于肩头,右眼对上瞄准镜,透过镜面锁定靶心,调整呼吸,在两次心跳的间隙中扣下扳机。枪口疾旋而出的子弹正中靶心。而后不动如松,再次上膛,射击,循环往复,直至一夹子弹用尽。
龙崎起身,隔着一段距离,向队员朗声道:
“如你们所见,射击过程枯燥乏味。未来两个月,你们会对着阳光长时间瞄准到双眼酸痛,会垒弹壳垒到耐性尽失,会卧姿据枪到全身发颤。无数次打靶、检靶,用一发又一发的子弹换来数据本上的每一个风速,每一条弹道,每一个风偏量。其他训练也是同样的重复和严苛。
“如果你们已经准备好了,那么——欢迎来到啸月。”
啸月校场历来流传着这样一句话:龙崎家的女人,各个都了不得。
祖上世代女忍,远在马蹄铁敲打碎石尖棱迸出朵朵火花的时代就已立得功勋,至今牢不可撼。哪怕只从S国开国算起,第一位女性上将,第一批战斗机女飞行员,第一名随队女军医,俱为龙崎氏所开先河;即便是龙崎家最年轻的一代,所处别动队也在四年前的U17训练营拔得头筹。
新兵队伍中起了一阵细微的骚动。其中一人贴着裤缝的右手微动,终归是刚入军营的毛头士兵,没能忍住袒露出胸中压滞已久的块垒。
“教官,我们将来会……会去杀人吗?”
龙崎闻言抬眸,沉吟了片刻答道:
“我们生在幸运的时代,但请原谅我无法做出任何保证。如果可能,我想请大家记住,即使那一天到来,我们也要借此去救人,救更多的人。战争不止代表死亡,战争还代表生命。哪怕在战场上,也要想着活着的意义,也要心存希望。”[1]
面对一双双震颤闪动的瞳仁,龙崎神色温和下来,语调同样渐趋和缓:
“因为我们前行的勇气不是出于其他,而是源自一颗想要保护他人的心。”
02.
龙崎本不属于这里的,准确来说,四年前的龙崎还不属于这里。
没有技巧亦无捷径,龙崎家傍身的诸多荣誉是凭一条又一条鲜活着失色的生命换来的。S国建国后是罕见的太平世代,如果可以,龙崎堇甚至想让龙崎樱乃以常人的轨迹过完一生。但恐怖组织与S国边境部队的大规模持续武力冲突就在龙崎升入高中时猝然而起。
龙崎家的余火不多了。如果终有一日老一辈都战死沙场,青黄不接时,必须有一个人能够站在那里,成为龙崎家的支柱。
龙崎虽没有被作为女将培养,对周遭事物却有着天赋异禀般的敏锐。她看到了奶奶眼里晃动的光。于是高中毕业后她去到了U17训练营。
炼狱之称名不虚传。
每日基础训练5000米负重跑,穿越30米铁丝网来回300趟,抗暴晒训练2小时;3天一次泅水训练;7天一次25公里负重30公斤越野行军训练;15天一次跳伞训练,从8000米高空一跃而下;30天一次野外生存训练,以三天份的干粮在野外生存七天,背着枪支和弹药行军千余公里。
龙崎始终记得那块雨水与淤泥杂草竞相交错的训练场,穿越铁丝网时几乎贴地滑行的姿势使得她们的膝盖、手肘和手腕都极易擦伤,而擦破的伤口,还未结痂就在下一次训练中被蹭掉了。
她们也曾在炭渣操场上训练匍匐前进,整整400米的炭渣操场,爬满一圈后满地血痕。
但这里不允许喊疼,也不允许掉眼泪。
无论怎样,她咬牙捱了过来。
“龙崎樱乃。”
“到!”
“考核通过。”教官面无表情地宣布。然后抬头瞥了一眼,补上一声“恭喜”。
麦色面颊绽开了几个月来第一次全然欢欣的笑。既非劫后余生的庆幸,也非苦中作乐的无奈。烈阳炙烤下的皮肤肌理分明,眼眸是深秋红枫的色彩。
她身上伤痕累累,可眼中光芒万丈。
03.
