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短篇，3k字，一发完结
文风沙雕预警
未见【End】请勿插楼

一
师傅一向不觉得自己是个很有爱心的人。
是的，哪怕每个人都认定他是个好脾气，但这也不代表他擅长一些细腻琐碎的事务……比如栽花种草，或者养个孩子什么的，都是一回事。实际上，他没有什么耐性，哪怕年轻时也一样。
但不知为何，总有人以各种方式把孩子塞到他这里来。

“我能把他送到孤儿院去吗？”
在好不容易刚长出来的胡须又一次被拽掉以后，捂着半边脸的小熊猫终于奓毛了。
乌龟瞅瞅怀里乖得像只猫儿的小豹子，又看看双目喷火的师傅：“怎么说呢，你确定不是你抱他的方式有问题？”
“他是个小骗子，大师。”师傅叹了口气，他在考虑要不要干脆不再蓄胡须，“等你一走他的真面目就露出来了。”
罪魁祸首人畜无害地盯着他，金色的眼睛滴溜溜围着他转。
“师傅，他喜欢你。”乌龟下了结论。
“他喜欢弄死我。”
“那好罢，我先帮你养两天，要不以后他就跟着我了。”
“谢天谢地。”师傅摆摆手。
乌龟同情地看了师傅一眼，抱着小雪豹往外走。师傅转身不看他俩，眼不见为净。
一步……两步……三步……
惊天地泣鬼神的哭声响彻云霄，声震寰宇，屋顶上的瓦片都给掀掉了一层。
乌龟&师傅：“……”

“把粥喝了，不喝就去顶水桶。”
一碗能立住筷子的稠粥赫然砸到眼前，四岁的大龙低头扒拉着粥米，满心怨念。
小熊猫坐在桌子对面，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一副没得商量的架势。
“今天练什么？”
“扎马步。”
“又是扎马步？”
“什么时候我一脚踹你不倒，你的马步才算过关。”
“……”能不能踹倒还不是他说了算。师傅一脚能踹折一棵树，跟谁不知道似的。
气氛凝滞了片刻，大龙咽下口感欠佳的粥，用勺子在碗里搅动着，提出了他人生中最重要的问题。
“为什么我要练功？”
师傅觉得自己遇到了育儿中的一个关键环节。成败在此一举，他深吸口气，一边紧张地思量着对策。
大龙期待地看着他。他听到自己说：“练功是为了超越自己。”
“到什么时候，我才算是超越了自己呢？”又一个超纲的问题。
“等你成为神龙大侠的时候。”师傅吞下一口不安，用筷子敲了小雪豹的头，“快吃饭。”

小豹子很快长大了。
这绝对是个标准武痴，练起功来有如走火入魔，吃饭睡觉都不管不顾。有相识的功夫大师慕名而来，回去后都恨不得把自家徒弟剥下一层皮来。
“真是天上掉下个金元宝，这么好的徒弟让你捡着，可真是撞大运啦。”
有个喝高了的见识过大龙的身手，喜得那是心花怒放，拍着师傅的肩膀，差点没把凳子也拍裂了。
师傅也觉得自己应该自豪。他有这样的徒弟，别人羡慕都来不及，只要假以时日，将来前途无量，岂不是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他真该做梦都笑醒才对。
所以他自动忽略了大龙越发孤僻的性格，也忽视了乌龟眼中的担忧。
于是他悲惨的人生就此拉开了序幕。

二
师傅着实消沉了一阵子。
他想不通他的育儿模式出了什么问题。他没有溺爱过大龙，也没有虐待过他。他是个严厉的师父，但也没有吝惜过自己的感情。
也许他根本就不适合养孩子。大龙完全是个意外，今后不会也不可能再有这种意外了。
所以当那只小老虎塞到他怀里来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是推开。

“没人敢领走她，她就是个怪物，怪物！”
院长情绪激动，师傅插不上话，真担心她会当场背过气去。
师傅想说“关我什么事”，但他还是决定去见一见这小怪物是何方神圣。谁让他是大师呢，什么破事都得落他头上。
下了锁，推开门，霉味扑面而来，灰尘蛛网糊了他一脸。师傅边咳嗽边抹脸，一面心里默默吐槽，把个小孩子关在这种地方，不脾气暴躁才怪呢。
他用审视的眼光打量墙角那一团灰不溜秋的东西。也许是他眼中的不善刺激到了她，小老虎瞬间化身小刺猬。
不过没关系。她迟早会喜欢上他的。对付这种小家伙，一两句软话就够了。
“你想过来一起玩吗？”
他嘴上这么说，其实心中冷若寒霜。
这只是他的任务。等问题解决了，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这一次，他再也不会心软了。
他的心早就死了。

“……过来，见过乌龟大师。”
小老虎被一把推了出来，师傅背着手站在旁边，面无表情，只有抖个不停的耳朵尖儿出卖了他。
“这就是你新收的徒弟？”
乌龟看了眼堪堪长到师傅胸口的小东西，这小东西倒不认生，眼神亮亮的，有点胆怯又有点好奇。他安抚似的朝她笑了笑。
师傅瞪着他，仿佛在说——“你要是问『不是说永远也不收徒弟了吗』我就把她送回去”，乌龟决定给他留点面子。
“她的名字是？”
“娇虎。”
“很好。”乌龟点点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带她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吧。”
话音刚落小老虎就嗖地一声钻回了师傅身后。这小家伙比之前那个更喜欢师傅了，乌龟在心里又下了一次结论。
小熊猫的眼神是嫌弃的，但还是放缓了脚步，等她跟上来。
乌龟又用同情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师傅如芒在背，不由缩了缩脖子。
师•带娃狂魔•傅又上线了。

