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东方淮竹呼吸渐弱,意识已经开始涣散。
该交代的也都交代完了,是该了却牵挂就此而去了,耳旁却忽有一个遥远又空灵的声音缓缓,不甚清晰,只听得一句:
“淮竹,若有来世,你当如何呢?”
是谁在唤她?这个声音为何如此熟悉?偏偏脑中一片浆糊,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只是……
来世吗?
凡世之人死后皆有轮回,一碗忘川之水饮下,前尘尽忘,什么是非恩怨统统一笔勾销。若真有来世,她也不能如何罢。
她在心里摇了摇头,觉得这人问的有些没道理。
那人似乎看出她心中所想,又问:“那你心中可还有怨?可还有恨?可还有不甘?”
这一连三问却句句问的如利剑穿心,她今世活成这般,怎可能无怨无恨心无不甘。可惜她要死了,根本毫无力气回答,只是这个声音飘近了许多,强烈的熟悉更是感扑面而来。
“既如此,若让你重新选择,你又当如何?”
重新选择?什么选择?还未待她想明白这句话的意思,顿时觉得自己的灵魂正在极速下坠,失重感一激,让她猛然回想起自己这是终于要死了。
有什么落在了她的脸上,滚烫无比,霎时如熊熊烈火灼灼燃烧蔓延开,直到烧进了她的心底,烙下一个任谁也无法抹去的印记。
霸业,照顾好自己。
还有我们的贵儿……
纵她有万般不舍,此刻也已身不由己,眼皮无比沉重,她还想要再看一眼她的意中人已是不能,最终彻底只能坠入无边际的黑暗中,失了所有意识。
“不应该如此啊,这都两个多时辰了,这姑娘怎么还不醒?”
“老大,是不是你对人姑娘做了什么?”
“休要胡言,我接住她时她就已经是这般模样了。”
“要不我还是去找个郎中吧,在这么等下去也不是办法,万一真有什么,耽误下去也不行。”
“那我也去吧,人多力量大,这附近村子的人不是被抓走了就是逃亡了,想找个医师也不容易。”
“也好,那我在这里守着以防万一,你们速去速回,别误了正事。”
“放心吧。走了。”
东方淮竹意识渐渐回笼之时,耳边就听见有人在对话,但她思绪并不清明,根本没听出什么内容来,只有一个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被她立马认了出来。是王权霸业。
就在不久前她还在他怀里听他哽咽着央求她不要死,不要离他而去……
死?
东方淮竹心下猛然一惊,对啊,我不是死了吗?怎么还会听见声音?还是他的声音……
难道……他也死了?
东方淮竹脸色一白,心口顿时涌上一股巨大的痛楚。他怎么也死了?他若是也走了,那贵儿岂不是即没了爹也没了娘……
旋即又想到,她好歹是道门顶尖高手之一,又是王权家主,谁能杀他?
莫不是他心灰意冷,见自己死了他觉得生活无趣?自己了断了?
她明明已经交代好了,他也答应了自己会好好活着的……
守在这儿的王权霸业见躺着的这位姑娘眉头骤然紧锁,脸色忽地就苍白无比,似乎忍受着极大的痛苦,莫非真是伤重了?他惊疑下连忙探手去切东方淮竹的灵脉检查,男女大防此刻哪里比得过性命重要。
东方淮竹悲痛欲绝,想到贵儿,就觉得一定要向他问个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前脚刚去,怎么他后脚就到了?
当她费力的睁开眼睛,夜幕之下,引入眼帘的却是一张滑稽无比的笑脸——面具,一时无语,默了一会,也不深究,刚要问就听他先一步问了过来,语气甚为关切。
“姑娘,你醒了?身体感觉如何?”
“???”东方淮竹愣了愣,表情一滞,姑娘?那还真是好久没听他这样唤过自己了,自她嫁入了王权家,他唤得都是自己的名字。
不过眼下这称呼是什么并不重要,她要问的话还没问呢。东方淮竹撑着身子坐起,意外的发现自己身上并无任何疼痛感,心想:大概是死了,也就感觉不到痛了。所以并未深思,只看着眼前人问道:“霸业,你怎么也在这?”
“???”这下轮到王权霸业惊诧莫名,他的真实身份知晓者寥寥无几,这姑娘怎么一醒来就好像认识自己一般,还叫的这般……亲密,但既然这人已识破他的身份,自己也什么隐瞒的必要,却还是问道:“……呃……那个……姑娘认识在下?”
东方淮竹心里想着她那可怜的贵儿,又看不见眼前人面具下的神情,加之自己脑子还不清醒,听他这么一问,还当他在同自己玩笑,眉头又紧了紧,抓住王权霸业见她醒来就已经收回去的手,问道:“贵儿呢?你把他丢下,他一个人要怎么过?你怎么如此不爱惜自己?你即已经答应了我怎么能出尔反尔?”
王权霸业被控诉责问得满头雾水,但见她这副焦急万分的模样,应是真的心急,手臂被她拉着也不好硬拽回来。
这姑娘似乎失了心智,怎么竟问些我都听不明白的问题?贵儿又是谁?看她这样想必定是十分重要之人了。而且,我又何时答应了她何事还失信于她?她好像对我很是失望?
东方淮竹问出心中忧虑,反而更加悲恸,眼中已是蓄满水雾,只觉得自己这一生真是可悲可叹,他们一家三口如今也只剩下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孤儿,怎么就演变成这样了?
王权霸业尴尬的咳了一声,道:“姑娘对在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所言之事,在下实在听不明白。”
东方淮竹闻言,疑惑道:他怎么好像不认识我?莫非他已经喝了忘川水,把我忘了?