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接《哑舍 肆》结尾部分。

等待那个每次喝茶都一口气喝掉一壶的人。
扶苏见老板又呆坐在那里默不作声，直勾勾的盯着那雕花木门，便用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怎么了？你可是身体不适？”
“不，不是。”老板摇了摇头，“公子，你饿吗？”他竟有些怀念医生每天早上给他带的小笼包。
“嗯……让你这么一说，有点。”
“那我们去吃街角的那家做的小笼包吧。”老板起身。
“好啊。”扶苏笑了笑，给老板围上围巾，“自从我把那臭小子的身体还回去了之后，就再也没吃过了，算起来，也有一年了。”
“嗯。”老板点头，在昨夜他和医生擦肩而过之前，他也很久没见过他了，也很久没吃那家的小笼包了。
老板和扶苏双双走出了哑舍。
从天空飘落的雪花落在了老板鼻尖，冰凉的感觉弥漫开来。
“又看什么呢？”扶苏站在老板身后，撑着伞。
“没什么。”老板摇头，“走吧。”
“你今天怎么了啊？是晚上没睡好吗？”扶苏问老板。
“没有，睡得很好。”
“那怎么了？”扶苏用手为他拂去他刘海上的雪花。
“没什么，可能是休息的不好吧。”
扶苏皱眉，这人是……什么情况？明明自己刚刚问过他是不是睡得不好休息的不好，他还否认了……
看来真的需要好好休息了。
老板和扶苏进了小笼包店。
因为医生之前一直给他带这家的小笼包，老板就没有亲自来过。
一进店门，排队的人不算多。
想必医生曾经也为自己排过队吧。
老板站到队伍的后面，看了看前面的几个人，下意识地寻找他。
老板其实也不是因为多怀念这小笼包的味道才来的，他只是想看看能不能遇到他。
他点好了餐，坐在了扶苏的对面。
他四处看着，看了一圈下来，没有找到那个人。
他叹了口气。
“不如我们过几天再走吧。”扶苏提议，他知道，老板一直都把他和医生分得很清，他也知道老板对医生动了心思。
“好。”老板立即答应。
他想再等一等，看看医生会不会再一次推开哑舍的门。
“那就再等一等吧。”扶苏戳了戳小巧的小笼包。

Chapter 2.
老板和扶苏这两天一直住在哑舍，至于陆子冈……老板让他度假去了。
深夜，长信宫灯的烛火依然跳动着。
老板坐在柜台后，手里拿着书，桌上摆着一盏茶。
扶苏在地下室的小床上沉沉睡去，老板依旧没有任何困意。
他揉了揉眼睛，捏了捏睛明穴，放下书，喝了口茶。
他往雕花木门那边看了一眼，旋即又转回视线 。
他找来他平时擦古董用的布，挨个架子地擦着那些早就干净得发亮的老物件。
“还不睡啊？”扶苏走了出来，“你都通宵两天了。”
老板闻言，收起了那块布。
“我不睡觉也没事的。”
“不不不，你看你这脸色，越来越苍白了。”扶苏想去摸老板的脸，老板向后闪了闪身子，躲开了。
扶苏伸出去的手在半空中愣了一会儿，收了回来。
“你在等谁？”他坐在柜台边。
老板今晚熏的香甚是好闻，可能又是哪种名贵的香。
老板咽了口唾沫。
“没有。”
“毕之，你撒谎的时候就会咽口水，这一点还真是从来都没有变过呢。”扶苏注意到了老板的小动作。
“是不是在等医生？”
老板听见“医生”二字后，手微微地颤了一下。
“不是。”
“就算是，也没关系的，你之前和我说过，他是你很重要的人，生命里突然失去这么一个人，肯定会不习惯的。”
老板没有回答，扶苏就当他默认了。
“不说这个了，明天吃什么？……诶不对，现在已经过零点了，应该是今天早上吃什么才对。昨天上午我出去转了一圈，发现这条街上有好多好吃的呢……”
老板任由扶苏滔滔不绝地讲着，他讲着讲着就又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老板取来他的外套，披在他身上，又把窗子都关严了。
他重新坐在椅子上。
两天了……
自己是不是太任性了？
就为了自己那一点点的私心，就让扶苏陪自己一起等。
可自己从来没有想过，今天没来，明天呢？万一他往后余生都没有再推开这扇门呢？
……
他叹了口气，看着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香的扶苏，他重生后的这具身体，如果忽略掉他左眼眼周的烧伤，整张脸还是很英俊的。
这两个人，还真是难以抉择呢。
他已经回到他自己的生活了，而自己又有什么理由可以相信，他一定会再回到这里。
出去转一转，也许可以平复一下这种感情吧。
只是这一走，就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
那就再让陆子冈来看店吧，反正他辞了国家博物馆的工作闲着也是闲着。
就这么定了。
一天后。
今天医生休假，他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逛着。
待在家里除了刷手机就是看电视，淳戈又和他们医院的同事出去了。
医生真心觉得好孤独啊喂。

