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汤姆在这片林子里流浪一星期了。
头好痛，说不出的混沌。汤姆如同一个失魂的行尸，迷迷怔怔地在林子里乱走。头耷拉着，脊椎塌下来，一身灰蓝色毛皮早已失去了光泽，粘结着草灰污泥，像一块破旧之极的毛毯在缓缓蠕动。
他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也不知道自己该往何处去，眼前翻滚着黑雾，脑中一阵一阵的眩晕，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走。
好像……丢了些什么重要的……但究竟，是什么呢？
真是一个迷途的失路之人，一个注定要被野外凶险丛林吞噬的可怜儿。
就在这时，汤姆见到了那个树洞。

02
汤姆从未见过这么大的树。
巨大的树干像是一堵厚墙，顶天立地地竖在汤姆面前。在树干正中有一个黑漆漆的树洞，像是有人用软刀在树上剜了一个大洞一般。
鬼使神差地，汤姆走进了那个洞穴。
他稳稳地落在了地上。树洞的底部铺了厚厚的一层腐殖质，散发着一股落叶归根的安心味道。正在汤姆左顾右盼之际，一架金黄色的自动扶梯出现在汤姆的面前。
汤姆揉了揉眼睛，呆呆地望着一级一级向上滚动的金色台阶。扶梯一直延伸而上，不知道会通往何处。一片混沌的脑海中，汤姆费力地挖掘着自己的记忆。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自己也曾登上过这样一座扶梯，到了一个美丽的天国……不，这更像是在梦里……
……血红的恶魔烧着汤锅，自己在向深渊急坠……
头又剧痛了起来，汤姆两只爪子抱住头，两道眉毛紧紧地皱了起来，喉咙里发出哼哼的低鸣。
金色的台阶不疾不徐地滚动而上，像是时间长河的流动。这恒定的律动似乎有一种吸引人的魔力，汤姆头痛稍缓，便不由自主地踏上了台阶。

03
他确实是在树干里穿行，但周围却总有一种飘渺虚无的不真实感。棕黑色的墙壁上，开始出现一张张订在墙上的画。汤姆睁大眼睛望去，起先看到一栋林间小木屋，随着扶梯的上升，又看到一幅大胡子猎人的画像。就像是在参观一座奇异的绘画陈列室，他看到了温暖的壁炉、破旧但温暖的针线篮、林间的炊烟、凌乱的画笔。无意之中，汤姆看见一幅画旁边的一个标签：12,25,2000。
咦？真有趣，圣诞节明明还没到，是谁把日期提前写到了这里？
扶梯运转的速率刚好，足够他把每一幅画都看个仔细。他看到了一棵小小的圣诞树，一只灰蓝色的猫团在圣诞树下，正心满意足地舔着一架鱼骨头，大胡子猎人坐在火炉边，望着地上的猫呵呵地笑着。
这只猫真是太熟悉了。有多少次，汤姆曾像模像样地站在主人的镜子前，仔细端详过自己的容貌。对自己的模样，汤姆是再熟悉不过了。画上的就是他自己，绝对错不了！
惊愕之际，扶梯继续上升，汤姆看见了第二幅画，画上的灰蓝色普丝猫玩着画笔，画旁边依然有一个标签，上面写着：“1,10,2001”。
汤姆昏昏沉沉的脑袋仿佛被注入了一针强心剂，这条通道正在展现他的未来！

04
汤姆瞪大了眼睛，目不暇接地看着不断出现的画面。他看见自己拿着画笔，在新砍下来的桦树皮上涂鸦。他看见大胡子猎人给自己盛满食盆，用粗糙的大手捋着自己的皮毛。扶梯越升越高，墙上的画也逐渐集中于汤姆自己的涂鸦。在他的涂鸦上，有小鸟，有大树，有野兔，有木屋。线条由稚嫩逐渐走向流畅，细节由拙劣逐渐走向丰盈。一切都在表明，未来的汤姆将是一个了不起的画家。
汤姆不知道自己离地面已经有多远，但是心里隐隐盼望的那个身影却依然没有出现。画面不断涌现，而汤姆内心却越来越是焦躁。
少了。肯定少了。不对劲。肯定不对劲。
汤姆松开抓着扶手的爪子，在自己头上用力敲击，试图抓住这一阵阵无端涌上来的焦虑和恐惧的根源。可是混沌的记忆里几乎是一团乱麻，无论他怎样使劲，都无法从中抽出一根清晰的线。
我到底是在盼望些什么呢？