越前在青学别动队见到龙崎时略感诧异。
他的记性不赖,虽然没有刻意去记,却也还记得几个月前在U17大门外给自己指错路的女生。那时她除了一双想要成为特种兵的眼睛,其他什么都没有。如今,至少身体素质是备齐了。
或许是因为这样,他才会在被分配到和龙崎共训双狙人时无甚异议,才会在龙崎面对着任务目标的野鹿迟迟没有扣下扳机时上前。
把住靴侧滑出的多功能军刀,就近往藤本植物上一割,走下龙崎所埋伏的山坡。保持着安全距离用巧劲控住野鹿,连着藤蔓缠于鹿角。
刚从越前突然出现的惊吓中缓和过来的龙崎霎时在瞄准镜后圆睁了眼。
是……射击树叶的意思吗?她暗忖着望向越前。而少年只是挑眉,不置可否。
龙崎渐渐地抿住唇,良久,终于来了力气似的打挺起身,重新将步枪在树枝中依势架好。微微俯身,聚集视线,对焦,瞄准,屏息的一瞬扣动扳机。
“咻——嘭!”
出膛的子弹飞速穿透藤叶,没入原始森林中的参天古木,在粗厚的树皮中旋转许久。
呼……太好了,没有伤到鹿先生。
紧绷着承受后坐力的两肩放松下来,向时至今日才有了第一次完整交流的共训者报以感激一笑。
“今天真的非常感谢!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报越前君……”
“ponta吧。”
“诶?”
“想喝ponta。”少年神色自如地答。
“啊,好的!”
训练营所在的深山里ponta自然是没有的,龙崎绕训练营三周都寻找未果。直到上弦月稳稳挂上了西半部天空,她才匆匆跑至水塔旁边的大树下,满含歉意地问:
“真的很抱歉,营地里似乎没有ponta……这个,作为感谢可以吗?”
杵着膝盖匀了匀气,站直身子摊开双手,现出躺在掌心的小小河童。
01.
一席新绿色军装的女子身姿挺然,长发高束,腰身笔直,腿裹及膝军靴,纤韧但不柔弱,谈锋不健却另有圭角。
龙崎在碎步排开的队伍前站定。
“大家已经通过了新兵训练营的考验,部队规则不必再次强调,详细的训练计划稍后也会进行公示。今天来,只是为了迎接你们。”
背向一片疑惑目光走至靶场,在堆垒好的沙袋前利落伏身下去,带起一片雾状扬尘。枪托架于肩头,右眼对上瞄准镜,透过镜面锁定靶心,调整呼吸,在两次心跳的间隙中扣下扳机。枪口疾旋而出的子弹正中靶心。而后不动如松,再次上膛,射击,循环往复,直至一夹子弹用尽。
龙崎起身,隔着一段距离,向队员朗声道:
“如你们所见,射击过程枯燥乏味。未来两个月,你们会对着阳光长时间瞄准到双眼酸痛,会垒弹壳垒到耐性尽失,会卧姿据枪到全身发颤。无数次打靶、检靶,用一发又一发的子弹换来数据本上的每一个风速,每一条弹道,每一个风偏量。其他训练也是同样的重复和严苛。
“如果你们已经准备好了,那么——欢迎来到啸月。”
啸月校场历来流传着这样一句话:龙崎家的女人,各个都了不得。
祖上世代女忍,远在马蹄铁敲打碎石尖棱迸出朵朵火花的时代就已立得功勋,至今牢不可撼。哪怕只从S国开国算起,第一位女性上将,第一批战斗机女飞行员,第一名随队女军医,俱为龙崎氏所开先河;即便是龙崎家最年轻的一代,所处别动队也在四年前的U17训练营拔得头筹。
新兵队伍中起了一阵细微的骚动。其中一人贴着裤缝的右手微动,终归是刚入军营的毛头士兵,没能忍住袒露出胸中压滞已久的块垒。
“教官,我们将来会……会去杀人吗?”
龙崎闻言抬眸,沉吟了片刻答道:
“我们生在幸运的时代,但请原谅我无法做出任何保证。如果可能,我想请大家记住,即使那一天到来,我们也要借此去救人,救更多的人。战争不止代表死亡,战争还代表生命。哪怕在战场上,也要想着活着的意义,也要心存希望。”[1]
面对一双双震颤闪动的瞳仁,龙崎神色温和下来,语调同样渐趋和缓:
“因为我们前行的勇气不是出于其他,而是源自一颗想要保护他人的心。”
02.