真不知道自己从前的日子都是怎么熬过来的。
去哪里好呢……
诶对了！附近不是有个装修的挺好看的古董店嘛！早就想去那里看看了！名字好像也挺奇怪的……叫……叫哑舍。
医生掉了个头，转身朝哑舍走去。
自己曾经也去过一些古董店，那些店的老板要不就是顶着灯一照都反光的大秃头，鼻梁上架个厚厚的眼镜再不就是留着一大把胡子，拄着一根鸡翅木拐杖。
还真不知道这家的老板是什么样子呢。
话说……自己不对店里的东西感兴趣，偏偏对这里的老板感兴趣，关注点也是很奇特呢……
门也好奇怪诶，别的店家都用的玻璃门什么的，这家却是……雕花木门？
他没多想，伸手一推，那木门就吱吱呀呀地开了。
坐在柜台后的人看起来也就二十一二，穿着一身浅色中山装，手里捧着一本书。
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呢……
医生挠了挠头发。
“您好……”坐在柜台后的陆子冈仍旧没有抬头。
“您是……这家店的老板？”医生走到陆子冈面前。
陆子冈一听这声音，猛地抬头。
他一抬头就撞见了医生那张熟悉的脸。
医生？！
“不不不，我不是，老板他……有事走了，叫我看店。”
“哦……”医生转身到处溜达。
他就说嘛，古董店的老板怎么可能很年轻。
陆子冈喝了一口茶，放下书，跟着医生。
“诶这个香炉还挺好看的！”医生看到了放在架子上的那尊鎏金翔龙博山香炉。
是的没错，这就是当年抱怨医生给它添了廉价印度香的傲娇博山炉。
医生只是觉得好看而已，并没有想要买的意思。
古董店里的东西肯定都很贵的啊，起步价最起码也得七八千吧？
他才刚刚转正，哪里来的那么多钱买这些东西。
再说……古董店的老板好像也都挺能说的……
他问跟在他身后的陆子冈：
“那你家老板啥时候回来啊？”
“我怎么知道！”
医生转过头去看了眼陆子冈。
呦，这小哥脾气不小呢。
“那你家老板是不是古稀了？”医生背着手。
他其实已经不关心哑舍里卖的什么了。
“额……”陆子冈眯了眯眼睛。
这个问题……难答的很啊……
老板……两千多岁肯定是有了。
“怎么？你不知道啊？”
“知道啊，他也就……六十多岁吧……”陆子冈看出来了医生并没有看古董的意思，而是对他家老板感兴趣。
如果他说老板二十多岁，那这个人肯定会好奇的不得了……
“哦。”医生撅了撅嘴。
他还以为，能给一家古董店起哑舍这么个有内涵的名字的人应该是个文艺小青年呢。
看来这家店跟别家也没什么两样嘛。
他走了出去。
陆子冈松了一口气。
医生不是已经没有了那段记忆了吗？

