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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满桑桑外貌的大神看过来,我把结局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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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尾》
七卷天书,七个字。
“曰”。
“落”。
“沙”。
“明”。
“天”。
“倒”。
“开”。
曰落沙明天倒开。
这便是颠倒乾坤,这便是光明重构,这便是开天!
七卷天书出现在长安城前。
神国出现在天空之上。
云墙垂落,围住整个世界。
这个世界变得越来越明亮,只剩下光明。
……
……
嗡的一声响,很恐怖。
因为这声嗡鸣,是由数万柄硬弓弓弦振动集体发出的,代表着数万唐军强大的杀意,代表着数万枝锋利的羽箭破空而至。。
数万枝箭,黑压压一片,掠过高高的城墙,向观主射去,如暴雨一般。
观主看着这片箭雨,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举起手来。
又是嗡的一声响,但与万弦共振的那声音比起来,这声音显得格外轻柔,因为那是空气被轻轻震动,变成了一根琴弦。
没有箭落到他的身前,更不用说接触到他的青衣,数万枝羽箭骤然静止,悬浮在长安城外的空间里,画面看着异常诡异!
一只鸟从城外官道畔的林间飞来,有些累了,准备暂歇,然后它看到了很多以前没有见过的奇怪的枝丫,它向那边飞了过去。
它落在一根羽箭上,伸展一面的翅膀,准备梳理翅下的细毛。
忽然间,它发现爪下有些不稳,轻鸣一声飞走。
那根被它踩着的羽箭,缓缓落下,颓然无力。
静止的画面活了过来。数万根羽箭落下,像真正的雨一般落下,纷纷洒洒,在长安城墙下铺上了浅浅的一层。
万箭不能沾衣。
万箭静于风里。
这个世界的物理规则,在先前那瞬间,仿佛失去了作用。
虽然只是瞬间,也是极难想象的事情。
谁能如此完美地掌握规则、利用规则?
以前的桑桑可以。
现在的观主也可以。
那道在人间与神国之间的铁链,被他握在了手中。
他代表道门,重新拥了昊天的控制权。
他与神国里的规则意志,渐要融为一体。
天空变得越来越明亮,因为那轮愈为炽烈的太阳,湛蓝天空深处隐约可见的庄严神国,仿佛也随同太阳一道燃烧着。
一道难以形容的神威,自天而降,落在观主的身上。
一道难以形容的光柱,自天而降,落在长安的上空。
那道神威与天启境界得到的昊天力量相比,就像太阳之于萤火,那道光柱与西陵神术燃烧出来的昊天神辉相比,同样如此。


IP属地:山东1楼2020-03-26 15:34回复
    观主静静看着城墙上的宁缺和桑桑,眼神越来越宁静,没有任何情绪。
    宁缺看着他,手里的阵眼杵无比滚烫。
    整座长安城的街巷,已经醒了过来,难以计算数量的天地元气,顺着那些看得见的街巷檐角、山塔湖观、还有那些看不见的沟渠隐道,构成一个复杂到人力根本无法算清的阵法里,变成了一道若隐若现的拱圆。
    这便惊神阵。
    那道自天而降的光柱,落在惊神阵的上空,像流水一般顺着弧形的无形拱面,向着长安城四野流散,美丽到了极点,却又惊心动魄至极。
    谁都知道,如果让那道光柱轰破惊神阵,不,哪怕只是渗入几滴光液进去,整座长安城,便有可能被毁灭,变成一片火海!
    阵眼杵越来越烫,说明长安城里的天地元气聚集的越来越多,宁缺手掌心里隐隐冒出雾气,那是流出的汗被蒸发后的结果。
    那道来自天空的神威,确实恐怖。
    惊神阵能够撑多长时间?
    宁缺的脸色有些苍白。
    桑桑的脸色比他还要苍白,尤其是当她看到湛蓝天空深处的神国画面,看着燃烧的太阳和自天而降的那道光柱后,她显得很畏惧。
    太阳真的在燃烧,散落无限如玉浆般的光明,东海上的风暴早已被蒸发一空,大泽上的芦苇疲惫地低下了头,世界四周的云墙将光线反射回陆地,光线折射重叠,更是让整个人间明亮的无法直视。
    更没有人能直视那轮太阳。
    观主飘起,来到与城墙齐高的位置,看着她说道:“来吧。”
    他没有什么表情,声音也没有什么情绪起伏,却显得有些怜悯。
    桑桑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她那件陈旧的青花布衣,也随之颤抖起来。
    她的身体每颤抖一下,脸色便苍白一分,渐渐地身体每一个部位,每一寸肌肤都在挣扎着似要挣脱她的束缚。她的身体开始变的若即若离,若有若无。忽然有道人形从她体内艰难的抽离出来,宁缺惊恐的看见那道如桑桑的人形飘向光柱随即被光明净化,但他清楚的感知到那道人形并不是桑桑,他下意识低下头紧紧抱住桑桑,却发现那个白胖的,容貌普通的桑桑不见了,此时他怀里的桑桑,是泗水畔登天时那个绝美的女子。她的肤色是他熟悉的微黑,脚依然是洁白如玉。唯一不同的是,她的眼瞳没有变成透明。
    观主看着被剥离人间肉身的桑桑惊赞道“这就是昊天的真身?果然完美至极,无可挑剔。身在黑暗,脚踩光明,原来如此~只是,你的时代已经过去,我的大幕即将开启,来吧…”
    桑桑的真身再次颤抖,青衣表面开始溢出几粒金色的尘粒。
    那些金色尘粒,隐隐约约是一个人影。
    金色的残影,来自她身体何处?或者,那是灵魂?
    桑桑痛苦地蹙着眉。
    那道金色残影缓缓离开她的身体,向城外飘去。
    惊神阵,能够暂时抵挡来自天空的神威,却无法阻止这幕画面。
    那道金色残影飘去的方向,正是观主。
    观主这时候,已经展开了他先前取出的第一卷天书:“天”字卷。
    离开桑桑的那道金色残影,或者最终会变成天字卷上的一幅图?
    有了七卷天书,观主破开青天,拥有了由客观规则意识集合而成的神威,他想要成为新的昊天,还需要神格。
    什么是神格?
    神格不是力量核心,而是基本属姓,用最简单的话来说,便是神何以成为神,神何以称为神,用很不准确地模糊描述来说,就是资格。
    从另外一种角度来阐述:人之所以为人,有人格,神之所以为神,有神格,神格便是神的人格,是超越客观意志之上的存在。
    当然,这里的超越,也有可能是坠落。
    桑桑拥有觉醒的主观意识。
    她便拥有着昊天的神格。
    观主要做的事情,就是要把她隐藏在俗世肉身里的真身剥离出来,再把神格从她的真身里剥离出来。
    谁能阻止他?
    时近正午太阳更烈,来自天空的那道光柱,将笼罩着长安城的无形防护圈生生压的更低了些,流泻的光浆瀑布般落到城外,燃起无数火焰。
    宁缺将桑桑抱的更紧些。
    随着金色残影从身体里渐渐出来,桑桑越来越虚弱,脸色越来越苍白。
    看着在空中淌落的那些光浆,他想起多年前在烂柯寺,桑桑和歧山大师下的最后那盘棋,在棋盘世界里,桑桑被规则追杀不停。
    现在的观主,代表的就是规则。
    规则不可改变,所以拥有绝对的力量,哪怕是惊神阵也只能苦苦支撑,而无法做出有效的反击,因为长安城在这个世界里。
    在世界之中,便要服从世界的规则。
    除非拥有夫子的境界,修成真正的无矩。
    无矩,不是无距。
    无矩境,或者便是人类修行能够走到的最后一步。
    到了那一步,才能没有规矩,无视任何规则。
    宁缺修不成无矩。
    夫子之后,可能人类再也不会有第二个无矩。
    那么,他只能试着打破这个世界。
    ……
    ……