05
墙上的画作在继续，而汤姆早已无心去细看，他蹲在台阶上，双臂抱头苦苦思索着，连他获得金奖杯的一幕都错过了。又过了很久很久，涂鸦中终于出现了令汤姆心里剧烈一跳的东西。
那是一只老鼠。
普普通通的简笔画，只有外轮廓，没有上色，五官细节一应俱无。与汤姆此时其他的画作相比，这只老鼠只能算是无事消遣时的信手所涂。然而汤姆如雷轰电击般愣在了那里，混沌的记忆中仿佛找到了一根线头。
老鼠？老鼠！杰瑞？杰瑞？
汤姆喃喃地重复这个单词，只觉是自己至亲至近之人，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与杰瑞的任何联系。
杰瑞是谁？杰瑞在哪里？！
一阵剧烈至极的头痛席卷了汤姆的脑海，一瞬间仿佛整个脑袋都开了裂。一片模糊的视线中，老鼠的图案零散地出现，它们一律是外轮廓，有站立，有腾跃，没有细节，简单至极。那一幅一幅的简笔画，犹如烧得通红的烙铁，带着滚烫的热气，灼伤了汤姆的眼睛。
“不，我要回去！快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汤姆伸爪子在空气中乱抓，绝望地朝着虚无喊叫着。
一阵天旋地转的失重感过后，汤姆发现自己又站回了原地。脚底是厚厚的腐殖质，散发着一股落叶归根的安心味道，那座金色的扶梯已经无影无踪，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仿佛一切都是一场梦。

06
但汤姆知道不是。环顾四周，他惊奇地发现，与扶梯相反的方向，有一道台阶直通向地底。
树洞下面有什么？汤姆犹豫片刻，小心翼翼地走了下去。
他仿佛来到了一间黑暗狭长的走廊。两边的墙上好像有什么东西，但由于光线过于微弱，一时间完全不可能看清。当他的眼睛适应黑暗后，猫的夜眼看见了两边墙上的延伸到前方的画面。
离汤姆最近的一幅画的是汤姆在林子里流浪的场景，旁边依然有一个标签，汤姆几乎把眼睛贴了上去，才勉强分辨出标签上的字：
12,15,2000
这是过去之廊！展现自己过去的走廊！
一股凉意从背后直升上来，树洞下的台阶，漆黑的地下长廊，标着日期的诡异壁画，这一切的一切，都像是通往地狱的审判之路。恐怖阴森的感觉如潮水般漫上，一时间，汤姆只想掉头落荒而逃。
但他终究还是没有逃。漆黑的走廊深处，仿佛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召唤着他，引诱着他。汤姆颤抖着，浑身都颤抖着，向前方慢慢挪动着脚步。
他看到了第二幅图。图上一只灰蓝色的猫脑袋上肿起了一个大包，正不知死活地睡在垃圾堆里，旁边的标签上写道：“12,13,2000”。
汤姆仔细琢磨着自己这张狼狈不堪的图画，心里涌起了不安的疑云。我是怎么到这里的？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忽然有一种跌落深渊般的恐惧，一种从灵魂深处升腾起的不安，使他几乎失去了全部前进的勇气。真相近在咫尺了，别放弃啊，猫。汤姆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当汤姆的目光接触到第三幅画的一瞬间，他全身的血液立刻凝固了。黑暗的死寂中，仿佛有一个焦雷在汤姆头顶劈落。
他看到了杰瑞的尸体。

07
仿佛有一道白亮的闪电直直劈到脑海深处，大地撕裂般的剧痛尖啸着传入脑神经网的每一个角落。地面在晃动，世界在旋转，记忆中的线头被精准地揪住，毫不留情地扯出大段。汤姆在地上痛苦地打着滚，自己都听不见自己的喊声。一道白亮至极的强光穿透混沌的迷雾，那些混沌不堪的残缺记忆泛着冷凝的光，再也清晰不过地还原在汤姆眼前。
杰瑞是被毒死的。
一直以来，汤姆的女主人深受老鼠所苦，在目睹了自家懒猫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后，终于有一天，女主人受够了这种猫和老鼠交朋友打闹玩耍的拙劣把戏。
她买回一盒奶酪，在奶酪里掺了街道工厂最新研制的强力老鼠药，在房子各处放了老鼠夹，把奶酪切成小块放在夹上。
这是名副其实的死亡诱惑。女主人对老鼠能被夹住不抱希望，但只要老鼠胆敢尝一口夹子上的奶酪，他就必死无疑。
想想汤姆那天做了什么蠢事吧。他满脸带着恶作剧的笑，把一个致命的老鼠夹子推到了杰瑞的洞里。杰瑞见到是汤姆亲手送进来的夹子，哪里还有丝毫疑心，极富技巧地使老鼠夹子落了空，靠在洞口当着汤姆的面，把摘下来的奶酪津津有味地吃进了肚里。
几乎是立竿见影地，杰瑞得意的表情凝固了，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痛苦神色。他抱着肚子倒在地上，来回翻滚着，挣扎着。
汤姆慌了神，赶紧跑去拿了医药箱回来。当他颤抖着将听诊器贴上杰瑞的肚子时，杰瑞的心跳已经若有若无了。
整个世界仿佛都垮塌下来。巨大的恐慌中，汤姆手足无措地用两根手指叠在杰瑞胸口，试图进行心肺复苏。把一根吸管插进杰瑞嘴里，想要进行人工呼吸。他甚至跑去搬来了一个鱼缸，把整缸的水全倒在杰瑞身上，希望杰瑞能像以前无数次那样，在冷水的刺激下清醒过来。
一切无济于事。

