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助是在三月份的时候打算再次收拾行装离开木叶的，他在走之前仓促拒绝了旗木卡卡西的挽留——让鹰丸送过去“后会有期”几个大字后，他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木叶大门。
垂下眼看，这条熟悉的石子路好像离他远了些，他也只是在放空脑子之后下意识地挪动脚步，然后就不知不觉地踏上了去大蛇丸据点的路。而在他意识恢复后也没打算改变。毕竟那里现在也不坏，还可以不必露宿森林。佐助抬眼看了看蛇窟门口那颗奇形怪状的岩石，毫不犹豫地踏了进去。
他本不想用焕然一新来形容这种看起来天然形成的巢穴，可是这片由岩石土块形成的基地似乎真的有哪里不一样了，这样想着，佐助稍稍加快了脚步，即使他知道自己心里其实并没有那么在意。
“佐助？”
很快，迎接他的人，或者说探知情况的人来了，鬼灯水月换掉了自己的无袖战斗服，穿着藏青色的短褂子，袖口挽着，反倒比在鹰小队时看着过得更充实：“你怎么会来这里？”
他眼睛微微瞪着，眼角一些细碎的纹路显得更深了些，佐助清了清嗓子：“我要去旅行了。”
“哦，”水月侧过身子，“你先去找下大蛇丸吧。”
“怎么？看起来一副有事拜托我的样子。”
“我也不知道。”水月讳莫如深。
这并非佐助的本意。他只是碰巧来到了基地门口，于是想着就碰巧到基地去见见他曾经的队员，曾经的同伴。如果他们说进来坐坐，他就去坐坐，喝杯茶，如果他们说再见，他就离开。从没想过要帮助他们做什么，他不觉得自己还能帮他们做些什么了。
“大蛇丸大人，佐助来了。”水月站在他身后，微微大声替他通报，佐助侧耳，水月感觉上变了不少，与初见时的感觉比，变得成熟又深沉。
或许这就是更像“人”的感觉吗。
“是吗？”大蛇丸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沙哑，倒没那么让人不适了，佐助推开房门，大蛇丸好像正在写些什么。
“竟然真的来了，”他笑着，好像发现了什么稀有物种一样，“万没想到这次猜中的人会是重吾。”
“切，那家伙连直觉都像野兽一样。”水月耸耸肩，双手插兜斜靠在墙上。佐助站在中间，听着他们一唱一和的心里突然不太舒服：“你们在拿我赌什么？”
“没有，”水月说，“只是碰巧出了些事。”
“并不是什么大事，也不是糟糕的事，”大蛇丸补充，“只是香燐她失忆了。”
佐助跟着前面水月晃荡的背影，他不喜欢快步走，大部分时候他喜欢每一步都迈得踏实，感受脚踏实地的感觉。可是这次他觉得水月走得有些慢了，大概是因为大蛇丸的走廊太过逼仄，两个人的脚步声听起来摇摇欲坠。