    IP属地:山东2楼2020-03-26 15: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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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破万恶的旧世界,建设美好的新世界,听上去简单,实际上对于“世界”本身来说,这是最大的一件事情,而世界对人们来说,本就是最大的,于是无论是打破旧世界还是建设新世界,都成了最大的事情。
      最大的事情,自然最难,就像观主现在做的事情以前没有人做过一样,宁缺想做的事情以前也没有人做过,莲生当年也只有一个朴素而血腥的想法,从来没有走到实践那个环节,那么他就算做了再多准备,也不知道如何着手。
      是的,他已经准备了数年时间。对于一生来说,数年时间不短,但和打破世界这样的宏大命题相比,却短暂的有些可笑。
      而且他始终没有下定决心。
      因为代表旧世界的神明,在他的怀里。
      旧世界的毁灭,必然意味着桑桑的死亡,从很多年前,他和她便一直在探讨这个问题,始终没有找到可行的第三条路,于是相爱相杀至今。
      让桑桑去死,拯救这个世界?
      宁缺不会干,如果他是那种道德狂人或殉他人道者,当年也不会背着病重的她满世界逃亡,手上染满了无辜者的鲜血。
      他记得那个世界里有一首很著名的诗。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如果是君陌,为了自由肯定能抛掉生命,而轲浩然已经抛了。如果是叶红鱼,为了自由肯定能抛掉爱情,而莲生已经抛了。
      宁缺什么都不想抛。他向来很贪心,很无耻,更准确地说,很吝啬。他一直想的是那个世界里另一首很著名的诗。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除了烂柯寺里那些真正慈悲的僧人,他和二师兄一样,对佛宗没有任何好感,这句诗里的如来,自然要换诚仁间二字。
      怎样才能不负人间不负桑桑?
      宁缺不知道。
      桑桑靠在他的怀里,忽然凝神将黑夜的力量凝聚一处,肌肤缓缓变得洁白如雪,印堂处生出似细小莲花瓣的黑色烙印,然后她伸出双臂,抱住了宁缺。
      她把他抱的很紧,那些从身体里渗出的金色尘粒、那道若隐若现的残影在二人的身体间不停地挣扎,想要离开却一时无法。
      一道温暖的力量,进入宁缺的身体里,他的念力随之而起,经过手里握着的阵眼杵,被整座长安城散向人间处处。
      “试试吧,也许真的?晒Α!鄙I?吭谒?乜冢?兆叛劬λ档馈Ⅻbr>
      就像无数次那样,就像在岷山、在渭城、在长安、在西陵那样,无论她是什么小侍女还是昊天,最终决定一切的,还是她。
      她下了决心,但今天,宁缺不像以前那样听话。
      “你会死。”
      桑桑闭着眼睛,平静说道:“你陪我活了这么些年,够了。”
      宁缺沉默片刻,说道:“不害怕吗?”
      桑桑声音微颤道:“怕。”
      宁缺微微一笑,说道:“那我陪你。”
      桑桑睁开眼睛,看着他,想说些什么。
      宁缺看着她平静说道:“在烂柯寺的禅院里,我就说过,如果你死了,我真的不想活了,所以,让我陪你一起去死吧。”
      桑桑想了想,说道:“那下辈子能遇到吗?”
      宁缺笑了起来,问道:“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桑桑有些不解:“难道不是你拣到我的那天?”
      “不是,是在你刚生下来的那天……”
      宁缺说道:“那天在通议大夫府里的柴房里,我杀死管事和少爷后藏进井里,过了很久才敢爬起来。我很饿,到处找东西吃,然后……看见了你。”
      “原来这样啊。”她神情有些惘然。
      “……在红莲寺,我快要被隆庆杀死,靠在车边,你在车里头,我们之间隔着车厢,只有半步,我以为,那样下辈子我们生下来也只有半步,这样方便我能找到你,你看,我从来不怀疑下辈子能不能和你见面。”
      宁缺说道:“因为上天注定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桑桑说道:“这真是最老套也是最动人的情话。”
      宁缺亲了亲她的额头,说道:“因为只需要你愿意。”
      天注定,便是她愿意。
      “我愿意。”
      桑桑微笑着说道,眼睛有些湿。
      她忘了这是来到人间后,第几次想要流泪。
      但好像每次都和这个男人有关。
      宁缺问道:“还怕吗?”
      桑桑说道:“还是怕,但和你一起,就可以。”
      ……
      ……
      她很虚弱,但她还是昊天,当她决定做这件事情的时候,整个人间都感受到了她的意志,更准确地说,是宁缺把她的意志告诉了整个人间。
      他们紧紧拥抱着,就像很多年前那个夜晚。那时他们从开平市集回来,宁缺第一次看到关于修行的书籍——太上感应篇,然后沉沉睡去,像习惯的那样,将她紧紧抱在怀里,然后他做了个梦,梦见了一片海。
      那是宁缺的初识。
      只要桑桑在怀,他便能感知整个世界。
      同时,整个世界也感知到了他。
      ……
      ……
      西陵神殿前的崖坪上,已然是血的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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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缺要求必须死的人,都死了。
      中年道人站在崖坪石屋前,身影有些孤单。
      叶红鱼和程立雪,站在西陵神殿前,崖坪上黑压压跪着无数人。
      书院与道门的战争,至少在俗世层面,已经分出了胜负。
      然而就在前一刻,天地间异象纷呈,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人们看到了东海垂落的云幕,看到了熊熊燃烧的太阳,看到了长安城上那道恐怖的光柱,看到了如瀑布般淌落的光浆。
      然后便是一片光明。
      光明很刺眼,除了像叶红鱼这样的强者,再没有谁能够看清楚人间的一切。
      即便是叶红鱼和中年道人的眼睛也眯了起来。
      桑桑的意志,随着清风来到场间。
      中年道人懂了,知道她获得了新生,不由生出无限感慨。
      守护人间无数万年,您辛苦了。
      叶红鱼也明白了,蹙起细细的眉,说道:“一对**。”
      莫山山站在她身旁,脸色苍白,沉默不语。
      那座小镇里,屠夫放下了手中的刀,君陌却还握着铁剑。
      这便是两人最大的区别。
      屠夫知道这场战争已经发展到自己都无法插手的地步,于是放手。
      君陌却想着,如果小师弟和那丫头死了,却未胜观主,那便轮到自己战。
      在荒原的天弃山脉里,黄裙飘舞,余帘不停北行,看都没看长安一眼。
      ……
      ……
      没有人能命令整个人间,夫子也不能。
      他只是代表人间与昊天沉默抗争了整整千年。
      宁缺要做的事情,是感知、然后尝试引领整个人间的意志。
      那是怎样的意志?
      太阳正在熊熊燃烧,天空深处的神国逐渐清晰,天地间一片光明,这是从未有过的白昼,就连湛蓝的天空都快要变成纯白的颜色。
      光明令人盲,很少有人还能睁开眼睛。
      光明令人热,整个人间都被酷热笼罩,大泽蒸腾,南海生波,残雪尽融,那些被灼蔫的树林里,忽然响起蝉鸣,极北寒域里那片雪海,竟然有了解冻的迹象!
      太热了。
      热到不能大汗淋漓,热到不能呼吸。
      长安城被来自神国的光柱不停攻击,但有惊神阵的庇护,相对城外的世界,还相对好些,至少人们可以睁开眼睛,可依然很热。
      李渔和大唐少年天子在御书房里。她的衣裙已然被汗打湿,呼吸变得有些沉重,牵着弟弟的手,走到窗畔,将窗户推开。
      春风亭朝宅里,朝老太爷和上官扬羽相对而坐,两个人都已经脱光了上衣,露出精瘦绝不好看的身体,热的极为难受。
      “受不了了。”
      朝老太爷撑着拐杖站起来,把房间里所有窗子都推开,看着天上像瀑布样流淌的光浆,暴怒骂道:“**你个祖奶奶的,要热死人啊?”
      人间同此寒暑。
      无论住在江畔还是海边,无论有没有风,都躲不过热浪来袭,整个世界变成一个铁屋,屋外有柴火不停燃烧,闷热到了极点。
      意志,就是想法,就是想做什么。
      现在,生活在这个世界里的所有人,都想要一阵清风,想要推开窗子打开门,如果闷热的铁屋没有门窗,那么只能把它打破。
      宁缺感知到了亿万人的想法,知道,那就是人间的意志。
      亿万人的念力,无论来自天涯还是海角,向着长安城涌来,进入了惊神阵里。
      宁缺根本承受不了这等数量级的念力。
      桑桑从他手里接过了阵眼杵。
      那道磅礴至极的、来自人间各处的念力,通过阵眼杵进入她的身体。
      她是宁缺的本命物。
      她有,便是宁缺有。
      长安城南的书院,此时也是酷热难当。
      崖洞前的读书人亦已衣衫湿透,但他却一无所觉,还在对着桌上的书山墨海发呆,还在想着观主先前说的那句话。
      书生最终百无一用?
      百无一用是书生?
      读书人越想越生气,越想越失落。
      他愤怒地伸出双手,将桌上的书推了下去。
      那些书离开了桌面,却没有落到地上,而是飘浮在了空中。
      崖洞里,无数册书也离开了书架,飘到了空中。
      “原来,是这么回事。”
      读书人明白了,苍老的面容上流露出天真的笑容,终于释怀。
      “去吧,让他知道,文字本身就是有力量的。”
      无数书籍,离开书院崖洞,像鸟群般飞到长安城墙之前。
      书院藏书浩瀚,有典籍珍本,也有两京杂记这样的通俗读物,数量难以计算,此时竟是在空中沿着长安城围了整整一圈!
      “百无一用是书生,这是你说的吗?”
      宁缺看着观主,说道:“那我写个字给你看。”
      话音未落,他举起手臂,手指虚握,握了一只无形的笔。
      墨在哪里?
      他要写那样大的一个字,需要多少的墨?
      长安城墙外,飘在空中的那无数册书,忽然间融合在了一起。
      书,不是纸。
      书是字纸。
      书上皆有字。
      那些字是墨写的。
      无数册书里,有无数墨字。
      宁缺要用的,是无数前人留下来的墨。
      人类为什么能够成为万物之灵,?无论宁缺来的那个世界,还是这个世界,对于这点有很多的解释。有人说是因为学会了用火,有人说是因为学会了使用工具,人之异于**者几希,唯重义者耳,这是小师叔和君陌的看法,而有更多的人认为,最重要的区别在于文字,因为只有文字才能传承——文字本身就是有力量的。这就是读书人最终明白的道理,也是宁缺想要告诉观主的话。
      宁缺握着那支并不存在的笔,在长安城外的墨香书海里蘸饱了墨,悬腕提肘,很随意地在空中写了两笔,显得有些潦草。
      观主沉默不语,他知道宁缺要写的那个字,必然是人类历史上从未出现过的大符,他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却没想到他写的这般随意简单。
      唰唰两下。
      一撇一捺。
      还是当年的那个字吗?
      观主望向不再湛蓝、被光明照耀的苍白无比的天空,却发现那里什么都没有。
      宁缺写的那个字,没有落在天空里,而是落在大地上。
      开天的目的是什么?是辟地。
      他要辟地。