怎么还……
算了算了，看他刚才那个样子，肯定是闲的没事到处溜达，走到哑舍来也纯属巧合吧。
陆子冈又坐回了柜台后。

Chapter 3
“请给我一条毯子，谢谢。”老板用流利的韩文和飞机上的空姐说道。
“好的”空姐转身去拿毯子了。
老板摸了摸左耳轮上夹着的半圆形金质耳环。
记得几年前，他和医生一起去了趟埃及开罗，还带回了一张亡灵书，附赠了一个拉美西斯二世。
扶苏的耳轮上也夹着一个相同的耳环。
他不是要和扶苏周游世界嘛，他就从哑舍里翻出了这对具有强大翻译功能堪比翻译软件的耳环。
不过……好像也快没有用处了。
空姐送来了毯子。
他为坐在身边熟睡的扶苏轻轻盖上毯子，又掖了掖，伸手慢慢取下他右耳的耳环。
他拿出一个锦盒，把从扶苏那摘下来的耳环放了进去，收了起来。
几天前。
老板和扶苏并排走在韩国首尔的大街上。
街上人来人往，拥挤且喧嚣。
老板和扶苏这样有气质又生的俊俏的人在街上走，自然引来不少人的注意。
两人耳轮上戴的同款耳环，也引得一些注意。
老板看着那几个偷偷议论他和扶苏的女孩子，不禁联想到当时在埃及的那个女服务生。
“毕之？”扶苏看老板又是一副发愣的模样。
“……”
“毕之？”他手在毕之眼前晃了晃。
“在。”老板回过神来。
“我们回国吧。”
“啊？为……为什么？”
“我……有点吃不惯国外的食物。”扶苏挠了挠下巴，他看见老板这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就知道肯定跟医生那个臭小子有关！
“那我们找一家中餐馆便是。”
“不要，国外哪有自己家舒服。再说了，你还得回去照看哑舍呢。”
“我已经托给陆子冈照看。”
扶苏沉默了一会儿，道：
“陆子冈擅自燃蘅芜香，让医生忘了你，你是不是——”
“不是，就算他没有给他燃蘅芜香，我迟早也是要做这件事的。”
“可你还是不想让他忘了你，不是吗？”
“我……嗯。”
老板微微蹙眉。
医生是他活了几千年以来，除扶苏之外，他最牵挂的人。
因为他就算知道自己是一个活了两千多年的怪物，也不曾感觉到害怕，反过来还要去关心自己；他是在秦始皇陵里，那个义无反顾挡在他身前的微微颤抖的身体；与其说他是自己的朋友，更不如说是自己的家人，或者还有另外一种未曾发觉的关系。
“那我们回去吧。”扶苏揽住了老板的肩膀。
“……好。”

Chapter 4
哑舍。
“您好……欢迎光临。”陆子冈坐在柜台后，正吃着他去街边小店买回来的早餐。
老板推开雕花木门，嗅了嗅。
啧，这味儿……
他走到柜台前，看见了正吃地愉快的陆子冈。
他盯着对方看了一会儿，看后者好像也没有发现他。
陆子冈觉得自己脖颈上忽然凉嗖嗖的……
他抬头一看。
“老板？！”他放下筷子站了起来，“你不是前几天刚走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想回来自然就回来了。”老板从柜子里拿出一盒茶叶。
“诶，那老板，这一年里你都去哪了？”陆子冈之前忘了问，现在他迫不及待地想知道。
他和医生为了找回老板用那个涅罗盘今年大半年都在穿梭个不停。
“我先是去给扶苏找了具合适的身体，然后就一直住在他那里了。”老板热了热茶壶里的水，拈了少许茶叶放进去。
“哦……”
茶泡好了，陆子冈喝了杯热茶，平复了一下因见到老板而有些激动的情绪。
“那老板，这次……你还走吗？”
“应该……不会了。”
“呼……”陆子冈松了口气，这些日子以来，哑舍里的古物，他照料的并不是特别好，远不如老板在时，前些天还把织成裙弄丢了……
于是……陆子冈同学在哑舍的工作生涯到此结束。
陆子冈内心OS：嘤嘤再找工作好难的！
“扶苏呢？”陆子冈问道，按理说，扶苏跟老板都住一起了……扶苏人呢？
“他说过两天再来哑舍。”
“哦哦。”
咳咳……追夫这种事情，自然还是得老板一个人做……自己又不是什么情感专家，站在一边好像也挺……尴尬的？扶苏很确定的一点是老板肯定对医生那臭小子有不一样的感情！他家甘上卿的小心思他还是多多少少懂一些的。
（或许以后就是医生家的甘上卿……）
应该就是……恋人未满，朋友之上？
害，谁还不能暗恋一个人了，再说也没规定男的不能喜欢男的呀。