“几个月前，我拜托香燐去帮我探知一种罕见的查克拉，于是她就顺着自己感受到的方向去搜查了，之后一天都没回来，重吾找到她时，她晕倒在一棵树下，醒来之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大蛇丸说到这件事时的语气十分轻松，还带着一点好奇的样子，刚刚听说的佐助望着他的脸：“已经是几个月前的事情了？”
“是啊。”大蛇丸回答。
我知道得好晚。这是佐助的第一反应，他想问为什么不早点告诉他，可是他犹豫了，他想，或许自己不该问出这句话，或许无论大蛇丸还是水月重吾都没有一定要告诉他这件事的理由，但他其实希望自己知道得早些。
“你们可以早点告诉我一声的。”发现这点的他对着走在前面的水月的背影说。
水月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随后又转过身漫不经心地走了起来：“大蛇丸说他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术式能把人的记忆封印得这么彻底，怕你出现的话或许会让她记忆恢复，就没打算通知你，所幸你也不是会常出现在这里的人，对他的研究产生影响概率不大。”
“谁知道你竟然自己来了。”他补充了一句。
“我会造成什么影响？”
“说不定看到你，香燐的记忆会冲破封印呢。”
佐助吐了口气：“怎么可能。”
“之前不是就有过一次么，”水月再次回过头，然后恍然大悟地拍拍脑门，“哦……你不知道。”
“什么？”
“就是之前打仗那个时候啊，当时你好像快死了，香燐那家伙情急之下使用了不得了的能力呢，”水月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腹部，“也没那么夸张，这里还是被捅穿了，而且当时救你的是兜，她也没帮上什么忙。”
佐助开始回忆起来，他记得自己濒死过很多回，有几次是香燐让他吸收了自己的查克拉救了他。而水月所说的不得了的能力，他的确没有印象。被兜救活那次，他只知道醒来之后看到的香燐一如既往的兴奋，至于受伤什么的，他不记得了，因为他也只看了她一两眼，他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帮上什么忙。
说起来，她当时腹部的衣服好像的确破了。
“这样啊。”可为什么会这样。
“反正她不就喜欢你喜欢得要死要活的，因为你救过她嘛，”水月站定在一个房间门口，“她可能会随时恢复呢，我得做好去找大蛇丸的准备。”
佐助还没来得及问一下他什么时候救过她，水月就把门打开了。
“你进去吧。”他说着，把佐助推了进去，关上了门。

这里是香燐的房间。
佐助站在客厅里，有些拘谨地踌躇不前。他找过香燐，香燐招待过他，不过那是在牢房的会客室里，他没有进过女孩的私人房间。因为没进过，所以他在思考究竟是先迈左脚好还是先迈右脚好。
“是谁？”
好像是卧室里传来的声音，佐助抬起头，发出声音的人已经来到客厅了，他一抬头就看见了她。
跟他想象的差距很大。因为水月和大蛇丸把香燐说得和以前那么不同，所以他觉得自己会看到一个从没见过的女人，而香燐和他从前认识的没有任何差别，因为太没有差别了，所以他反而觉得不适应。
“香燐。”他开口。
“……”香燐缓缓皱起眉头，“你是谁？”
佐助盯着她的眼睛，她也有双红色的眼睛，映入他的写轮眼中，反而变得什么都不剩了，他隐约觉得香燐的眼神冰冷了些，看着他的样子和以前不同了。
终于出现了差别，可这种差别是佐助没想象过的。
“你也是他们说的鹰小队从前的成员吗？”见他沉默不语，香燐又问到。
之前水月带他来的路上还说过香燐失忆之后变得温和多了这种话，这让佐助更不解了。
“你不记得我了。”
“我是宇智波佐助。”
“你就是佐助啊，”在他懊恼于自己的第一句废话时，香燐的表情变得柔软了，甚至热情地笑了起来，“果然，你长得很好看。”
香燐伸出手，在佐助想要躲开之前停在了中间并又勾向自己的方向：“过来坐啊。”
她刚刚只是想挥手招呼他而已，佐助松了口气，这口气似乎太长，长得他觉得有些胸闷缺氧。不像从前那般，这次的他是顺着香燐动作的虚无指引坐下的。
“谢谢你，曾经救过我。”十分郑重其事地，在他坐下之后，香燐端上一杯茶放在桌上。
“你也救过我。”
“是么？”香燐又笑了，他没见过香燐这样笑，笑得眼睛都眯起来的样子。她曾经是个将热烈和冰冷分得很开的女人，如今似乎融合了，融合得十分温暖。让他不觉得舒适的温暖。
“也对，我们曾经是同伴，”香燐继续说，她将两只手交叉垫着下巴，“不过，你长得真的很好看，如果再来，我也会救你。”