      IP属地:山东3楼2020-03-26 15: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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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极西荒原的天坑外,数百万农奴,正在唐的带领下新建家园,这里虽然没有常年不冻的温泉,气候比坑底要严寒的多,却没有任何人有怨言。
        因为他们能够看到更远的地方,而不再永远都是那堵冰冷陡峭的崖壁,他们能够去到更远的地方,他们能够看到和自己一样高的太阳。
        今天的太阳有些怪异,特别明亮,光线很是刺眼,但雪也化的快了很多,或者明年这里就会变成肥沃的土壤,收成应该很好,只是种惯了青稞,要种那种麦子,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种好,人们这样想着。
        但终究是开心的事情——在地面看到的太阳果然和地底下不一样,这么近,那么热——于是人们开心地歌唱起来,舞蹈起来。
        从这里向东两千余里,便到了大唐北疆的渭城,城外的荒原在那场大战里被血水浸泡了很长时间,那座由金帐王庭骑兵人头堆成的高塔,早已腐坏不堪,今曰被光明照耀,没有得到净化,反而蒸出了更多的血腥味与腐臭味,格外刺鼻,而留在血原上那些足迹构成的符线,也变得越发清晰。
        天坑与渭城之间有条线,那是一道笔画的开端。
        这道笔画,继续向东南延伸,便到了西陵。
        陈皮皮静静看着笼罩在光明里的长安城,微微一笑,解下头顶的神冕,带着新教的十三门徒和山下的数万新教信徒,缓缓坐了下来。
        他们开始颂读经文。
        那是新教教典的最后一卷经文,是宁缺写的,字句浅显易懂,讲述的意愿与渴望又是那样的直接,人们要走出幽暗的山谷,去到更广阔的世界。
        这道笔画,最终落在烂柯寺。
        瓦山里满山满谷的石头,忽然间尽数亮了起来。
        这道横贯大陆东西的笔画,就是宁缺写的那一撇。
        ……
        ……
        还有道笔画,沿着宁缺和桑桑生活了很多年的岷山,穿过残缺的贺兰城,直抵遥远的极北寒域,收于那座雪峰里。
        断崖上,余帘抱着李慢慢,向长安城看了一眼。
        这道横贯大陆南北的笔画,就是宁缺写的那一捺。
        ……
        ……
        两道笔画,交会于长安城。
        长安城里的人们,都已经走到街巷上,就像那年一样,他们拿着菜刀与木棍,举着砚台与镇纸,沉默地看着光明刺眼的天穹。
        除了遥远的西荒和有惊神阵庇护的长安城,其余地方的人们根本睁不开眼睛,南方某个村庄里,杨二喜闭着眼睛对着天空射着箭,污言秽语不停骂着贼老天,南晋剑阁旧地,一名戴着孝的剑阁年轻弟子,闭着眼睛对天空沉默地刺出一剑。
        新教已然盛行于人间,随着陈皮皮的声音从桃山峰顶传到下方,以极快的速度传遍了整个世界,无数人静静地颂读着、祈祷着。
        长安城外,观主沉默不语。
        他对宁缺说过,他深深地热爱着这个世界,为此他不惜与整个世界为敌,然而,当他发现自己真的站在整个世界的对立面时,那种感觉并不是太好。
        ……
        ……
        极西荒原深处,忽然响起一阵恐怖的声响,农奴们怔怔地看着天坑底部出现的那道深不见底的深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道深渊迅速地向东南方向蔓延。
        深渊是大地的裂缝。
        地面正在开裂。
        那道裂缝瞬间来到渭城,将那满是罪恶与血腥的原野吞噬。
        那道裂缝直抵烂柯寺,最终入海。
        同样的裂缝,出现在岷山,直抵雪海寒域。
        就像有人拿着一根树枝,在沙地上写字。
        这是宁缺在写字,他在写符。
        这是一道前所未有的大符。
        这道大符只有简单的两笔。
        这是一个最简单、也最不简单的字。
        “人”。
        ……
        ……
        观主看着遥远的西荒,看着遥远的北域,看着宁缺简单两笔,便把整个世界切出两道裂缝,沉默了很长时间。
        然后他望向宁缺说道:“当年你在长安城里写出这个字的时候,我就对你说过,你的笔画错了……今天你错的更离谱,连方位都没有摆正。”
        很多年前,颜瑟大师与卫光明在长安城北的无名山上同归于尽,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看到了很远的画面,那便是今曰宁缺写出的这道大符。
        他看到的那道大符只有简单的两笔,起于荒原北方,一笔落于西,一笔落于东,于长安城相会,正是一个端端正正的人字。
        今天宁缺写的这个人字,却是起于荒原西方,一笔落于东南,一笔落于北,依然于长安城相会,但这个人字却是歪的。
        “你要以人间之力战我,首先,就应该明白人字的意思,如果让君陌来写,他绝对会把这字写的格外端正,人不正,何以立于天地之间?”
        观主看着宁缺平静说道。
        宁缺摇头说道:“你错了。”
        观主微微皱眉,说道:“我哪里错了?”
        “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有资格教我如何写字。”
        宁缺看着他平静说道:“我师颜瑟当年想看到的,不见得是正确的,二师兄就算能写出来,那也不是人的真义。”
        “何解?”
        “人不正,何以立于天地间?你错了,天若下暴雨,人躲进崖洞里,天若降雷火,人藏进芦苇荡中,人为什么一定要顶天立地?不,人字一撇一捺,怎么写,怎么摆都是人,怎么倒都倒不下来,这才是人。”
        宁缺看着他说道:“你连人都没弄明白,又怎么能赢呢?”
        ……
        ……
        在那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有这样的一群人。
        他们看到山,便想知道山那边是什么,看到海,便想知道海那边是什么,看到天,便想知道天上有什么,这些是他们想要的。
        这些人的意愿汇集到长安城,帮助宁缺写出了这个人字符,告诉天空与大地,他们除了想要活下去,还想获得更多。
        人,或者卑劣、或者无耻、或者残忍、或者血腥,甚至比动物更卑劣无耻残忍血腥,但人,也可能美好、可能崇高……
        不!
        就算什么理由都没有,什么美德都没有,只要他们是人,他们站在这个世界的最高处,那么他们便有资格吃肉!去更远的地方!经历更多的事情!了解更多的真理,体会更多的经验,然后继续向前!
        因为他们是人!所以他们是人!所以人才是这个世界上最高贵的那个字!也是最有力量的那个字!书院总说因为所以,这便是最大的因为所以!
        ……
        ……
        “你说的有道理。”
        观主看着宁缺平静说道:“但是,这依然不够。”
        大地上的两道裂缝,正在不断加深,无数崖石崩落入深渊之中,裂缝三端向着更远的地方而去,仿佛要把整个世界给切开。
        更神奇的是,裂缝里那道无形的恐怖力量不停向着深处去,就像是一道线紧紧地捆住书卷一般,竟让地面弯曲了起来!
        这道人字符正在开天辟地!
        观主却说这依然不够!
        “规则与世界一体两面,你想要打破规则,便要打破这个世界,而且你确实正在打破这个世界,问题在于,我会给你时间吗?”
        一片光明间,观主神情庄严异常。
        整个世界都沐浴在光明里。
        太阳正在燃烧。
        神国正在具象化。
        无数光线从天空落下,蝉鸣早衰,大泽上的热雾越来越多。
        有人瞎了眼睛,有人昏死不醒。
        大地上的那两道裂痕,被光明照耀,深渊里散出青烟。
        这是光明的世界。
        只有光明。
        每根光线都有威压。
        无数光线,便有无数威压。
        恐怖的神威,从天穹直落。
        宁缺写出这道前所未有的大符,正在……不,人间正在改变着人间。
        苍穹不让人间改变。
        两道最极致的力量,相遇在一起。
        整个世界都开始颤栗起来。
        长安城无形的光罩,更是摇摇欲坠。
        “你想毁灭这个世界吗?”宁缺问道。
        观主平静说道:“你可以停止。”
        宁缺想了想,说道:“不,我不受威胁。”
        观主沉默片刻,说道:“你一定会。”
        宁缺说道:“老师曾经说过我,我只爱一人,不爱世人。”
        观主平静说道:“不,那是以前,现在的你如果不爱,怎么写的出那个字?”
        宁缺沉默。
        桑桑变得越来越虚弱,快要握不住手里的阵眼杵。
        那道金色的残影,快要离开她的身体,只剩下丝丝牵绊。
        观主手里的天字卷在等待着她的归去。
        他望向满天流淌的光浆,感受着其间的恐怖。
        太阳越来越刺眼,即便是他,也快无法直视。
        谁能改变这一切?
        谁能让满世界的光明瞬间消失?
        他又一次想起当年在烂柯寺的那局棋。当时棋盘里的规则,化作无数圣洁的光点,满世界追杀桑桑,和现在的画面何其相似?
        当时他撑开了大黑伞,帮助他和桑桑避过了那场劫难。
        大黑伞是黑夜的一片,现在的世界只剩下光明的白昼,谁来遮住这些光线?
        ……
        ……
        临康城里一片闷热,陋巷旧街上,哭声一片。
        一名容颜清丽的少女,擦去额头上的汗水,感受着死亡的来临,从抽屉里取出一张纸,看着上面那些字句,渐渐平静。
        她叫欢子。
        她是叶苏当年在这里收的女学生。
        她是新教的信徒。
        叶苏死后,她回到了临康城,暗中传道,同时默默怀念老师。
        她开始颂读纸上的字句。
        那是叶苏临死前说的一段话。
        “当永夜来临,太阳的光辉将被尽数遮掩,天空与天地陷入黑暗之中,人们将为之欢欣鼓舞,因为那才是真实地活着。”
        ……
        ……
        宁缺从怀里取出一个东西戴上。
        那是副眼镜,镜片是黑水镜做的。
        他望向天空里那轮明亮的太阳。
        有了墨镜,他终于可以把那里看清楚了。
        他想看看,佛陀在明字卷上写的预言会不会成真的。
        叶苏最后的预言会不会成真。
        充斥世界的光线,忽然间,似乎少了些。
        然后,又少了些。
        无限光明,就此不再。
        无数人抬头望向渐渐阴暗的天空。
        人类本能里畏惧夜晚,但当只剩下光明的时候,他们很期待夜的到来。


