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前，他是战场上所向披靡的英雄；死后，他却成为背负罪孽的剑魔。
“让我重归人世的天使她羽翼漆黑，没有传说中慈悲的笑容，但是她却成为了我永远的女神”
——亚托克斯

亡者的国度是如何的？
从前的亚托克斯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因为在战争中，一旦对死亡有半私怯意，就将会不得不面对死神的到来。
他不恐惧死亡，但战争尚未结束，他不能死去。
好在他足够强，冲锋在前，背负的重剑轻而易举就可以击破敌人的武装。
渐渐的，他的名声越来越大，敌人对他闻风丧胆，而同伴则会因他的存在毫无畏惧。
他毫无疑问是友方的战斗英雄。
可再强大，他也只是一个人类。
没有人能够击败他，但是时间可以。
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拖垮了他的身子，新伤旧伤累加之下，岁月作了催化剂。
年龄最终让他坚毅的意志也不再起作用。
在一场战争结束后，他如往常一样躺上简陋得几乎不能称之为床铺的巨木上，试图补充一些体力。
然而他再也没能醒过来。
当下一场战斗的号角即将吹响，同伴不得不催促他出来时，才发现了他已经冰凉的身体。
一直陪伴他的巨剑，同样倾倒在了地上。
英雄就此逝去，而战争仍在继续。

死后，他仿佛恢复了壮年时的一切，连巨剑也陪伴在他的身侧。
然而这并不是死神给予英雄的赠礼，因为在这片永寂黑暗中，他的目明耳聪只会让他的痛苦加倍。
为了脱离这片绝望，他背负着巨剑，朝着一个方向一直行进着。
在战场上他从来没有起过逃跑的念头，可此刻，他确确实实在逃跑。
即便要他面对恐怖的死神也好，至少那样他还能够战斗，不会像现在这样只能沉浸绝望中。
怀揣着这样的念头，他一直行进着。

并不知道他走了多久，亚托克斯无数次想要放弃，因为周围的一切与一开始并无区别。
但即便放弃，他也仍处于这绝望中。
他没有选择。
直到一日，他的耳边炸起了连绵的雷霆。
最开始的惊吓后，他心中无限地狂喜了起来。
他试图去寻找这雷声的来源，可却一无所获。
而渐渐适应雷霆声后，他才明白过来——这并不是什么雷声，只不过是人的说话声。
只是因为他的听觉太久没有使用，才让他做出了错误的判断。
虽然眼前依然是无尽的黑暗，但有了声音，就已经足够让他心中安慰的了。
他仔细倾听着这些人的话语。
虽然口音语序都有变化，但他还是大致听得出来，这就是他自己国家的语言。
他们在说些什么呢？
似乎是在说着什么有史以来最大的罪人？
亚托克斯是谁，这个名字怎么让他如此熟悉？
当思考能力和听力都完全恢复了的时候，他才明白了这些人说的话语。
“屠杀弱小的剑魔”“祸乱国家的元凶”“推进战争的屠夫”……
他的名号多且杂，但无一例外都是在归罪于他。
这让他非常困惑，自己生前难道是一个罪人吗？
手上的巨剑否定了他的这个念头。
因为剑柄上，还缠绕挂着乡人送给他的老旧平安符。
他尽全力回忆起自己的生前，终于想起了这场战争的缘由。
收获季节天灾降临在他的国家，旱涝，蝗灾，瘟疫……
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一个月间。
病变的尸体被焚烧，空气中是呛人的气味，目之所及也是荒芜与死亡。
即便是初染病者也被无情的杀死，用这种方法勉强遏制住死亡的蔓延后，帝国的皇帝征召国家的一切力量，攻打向邻国。
这不是什么正义之战，只是倾国之战。
以战养战，如果胜利，他们就能得到维持国家和战争继续的粮食，如果失败，那就是毫无疑问的灭国。
对于邻国来说，他们这些战士无疑是恶人，是无情的掠夺者，掠夺生命和财富。
但对于他们本国人来说，他们就是拯救一切的英雄。
亚托克斯明白这一点，他也在战斗中付出了他自己的全部。
夜深人静，他不是没有想过倒在自己巨剑下的敌人有着老母妻儿，可只要再想想自己熟悉的面孔，他的心就会再次冷硬下去。
没有什么好犹豫的，即便被邻国所有人仇恨咒骂也是应该的，他自私自利不是圣人，只想拯救他熟悉的亲故。
特别是他可爱的妹妹丽莎，领主已经答应，他立下的所有战功，都会带给丽莎更好的生活。
那就战吧，战到这场战争结束，他就能归乡了。
可他没有想到，这场战争竟然持续了三十余年。
战争停不下来，即便国中灾难过去，新一任的皇帝依然下达着进攻的命令。
这一次为的不是生存，是贪婪。
他们这些战士也只能服从命令，与已经决定死战到底的邻国纠缠到底。
说到底，打了这么多年仗，除了战斗外，他们也什么都不会了。
直到生命终结，他也没能归乡。
妹妹的脸，他也已经忘记，只记着丽莎这个名字，滚动在舌尖，依然会带来甜蜜的滋味。