“而且……”
她的停顿吸引了佐助的视线，她犹豫了一下，撸起袖口，像她曾经做过很多次那样，却又很快放下来了，像是怕上面狰狞的痕迹吓到佐助一样。她撸起放下的动作太快，快得佐助无法从中辨认出自己的齿痕，他想跟香燐说他见过那些痕迹，并不会被吓到，但香燐的嘴巴还在开合，他没有插话的空隙。
“……你刚刚说什么？”反应过来的时候，香燐已经闭上嘴了，于是佐助不得不问一遍这个有些蠢的问题。
香燐懵懂地眨了眨眼：“我说既然是这样可怕的回忆被消除了，未尝不是件好事，但也对好的回忆惋惜不已。”
“对不起，香燐。”这是佐助第二次和她道歉，是脱口而出的。他也并不知道自己在道歉些什么，或许是因为那些齿痕里也有他的，他已经不记得咬她时用了多大的力气了，大约当时他也没在意。
“不必道歉啊，这又不是佐助做的。”香燐将另一只手盖在自己刚刚露出来的手臂上。
“我做过，”佐助再一次脱口而出，并补充道，“为了活命。”
“为了救活佐助，”香燐轻飘飘地将后面那句话修改了，“那一定是我愿意做的。”
这的确无法反驳，每一次都是香燐主动将手臂递过去的。可即使是现在，她也还是对曾经的自己受过那样的疼痛而无怨无悔吗？这种想法在佐助脑海里一闪而过。
“我也听水月说过一些曾经的事，”香燐脸上是回想的表情。佐助知道，她回想的事情已不是他也经历过的了，“我想，我想我，真的很喜欢你。”
她说起“我”的语气，不像在形容自己。
“我曾经想杀了你，”佐助说，毫不犹豫地说，“如果没有人救，你当时一定会死。”
他不知道自己在浇什么冷水，明明不需要这样戒严，有些事情已经注定不会发生了。
“我知道，”她仍旧说得云淡风轻，让那件残忍的往事连死亡的重量都消失了，“我知道，我们几个都有着糟糕的从前。”
她说得模棱两可，分不清是在为自己诉苦，还是在为佐助开脱：“可是佐助，我明白，宇智波佐助对抗了所有‘我’糟糕的经历，让‘我’追逐着光明活到了现在。”
“我知道，经历那些痛苦时的我一定很想死，而我现在却依然活着。”
她又将手搭在了手臂上，还神经兮兮地看了一眼，明明那只手臂已经被衣服盖上了：“虽然我不记得，但你救过我，我肯定，那一定是我经历过，最美好的事。”
她的声音在低语中结束了，留下佐助在沉默中慢慢消化掉她的话。
“我不记得了。”佐助说完就闭紧了嘴巴。
“我也是。”香燐耸耸肩，脸上是抱歉的表情。
夕阳将橙色的血液大片地泼向天空，佐助觉得，自己该走了。