        IP属地:山东4楼2020-03-26 15: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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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夜便来了。
          忽然之间,天昏地暗。
          夜晚,就这样降临人间。
          世界一片安静。
          ……
          ……
          桑桑在他怀里转过身,看着夜空,有些惘然。
          即便是她,也想象不到这样的变化。
          “这是……永夜吗?”
          “不。”
          宁缺把墨镜架到她的鼻梁上,笑着说道:“这是曰食。”
          “你看,挡住太阳的是月亮。”
          “那年在船上,我对老师说过。”
          “曰食就是这么回事。”
          “老师终于想明白了该做些什么。”
          “他早就该想明白,早就该出现了。”
          “不过……还是很帅啊。”
          “当永夜来临,太阳的光辉将被尽数遮掩,天空与天地陷入黑暗之中,人们将为之欢欣鼓舞,因为那才是真实地活着。”
          叶苏成圣之前,说过这样一段类似于预言的话。
          而在无数年之前,佛陀观七卷天书,然后在明字卷上写下一段批注,在他的笔记里也有类似的记载,是这样说的。
          “永夜之末法时代,方有月现,自然复生。如此方不寂灭,世界另有出道。既然如此,静侯长夜到来便是,何苦强行逆天行事。莫非这天也在等着夜的到来?还是说它在恐惧夜的到来?它恐惧的是夜本身,还是随夜而至的月?”
          正在发生的事情,证明了叶苏的预言,也对佛陀留下的那些疑问做出了完美的回答,有个天在等待夜的到来,有个天在恐惧夜的到来,它恐惧的是夜本身,也是随夜而至的月,因为夜是随月而至的。
          世界一片黑暗,太阳被遮住,神国隐于浓重的墨色里,黯淡的极难看见,飘在长安城前的观主,神情异常复杂。
          徒有规则,却失去了力量的本源,还如何战斗?那道自神国降落的光柱,早已焕散不知去了何处,人间的酷热早已被清凉取代。
          再没有任何力量能够阻止宁缺写出来的那个符。
          两道深渊在大地的表面上快速蔓延,那个“人”字变得越来越大,地面真的很像一张纸被缚住,然后缓缓隆起。带来轰隆如雷的声音。
          这个过程很缓慢,却无可阻挡。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天边出现了地平线,海那头的帆舟只能看见帆尖,如果站的足够高,甚至能够看到远处微弯的弧。
          “这就是新世界吗?”桑桑问道。
          宁缺回答道:“也许。”
          那个完美的气泡再次出现在她身前,上面两道微小的裂痕已经变得极深,气泡随时可能破灭,那代表着她的世界即将毁灭。
          桑桑平静地看着这个世界,等待着自己的死亡。
          宁缺轻轻地抱着她。与她一道等待着。
          无数充满渴望的意愿或者说力量。顺着地面那两道越来越深的裂缝,从人间的四面八方涌来,进入长安城的街巷,通过惊神阵进入桑桑的身体里。
          桑桑当然接触过这种意愿。她在神国倾听信徒的祈祷无数万年。然而她却是第一次接触到如此真切的渴望。令她都有些动容的渴望。
          就在瞬间,她明白了书院、明白了叶苏创建的新教。世人爱与不爱她,其实并不重要。她爱不爱世人,其实也不重要,她与人类,本来就是一体的,她并不是这个世界冰冷的客观规则,而是人类认识的世界的……规则!
          一道亮光闪过--规则如果是人类认识世界的产物,那么自然可以改变,她自然可以随着人类的认识一道成长!
          桑桑静静看着宁缺说道:“我,似乎可以活着。”
          宁缺的手臂微微颤抖,看着她的眼睛说道:“那就永远活着。”
          桑桑说道:“但我不想再服侍你了。”
          宁缺说道:“我服侍你。”
          无数渴望无数意愿,自人间各处而来,被惊神阵化作力量。
          长安城的城墙上出现无数道裂缝。
          桑桑抬头望向漆黑的夜穹,看着若隐若现的神国。
          她轻轻挥了挥手。
          无声无息间,一道没有颜色的光柱,从长安城里向着夜穹射出。
          那道光柱出于惊神阵,却经过了她的手。
          于是,那是透明的光。
          她最清楚,如何破开自己的世界。
          透明的光柱穿过观主的身体,落到了夜穹上。
          桑桑摘下墨镜,仔细地让宁缺戴上。
          月亮还在夜穹里。
          太阳却仿佛离地面近了些,于是露出了明亮的边缘。
          光明重新降临人间,却已不如先前那般炽烈恐怖。
          苍白的天空重新变的湛蓝,像她雁鸣湖畔宅院里偷偷藏着的名贵水洗瓷。
          湛蓝的天空上出现了三道裂缝。
          与大地上的三道裂缝遥遥相对。
          都是一个人字。
          那道透明的光柱蕴含着难以想象的力量,竟是要直接将天空撕破!
          光柱是透明的,里面的气息却并不纯净,纷杂到了极点,亿万人便有亿万意愿,如何能够完全一致,但却鲜活到了极点。
          宁缺想起湖那边街畔蒸包子铺的热气,青石板上的脚印。
          桑桑想起雪海畔那夜,那个温泉。
          不知道观主想起了什么。
          他看着那道透明的光柱,感受着其间的宏大与微渺,被远胜肃穆的美感动,微微皱眉问道:“这是什么力量?这是什么气息?”
          “这就是人间之力。”宁缺说道。
          观主沉默片刻,说道:“原来是这样的。”
          湛蓝天空深处,若隐若现的神国,在人间之力的冲洗下,以难以想象的速度风化腐朽,然后垮塌成最细微的尘埃。
          紧接着破裂垮塌的是湛蓝天空本身,天空变成无数轻如鹅毛的薄玉片,纷纷扬扬洒落人间,再也无法遮住人们望向外界的双眼。
          天空上面是什么?以前是神国,现在神国毁灭了,那里到底有什么?
          那是一片漆黑的宇宙,显得无比寒冷,看上去异常荒芜,没有任何人烟,给人一种极度不安的感觉,仿佛真实的幽冥。
          整个世界再次安静下来。
          没有人说话。
          这是冥界吗?
          人们想着。
          宁缺和桑桑,很清楚会看到什么,他们并不吃惊。
          但不代表别人会不吃惊。