那么如今是什么情况呢，他怎么会在自己人的口中成为“罪恶”的代名词？
亚托克斯想不明白这一点，只能将这些言语的片段全部记下，慢慢整理着。
反正除此之外，他也没有别的事好做。
原来历史遭到了篡改。
他的身份，从一个乡间平凡但却强大的青年，变成了继承恶魔之力的怪物。
他给国家带去了灾难，借此逼迫皇帝向邻国发起战争。
之后的新皇，在描述中也从贪婪于战争的收益变成了对战争走向力不从心。
因为那时，军队的所有人都已经听从他的号令。
这是骗局和谎言。
亚托克斯心中燃起了愤怒，将罪恶全部压在他的身上，难道就能粉饰太平了吗？
他们做了恶事，这才是事实。他是恶人，他也承认。
但明明是曾经整个帝国做出的选择，为什么只将这一切称作是他的阴谋？
将罪恶栽赃到他的身上，曾经帝国的名声就能光明依旧了吗？
可他也仅仅只能愤怒。
他已经死了，再也干涉不到生者的世界，无论他有多想在这些人身旁大吼：“这是错的”也做不到。
只是他想不到，生者的言辞竟然可以影响到他。
那些罪恶的名号冠在他的名字之前，日日传入他的耳中，铭在他的脑里，混乱着他的思想，甚至改变着他的身体。
当他发现相伴自己的巨剑，已经变成一把名副其实的恶魔之剑的时候，他才恍惚意识到，连他自己也变成了真正的恶魔之子。
不知由哪一个学者起头对他的称呼，也真正成为了他的称号。
他是亚托克斯，也是暗裔剑魔。