“你准备去哪里呢？”第二天早上，天蒙蒙亮的时候，佐助便又踏上了旅程，看起来一夜没睡的水月陪着他走到基地门口。挥手告别前，曾经的尖牙同伴终于忍不住问了这个问题。
“视情况而定，”佐助回答，“或许，现在的平静会短得难以置信。”
水月挑挑眉：“那么就尽管结束吧。”
显然即使是现在，他与他曾经队友们的思想也是不同的，佐助没有继续这种讨论的打算：“你们别做什么危险的事。”
“我们没做过危险的事，香燐这次的事件也只是我们为了自保才发生的，”水月用大拇指点了点基地的方向，“可惜，我以为她看到你会恢复记忆的。”
“我早说过这种事不会发生。”佐助说着，顺着水月的手势望向身后，他抬起头，发现自己从没注意过这栋平平无奇的建筑，它在面向这条路的方向开了一个窗，只开了那一个。
就在佐助想低下头的时候，一丛红发冒了出来，红发的主人手里拿着一只梳子，似乎是想对着窗外打理它们。大概是因为没戴眼镜，所以那主人并没有跟水月和佐助搭话。
原来这扇奇怪的窗子就是香燐房间里的。佐助思考了一下，昨天进去做客时，房间的分布好像的确有点奇怪。他这样想着便一直沉默不语，反倒是水月望着香燐梳头的动作喃喃自语：“果然还是重新提一下让她封掉这扇窗子好了，整面墙只有一扇窗真诡异啊。”
佐助望向水月，尖牙男人也回望他：“之前她还有记忆的时候我也提过一嘴，结果她蹭地炸起来，只差没揍我一拳。”水月还保留着不管对方问不问都将事情托盘而出的好习惯。
“非要搞特殊在这种地方开窗子，的确是香燐的错啊。”他委屈地瘪瘪嘴。
佐助回过头，他来时的脚印经过一夜风吹。已经辨别不清了。
他突然感受到了浓烈的爱意，就在他来时路旁的柳树被风吹着轻轻摆动的同时，昨天下午的谈话让他后知后觉意识到的香燐对他的爱在这一刻被他快速地归整了，然后它们一股脑地涌向他。
他感到自己的手心冒了冷汗，这种症状似乎起源于他的心脏。即使曾经也有几个人同样爱着他并不惜牺牲自己的一切包括生命，他仍被此时此刻感受到的爱意淹没到无法正常呼吸。
他再一次意识到了香燐的改变，这改变在于，她终于掀开了覆满全身的那层简陋却一望无际的伪装，使“香燐喜欢佐助”这件曾经模糊成雾的事情清晰而盛大地暴露出来，赤裸地呈现在他面前。
他望着那条稀疏地在两旁生长着柳树的道路，他知道，战争后自己再没经过这里。
“喂，”水月大声说，“喂佐助，我在跟你讲话。”
“什么？”他问。
“我说，听大蛇丸说，你们的下届火影漩涡鸣人要结婚了是吗？”
原来刚刚水月只说了这么短的一句话。
“是的。”佐助回答，在他来之前，鸣人和他提过这件事。
“那你也打算结婚吗？”
“如果我想的话。”佐助回答。
“嗯，结婚很好啊，”水月说，“结婚之后有家可以……”
他的话没有说完，因为香燐似乎戴上了眼镜，并且在大声呼喊他们的名字，在佐助抬起头之后，她奋力挥着手，开心地向他道别。
佐助微微点头。
“如果有一天，香燐恢复了记忆，”佐助自言自语一般开口，“你帮我问一下我曾经救过她那件事。”
“估计不会有那一天了。”尖牙男人这样说着，点头答应了下来。
“啧，果然这扇窗……”刚放下向香燐示意的那只手的水月思索着小声嘀咕。
“不嫌麻烦的话，就封掉吧。”佐助说，他拍了拍水月的肩膀，踏上了旅程。
那扇精心设计的窗子，或许在被主人开凿的那一刻起，就从没有过任何意义。
他根本，就不知道那扇窗子的存在。
他根本不知道，那扇窗子有多巨大。
佐助微微叹气，为他无法感同身受的那种遗憾。
—END—

*笔者的文后自白：
来源只是我想写洒狗血的失忆梗，刚开始动笔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在恶意地虐佐助，写到一半我才发现，原来我是在虐香妹。
在所有让她结束初恋的方法中，我竟然选择了最残忍的那种——让她永远都无法放下佐助。
因为她不记得了。
我觉得自己不是佐香党，我只是接受所有人对香妹的感情，友情，爱情，亲情，都好。我接受我喜欢的角色不被她喜欢的人喜欢。
只要有人觉得这篇文中的佐助有一点点对香燐的温情，我就无比荣幸了。

加油

看完了 楼主文笔不错~

dd！看完之后感觉心情沉重……他俩的人生轨线一旦产生交集，便没有一方能够全身而退了

好喜欢💕打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