08
杰瑞的生命力是很顽强的。他被笤帚砸过，被垃圾桶盖敲过，被水淹过，被火烤过。历经磨难，杰瑞仍然是那个神采飞扬的自己，小小的柔韧身躯无拘无束，世间万物都不能将他制服。
可杰瑞怎么也没想到会用毒药。
尤其这毒药还是来自最亲最爱的汤姆猫。
意识在消散，心跳一拍慢过一拍，一切都在黑暗中隐退，耳畔汤姆嘶哑的呼声越来越小……
一生潇洒不羁的杰瑞，在二十一世纪初的一个冬天，死在了自己的洞前。

09
汤姆亲眼目睹着杰瑞生命的消亡。
没有什么比亲眼看着自己至亲至爱的人慢慢死去更折磨人的事了。
何况自己只能在一旁束手无策。
更何况还是自己亲手害死了他。
汤姆哭喊着，跪在地上一遍又一遍地乞求神灵，在胸口拼命地划着十字。杰瑞的小小身体逐渐变凉，无论汤姆怎样地哀求祷告，再也醒不过来了。
一瞬间，整个世界都死了。
汤姆梦游般地转过身来，看到女主人正站在门口，叉着腰心满意足地玩味着眼前的这一幕。那张涂脂抹粉的艳丽脸蛋上挂着冷笑，在汤姆眼里幻化成恶魔的狞笑。
喵呜一声，汤姆狂怒地朝女主人扑了过去。
女主人惊叫一声，转身欲逃，可已经来不及了。汤姆尖利的牙齿深深地叩进了悉心保养的肌肤里，像蚂蝗一样叮在女主人背后，四只爪子发了疯似的乱抓乱挠。
“救命！救命！”女主人凄厉的惨叫声划破夜空，她两手徒劳地挥着，仓皇地逃出家门，冲到街上。
“出什么事了，女士？”夜幕笼罩下，警察摩托车前白炽的灯光显得格外刺眼。一个警察骑着摩托车靠近查看，一眼就看到了那只在女主人背上发疯乱咬的疯猫。
“哦我的天啊！”警察惊呼道，“哪儿来的疯猫！”
他当机立断跳下车，顺手抽出腰间的警棍，打开最大输出电压的开关，瞧准空隙，对准汤姆的脑袋狠狠劈了下去。
扭曲的电流吱嘎作响，像是撕裂了某处时空，空气中弥漫着蛋白质烧焦的特殊气味，汤姆如同一具僵硬的干尸，四爪朝天、直挺挺地从女主人身上跌了下来。
警察用脚踢了踢地上的猫，自言自语道：“第一次见到这么厉害的疯猫。”见女主人站在路边，遍体鳞伤，吓得哭也哭不出来，警察道：“女士，我建议您立刻上医院。”
警车载着汤姆的女主人向医院驶去，路过一个垃圾堆使，警车稍稍停了一下，汤姆便被扔到了垃圾堆里。
就像是扔掉一卷废旧的毯子。

10
汤姆没有死。
俗话说，猫有九条命，更何况是汤姆。他曾经被保铃球砸过，被熨斗熨过，被割草机轧过，被飞驰的火车撞击过。历经磨难，汤姆还是那个活力无限的自己，整日想着如何搞杰瑞的恶作剧，把每一天每一刻都活得无限精彩。任何暴力手段都不能泯灭汤姆的天性，笤帚，棍棒，恶狗，手枪，汤姆轻蔑地朝它们吐吐舌头，做个鬼脸。没有任何力量能够制服这只精怪的猫。
可汤姆怎么也不会想到会被电击。
高强度的电流带着尖利的狞笑，像是无数条无孔不入的细蛇，以光速扭曲着游过汤姆的大脑。在落地之前，他就已经失去了意识。
凌晨，启明星升起的时候，汤姆在垃圾堆里睁开了眼睛。
世界已经不再是原来的那个了。
强电流的入侵、头部要害处的狠砸，再加上杰瑞死亡给他带来的巨大创伤，使汤姆的潜意识再也无法承受关于杰瑞的一点点内容，不得不强行忘记杰瑞本人。
当然，还有从前的那段时光，糊在脸上的苹果派，青草池塘的赶鸭谣。
所有的记忆被封锁在迷雾中，浑浑噩噩的汤姆晃晃悠悠地站起，走向了莽苍的树林深处。
在现代科技全方位入侵普通家庭的年代，猫和老鼠田园牧歌般的故事就此终结。