傍晚。
老板坐在柜台后面，依旧拿了一本书。
哑舍在一条商业街上，这里一到晚上就热闹的很，尽管雕花木门有隔音的作用，但是依稀能听见外面的人的说话声。
今天是狂欢夜。
虽然下着小雪，但大街上依旧有不少年轻人。
“阿帕契！”阿帕契不知道看见了什么跑得飞快，医生牵着阿帕契脖子上拴着的链子，跟在它后面跑。
医生刚从表妹那把阿帕契接回来。
他实在是太没意思了，在他的软磨硬泡下，她才答应医生把阿帕契接回去玩几周。
今天晚上吃完饭有点撑得慌，这不就领了阿帕契出来，溜溜弯消消食。
他本以为会是一人一狗很悠闲的走在大街上的场面，可现在……不是他遛狗是狗溜他啊！
“对不起对不起！让一下让一下！”
阿帕契带着他在人潮中穿行。
医生感觉自己要被挤成肉饼了。
老板打开柜门，翻找着一罐茶叶。
柜子里有个陶瓷杯，老板随手拿起来看了看。
应该不是哑舍里的东西，可能是陆子冈带过来的。
那罐茶叶放在了最深的地方。
他不得不拿出一些东西来，这样才方便取。
他摸到了一个长方形的铁盒。
他拿出来一看，铁盒里面装着一双筷子。
是医生的……
之前医生基本每天早上都来哑舍吃早饭，他就特意给他备了一双筷子。
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拿出来……
“呼……呼……”医生喘着气，阿帕契正好奇地闻着哑舍的雕花木门。
医生抬头往上瞅一眼，发现牌匾上写着哑舍二字，发现是他前两天来过的古董店。
这家……好像有个很年轻的小伙子帮他家老板看店来着。
“你说你……来这儿干嘛呀……古董店里也没有什么吃的……”
阿帕契没有理会医生，继续闻着。
“快走吧，别吓着人家老板了，他可经不起你折腾。”医生撇了撇嘴，拽了拽狗链，他记得上次那看店的说老板是个上了岁数的人。
“阿帕契！”
老板一惊。
医生家的狗……不就叫阿帕契么？
而且……刚才那声音，不像是女孩子的。
难道是……他？
他握着那铁盒的手微微颤抖。
阿帕契把他家主人当空气，医生怎么说都不管用，说完还用爪子扒拉了一下雕花木门。
“吱呀”一声，雕花木门向内打开。
哑舍的世界，再一次向医生敞开。
这也许就是命运的羁绊。
老板迅速回头。
他期待了许久的重逢，终于如期而至。
医生正站在门口。
他还是和原来一样，刘海长了也不愿意去理发店剪，明明可以不用戴眼镜了却偏偏要带一副平光镜。
老板突然觉得时光又倒流回了四年前。
也许他们还可以像以前一样，泡着茶，在浓浓茶香中等着那个人的到来，一边喝着茶，一边听他的抱怨

