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终•浮世绘
当软软的、糅杂在一起分不出男女的童声蒸发在天际时,已是日昳。
夕阳直直打在坐在一群小童中间的男子发间,染红了他银白色的卷发,散发着一种软甜的味道。
其中一个女童忽然发声,声音柔得想某种小动物的哭声。她说,大哥哥,那么那个叫做坂田金时的哥哥真的死了吗?银发男子抠着鼻孔,他说,嗯,死了。而且死得很惨呢。
女童间顿时发出了“怎么会”“不要啊”“好可怜”的声音,软软的尾音拖长后,像极了被拉长了的年糕。男童们则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似乎想要显示自己与女生不同。
另一个女童说,好想高杉晋作和坂田金时在一起啊。男童说,嘁,女生就是喜欢听喜剧,一听到悲剧就哭,真是受不了。
银发男子眼神里收纳下夕阳最后的光,眼睛眯一眯好像跳过了一个世界。他说,有时候看起来像喜剧的结局也不一定就会让人欢笑,同样,看起来是悲剧的结局也不一定就会让人流泪。它们的本质都是一样,之所以有悲喜之分,就在于它们的结局。但它们的结局都是由人们写出来的,有时候笔锋一转,悲剧也可以是喜剧。
小童们看着银发男子的眉目,里面有他们读不懂的东西,却无比耀眼。
银发男子说,好了,我的故事已经讲完了,是时候兑现你们的承诺把甜食交出来了。
小童们将自己口袋里珍留下来的点心依依不舍的交到男子手中。
人群中,有个男童踌躇着。目光里一片涂炭,他说,我家很穷,买不起甜食,但我也不想失约。大哥哥,我可不可以用故事代替甜食啊。
某个男童说,好啊,俊彦的鬼故事讲得最好了。尾随一片附和声,把男子想要拒绝的声音淹没其中。
女童们听到要讲鬼故事,都起身回家。
银发男子起到一半,某个男童说,大哥哥,你不听吗?难道你和那些女生一样怕鬼吗?男子说,哈,哈哈,开什么玩笑,阿银我怎么可能会怕那些东西,只是脚坐麻了想要换边而已。谁说我不听了,阿银我可是最爱听鬼故事了。
夕阳将尽,孩童特有的空灵与尖细的声音,讲起鬼故事来,格外诡异恐怖。
男子说,天快黑了,你们父母会担心你们的,不如下次再讲吧。男童说,不要紧,我会讲快点,专挑那些恐怖的部分讲。
男子的冷汗越冒越多。
一双略凉的手倏地覆在银发男子的耳翼上,世间一切仿佛霎那间被隔离,无论是声音还是不安。
男童们看到一个有着邪气笑容、左眼缠着绷带但面容依旧英俊的紫发男子出现在银发男子身后。仿若是来自地狱的修罗,紫发男子身上的气息让男童们从心底里感到害怕。
紫发男子低低的笑着,银发男子的眉目映在他眼底竟惹起一片温柔,身上的嶙峋仿佛被抚平了不少。他说,找到你了。回家吧。
微露的月光一直铺满铺直,斜打在前方引路,银白与深紫的身影并肩走在月光端口。
被唤作俊彦的男童说,你们觉不觉得他们好像故事里的高杉晋作和坂田金时啊。另外一个男童说,怎么可能,大哥哥不是说他们两个都死了吗。
俊彦望着那两个身影,他说,但是大哥哥不是说悲剧的结局也不一定就是悲剧啊。
在月光下,前方并肩而行的两人的倒影成为一个共同的,微笑着的黑色据点。犹如带上了若隐若现的光华,温柔得让人不忍触摸。
只有灵魂与肉体同在,才算是真正的活着。
Keep body and soul together。
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