11
漆黑的走廊中，汤姆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杰瑞……杰瑞……汤姆沙哑的呜咽声在狭长的走廊里回响，碰撞出一片杂乱的回声。泪水模糊中，墙上的一幅幅图画仍然映入眼帘，一记一记地敲击着汤姆的心：
——雨夜。他撑着一把黑伞走在桥上，焦急地吹着口哨，呼唤着被自己赶走的杰瑞和小流浪狗。一阵风刮起，他被连人带伞卷入河中……
——斯派克浑身缠着毛线，被怒气冲冲的女主人拎出门外。他和杰瑞高兴地朝斯派克挥着手，庆祝他们保卫家园的胜利。
——圣诞夜。他把冰封在雪地里的杰瑞捧进屋内，心疼地在火炉上烤着。杰瑞周身的冰渐渐融化，那条僵直的尾巴重新变软……
“……如果能让杰瑞活过来，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墙上的画旋转起来，形成一个色彩的漩涡，天旋地转的眩晕后，汤姆发现自己又站回了原地。

12
树洞外的日影已经西斜，一道苍白的阳光斜斜地照了进来，脚底厚厚的腐殖质，散发出一股落叶归根的安心味道。汤姆虚脱般站在树洞底，宛如大病初愈。这时他才感觉到了累，真真切切的累，好像刚刚跑完了一万米长途，全身所有关节都散了架。各种感官复苏了，头已经不再疼，只是被电棍击打的地方还隐隐作痛。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有多饿，也开始思考自己目前无家可归的处境。
汤姆望着那道苍白色的阳光，惨然一笑。
杰瑞不在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转头去看那道台阶，台阶竟然还在那里。在正对洞口的内壁上，出现了一个绿莹莹的椭圆形漩涡，正在发出奇异的光。
这是什么？
汤姆犹豫一下，抬腿走进了那个漩涡。

13
一片绿茵茵的青草池塘。
柔柔的流水带着花香，在绿草芦苇的掩映下静静地流淌。天光倒映在水中，像是池水明亮的眼睛。汤姆深深地呼吸一下，清凌凌的空气让他仿佛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有多久，没有呼吸过这么清新的空气了？
这是哪里？汤姆站在水中的小洲上，试探着抚摸身旁的青草，触感很真实，不像是幻境。仔细看看四周，汤姆判断出这应该是家门口从前的那片水塘。
我这是……回到过去了么？
一阵欣喜从心底悄悄蔓延开来。池塘还在，杰瑞呢？杰瑞肯定也在！我要立刻去寻到杰瑞，好好地爱护他，怜惜他，绝对不能让他再受到一丁点儿伤害。有我汤姆在，惨痛的历史绝对不会重演。肯定是主听到了我的祷告，重新给了我一次机会，仁慈的主啊！
汤姆全身都兴奋起来，他直起身来，朝着记忆中家的方向走去。拐过一片草丛，前面隐隐约约好像趴了个什么东西。
汤姆矮下身子，在青草的庇护下用四只爪子悄悄地爬近。拨开面前的草丛，汤姆看见了面前的事物。
那是一只灰蓝色的大猫。
不！这是明明就他自己！他可以肯定！怎么会有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猫？这肯定是冒牌的！
汤姆曾经有过一个胆小的表弟，兄弟俩相似得连杰瑞都无法区分，然而汤姆可以确信，眼前的这只猫就是他本人，眉毛、胡须、神态、姿势，无不和他如出一辙。那只猫正悠然自得地趴着小憩，一只蜻蜓停在猫耳朵上。

汤姆感到了一种巨大的危机感，那是一种看见自己替代品时本能的敌意。他跳到那只猫身侧，对着地上的猫龇牙咧嘴地叫了一声。
那只猫惊醒了，看到胆敢侵入自己领地的敌人的一瞬间，就张牙舞爪地做出了格斗的架势。在看清对方也是一只猫后，猫的敌意迅速升级，他喉咙里发出恶狠狠的呼噜声，全身的毛恣张开，看上去简直像一只半大的猎狗。
汤姆胆怯了，害怕了，这只猫敏捷的反应和强健的体魄，远远不是自己所能及的。再加上他重伤后神志不清地游荡了一个星期，一条命倒是去了半条，哪里能与敌人拼斗？汤姆讪讪地笑着，露出一口牙齿，两手背在身后，一步一步地向后挪，然后瞧准时机，飞快地逃离了猫的领地。
草地上的猫赶走了敌人，气哼哼地重新趴下。汤姆躲在不远处的草丛中，不敢走近，但也不舍得就此离去。突然水中一个水泡冒起，一条水线笔直地通往那个小洲。一个小脑袋冒了出来，吐出一条细细的水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