或是在清晨，和他一起吃街角的小笼包。
这样的日子，平凡而愉快。
“内个……不好意思哈……”医生看着老板，尴尬地挠了挠头。
医生又看了一眼老板。
这男子眉目如画，和自己前些天遇到的棕毛男不同，他瘦瘦弱弱的，身上带着与生俱来的书生气。
他好像见过这个人。
“没关系，没关系。”老板冲他微微一笑。
阿帕契摇着尾巴跑到老板跟前，两条前腿扒在了老板腿上，两只爪子在他赤龙服边缘徘徊。
他摸到了那盒茶叶，再说是狗又不是猫，他就没有理会。
阿帕契又贱嗖嗖的把它的爪子伸向了老板的腰。
“阿帕契！！你干什么呢！”医生连忙冲过来想抱走阿帕契。
阿帕契趁医生还没下手，抢先扒上了老板的赤龙服。
医生扶额。
他怎么从来都没发现他家狗子这么爱抱陌生人的大腿……还想摸人家腰……这……咸狗爪吧？
老板担心赤龙服有损，慌慌张张把手从柜子里抽了出来，胳膊肘一不小心碰到了陆子冈的陶瓷杯，杯子掉在地上瞬间四分五裂。
“对不起对不起！”医生看着地上碎了的杯子，连忙弯下腰双手合十向老板道歉。
他突然有些不敢看医生，为了掩饰自己的欣喜和紧张，他蹲下身去用手拾那碎片。
“怎么能用手去拿啊！”他当了医生后，便格外保护自己的手，毕竟以后还要靠这双手吃饭。
医生连忙蹲下去抓他的手，想让他把手里的瓷片放下。
老板一慌，竟无意间攥紧了那瓷片，瓷片锋利的边缘划伤了他的手。
“哎呀你傻啊你！”医生看着那白色的瓷片染上了他的血，心里竟莫名地生出怜爱，他再一次去抓老板的手腕。
“没事没事……”老板看医生要来抓他，迅速站起身来把手背到身后，扔掉了瓷片，脑袋“咣”的一声磕到了柜门。
突然好想笑怎么办……
“你慌什么啊？”医生也站了起来，一只手扶上老板的肩膀。
老板咬着下唇，向后退了几步，把手上的血全部蹭到了赤龙服上。
好奇怪……自己慌什么……
“你多大人了还把血往身上蹭，乖我是医生，给我看看。 ”
老板紧握着手，他想要手上的伤口快点愈合，之前一些简单的皮肉伤一会就可以恢复如初，可现在怎么……
他能感觉到他的血还在不停流出。
医生往前一步，老板就向后退一步。
老板正想再退时，脚跟却碰到了墙。
退无可退。
医生上前一大步，瞬间就把他和老板间的距离缩短成不到十厘米。
他一手扶着老板的肩，另一只手直接探到他身后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老板不淡定了。
“你怕我？”医生问他。
“没、没有。”