          大河国某个山村里。一个孩子拿起先前被太阳烤至半熟的鸡蛋,看着漆黑的天穹发呆,心想为什么太阳忽然间变的那么远?
          星星为什么也变远了?
          孩子很害怕,咧着嘴便要哭,手里的鸡蛋落到地上,啪的一声破掉。
          风吹鸡蛋壳,还有将凝未凝的蛋白,与蛋黄。
          桑桑面前的气泡,也破了。
          ……
          ……
          在广漠无垠的宇宙里,有一个燃烧的火球。
          那是一颗恒星。
          从恒星表面的颜色看。还很年轻。
          有七颗行星围绕恒星旋转。
          在距离那颗恒星约一点五亿公里的的轨道上。什么都没有。
          那里是空白的,也可以空白,因为系统是稳定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少了些什么似的感觉。
          某刻。那里的空间忽然发生了轻微的扭曲。
          过了很久很久。扭曲的空间表面出现了两条清晰的裂缝。
          又过了很久很久,裂缝蜷曲,然后消失。
          一颗蓝色的星球。出现在那里。
          那个过程很难形容,这颗星球的出现,似乎用了很长时间,才从那个空间裂缝里出来,又似乎它瞬间便出现在这条轨道上。
          那颗星球之所以是蓝色的,是因为海洋覆盖着表面绝大多数面积。
          随着蓝色星球的突兀出现,一道无形的引力波,向着四周散播。
          围绕着那颗恒星而构成的星系,出现了不稳定的征兆,幸运的是,这个星系里那几颗质量巨大的行星,距离这颗蓝色星球的距离足够遥远。
          但它的出现,终究造成了影响,有几颗行星的轨道突然发生变化,或者要过很久很久,才能重新稳定下来。
          更不幸的是,距离恒星约三点几亿公里的空间里,密布着无数小行星,突然出现的蓝色星球,就像是块美味的蛋糕一般,吸引着它们前往。
          无数小行星甚至是小颗的陨石,离开它们原先定居的空间,向着那颗蓝色星球静静的飞去,自然不可能走直线,但总有相遇的那一刻。
          宇宙里死寂一片。
          那些小行星与陨石拖出的极淡的曳尾,就像是死神行走的痕迹。
          ……
          ……
          满天陨石,在漆黑的夜穹里向着地面而来。
          片刻后,世界便会毁灭。
          天空之上,果然是冥界。
          “你就是冥王之子。”
          观主看着宁缺说道。
          冥界是传说,是昊天的谎言,这是现在已经被接受的说法。
          但那是真的吗?
          多年前,卫光明在长安城看到了宁缺,认为他就是冥王之子。
          后来,桑桑被认为是冥王的女儿。
          隆庆认为自己才是冥王之子。
          兜兜转转,循环不断,最后,还是落在了宁缺的身上。
          他毁灭了昊天的世界,迎来了新的世界。
          然而这个新世界还没有存在很长时间,便迎来了毁灭。
          真实的宇宙,是那样的荒凉又危险,而且寒冷,和冥界有什么区别?
          他没有把冥界指引到人间,却把人间带进了冥界。
          他当然就是冥王的儿子。
          “不应该是这样的。”
          宁缺的声音有些寒冷。
          ……
          ……
          小镇里。
          君陌挥手破了阵。
          他望向那些将要降临人间的死亡使者,说道:“拾起你的刀。”
          屠夫拾起那把沉重的刀,走到他身旁,一同抬头望去。
          君陌举起铁剑,说道:“想不想去战一场?”
          屠夫说道:“很好。”
          ……
          ……
          西陵神殿。
          战斗早已结束,新教的信徒,坐在崖坪间,坐在山道上,看着这远远超出想象的画面,震撼的无法言语。
          陈皮皮站起身来,微微蹙眉,说道:“不应该是这样的。”
          唐小棠握住铁棍,没有说话。
          叶红鱼站在崖畔,血色的裁决神袍在夜风里猎猎作响。
          她看着夜空,面无表情说道:“域外天魔?待本座把你斩了。”
          ……
          ……
          这个世界上的人们不知道那些带着死亡气息的陨石是什么。
          但修行者们能够感觉到另一个明确的现实。
          天空没有了。
          他们的身体变得轻了很多。
          轻若羽毛。
          只要动念。便似乎可以离开地面。
          昊天世界压制修行者无数年的规则,已经不复存在。
          修行者们,获得了真正的自由。
          不惑境界的修行者,忽然洞玄。
          洞玄境界的修行者,看着天上真正的繁星,知了天命。
          知命境的大修行者,轻而易举地迈过了那道门槛。
          人间,前所未有的强大。
          他们没有想到,刚刚获得自由,便要迎来生死立见的一战。
          不过。无人畏惧。
          因为这种感觉真的很好。值得他们为之而奋斗。
          而且他们有信心战胜所有的外敌。
          ……
          ……
          无数修行者准备着战斗。
          但他们没有出手的机会。
          就连君陌的铁剑都没有机会出手。
          海洋对着恒星,陆地对着宇宙深处,修行者们所在的位置,能够看到满天繁星。也能看到显露出真容的月亮。
          以修行者们的眼力。自然能看清楚。那是一个岩石组成的圆球,表面光滑到了极点,反射着大地背后的光线。完美到了极点。
          或者不应该称之为月亮,而应该称之为月球。
          那轮明月,挡住了所有的陨石。
          轰隆隆的巨响,无法传到地面,地面上的人们都感同身受。
          如此密集的撞击,如此恐怖的威力。
          就算是知命巅峰、甚至是逾过五境的大修行者,都很难存活下来。
          那轮明月,替人类承受了所有的攻击,它能顶得住吗?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
          恐怖的撞击声终于停止。
          月亮不再完美,上面到处都是撞击形成的环形山,到处都有岩浆喷涌,形成或高或低的原地,有些地方明亮,有些地方暗沉。
          这样的月亮真的不好看,甚至有些丑陋,但在人们的眼里依然完美。
          他在人间默默守护了千年,今后,大概也会万年亿年的默默守护下去吧?
          ……
          ……