龙崎本不属于这里的,准确来说,四年前的龙崎还不属于这里。
没有技巧亦无捷径,龙崎家傍身的诸多荣誉是凭一条又一条鲜活着失色的生命换来的。S国建国后是罕见的太平世代,如果可以,龙崎堇甚至想让龙崎樱乃以常人的轨迹过完一生。但恐怖组织与S国边境部队的大规模持续武力冲突就在龙崎升入高中时猝然而起。
龙崎家的余火不多了。如果终有一日老一辈都战死沙场,青黄不接时,必须有一个人能够站在那里,成为龙崎家的支柱。
龙崎虽没有被作为女将培养,对周遭事物却有着天赋异禀般的敏锐。她看到了奶奶眼里晃动的光。于是高中毕业后她去到了U17训练营。
炼狱之称名不虚传。
每日基础训练5000米负重跑,穿越30米铁丝网来回300趟,抗暴晒训练2小时;3天一次泅水训练;7天一次25公里负重30公斤越野行军训练;15天一次跳伞训练,从8000米高空一跃而下;30天一次野外生存训练,以三天份的干粮在野外生存七天,背着枪支和弹药行军千余公里。
龙崎始终记得那块雨水与淤泥杂草竞相交错的训练场,穿越铁丝网时几乎贴地滑行的姿势使得她们的膝盖、手肘和手腕都极易擦伤,而擦破的伤口,还未结痂就在下一次训练中被蹭掉了。
她们也曾在炭渣操场上训练匍匐前进,整整400米的炭渣操场,爬满一圈后满地血痕。
但这里不允许喊疼,也不允许掉眼泪。
无论怎样,她咬牙捱了过来。
“龙崎樱乃。”
“到!”
“考核通过。”教官面无表情地宣布。然后抬头瞥了一眼,补上一声“恭喜”。
麦色面颊绽开了几个月来第一次全然欢欣的笑。既非劫后余生的庆幸,也非苦中作乐的无奈。烈阳炙烤下的皮肤肌理分明,眼眸是深秋红枫的色彩。
她身上伤痕累累,可眼中光芒万丈。
03.
越前在青学别动队见到龙崎时略感诧异。
他的记性不赖,虽然没有刻意去记,却也还记得几个月前在U17大门外给自己指错路的女生。那时她除了一双想要成为特种兵的眼睛,其他什么都没有。如今,至少身体素质是备齐了。
或许是因为这样,他才会在被分配到和龙崎共训双狙人时无甚异议,才会在龙崎面对着任务目标的野鹿迟迟没有扣下扳机时上前。
把住靴侧滑出的多功能军刀,就近往藤本植物上一割,走下龙崎所埋伏的山坡。保持着安全距离用巧劲控住野鹿,连着藤蔓缠于鹿角。
刚从越前突然出现的惊吓中缓和过来的龙崎霎时在瞄准镜后圆睁了眼。
是……射击树叶的意思吗?她暗忖着望向越前。而少年只是挑眉,不置可否。
龙崎渐渐地抿住唇,良久,终于来了力气似的打挺起身,重新将步枪在树枝中依势架好。微微俯身,聚集视线,对焦,瞄准,屏息的一瞬扣动扳机。
“咻——嘭!”
出膛的子弹飞速穿透藤叶,没入原始森林中的参天古木,在粗厚的树皮中旋转许久。
呼……太好了,没有伤到鹿先生。
紧绷着承受后坐力的两肩放松下来,向时至今日才有了第一次完整交流的共训者报以感激一笑。
“今天真的非常感谢!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报越前君……”
“ponta吧。”
“诶?”
“想喝ponta。”少年神色自如地答。
“啊,好的!”
训练营所在的深山里ponta自然是没有的,龙崎绕训练营三周都寻找未果。直到上弦月稳稳挂上了西半部天空,她才匆匆跑至水塔旁边的大树下,满含歉意地问:
“真的很抱歉,营地里似乎没有ponta……这个,作为感谢可以吗?”
杵着膝盖匀了匀气,站直身子摊开双手,现出躺在掌心的小小河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