师傅很快就发现，小老虎比小豹子好养多了。
给什么吃什么，让干嘛干嘛，乖得吓人。她几乎从不提什么要求，也不要什么东西，想要奖励她，只要摸头，摸到毛秃就好了。
对，就是摸头。摸头包治百病，胜过千言万语，赛过珍馐佳肴。然而后来她长高了，摸头都得踮脚，再后来得跳起来了，师傅就再也不干了。
……果然孩子还是不能太惯着了，像这吃过苦的孩子就是不一样。
他告诫自己，要严格，冷漠，无懈可击。这不需要多少伪装，因为他的真实心境其实相差无几。他不能再把心力全倾注在一个孩子身上了。那种一无所有的落差他不想再体验第二次。
这让他很自责，因为小老虎明显因为缺乏陪伴而一天天消沉下去了，更可怕的是，她的性格在渐渐朝他靠拢。
要不，再找几个同龄人来陪她？他想了又想。
于是他有了一群徒弟。

三
事实证明，神龙大侠注定是跟他沾不了一点儿边的，这次他也没教出神龙大侠来。
倒是有个半路修行的熊猫被硬塞到了他这里，非要给他做个徒弟。师傅很怀疑自己就是个工具人，还是那种用完了就一脚踢开的工具人。
但没办法，乌龟说他是神龙大侠，他就是神龙大侠，管他什么阿猫阿狗。而乌龟的眼光总是不会错的，这个熊猫果然外挂加身，所向披靡，救苍生于水火之中。
工具人就工具人罢，他自我安慰，反正他这把年纪也没什么力气再折腾了。养养花种种草，过过清净生活也挺好。
但理想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

“师傅～师傅？”
一团毛茸茸的东西蹭着他的腿，忽然卯足劲儿往前一顶，师傅险些摔个四脚朝天。
“哦，那个，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师傅猛地回过神来，低头看向脚下圆滚滚的团子。
“我叫滚滚。”熊猫宝宝有点委屈，“这是我今天重复的第三次！第三次了！”
“哦，滚滚。”师傅俯下身，一把捞起来，提着后颈皮，拎在手里。
这看似不起眼的小熊猫力气大得吓人，滚滚四肢拼命划动，够又够不到，下又下不来，只得使出卖萌大法：“阿宝哥哥都能记住我们的名字！你一点都不喜欢我！”
废话，你们都是熊猫，当然彼此区分得出来。师傅很想翻白眼，但他忍住了。
“打个商量，滚滚，你让我安静一个时辰，晚上我带你下山去转转。”他挑起眉毛，做了个“嘘”的手势。
滚滚面露惊喜，点头如小鸡啄米，师傅一松手，他就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转身要跑。
“要是叫别的熊猫知道，你就想都别想。”
他得到了一记哀怨绵长如泣似诉的目光。

“怎么样，您看滚滚、小刚、小桑、小花他们几个如何？要不要养上几个玩玩？”
赶走了几个要往身上扒的熊猫崽子，阿宝凑了过来，一脸殷勤。
“怎么，养不过来了？”师傅斜眼瞟他。
“咳，那个，您也知道……这不是为了教他们气功，才把他们都带来这里嘛。”熊猫打了个哈哈，“您要是不乐意，把他们都遣走也成。”
“你还知道问我的意见？”
“当然，您才是这里的主人嘛。”阿宝相当上道。
“罢了。”师傅叹了口气，转念一想，计上心头，“你看，你不能指着我一个嚯嚯，五侠他们闲着也是闲着，可以分担一下压力嘛。”
“大师，他们都愿意黏着您，我说了也不算呀。”熊猫摊手。
“无妨，我去做他们几个的思想工作。”小熊猫狡黠一笑。

“这就对了……像这样，慢慢扶着他走。”
“抱他的时候下手轻一点。”
“对孩子要有耐心，慢慢来，你小时候也是这么过来的嘛。”
娇虎黑着脸，强迫自己在师傅面前保持恭敬，恭敬，恭敬……她浑身僵硬，抱孩子的爪子都在颤抖了。
师傅示意她坐下，把熊猫宝宝放回地上。熊猫一族显然都点满了“滚”的技能点，一撒手就开始满屋子乱滚。
“……您平时就过着这种日子？”娇虎很想扶额，是的，有那么几只熊猫跟她关系还算不错，但大部分还是害怕她的扑克脸，闹腾她的程度比起师傅不可同日而语。
“还好，我又不是没经历过。”功夫班的那群小兔子们也不是省油的灯。
“……我会多为您分担一些的。”娇虎微吸口气，都要被自己感动了。
“果然是我的好徒弟。”师傅也被感动了，蓝眼睛饱含深情，“相信自己，带孩子而已，像小时候我对你做的那样就行了。”
“……要是他不听话怎么办？”娇虎已经听到了人生崩塌的声音。
“摸摸头就好了。”
“……什么？”她怀疑自己的耳朵。
“我说，把头低下来。”
她听到他这么说。虽然有点迷惑，她还是按他说的做了。
“再低，再低一点。”
娇虎一脸懵地弯下腰，师傅伸手在她头上揉了揉，揉得很用力。
“我说，像这样，摸摸头就好了。”小熊猫笑得满面春风。
虎：“……！”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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