          IP属地:山东5楼2020-03-26 15: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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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结束,清晨来临,朝阳从东方缓缓升起。
            天空重新出现,还是那般湛蓝,却比以往多了些说不清楚的感觉。
            是的,这片天空更加开阔,其后有无尽的空间。
            “这感觉……原来确实不错。”观主看着宁缺问道:“但人已经变得不再像是从前的人,人间还是我们在意的人间吗?”
            “人生活的地方就是人间,不是吗?”
            宁缺说道:“酒徒认为修行者、尤其是到了某种程度的修行者已经不能算是人,是非人,但我不这样认为,我认为修行者是超人。”
            观主问道:“超人?”
            宁缺说道:“是的,就像世界需要改变一样,人类最终也需要进化,我不认为这是一件不好的事情,相信猿猴当时也是这样认为的。”
            他的话音刚落,天空里忽然出现了一道笔直的白线。
            他看的清楚,那道白线的前端,是一名修行者。
            那名修行者穿着蓝色长衫,时而被朝阳耀成红色。
            观主若有所思道:“那是梁国的一名散修,境界很糟糕。”
            宁缺看着那道白线飞出大气层,向着外太空飞去,笑了起来。
            紧接着,数千道细细的白线从地面生起,向着大气层外飞去,每道白细的前端,都是一名修行者,画面蔚为壮观。
            人类,开始了自己新的旅程。
            “有些意思。”
            观主平静说道,然后变成无数光点,消散在新世界的第一道晨风里。
            宁缺知道,在透明光柱穿过他身体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先前和自己对话的是他以极高境界强行留在这个世界的残留意识,因为他不放心,他想看看新世界是否能够在冥界存在下去,想看看人类是否能够延续下去。
            最后他觉得应该可以,于是便死了。
            观主有姓无名。他就叫陈某。
            陈某里的某,是某某里的某,是人间随处可见的某某。
            他代表着人类的一部分。
            宁缺望向天空一角,渐要被晨光遮住的月亮。
            夫子代表着人类的另一部分。
            桃山崖畔,陈皮皮长拜及地,神情平静。
            唐小棠随他拜倒。
            ……
            ……
            没有永夜。人间越来越冷,那是世界外的寒意正在入侵,以此看来,无论有没有夫子,有没有书院。这个世界终究不可能永远地孤单下去。
            阳光洒落。雪峰上的雪渐渐融化,变成涓涓细流,然后汇成小溪向南流去,或者在荒原上会泛滥成灾。然而却也会给那里带去灌溉所需的水。
            余帘在断崖上抱着大师兄坐了很多天。
            很多天后。大师兄的伤好了。
            她放下了他。
            大师兄变成了普通人。如果要回复当年的境界,不知道还要过多少年。
            或者,永远都没有那一天。
            老黄牛离开西陵。拖着车厢,在断崖下等着。
            大师兄走上牛车,打开老师留在人间的最后一壶酒,很小心翼翼地喝了口,然后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他真的很满足,满足的不能再满足,他甚至想把自己的名字改成李满满。
            “师妹,再会。”
            他看着余帘神情温和说道。
            余帘掀开车帘,坐了上来。
            大师兄神情微异,指着天空某处的一道白线,说道:“你难道不想出去看看?”
            现在的人间,随时随地都会出现一道白线,那便意味着一名修行者离开人间。
            修行,不是昊天赐给人类的礼物,是人类的意愿。
            修行者,最想知道更多,体验更多。
            余帘这样的大修行者怎会例外,更不会对看似凶险的天外世界有任何畏惧。
            余帘不耐烦,说道:“江上没盖盖子,想跳水自杀随时都能跳,现在这天也没盖子,想飞出去就可以飞出去,着什么急?”
            大师兄想了想,说道:“也有道理。”
            余帘问道:“你要去哪里?”
            大师兄说道:“我想先把新世界走一圈,看看能不能走回原地……老师和小师弟都是这样说的,但总要有人走一遍证明一下。”
            余帘说道:“那要很长时间。”
            大师兄说道:“老黄现在老了,难免慢些。”
            老黄牛回头看了二人一眼,懒懒地不想理会。
            余帘说道:“很好。”
            大师兄问道:“哪里好?”
            余帘不说。
            时间很长四字,极好。
            牛车吱呀吱呀西行。
            某日,路过名为函谷的某地。
            牛车被一名道门遗老拦了下来。
            那道门遗老跪在车前,痛哭流涕,说道门妙义随观主之死、西陵神殿之乱消失殆尽,书院崖洞里的书又毁于一朝,恳求大先生为道门留些法门。
            他所求的那些道义,非陈皮皮、叶红鱼所能传,只能求诸大先生。
            大师兄沉默片刻,准备应其所求著书。
            余帘问道:“师兄准备写多少卷?”
            大师兄认真说道:“大道三千,三千卷为宜。”
            余帘说道:“那要写多长时间?前些天听闻泥塘里出现了牡丹鱼,再不去只怕要被那头老黑驴吃光,师兄交给我便是。”
            她乃是魔宗宗主,乃是道门大敌,在书院学习的二十三年间,不知精读过多少道门典籍,大师兄深知其才,并未反对。
            “我说,你记。”余帘说道。
            那名道门遗老不敢反对,赶紧拿起笔墨在旁认真听着。
            “道可道,非常道……”
            过了会儿。
            “完了?”
            “完了。”
            “这才五千字!”
            “难道不够?”
            “玄之又玄……三先生,这太过玄妙……晚生愚钝,实在看不懂啊。”
            “看不懂就慢慢看。”
            牛车继续西行。
            听闻前方有牡丹鱼可以吃,老黄牛终于打起了些精神。
            大师兄看着余帘微笑不语。
            余帘神情平静。
            大师兄笑了起来。
            余帘也笑了起来。
            “其实。我一直有件事情想不明白。”大师兄问道。
            余帘面无表情,却有些不安。
            大师兄有些茫然,问道:“为什么小师弟一直要我找一个叫阿瞒的人当关门弟子?还说他一定能学会无距?”
            余帘微感羞恼,决定切牡丹鱼的时候,自己绝对不动手。
            ……
            ……
            世界上切牡丹鱼最好的是两个人,大师兄和桑桑。
            夫子不算。
            而且关键在于蘸料。
            所以嘎嘎非常不满意,它一面像嚼柴一样嚼着生鱼片,一面斜乜着眼,打量着正在和那头神骏雌马打的火热的大黑,心想呆会儿老黄来了。得栽赃到那头憨货身上。就说塘子里那些牡丹鱼,全部是丫吃了。