“你这有没有医药箱什么的？”医生环顾四周，他竟没有发现任何现代化的东西，就连照明的都是古代的宫灯。
“没有。”由于老板异于常人，受了伤恢复的很快，他就从来都没有备医药箱的想法。
“真是的，你们老板也不给你们备一个，这样不爱护员工的人，估计工资肯定也给你们一拖再拖吧？”
老板无语……
“走吧我带你去我诊室。”医生拉着老板就往外走。
“不不不用了。”老板连连后退。
“哎呀走吧走吧，你的伤口伤得有些深，我那有医药箱，带你去处理一下，再说也是阿帕契惹出来的祸，我这个做主人的要是就这么走了，那多不好啊。”医生把阿帕契栓在了哑舍里。
“那……好吧。”老板点了点头。
“走吧。”医生牵住了老板的胳膊。
说来也奇怪，他这个年轻人就像是曾经的好朋友一样，一看到对方就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和亲切感。
“话说……你不用穿衣服的吗？”
“嗯。”老板乖乖地被医生牵着，飘下来的小雪花落在老板乌黑的头发上，他的脸在风雪之中略显苍白。
“不行，虽然医院离这边很近，但是也是要穿上衣服的，”医生脱下他的呢子大衣，给老板披上，“你这么瘦弱，肯定是你家老板少给你发工资，然后你也就吃的不好。”
“那你……”
“我穿着毛衣呢，不冷。”医生笑着指了指自己穿的深蓝色毛衣。
他又把自己的围巾给了老板。
这么瘦弱可爱又貌美的男子，突然好想把他抱在怀里耶。
“我前几天来过这，看到一个跟你年纪差不多的男的，他好像比你结实多了，诶，你家老板不会是给他发的薪水多，给你发的少吧……”
老板的嘴角一直上扬着。
医生还是原来的医生，一点都没变过。
他把鼻子埋进围巾里闻了闻，还是一股混着消毒水味道的香。
他沉默了一会儿，道：
“我就是老板……”
“啊？你就是老板啊？可是我听那个男的说老板都六十多岁了啊？”
老板把头埋得更深了些，他不想让医生看到他在偷笑。
其实……这么一说，陆子冈还把他说年轻了一千多岁。
医生的手顺着老板的胳膊肘的位置慢慢往下滑，停在了老板的手腕处。
老板看了医生一眼。
医生并没有注意到，继续牵着老板向前走着。
果然啊，长得好看的人，开的店也很漂亮呢！

老板被医生牵着进了医院。
医生带着他抄近道进了办公室。
医生用钥匙开了门，随手打开了灯。
“你先去水池那里洗一下。”医生指了指他办公室一旁的洗手池。
“好。”
老板脱下医生的大衣，挽了挽袖子。
在灯光下，他摊开手掌。
啧，有些瘆人啊。
整个掌心全是血，有一道很深的口子，鲜血还在缓慢流出。
他微微皱眉，拧开了水龙头，把手放在水流下清洗。
手上的鲜血随着清水流到池底，整个手渐渐恢复了原来的苍白。
“还挺深的。”
医生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他身后，抓起老板的手腕瞧了一眼。
“来吧。”医生示意老板坐到自己对面的椅子上。
医生从药箱里拿出一包棉签，从里面抽出几根来，沾上些碘酒。
“可能会有些疼，你坚持一下哈。”他一只手握住老板的手，另一只手则捏起沾了碘酒的棉签轻轻涂在老板伤口处。
“嗯。”老板言罢，看向正认真为他消毒的医生。
对面的人，依旧是原来的模样。
有多久没这样好好地看他了呢。
他和扶苏，他早已分的清楚。
他是他的一束光。
他原本寂寞又黑暗的日子，因为他的到来，才有些许不同。
他最不缺的是时间，但千百年来，只身一人，执着地寻找，孤独地度过无数日夜。
他愿意为了他，慢慢摘下名为冷漠的面具。
医生换了一根棉签。
再次握住老板的手时，他有些吃惊。
按理来说，正常人的手被他握了这么久，怎么也得有点温度吧？可为什么他的手握了这么久还是如此冰凉？
他抬起头，正好对上老板那赤色双瞳。
“疼……疼吗？”
老板摇头，冲医生笑了笑。
遭了……是心动的感觉……
怎么能这么诱惑人……
医生咽了咽口水，从医药箱里拿出绷带，轻轻地缠在老板手上。
“好了，多养几天就好了，记得别碰水啊。”
医生收了药箱。
自从刚刚跟他对视之后，自己怎么就像被施了法似的，有些手足无措。
“走吧我送你回去。”医生关了灯，锁上门。
“好。”老板本想拒绝的，可谁知到了嘴边又变成了反义，他把大衣递给医生。
“你不冷啊？穿个衬衫就出来晃悠。”医生接过大衣，却迟迟没有穿上。
“走一会儿就到了，不冷。”

（接上）
“走一会儿就到了，不冷。”
“还是算了，把这个给你，我记得我办公室里还有一件来着……”医生转身开了门，进去取了一件小巧的棉服。
“走吧。”老板看了眼医生。
“嗯。”