一切似乎只能这样继续下去。
当这些言语无法对他的情绪再产生任何影响的时候，事情却发生了改变。
黑暗消失了。
他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的状况，只是胡乱地摆动着双手，连恶魔之剑也掉落在了地上。
这是光。
他终于从自己脑海中翻出了这个字。
他看向一直陪伴着自己的剑。
此刻一只玉璧般的手正抓着剑柄，似乎毫不费力地将比例完全不相称的巨剑给拿了起来。
他顺着那双手看去，只瞥到了她腕上深紫色的腕甲。
一阵巨风逼得他不得不闭上了眼睛。
“我允许你看我了吗！”
这是什么样一种声音呢？在经历无数对他的恶意言语后，这样的声音就像他初次前往教堂，看着阳光投过彩窗落在地上的七彩出神时，神父放飞静心豢养的白鸽，教堂钟声响起，年幼的唱诗班，唱起对神与天使的赞歌。
神圣，庄严，还带给他一些恐惧。
“算了。”方才的女声再次响起，然而声音中却没有了方才的情绪，甚至让他觉得——她似乎有一些疲惫。
“你睁开眼吧。”
亚托克斯应眼睁开眼，没敢再去看她，只是看着自己握成拳的手。
刚才巨风刮起时，他似乎无意识地抓住了什么。
摊开手掌，一根羽毛静静地躺在那里，一根纯黑的羽毛。
“看着我。”
亚托克斯兴不起违背她言辞的念头，停止了一切想法看向她。
那张脸，是堆积世界所有溢美之词都无法形容的美丽。
然而在双眼眼睑下，却有着如同伤痕一般的黑色印记。
禁忌的美感。
更加引人注目的是她一身深紫战甲后，还有一对巨大的羽翼——只有传说中天使才拥有的羽翼。
只不过，这对羽翼是纯黑色的。
“暗裔剑魔，是你没错吧？”
这不是命令，是对他的提问。
亚托克斯想要回答，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似乎有什么压迫在他的声带上。
大约这就是对王者的束缚。
“召唤你已经几乎耗尽了我的力量，你竟然还不知道怎么被沉默了？”
这位黑翼天使的声音中再一次带上了愤怒，亚托克斯低下头，承认是自己的错误。
恶魔之剑被摁到了自己的怀中，方才抓着剑柄的那只手扼住了亚托克斯的咽喉。
“现在，给我说话。”
她的力量发挥了作用，死神的诅咒无法对他再起作用。
亚托克斯明白，自己现在可以说出话了。
“我是……亚托克斯。”他的声音和从前完全不一样了，阴森又带着恐吓的感觉。
虽然他非常想要温柔地和他的女神对话。
“暗裔剑魔亚托克斯。”黑翼天使确认着这一点。
“是亚托克斯。”
“暗裔剑魔。”
他的女神重复了一遍他的称号，虽然这是一个强加在他身上的称号，但确实属于他。
他没有答应，只是点头默认。
“你不喜欢这个称号？”
他再次点头。
“不喜欢就说，你想让我的咒术白用了？”问话中再次带上了怒意。
“不喜欢。”亚托克斯不能拒绝她的要求。
“呵，恶魔之子。”黑翼天使嗤笑了一声：“没有神，哪里来的恶魔。”
这不是对他的问话。
她打量着他继续说道：“不过你竟然真的能拥有不存在的恶魔之力，很有意思。”
她向他伸出了手：“我需要你的力量。”
他没敢握住那只连指甲都美到让人炫目的手。
“你不愿意还是有条件，说话。”黑翼天使的耐性很差，那只手就拍在了他的脸上。
“没有。”他双手握住那只手，即便是隔着臂甲的接触，也让他早该停止跳动的心脏战栗。
他跪倒在了地上：“我绝对服从于你。”
“怎么，因为我是天使？”然而他这样的态度反而再次触怒了黑翼天使：“我不喜欢绝对服从！”
“好的。”亚托克斯选择承受着她不知从何而起的怒火。
黑翼天使震荡的情绪也很快平息：“有什么想问的快问，只许你问一个问题。”
“你的名字。”这是亚托克斯唯一想要知道的，将他从死者绝境拉出的女神到底是谁？
“莫甘娜。”她收手，皱着眉似乎不懂这个问题有什么意义，以为亚托克斯又是因为天使的尊严才摆出这样的低姿态，不爽地道：“我和天上的那些家伙不一样。”
亚托克斯没有回应她，只是用血红色的瞳看着她。
“听明白没有，我不是天上那种天使，我是堕落天使莫甘娜！你不准用作神仆的态度对待我！”
她的手再次掐在了亚托克斯的脖子上，可亚托克斯作为亡者原本就不需要呼吸。
所以他纵容着她用这种看上去威胁生命的姿态对待自己：“我明白。”

睡觉，明天还要琢磨毕业论文和我自己需要更新的小说反正写到这写了个爽，正本文也在我脑袋里构思差不多了，你们要是喜欢，我回头找机会再写
不过我自己的网文都经常当鸽子，这边可能也会缘更咕咕咕，喜欢记得点个收藏，我更新了你才看的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