            IP属地:山东6楼2020-03-26 15: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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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世界和旧世界其实真的没有太大差别。
              喜欢吃牡丹鱼的依然喜欢吃,喜欢到处发情的依然到处发情。
              五师兄和八师兄还是习惯在后山里呆着下棋,西门和北宫还是喜欢在镜湖畔操琴吹箫。因为他们觉得世间根本无人有资格听自己的音律。知音依然还是彼此。王持去了月轮国。听说遇见了花痴,至于有没有发生什么故事,谁都不知道。
              陈皮皮和唐小棠留在了西陵神殿。
              君陌和七师姐去了很远的地方。日渐肥沃的荒原上还流传着他的传说,谁也不知道他的铁剑正在哪里说着他的道理。
              书院还是那个书院,长安还是那座长安,红袖招现在是小草在管,唐帝正式登基,李渔深居清宫,极少见人,上官扬羽做着史上最丑陋的宰相,曾静夫妇喝过那杯茶,自然长命百岁,万雁塔寺的钟声还是那样悠远。
              春风亭朝宅里欢声笑语没有断过,朝老太爷今日收张三李四为义子,长安城著名的老少三棒槌正式成为了一家人,帮里的兄弟坐在偏厅听着戏,妇人们在花厅里嗑着瓜子,朝小树则在花园里看着夜空沉默不语。
              这两个月,又有十余名修行者走了,听说现在有个专门的说法,叫做飞升?朝小树想着自己此生很难看到彼岸的风景,神情微黯。
              是的,现在这个世界有月了,按照月亮的阴晴圆缺。
              朝宅外的街道上,有辆马车正在缓缓向着临四十七巷的方向前进。
              “好不容易让皮皮重新炼了颗通天丸,为什么你要偷偷扔进他茶杯里?你就不担心他把杯子里的茶给倒了?”
              “别人倒的茶他可能会倒,你这个做弟妹的给他斟茶,他怎么会不喝?这世上有几个人有资格让昊天给他斟茶?虽说那家伙向来喜欢装酷扮潇洒,但别忘了他那句名言:天若容我,我便能活……听着没,那对你叫一个客气!”
              “也有道理……只是为什么今天专门要我给他斟茶?”
              “因为那碗煎蛋面,算我欠他的。”
              “还是有道理。”
              “你男人我什么时候没有道理?”
              “你又不是二师兄。”
              “喂,能不能不要提那个冷血无情的断臂男子?”
              车里的对话一直持续,直到停到**斋门前。
              宁缺和桑桑走了下来。
              桑桑千挑万选的人间凡身被天书抽离后,再也不是那个不起眼的桑桑。如今的她,处处耀眼,就连她抱着的青毛狗都觉得因为有这样绝美的主人宠着,自己浑身上下也显得格外英俊。
              站在**斋门前,桑桑望向夜空,轻声问道:“这就是你来的那个世界吗?”
              宁缺说道:“应该就是。”
              桑桑看着他问道:“为什么这么确定。”
              宁缺指着夜空里那轮明月说道:“因为有月亮啊。”
              这句话其实很没有道理,不过书院弟子不就是这样吗?
              桑桑问道:“这个世界的天地元气正在向外面逃逸散失,将来总有一天会流失干净,你有没有想过,到那天后该怎么办?”
              宁缺说道:“我想那时候,人们或者都已经离开了这里。”
              桑桑沉默片刻,说道:“舍得吗?这里是我们的家。”
              宁缺将她搂进怀里,看着夜空说道:“人类的征途。本来就应该是星辰大海。”
              “可是,那么多人在这里生活过,一点痕迹都留不下来,不觉得可惜?”
              “风流总被风吹雨打去,再坚固的建筑、即便是刻在石上的字迹,都会被时间风化,但我想,总会有些精神方面的东西留下来。”
              宁缺说道:“或者无数年后,这里再次出现新的文明,在那个文明。老师、观主还有大师兄他们都会成为传说。甚至是神话。”
              桑桑很认真地问道:“会有什么留下来?”
              宁缺微微一笑,说道:“比如……子曰?”
              ……
              ……