Chapter 5
大半夜的突然睡不着觉是什么个情况……
自从医生上了趟卫生间之后，他在床上翻来覆去换了好几个姿势就是睡不着。
终于体会到经常失眠的人的痛苦了……
他把两只手覆在脸上。
要疯啊……
话说，那个老板还挺好看的……比自己矮了一头，瘦瘦弱弱的，自己都能“啊呜”一口吃掉他，眼睛也跟别人不一样诶，是赤红色的呢，有点邪魅的感觉……就是话少了点。
要不……明天去找他玩好了！
医生脸上露出了自己都没察觉的狡黠的笑容。
借着手伤这码事去，应该不打扰他做生意的。
喏，那就再把自己的医药箱送给他好了，他应该挺需要的。
医生翻了个身，沉沉的睡去了。
哑舍。
“你看见医生了没？”扶苏一来就坐在老板床上。
“嗯。”老板下意识看了一眼受伤的右手。
“那他跟你讲话了没？”
“嗯。”老板嘴角漾起一抹微笑。
扶苏内心OS：我怎么闻到了一股恋爱的酸臭味……
“诶，你手怎么了？”扶苏才看见老板手上包着的纱布。
“陆子冈带来的瓷杯摔碎了，捡的时候划了一下。”
“啧啧啧，肯定是那臭小子给你弄得。”
“不是他，是——”
“我说是他给你包扎的。”
“哦。”老板看了眼坐在床上的扶苏，“这么晚了你——”
“就是过来看看你。”
就是过来看看你和医生进展如何，扶苏把这句话咽回了肚子里。
“那你在这睡一晚，明天再走吧。”
扶苏笑了笑：
“好，那我恭敬不如从命。”
“嗯。我去洗澡。”
老板脱下赤龙服，叠好放在一旁。
刚要推门进浴室，他摸了摸被纱布缠着的右手。
应该……没事了吧？
他一层一层拆开纱布，拆到最里层的时候，竟然还……有那么一丢丢疼？
眼看着伤口又要渗出血来，他只得把已经拆下来的纱布又缠了回去。
什么情况……看来明天还得去买一卷纱布。
伤口不能沾水，澡也洗不成了。
他只好悻悻地穿上衣服，回了卧室。

老板站在扶苏床前，给他掖了掖被子。
他打了个哈欠。
最近好想睡觉喔……
他窝在房间里的贵妃椅上睡着了。
扶苏悄悄地翻过身，脸冲着老板，他听见老板的呼吸声越来越平缓，便翻身下床，抱了床上的被子给老板盖上。
他从包里摸出一个小巧的香炉，把一罐安神助眠的香粉倒了些进去，点燃之后，幽幽暗香在室内弥漫。
他凑近老板的脸，细细的看着。
老板的眉眼还是和原来一样，略长的刘海微微遮住了他细长的眼睛。
啧，还是觉得长发比较可爱一些呢。
扶苏想去拨弄一下老板的头发，指尖刚刚触碰到发丝，却停了下来。
他把手慢慢收了回来，直了直身子。
室内昏暗的灯光忽明忽灭，老板的睫毛突然颤了一下。
扶苏从兜里掏出早就备好的纸条，压在香炉底下。
他笑了笑，俯下身去给老板掖了掖被角。
睡吧。
扶苏放轻脚步，向外走去。
到了门口，他却停下了脚步。
扶苏回头，老板正睡得安稳。
“吾和他，汝是不是难以抉择？”某一个夜晚，扶苏问甘罗。
“非也。”
非也个头！
他微微一笑。
毕之，汝还是和从前一样。陷入两难之境，向来都是难以抉择。
没关系，如同往日一样，吾来帮汝选择。
毕之，这个结果，汝会喜欢的。
他决定不再留恋。
扶苏轻轻地关了卧室的门，走出了哑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