              IP属地:山东7楼2020-03-26 15: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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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推开**斋的门,里面有个客人。
                那女子穿着血色的裁决神袍,不是叶红鱼还是谁?
                叶红鱼惊讶的看着眼前这位惊艳的女子,然后疑惑的看向宁缺。
                宁缺笑着解释道“不用怀疑,她就是桑桑。”
                叶红鱼迟疑了片刻,对桑桑直接说道:“我有些话要和他说。你不要吃醋。”
                桑桑说道:“我吃饺子都只就酱油。”
                叶红鱼面无表情说道:“听说街头那家酸辣面片汤的老板被你赏过一块金砖?”
                桑桑抱着青毛狗。向后院走去。
                “如此绝美不凡,怪不得是你恨不得让全世界灭亡都要娶的女人。只是你确定她不会再变身了?”
                宁缺苦笑道“这确实是我所不能控制的。”
                叶红鱼看着宁缺嘲讽说道:“即便再美,把一对子女扔进大学士府。自己天天抱个青皮狗到处闲逛,这么位贵妇,夫子以前知道吗?”
                宁缺无可奈何地摊开手。因为这事儿没法解释。
                叶红鱼说道:“说正事儿,我要走了。”
                宁缺沉默,虽然知道这是必然的事情,心情依然有些复杂。
                叶红鱼从怀里取出一封信,递给他说道:“我和她一起走,这是她给你的信。”
                这里的她,自然是莫山山。
                宁缺接过信,向后院看了一眼,然后塞进袖子里。
                “你真没出息。”叶红鱼嘲讽道。
                宁缺大怒,然后没脸没皮道:“你知道的,我家这个容易变脸!”
                叶红鱼冷笑道:“变脸不好么?各种款式都可以尝试一番”
                宁缺打趣道:“你这种款式也可以尝试”
                叶红鱼微怒:“不见得你敢尝试”
                宁缺忽然沉默,说道:“保重。”
                叶红鱼也沉默了。
                过了很长时间,她说道:“以前修行界有句话,两个世界的悲欢离合无法相通,若能相能者,便是圣贤……宁缺,你是圣人。”
                宁缺静静看着她,说道:“你是圣女。”
                叶红鱼微笑说道:“你还是像当年那样无耻。”
                宁缺揖手相谢。
                “你说过,宇宙很大,相见很难。”
                叶红鱼说道:“但希望,能在别的世界再见面。”
                宁缺说道:“等孩子大些,然后老大老三那点破事儿解决了,我们就来。”
                叶红鱼叹道:“你们两公婆又不会带孩子,何必拿这做借口。”
                宁缺很惭愧,说道:“替我问候山山。”
                ……
                …...


                IP属地:山东8楼2020-03-26 1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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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幻想的结局,中间改的文笔很拙,但我喜欢这样的结局。


                  IP属地:山东10楼2020-03-26 16: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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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人看吗


                    IP属地:山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11楼2020-03-26 20: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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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著读过好久了,这到底改哪了?没看出来呢


                      IP属地:辽宁12楼2020-03-26 20: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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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红鱼惊讶的看着眼前这位惊艳的女子,然后疑惑的看向宁缺。” “惊艳”是用的那个觉醒时的容貌吗?


                        IP属地:广东13楼2020-03-26 20: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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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错版本了吧。。。


                          IP属地:安徽来自Android客户端14楼2020-03-26 20:56
                          收起回复
                            哈哈哈。你也是很执念最完美长相的桑桑啊。我看了这么久刷到下面才发现


                            来自Android客户端16楼2020-03-26 21:31
                            收起回复
                              居然都没看出来我改了哪些地方,好吧,我标示出来~


                              IP属地:山东17楼2020-03-27 08:08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